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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汉乡txt下载     汉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所有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

    第一**章所有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有区别!

    虽然一样都是夫妇敦伦,相互欢愉是正常的,一个抱着讨好另外一个人的态度进行敦伦就不对了。”

    清晨的时候,宋乔赖在云琅怀里不肯起床的时候,还问云琅是否舒坦。

    云琅就做了如上回答。

    “得了便宜还卖乖!”宋乔对丈夫的话嗤之以鼻。

    天知道她为什么觉得夫妇敦伦的过程只对男子有利。

    这种话不好讨论的时间过长,因为云音有带着弟弟大清早过来请安的习惯,夫妇俩赤身**的没法跟孩子交流。

    老虎永远是第一个来找云琅的家伙,在云琅夫妇最狼狈的时候他已经用大头拱开了门走了进来。

    随后苏稚就出现在门口,靠在门框上看他们两人狼狈的穿衣。

    宋乔丢一个枕头到苏稚那里道:“还有没有规矩了。”

    苏稚接住枕头摇头道:“见的多了,不稀罕。”

    等云音跟云哲走进屋子里的时候,云琅已经穿好衣衫,正在用力的将老虎推下床。

    雪白的床单上印满了老虎梅花状的脚印……

    全家人都来了,云琅就放弃了要把老虎赶走的想法,五百斤重的猛兽不愿意离开温暖的床榻,他没有一点办法。

    闺女儿子全部拥到云琅身上,他就只好看着苏稚叹口气,抱着儿子背着闺女在老虎的簇拥下去了花园玩耍。

    能将云琅手脚捆住的只有这三个宝贝。

    宋乔轻叹一声道:“你困不住他的手脚,他想做的事情你也阻拦不住。”

    苏稚低声道:“如果父亲这时候足够聪明,就应该开始跑路了,如果他真的以为夫君拿他没有办法,那就错了。

    姐姐,你没有随夫君出去征战过,所以还不了解夫君是如何对待敌人的。

    只要想想受降城里的状况,我的心就发凉。

    这一次的事情,其实是夫君跟皇帝之间的纠纷,皇帝有他想要达成的目的,夫君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皇帝与夫君之间的矛盾很容易弥合,而夫君与皇帝弥合的前提,就是必须有人被拿出来泄愤。

    您觉得父亲以及跟随他离开的那些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有活路吗?”

    宋乔瞪大了眼睛瞅瞅苏稚,她不相信这些话会出自苏稚之口。

    “别看我,这是我问过人之后他给我出的主意。”

    “谁?”

    “何愁有!

    何公还说,夫君如今正在气头上,想要让夫君平息怒火,就只能拖住他,不让他现在做任何的决定。

    拖过三天或许就有转圜的可能。”

    “他凭什么说三天后会有不同?”

    苏稚愣了一下道:“是啊,他凭什么这么肯定的告诉我会有转圜的可能呢?”

    宋乔恨铁不成钢的点点苏稚的脑门,洗漱之后,就带着丫鬟去找何愁有了,她很想知道三天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云氏果园里的果子结的又多又密,管理果园的园丁正在给果树间果,云音对园丁们故意把小小的果子从树上摘下来丢掉非常的不满。

    想要教训一下园丁,却被充当园丁的云氏少年给鄙视了一通,在他们面前,云氏大女并没有特别的特权。

    张安世回来的时候,云音依旧在跟少年人争辩,两方各执一词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在一边看了很久的云琅,终于忍不住了,就让园丁特意给云音留下一颗结满果子的树不要间果,看看秋日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在云氏,以理服人是最重要的一个特质,也就是说,在云氏道理最大,而不是出身。

    云琅以为,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培育出来的云氏子弟,才不会有太多的奴性。

    而在大汉这个封建帝国里,身份又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如果真的把这些少年人都给培育成,自尊,自强,自爱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性子,那是云琅在对这些少年人犯罪。

    这些孩子将来都要成为大汉国的中流砥柱的,如果因为白衣傲王侯这样的性格缺陷半途就陨落掉,那就太可惜了。

    很多时候,云琅都认为,学识是人的立身之本,而世事通达的话,就能让这些少年人把自己的学识发挥到最大。

    也就是说,只要是云氏出来的少年人,必须有自己的坚持,却又要懂得通过迂回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云琅的记忆中,大汉国本身就不缺少烈士,志士,而儒家的学问最能培养的就是这两类人。

    也正是这两类人,让儒家在历史上经受住了考验,最终流传万世而不衰。

    儒家喜欢让自己的弟子按照书本上讲的道理活人,或者死去,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一般并不太考虑人性。

    云琅不同,他面对的是一个个有着鲜活生命的少年人,他们能成顶梁柱固然让人欢喜,即便是成不了顶梁柱,只要快活的活过一生,云琅也能接受。

    如果丈人在离开云氏的时候明白的告诉云琅,他们准备投靠皇帝,准备给自己闯出一条不一样的出路,云琅绝对是敲锣打鼓送他们离开,并且会给他们足够多的帮助。

    结果,丈人离开云氏的时候是用欺骗的方式离开的,还告诉云琅,他们此行是为了给云氏准备一条后路才走的。

    即便是这样欺骗性的离开,云琅也能接受,指望一个统领璇玑城东躲西藏这么多年的一个中年人向别人交心,这是不可能的,甚至是一种奢求。

    可是,苏子良偏偏选择了最卑鄙无耻的一种选择,仗着自己对云氏的熟悉,利用自己对云氏的了解,准备用云氏来搭建他们登天的梯子,这就让人无法接受了。

    苏焕成了大汉国河西郡太守郑当时的太守的属下功曹。

    由于郑当时是两千石的大太守,苏焕的功曹也就有了一千石的俸禄。

    从官爵上来说,绝对是一次质的飞跃。

    而苏子良则非常荣幸的成了太常门下太医令中的少典,是一个八百石的官职。

    父子一同晋升,难怪苏子良宁愿伤害自己的女儿,女婿也要完成皇帝交代下来的任务。

    “他们现在过的不错,一个担任河西郡的功曹,掌管河西郡的人事升迁,一个是太医令门下的少典,据说很受陛下宠幸,今后我们终于可以跟他们一刀两断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为了让苏稚安心,就把张安世打听回来的消息告诉了苏稚。

    本来没胃口吃饭的苏稚,也不知道哪来的动力,强忍着孕吐带来的难过,抱着饭碗一口口的吃东西。

    云琅把她手里的饭碗夺过来,给她装了一碗菜汤道:“难过归难过,也不能惩罚自己啊。”

    苏稚道:“我就是想让自己好过一些,才吃东西的。”

    云琅笑道:“想开一些,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分别是难以避免的,我真的没想把他们怎么样,你就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不要胡思乱想。”

    苏稚叹口气点点头,就慢慢的啜饮菜汤,多少有了一些生气。

    “夫君,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

    “等着接招啊,以陛下的性子,他要是不把人逼疯一般是不会停手的。

    我现在就在等我们家继续出问题呢,就是不知道这一次的毛病会出在哪里。

    刚才问过张安世了,云氏钱庄依旧生意兴隆,没有发现任何不妥,既然钱庄没事,我觉得造纸作坊可能要出事了。”

    “您怎么办?”

    云琅笑道:“怎么办?一把火烧掉就好了。”

    苏稚嘀咕道:“太可惜了。”

    云琅摇头道:“没什么好可惜的,这一次要是不把皇帝总喜欢坑我的毛病去掉,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长痛不如短痛。

    再说了,这几年造纸作坊的工艺又有了长足的发展,我早就想改良造纸作坊了。

    你们要帮我看着,只要造纸作坊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三个人,只要有谁发现了,那就立刻点火,不要给别人留下任何救火的机会。”

第一九零章 升官跟封禅

    第一九零章升官跟封禅

    自己的东西,自己看不惯,一把火烧掉云琅觉得没有什么不对。

    反正云氏又不靠这些东西吃饭,了不起重新用竹简木牍就是了,又不是没有用过。

    他甚至有些希望刘彻能对云氏钱庄下手,最好脑袋坏掉了,准备用五铢钱来替换云钱。

    好多事情筹办发展起来很难,如果要破坏,真的很容易。

    云琅等了足足三天,造纸作坊那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造出来的纸张依旧供不应求。

    每日来造纸作坊等着拉纸张的商贾依旧络绎不绝,侏儒连捷发现的那几个不对劲的活计,这些天也老老实实的在干活,没有任何搞事情的苗头。

    云琅为此特意走了一遭造纸作坊,还运进去了不少的火油。

    蹲在作坊里看那几个有问题的活计战战兢兢的干活,云琅觉得非常有趣。

    才半天时间,六个有问题的活计,就有四个无缘无故的消失了,派人去他们家找才发现,已经举家逃遁了。

    剩下的两个不是不想逃,而是根本就逃不走,他们的家眷也在云氏其余的工坊里做工呢。

    下午上工的时候死人一般的趴在云琅脚下,一言不发。

    平遮亲自用鞭子狠狠地抽了每人三十鞭子,然后就把这两个活计,以及他们的家眷一起从云氏清除了出去。

    “火油就放在这里,只要发现有捣乱的,或者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就立刻点燃,云氏不要这个麻烦的造纸作坊了。”

    管理造纸作坊的人是平遮的弟弟平颂,虽然在造纸作坊这种应该严格控制火源的地方堆放火油很不合理,平颂依旧坚定的执行了云琅的命令。

    如果在云琅没有烧掉云氏医馆之前,或许还会有人认为云琅这是在虚张声势。

    现在,云氏医馆的火焰才刚刚熄灭,没人敢认为云琅不会再烧掉云氏造纸作坊。

    公孙敖自从听说云琅准备连造纸作坊一起烧掉,特意派谒者送来了五十金,说是赔给云氏的。

    阿娇是最受不得闷热的,所以才刚刚晚春,她的衣衫就变得又轻又薄。

    云琅觉得阿娇是故意的……于是,他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听说你最近脾气很大,喜欢烧自家的铺子?”

    阿娇跪坐在蒲团上,显得身形非常挺拔。

    “没法子,那些铺子总是出事情,为了绝后患,只要有铺子出事,我就立刻点火。”

    阿娇点点头道:“没怀疑我吧?”

    云琅摇头道:“如果怀疑您,我会登门问原因的。”

    阿娇满意的眯缝着眼睛笑道:“你觉得长门宫是不是也应该烧掉几个仓库?”

    云琅摇头道:“粮秣可不敢糟蹋了,明年,大军就要出动,少了粮秣大军还动得了吗?

    我烧掉云氏医馆不算什么,那就是一座楼阁,想要给人看病,搭建一个草棚子都成。

    烧掉造纸作坊,也不算大事,了不起大家继续用竹简木牍就成了。

    仓库里的麻布,粮秣都是农夫一年的心血所聚,不会能因为一时之气就给烧掉了。

    这样做是会遭受天谴的。”

    阿娇冷笑一声道:“你跟陛下斗法斗得不可开交,却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今天,你先给我一个交代!”

    云琅叹口气道:“很没意思的事情,云某自忖已经对大汉国鞠躬尽瘁了,陛下依旧觉得我有异心,不把我死死的攥在手心里就不甘心。

    贵人您也知道,我就是一个山中野人,无拘无束惯了,最是受不得约束啊。”

    阿娇嘿嘿笑道:“知道不,你是第一个如此强硬跟陛下对抗的人。”

    云琅将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的道:“我不是一只可以装在笼子里卖弄歌喉的家雀。”

    “难道说你自喻鲲鹏?”

    “也不是,我就是一只啄木鸟,只要看到木头就想啄几下的啄木鸟,虽然日子过的清苦,却喜欢大林子,不喜欢鸟笼子。”

    这一次谈话算是云琅跟阿娇之间进行的最正式的一场谈话。

    云琅必须借助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彻底的说清楚,也把自己能忍受的底线完整的通过阿娇的口告知刘彻。

    阿娇摇摇头道:“这不可能,在大汉国,没有人是自由的,即便是我与陛下也不行。

    如果你只是一个小民,陛下不介意给你你想要的自由,可惜,你不是,你是大汉国的列侯。

    既然你接受了大汉皇帝的封赏,就必须承受封赏带来的禁锢,没可能让你在享受列侯带给你的荣耀与权力的同时,又享有平民一般的自由,这不可能。

    如果你实在是不忿陛下如此逼迫你,可以把苏子良一家交给你泄愤。

    但是,此时到此为止,把造纸作坊里面的火油撤掉吧,万一起了火,我看你如何交代。”

    云琅笑道:“羞刀难以入鞘啊。”

    阿娇瞟了云琅一眼道:“别给脸不要脸,你羞刀难以入鞘,难道陛下的羞刀就能入鞘了?

    明明被你威胁了,却要加封你为卫将军执掌上林苑金吾卫,这是多大的信任,即便是公孙敖这样的悍将,也只落得一个后将军的职衔。”

    听阿娇这样说,云琅彻底愣住了,想了良久才道:“为何是我?”

    阿娇怒道:“也就是说,跟别的列侯比起来,陛下还是相信你多一点。

    你看看苏建,看看公孙贺,看看路博德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成年累月的为国征战,哪一个没有赫赫战功,多年努力下来,还不如你这个年轻人更加让陛下相信。

    你说他们冤枉不冤枉?”

    就在这一刻,即便是云琅都吃惊于刘彻用人的胆量。

    他竟然提前将近一年就开始搭建出征的架子了。

    不论是卫青的司马大将军,还是霍去病的骠骑大将军,以及云琅将要出任的卫将军,无一例外都是战时配置。

    这些显赫的官职,自皇帝授命之日起正式生效,直到战事结束,自动取消,每一个官职的授予,且不说有多大的利益,仅仅是那份登台拜将的荣耀,就足以让所有的武将发狂。

    云琅陷入了沉思之中,阿娇等的不耐烦了,伸手在云琅眼前晃晃,然后叫道:“发什么癔症?登台拜将呢,你这样的猴子上了台子多少给我争些气,莫要欢喜的跟猴子一般。”

    云琅回过神来,朝着阿娇深深地施礼道:“多谢!”

    阿娇眼眶有些湿润,抽抽鼻子道:“你其实不适合上战场,是做丞相的好料子。

    我跟陛下说过让你历练几年之后再做丞相,陛下不同意,说一旦把你弄上宰相之位,他这些年的苦心就白费了。

    自我大汉开国以来,丞相统领百官,职权太大,对皇族来说已经呈尾大不掉之势。

    这些年陛下不停地换丞相,就是不想让丞相府再恢复当年的盛况。

    你看看公孙贺就知道了,堂堂的宰相,宁愿跟你们一起挤在臭气熏天的屋子里打群架,也不愿意去哪个空荡荡的丞相府,你就该知道陛下铁了心要重新分派朝中大权。

    长门宫里没人才,大多是尸位素餐之辈,找不出人来,只好把你捧得高高的给我长脸面。”

    云琅沉默片刻道:“贵人是说我大汉的权力体系要改变了?”

    阿娇点点头道:“陛下用你为卫将军,就是要你稳定上林苑,估计兵权也会给你,可能会非常的有限。

    同时,也会留下后将军公孙敖掌管长安,苏建掌控细柳营,刘勃掌控北大营。

    当然他们所辖的兵力大部分都会被陛下带走,剩余的兵力正好与你形成钳制之态。

    找让他泰山之行可以顺顺利利!”

    刘彻终于自信心爆棚了,他准备封禅泰山了……他终于要确定自己皇权天授的正统位置了。

    在云琅的记忆中,他封禅泰山的时间提前了很多年。

    “董仲舒终于完成了他的梦想。”

    云琅喃喃自语道。

    阿娇笑道:“一切都变得有规矩难道不好吗?”

    “天知道。”

    “咦,你西北理工也是儒家一脉,按理说你占尽了便宜,为何还这样忧心忡忡的?”

    云琅认真的对阿娇道:“天知道!”

第一九一章水落石出

    第一九一章水落石出

    历史的车轮滚滚,却跑上了另外一条云琅不再熟悉的路。

    然后云琅就发现了一条悖论。

    他为大汉做的事情越多,大汉国的朝政对他就越是刻薄。

    如今,连预知的本事都要失去了,这让他有些迷惘,还有些慌乱。

    说实在的,如果没有后世的那些学问支撑,云琅觉得自己不是大汉朝那些精英们的对手。

    而人活着,就要不停的战斗,不停地跟人打交道。

    刘彻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或者说,满大汉的勋贵们就没有一个奉行与人为善思想的人。

    春秋与战国时代刚刚过去,征服与扩张的意思塞满了他们的脑袋,每一个人都知道国家败亡意味着什么,每一个人都知晓被人奴役是个什么滋味。

    这让他们对所有能威胁到大汉这个国家的种族非常的警惕。

    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的中间就是他们的中央之国,就是他们赖以存身的大汉帝国。

    无数的帝王,无不以清除外在的威胁为自身的最高使命,无不以抚平四海为自己的最高功业。无数的文臣猛将,无不以拓土开疆为自己的最高荣耀,无不以清除中央之国周边的蛮族为自己最高的追求。

    这是一个扩张版图的时代,同时也是一个流血的时代。

    宋乔骄傲的从石榴树上摘下一朵红艳艳的迟开的石榴花插在发间,婷婷袅袅的从云琅窗前走过。

    苏稚想要有样学样弄一朵石榴花,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就弄了一朵盛开的巨大红色牡丹插在发间,挺着肚皮从云琅窗前走过。

    红袖端着茶水从云琅窗前走过的时候,很是犹豫,她也想弄一朵花戴上,却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最终,她也弄了一朵黄色牡丹从云琅窗前重新走了一遍。

    刘婆硕大的身躯从云琅窗前走过的时候,涂脂抹粉加上一朵巨大的牡丹让云琅有想要呕吐的**,而守在门口的刘二却一脸的痴醉。

    梁翁换上了一身簇新的带着黄色万字纹饰的袍服从云琅窗前走过,特意将摆的很正的花盆又摆了摆,这才飘然而去。

    平遮进来禀报事情的时候,执礼甚恭,双手垫在地上一板一眼的叩头用非常正式的男中音禀报道:“启禀大将军,平阳侯,冠军侯求见。”

    云琅尴尬的朝站在窗前的霍去病,曹襄笑了一下,就气急败坏的对平遮道:“快快滚出去!”

    平遮依旧四平八稳的拱手道:“门下告退。”

    等平遮走了,曹襄潇洒的摇着折扇走了进来,唰的一下就把扇子收起来,笑呵呵的对云琅道:“卫将军啊,可以开府任命官员的,家臣们兴奋一下情有可原。

    身为家主,不能把他们的一片好意消磨掉。

    说起来,一个家,就靠这股子心气支撑呢。”

    霍去病冷笑道:“有什么好的,老子还骠骑大将军呢,陛下准许我开府建牙了吗?”

    曹襄怒道:“骑都尉已经被你弄得针插不进,水泼不湿的,你还要什么?

    整整三千人啊,还都是骑兵,说是甲士都不为过,你要是再建牙,别的将军一定会发疯。”

    霍去病淡然的一笑,握紧拳头道:“手下没有兵将的日子,老子一天都过不下去。

    阿琅的事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曹襄不想理会霍去病,他的想法一般与别人不一样。

    就像三天前,急匆匆的找到他,张嘴就问怎么才能帮到云琅,一副恨不得立刻全副武装去找陛下理论的模样,让曹襄害怕了好久。

    “我早就告诉你了,阿琅没有犯错,这个时候陛下找阿琅的麻烦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阿琅要被委以重任了。

    你还不信,现在相信了吧?”

    霍去病疑惑的道:“卫将军啊,陛下这次算是下了重注。”

    曹襄冷哼一声道:“自从李蔡侵占了阳陵土地,被陛下发配去守陵认错之后,大汉的丞相府其实已经空了,公孙贺听说要走马上任了,害怕的要死,陛下已经暗示他三次了,他依旧不愿意上任。

    公孙敖对自己就任后将军一职极为不满,苏建当不成白登山的山大王了,也非常的不满意。

    所以啊,才会有太尉府开会群殴之事。

    陛下非常的恼怒,正好也需要压制一下阿琅,让阿琅感恩戴德,于是,云氏医馆自然就会出稀奇古怪的事情。”

    “所以,你明明知道这些事情,却躲在一边不理不睬,让我一个人在家里坐立不安?”

    云琅阴测测的问道。

    曹襄抬起淤青还没有消下去的左手给云琅看。

    云琅看完之后就很满意了。

    “母亲手上的功夫有所长进啊。”

    “升迁之前打压,这是国朝的规矩,没找个理由把你送给王温舒玩,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当年高阳酒徒在被重用之前,他的的帽子都被太祖高皇帝拿来当尿壶了,你还要什么啊?

    总之,想要升迁,就必须先忍受羞辱,留侯,淮阴侯都受过,没道理到了你永安侯就要破例吧?”

    曹襄斜睨了云琅,霍去病两个土包子一眼,找了一个舒服的座位坐下来,再把老虎喊过来,趴在他脚下,脱掉鞋子一边给老虎揉肚子,一边道:“老刘家不愿意把重要的职位交给别人,自从太祖高皇帝杀白马盟誓说非刘姓者不得王,否则,天下共击之。

    越是高级职位的分封,就越是艰难。

    你跟去病两人都是少年封侯,如今,一个骠骑大将军,一个是卫将军,你们两个以后再想升迁,基本上没希望了,以后啊,还是要看某家的。”

    霍去病大笑道:“只要杀干净奴贼,老子就去山里当猎夫,谁稀罕什么高官厚禄啊。”

    云琅也跟着道:“杀光了奴贼,我就在家里教书,大门关的死死的,谁敢来,老子就让大王咬他。”

    曹襄撇撇嘴道:“这些话跟我说有个屁用,陛下估计很喜欢听,反正你们要是不这么干,迟早会迎来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我还不想老了之后过没朋友的孤单日子,这一点你们心里一定要有数。

    功劳高到赏无可赏的地步,就赶紧开始胡闹啊,千万别觉得这天下少不了你。

    这些话可是为亲老子在病榻前告诉我的,现在拿出来与兄弟们共享。”

    霍去病看看云琅道:“奴贼杀完之后,你准备干什么?说真的!”

    云琅笑道:“家里还有一群崽子等我教呢。”

    霍去病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兄弟这一次就大干一场,不杀光匈奴不罢手!”

    曹襄避开老虎的嘴巴呵呵笑道:“我亚父还是从马邑出兵,阿琅估计要去张掖,至于去病,去右北平的可能性很大。”

    云琅皱眉道:“我为什么不能跟去病一路呢?河西之地去病更加熟悉啊。”

    曹襄摇头道:“母亲没说,我也不清楚,不过呢,据说这次军事安排出自我亚父之手,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亚父了。

    他现在一直居住在葡萄宫里,守卫森严,没有陛下诏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我试过一次,结果被人告知,我就属于闲杂人等!”

    云琅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半晌才道:“陛下之所以要封禅泰山,是不是就是为了明年开春的征伐?”

    曹襄摊开手笑道:“大军出征自然要求神问卜,去年秋日,陛下在泰山立了东皇太一的神庙。

    如今,神庙已经建成,在东岳祭天就成了必然之事,陛下封禅泰山,其实就是要给我们大家弄一个神灵出来供奉。

    太常寺的人如今非常的忙碌,就是在弄神灵谱系,以后啊,天上的神灵就有排位,地上的百官也就有了正式的排位。

    不论是人间还是天上,都要按照陛下定出来的规矩运行,所以啊,封禅泰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现在就等司天监的人算出一个良辰吉日,陛下就要出行,估计我们兄弟几个要随军出行的。”

    云琅苦笑道:“我可能去不了,要镇守上林苑呢。”

    曹襄笑道:“母亲决定由她来代替你镇守上林苑,泰山封禅这种事母亲认为,不能少了你。”

第一九二章人殉

    第一九二章人殉

    整个云氏庄园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欢乐之中。

    只有当事人云琅并不是很愉快。

    期待中的登台拜将仪式根本就没有出现,要知道,同样的事情,刘彻至少干了两次,一次是拜卫青为司马大将军,一次是拜霍去病为骠骑大将军。

    等到云琅这个卫将军就要走马上任了,刘彻却病了……

    官服印绶是大汉国最悲惨的宰相李蔡送来的,皇帝病重,只好让他这个宰相代劳。

    李蔡面色憔悴,才四十三岁的人,短短时间里,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

    脚上的草鞋都没有来得及换掉,估计也是被那些宦官强行给拉过来的,给云琅主持完仪式之后,还要匆匆的回到阳陵,继续为先帝守陵。

    云琅一脚就把一个宦官从台子上给踹下去了。

    因为这家伙挺胸腆肚的站在台子上,比他这个卫将军还要卫将军。

    台子底下观礼的人不少,公孙敖之流齐齐的爆出一声好,然后就期望云琅继续发怒,把其余四个捧着印绶官服的四个宦官一起踢下去。

    李蔡沉声道:“永安侯休要胡闹,时辰马上就要到了,该有的朝仪还是要的。”

    云琅点点头,刚才那一脚踹的可能重了一些,那个胖胖的宦官掉下台子之后,过了好一阵子才爬起来。

    他不敢直视云琅,唯恐招来更加严重的伤害,只是一个劲的站在地上把牙齿咬得咯吱吱作响。

    “一会某家回去的时候又要遭罪了。”

    李蔡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太阳,低声对云琅道。

    “你真的侵占了先帝陵寝的土地?”云琅觉得时间还早,趁着这个机会问问内幕其实不错。

    “大汉国有的是荒地,永安侯觉得某家有必要侵占阳陵的土地吗?”

    “罪名是谁给你安上的?”

    “王温舒啊,除了他还有谁!”

    “陛下就信了?”

    “陛下为什么不信?我头一天才提出要补足丞相府三长史的要求,第二天我家就侵占了阳陵的土地,第四天我就被发配阳陵,为先帝守陵。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怎么也要等四五年之后吧,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还以为自己有时间慢慢化解丞相这个职位带来的风险,没想到陛下根本就不给我这个机会。”

    云琅皱眉道:“你到底是怎么得罪陛下了?”

    李蔡摇摇头道:“我没有得罪陛下,是宰相这个职位得罪了陛下。

    当年啊,陛下才刚刚亲政,大部分权力都在太后跟田手里,田那个家伙在陛下面前大肆的任用亲信,一次就任命了三个两千石的官职。

    陛下忍无可忍就问田:你任命完毕了没有,如果任命完毕了,朕还有两个人要任命。

    你知道田那个家伙是怎么回答的吗?

    他竟然说按照大汉律令,非丞相推荐的官员,陛下无权任命!

    你说,我有这样的前任,你觉得我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自从田之后的,薛泽,庄青翟,公孙弘这三人都平安的从宰相的位置上下来了啊。”

    李蔡嗤的笑了一声道:“薛泽唯陛下马首是瞻,也是陛下亲自挑选的宰相,目的就是陪伴陛下长大。

    庄青翟此人野心不死的想要走田的老路,结果呢,他是陛下斩杀的第一位列侯。

    公孙弘上任以来,一直干的是弱化宰相权力的事情,有石头人之称。

    这个老贼老死在任上,真是便宜他了。

    等某家接任宰相之位,总以为这个职位很重要,某家至少不能尸位其上吧,就干了一些宰相应该干的事情,比如盐铁,比如迁徙流民,比如改制大汉的货币。

    结果呢,就得罪了桑弘羊,此人告知陛下,我正在结党营私,准备卷土重来,恢复宰相在我大汉国尊荣的地位。

    然后……某家就成这样了。

    真羡慕你啊,年纪轻轻就担任了卫将军一职,这才是真正的好职位。

    在战时权力很大,战事结束之后,职位自动消除,是一个真正的没有后患的官职……你要好好的为国征战,报效国家,将匈奴清除干净。

    到时候某家会给你送上一份大礼的……”

    云琅已经记不得那一天李蔡到底说了多少话,只记得他为自己戴帽,穿衣的时候,非常的温柔。

    就像看着自家子侄成长起来一般,满是殷切的希望跟勉励。

    所以,当李蔡的儿子披麻戴孝来云氏报丧的时候,云琅几乎是不敢相信的。

    从李蔡的儿子李勇断断续续的诉说中,云琅知道了,李蔡在给云琅主持完拜将仪式之后,在回去的路上就自杀身亡了。

    那一刀很是精准,从肋骨斜斜的向上刺到心脏处,一刀毙命,甚至连痛苦挣扎的时间都没有。

    这其实是一种仪式,名叫人殉!

    所以,云琅登台拜将的时候没有得到皇帝的勉励与期望,却获得了连帝王都没有资格获取的列侯殉葬的荣耀……

    这可能就是李蔡所说的大礼吧!

    这让云琅第一次对卫将军这个职位开始重视起来,当黛色的官帽上有了一位列侯的鲜血之后,这顶帽子就压得人脖子疼。

    “云琅要东方朔,应雪林,司马迁三人进入他的幕府,要他的家将首领褚狼,刘二,担任他的亲军将军,还要他的家臣平遮,陈昆担任后营校尉。

    不知陛下可否允准!”

    刘彻的内廷依旧忙碌,桑弘羊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找到了云琅的奏折,看过之后就向皇帝禀报。

    刘彻看了一眼奏折,笑眯眯的道:“可以再给云琅两个亲将名额,问问他还有什么人需要荐举,要尽快啊。”

    桑弘羊笑道:“据微臣所知,这已经是云琅能使用的所有人手了。”

    刘彻笑道:“你们太小看云琅了,能让李蔡心甘情愿为他人殉争名声的人,不会那么没用的,要是没有几个隐藏的手段,他就不是云琅了。

    让隋越去问问,看看云琅还有什么人可以推荐。”

    桑弘羊领命之后,迅速的写成条陈,请皇帝看过之后,小心的用印之后,就交给了隋越。

    云家的老虎大王不喜欢隋越,因为这家伙身上的味道与何愁有相差不大。

    而何愁有是整个云氏庄园里对他最不好的那一个人。

    隋越失望的看着老虎走开了,就尴尬的把手里的肉骨头重新放在桌面上。

    陪隋越吃饭的云琅见隋越难堪,就笑道:“这是我们家的祖宗!”

    隋越点点头道:“确实是一头灵兽啊。”

    “黄门要是喜欢,随便找一头虎崽子从小饲养,只要朝夕相处,迟早你也会有这么一头灵兽的。”

    隋越笑道:“这倒是要试试。”

    云琅给隋越倒了一杯酒,两人一饮而尽,然后就问道:“黄门此次前来为了何事?”

    隋越拱手道:“恭喜卫将军,贺喜卫将军,陛下格外开恩,允准卫将军再举荐两位亲将,这可是奴婢伺候陛下这么些年,难得一见的恩典啊。”

    云琅闻言大喜,命小婢找来了梁翁跟刘婆,郑重的将这一男一女介绍给隋越道:“这可是我云氏的内外两位总管,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陛下法眼如炬,才能知晓我云氏还埋没了如此人才!”

    隋越抬头看看欢喜的快要笑出来的梁翁,又看看激动地几乎站不稳的刘婆,阴沉着脸看着云琅道:“君侯果真找不出好人才来了。”

    云琅笑道:‘怎么就不是人才了,一个控制我云氏禽蛋业,多年下来,从未有过差池,一颗鸡蛋虽小,也从无过错,用在军中执掌粮秣最是合适不过。

    另一位虽然是女流之辈,却是关中桑蚕,织绸第一人,即便是长门宫,以及皇后陛下,也经常邀请她去讲授桑蚕的学问,用在军中,我都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

    这一老一女,隋越最然是认识的,以前跟云氏没少做禽蛋交易,梁翁贿赂别人的手段他也是知晓的。

    至于刘婆,桑蚕业鼎鼎大名的人物,隋越如何会不知道?

    云琅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可是,这两人如何能放进军中,如果真的允许了,隋越觉得陛下会被人笑话的。

    条陈就在他的怀里,隋越用手捂着胸口,很怕条陈自己跳出来,再次对云琅道:“君侯果真没有好人才了?”

    云琅笑道:“还有我的两个老婆,每一个都是治病救人的国手,其中一个还有身孕,如果陛下需要她们出征,她们一定会为国舍命征战,绝无二话!”

    隋越闻言不知该如何回答,慌忙站起来,匆匆的就往外走,他觉得自己的任务是无法完成了。

    如果硬要完成,等回去了,皇帝一定会剥掉他的皮。

第一九三章大不同

    第一九三章大不同

    李蔡的葬礼很寒酸。

    不像是一个列侯应该有的场面。

    云琅回忆了很久,发现除过参加皇太后葬礼算得上是美轮美奂,豪奢无度之外,他参加的其余几个葬礼都非常的寒酸。

    当然,太宰的葬礼不算,太宰去世的时候,有云琅在一边跟他低声说话,还有始皇帝在高处俯视着他,所以,他去的非常愉快。

    生有时,死有地,又有人哀哀地哭泣希望他不要离开,另一边又有死去的亡灵不断地欢迎他的到来。

    不论是生,还是死,对那时的太宰来说都是莫大的幸福。

    李蔡就没有太宰这样的好运气了。

    因为强占阳陵地产的缘故,家里的钱财都拿去缴纳罚金了,封国也被革除,而宰相府又不是他们能够继续居住的地方,李蔡死了,他们全家就必须搬回原来的府邸,将宰相府留给下一个可怜人。

    来李蔡家,只有李敢陪着来了,曹襄,霍去病都被李敢给撵走了。

    他是陇西李氏的子弟,叔父死了,不得不来,云琅是被李蔡用命逼着来的,至于曹襄跟霍去病就跟李蔡没有什么交情了,没必要来浑水。

    当云琅走进李蔡家的时候,就看见了多日不见的卫青。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李蔡都是卫青的副将,如今,李蔡死了,卫青还是来送李蔡一程。

    躺在棺木中的李蔡居然面露笑容,看样子他临死的时候心情很不错。

    云琅瞅着跪在棺木边上披麻戴孝的李蔡长子李勇,次子李绅,发现他们俩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就叹了口气,准备上前安慰他们两句。

    卫青却在上面发话了。

    “李勇,李绅尔等可还有汝父的血勇?”

    李勇,李绅叩拜道:“我二人虽然驽钝,却不敢有辱先父在天之灵。”

    卫青摸摸胡须满意的道:“既然如此,你二人可愿随某家征战沙场,以手中刀枪再为你李氏谋一个大好前程?”

    听卫青这样说,云琅再次叹了口气,卫青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垃圾桶,什么样的人都敢要。

    李蔡临死前有什么样的想法,云琅太清楚了,今天之所以要来李氏,也是抱着成全李蔡的想法来的。

    没想到,卫青居然挡在了前边。

    李勇,李绅面面相觑,想必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一个新的选择。

    沉默片刻,李勇还是打着胆子道:“大将军提携之恩,李勇没齿难忘。

    只是家父留下遗言,要我兄弟为云侯牵马坠蹬,父命不敢违,还请大将军恕罪。”

    卫青低头看了李勇,李绅片刻,就转过头对着躺在棺木里的李蔡道:“你真是好算计啊。”

    说完话,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他今日离开葡萄宫已经是一件错事了,如何能长久留在外边。

    云琅苦笑一声,对李勇,李绅道:“既然一心要跟着我这个最弱的将军混,那就来吧,先从亲将做起。”

    李勇,李绅齐齐的抱拳道:“谨遵卫将军将令。”

    或者是视觉出了问题,在棺木盖子盖上的那一刻,云琅好像发现死的**的李蔡,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云琅,李敢亲自送李蔡下地,亲眼看着棺椁被送进了地宫,就准备离开,走了几步,才发现李勇,李绅兄弟两居然一身戎装追随在身后,寸步不离。

    “不为你父亲守孝吗?”李敢有些愤怒。

    “后事从简,不发丧,不吊唁,不守孝,这是家父的遗言,若不遵守,就不是孝子贤孙。”

    李勇低着头,不敢与李敢对视。

    云琅道:“既然如此,就跟随我回云氏吧,十天之后,随我入驻扶荔宫。”

    “喏!”

    卫将军的驻地就在扶荔宫,这是一个占地足足有一百六十亩的巨大果园。

    公孙敖在这里种植荔枝不成,这里就逐渐变得荒芜。

    刘彻从来就不把好地方给云琅,因为他发现,只要是云琅待过的地方,都会有不错的产出。

    就像葡萄宫一样,经过云琅的修剪,那里的葡萄长得非常茂盛,每年产出的葡萄也会被酿造成葡萄酿,仅此一项,就足够养活这座宫殿以及里面的宫奴。

    把云琅派到扶荔宫去,刘彻非常希望看到扶荔宫里的荔枝也会出现大丰收的场景。

    李勇,李绅本身是有恩荫的,皇帝夺了李蔡的封国,却没有涉及到他们两兄弟的前程,毕竟,李蔡并非犯了什么不能饶恕的大过错。

    只是,李蔡被除国,李勇,李绅两兄弟的前程基本上也就到头了,如果云琅不帮助他们一下,从今后,他们两兄弟就会被官府彻底遗忘。

    云琅又添了两位亲将的奏折再一次摆在刘彻面前……

    桑弘羊看到这封奏折的时候,脸上的鄙夷之态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他认为云琅的这封奏折,应该是今天所有奏折里面,最好处理的一个。

    将奏折呈递给皇帝之后,他就等着皇帝将这封奏折丢还给他,然后,他就会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封奏折丢进炉子里点火。

    在等待皇帝发话的空闲时间里,他甚至有时间跟隋越交换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刘彻看到这封奏折不知为何嘿嘿笑了起来,就在桑弘羊与隋越准备一起笑的时候。

    却发现皇帝用朱笔,在云琅的奏折上批阅了一个大大的准字!

    桑弘羊很想提醒皇帝一下,就是这个叫做云琅的家伙,在两天前才羞辱过皇帝。

    而他推荐的这两个亲将,也是非常不合时宜的人。

    刘彻抬头看了桑弘羊一眼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已经是卫将军了,朕就必须维护卫将军的尊严,如果连他推荐的两个亲将,都被朕否决掉,让云琅以后如何带兵?

    你们对云琅不满朕知道,因为他喜欢仗着自己有那颗聪慧的脑袋羞辱你们。

    既然没人家聪慧,那就要接受这个事实,除非你们有足够的智慧让云琅丢掉他的臭架子。

    如果不能,那就老老实实的接受!

    奏章拿走,快些去办吧。”

    “陛下英明!”桑弘羊与隋越一起叩拜,而后就捧着云琅的奏折去了官厅,去为这两个不合时宜的人准备新的身份。

    传说赵国名将赵奢每每领取军国重任之后,就会全身心的投入到军国大事中,对家事不闻不问。

    云琅自然是做不到的,要去扶荔宫之前,家里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安排妥当。

    仅仅是怀孕的苏稚,就让云琅难分难舍,这个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往分别的时候,她并不会纠缠自己的丈夫。

    这一次,或许是怀孕的缘故,云琅还没有走,她就哭得跟个泪人一般。

    她哭了,宋乔也哭,上一次生死离别的场面她记忆犹新,一想到云琅马上又要投入到可怕的战争之中,就觉得自己非常命苦,不但被自己的师傅给卖了,丈夫还要去边塞作战……

    云音,云哲同样哇哇大哭。

    于是,整个云氏就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了。

    直到老虎大王也开始仰天咆哮的时候,那四个人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霍光不在,家事只能安排给张安世。

    张安世不但要负责教导六个小的,还要执掌云氏钱庄,这样一来压力不小。

    云琅跟张安世整整谈了两个时辰的话,总算是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

    踩着月色,沿着云氏庄园走了一遍,又跟何愁有对视了两眼,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卧房。

    卧房里红烛高照,一个红衣丽人端坐在锦榻上,见云琅进来了,就矮身施礼道:“今夜就由妾身来为夫君侍寝。”

    “红袖?”

    红袖蹲下去卸掉云琅的鞋子,给他换上柔软的拖鞋,然后抓着云琅的手站起来,笑吟吟的道:“从今天起,妾身便是云氏妇人了……”

第一章红粉佳人

    第一章红粉佳人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只是红袖从一个活泼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温婉的妇人。

    云琅很得意。

    也不知道谁曾经说过,少女可以让男子变得年轻。

    经过昨夜春风一度后,云琅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至少这一会,他觉得自己只有十八岁。

    与漂亮的小妻子一起醒来,应该又是一个旖旎的早晨,这一刻,红袖却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头都不敢露出来。

    云琅是一个不怕羞的,靠在床头跟坐在床边的宋乔,苏稚说一些他都听不懂的闲话。

    “没道理啊。”

    被宋乔冰冷的眼神看的全身发冷,云琅连忙拉一下被子盖住**的胸膛。

    苏稚则非常好奇的数露在被子那一头的十根脚趾,数了一遍又一遍,一点都不厌烦。

    昨夜的时候,宋乔可是非常大度的帮云琅准备好了一切,早上醒来之后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房间是宋乔安置的,床榻也是宋乔准备的,就连屋子里的红烛,彩帘,熏香,酒食也是她准备的。

    按理说这一刻宋乔应该没有意见才是……

    可是,现在,她跟苏稚两将云琅跟红袖堵在被窝里,没法子起来。

    云琅是不在乎的,只要宋乔跟苏稚不在乎,他不穿衣服都没关系。

    可是,红袖现在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不断地在被子里掐云琅,想要云琅尽快把这两个讨厌的人撵走。

    “要看新妇!”

    宋乔的话音中冷得能掉出冰渣子。

    “这就没意思了啊……”

    “有意思,怎么就没意思了?还是说我这个大妇见不得夫君新纳的小妾?”

    云琅已经听见老虎在楼下哼唧的声音了,如果再不起床,老虎,云音,云哲他们也会跑进来的。

    很快,云琅就听见云音招呼老虎离开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宋乔还会继续发怒,没想到,宋乔仅仅是叹息一声就带着苏稚离开了。

    就是这一声叹息,让云琅立刻觉得生活了无趣味。

    红袖从被子里钻出来,瞅着云琅吃吃的笑,挽着他的臂膀道:“姐姐很不高兴啊。”

    云琅吧嗒一下嘴巴道:“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在娶老婆这种事情上,云琅从来就做不到曹襄,霍去病他们表现出来的潇洒劲道。

    被后世女人锤炼出来的细腻心思,让他在这种事情上痛苦不堪,明明是一件谁都认可,谁都没意见的正大光明的事情,硬是被他做的像是亏欠了家里所有人。

    在宋乔麻木,苏稚仇恨的目光中,云琅又吃了一顿极为痛苦的早餐。

    红袖第一次围坐在桌子上吃饭,她倒是显得大大方方的,吃的极为香甜。

    就在红袖吃饱了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将一串钥匙放在宋乔面前道:“这是昨日大长秋伯伯送来的,小妹还没有验看。”

    说着话,又把一串钥匙放在苏稚面前道:“这是聂壹伯伯送来的,看样子很贵重,姐姐们帮忙看看,小妹困倦的厉害。”

    宋乔抬起头瞅着红袖道:“你的东西,我们不要!”

    苏稚拿起钥匙瞅了一眼道:“我们有钱,这点钱你留着买胭脂水粉吧。”

    云琅吞咽下最后一口饭道:“六辆马车的东西呢。”

    苏稚瞅瞅宋乔,姐妹两就匆匆的离开了饭桌。

    原本已经放下筷子的云琅又迅速的装了一碗饭,红袖贤惠的给他不断地夹菜。

    “你怎么想到用钱财来贿赂她们的?

    她们其实不怎么在乎钱。”

    红袖给云琅装了一碗米粥轻笑道:“姐姐们只是觉得自己吃亏了,只要妾身给她们一些补偿,不管是不是钱财,只要让她们感到我在赔礼,她们的心情或许会好一点。”

    云琅点点头,在云氏,宋乔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苏稚更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而红袖跟她们两个完全不同,这些年,宋乔,苏稚全身心的扑在医馆上的时候,内宅的事情都是红袖在管理。

    能把云氏几百个彪悍的妇人管理的井井有条的人,糊弄宋乔,苏稚应该不在话下。

    果然,宋乔,苏稚回来的时候,脸上的寒霜就消褪了很多,尤其是苏稚笑的牙齿都露出来了。

    “大长秋该不是把他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吧?全是金子,没有华而不实的银锭。

    这些年,他在长门宫可没有少捞钱。”

    红袖笑道:“都是阿娇贵人赏赐的,伯伯无儿无女,又没有花钱的地方,多年积攒下来,就这么多了。”

    宋乔瞅着红袖道:“聂壹为什么会给这么重的礼物,以后他家有事,我们不好回礼。”

    说着话,就丛袖子里摸出一串珍珠链子放在桌子上。

    云琅看了一眼珍珠串子道:“聂壹是北地富豪,怎么会有这东西?”

    宋乔重新拿起珍珠放在鼻端嗅嗅,对云琅道:“比您想的还要珍贵,这是闻香珠!

    听说有海女将白色香料塞进海蚌壳里面,香料融化,海蚌痛不可当,就会生出粘液包裹香料,最后成珠子。

    百余只海蚌也只能生出一颗这样的闻香珠,而这一串珠子足足有上百颗,绝不是他聂壹所能拥有的。”

    云琅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了人工养殖出来的珍珠。

    如果真的如宋乔所说,聂壹这人绝对不仅仅是霍去病帐下的一个长史这么简单。

    红袖笑道:“聂伯伯不会害我的。”

    云琅,宋乔,苏稚一起瞅着红袖,在经历了被老丈人出卖的事情之后,他们三个现在对谁都想要怀疑一下。

    “妾身能感觉出好坏来,昨日聂伯伯见到我的时候,似乎非常的激动。”

    云琅宋乔,苏稚三人看红袖的眼神就更加奇怪了。

    红袖慢条斯理的道:“妾身也不知道,总之呢,妾身觉得很快活,母亲故去了,还有两位长辈疼爱红袖,这是我的福分。”

    宋乔瞅着云琅道:“夫君您应该见过来氏家主吧?”

    云琅笑道:“我只见过来氏家主的人头,当时地上全是人头,也分不清那个是来氏家主的。”

    红袖抱住云琅的胳膊深情的道:“当时妾身很害怕,非常的害怕,母亲给我穿上男孩的衣衫,要我不要害怕,还说一定会有人来救我的。

    结果,夫君就出现了……”

    云琅见宋乔的目光又开始变得严厉了,就呲着白牙笑道:“母亲说的应该是大长秋,或者聂壹吧,我只是适逢其会。”

    宋乔摆摆手道:“这就是这丫头的命,算了,算了,不说那些让人后脊梁发麻的话了。

    把以后的日子过好才算是赚到的。“

    说着话,就把钥匙还给了红袖,见苏稚还在犹豫,就一把夺过来放在红袖面前道:“就算是我拿了,还不是要交给你放在库房里?

    死丫头开始长心眼了,也只有小稚这样的笨蛋才会中了你的计。”

    红袖嘿嘿笑了一声,就顺手把钥匙扫进了自己的袖子。

    看到这一幕,云琅很是欣慰,觉得自己离开之后,家里应该不会冷清。

    今天,还要去长门宫跟阿娇打招呼。

    卫将军的职位并非云琅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取的,在这件事情上,刘彻更加看重阿娇的推荐。

    在上任之前去拜谢阿娇是必须的。

    大长秋守在小路上喜气洋洋的,等不及云琅从远处过来,就高声道:“对丫头好一些!”

    云琅快走两步上前扶住大长秋的双臂认真的道:“您眼中的珍宝,在我心中同样是。”

    大长秋长叹一声道:“正该如此。”

    云琅搀扶着身手矫健的大长秋道:“聂壹先生的礼物中有一串闻香珠!”

    大长秋明显呆滞了一下,然后急促的道:“烧掉它。”

    云琅从袖子里取出闻香珠递给大长秋道:“这么说这东西不对?”

    大长秋一把夺过珠子,迅速的塞进袖子,小声的道:“狗日的聂壹,他居然舍不得毁掉这东西!”

    云琅见大长秋匆匆的往回走,就跟着他来到大长秋居住的房间,只见大长秋匆匆的将闻香珠丢进碾药的碾子里,咣咣三两下,碾子里就只剩下一堆香气四溢的白色粉末。

    他小心的把粉末取出来用手帕包好,来到荷塘边上,轻轻抖一下手帕,那些粉末就掉进了荷塘,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以后听到比人提起闻香珠,最好忘掉这曾经有过这东西。”

    云琅笑道:“上一次您说聂壹被您拿住了痛脚,这一串珠子是不是聂壹的反击?”

第二章战争游戏

    第二章战争游戏

    “聂壹此人大概是天底下最谨慎的一个人,他的胆子大的时候敢戳破天,胆子小的时候,路过屋檐都害怕被砸破头。

    不过,这不怨他,我们那群人经历的事情与你现在经历的事情有很大的不同,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世道转圜的太快,昨日还是生死仇敌,过一天就成了生死与共的兄弟。

    因此,谁都不敢对谁下死手,又不敢完全相信别人,就弄成现在的局面了。

    你莫要埋怨聂壹,他没有故意要陷害你,只是不想受制于人,提前做的安排。

    你不错,没有被这串珍珠的价值给迷住。”

    大长秋看起来很是感慨,一番话却说的云山雾罩的,或许这也是他当年活命的手段吧。

    既然有了闻香珠这个线索,云琅觉得自己应该很快就能把前因后果捋出来。

    因此,并不强行问大长秋珠子的来历。

    “老夫都没有想到你有一天会成为大汉的卫将军,到了这个位置,只要不犯错,没有叛逆之心,平日里再知道进退一些,富贵一生还是可以做到的。

    就怕贪心不足,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就麻烦了,老夫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不论他的本事多么的惊才绝艳,不论他的权势如何的气焰熏天,结局都不好。

    小子,大汉之所以能有现在的局面,凭借的绝对不仅仅是你看到的这些东西。”

    也不知道那串珠子给了大长秋怎样的刺激,让他忘记了红袖,开始不厌其烦的警告云琅。

    这些话,曹襄刚刚说过,云琅记忆犹新,没想到大长秋又会复述一遍。

    阿娇长得很高,至少要比云家的三个女人高出两寸,几乎与云琅比肩。

    阿娇站在云琅身边撇撇嘴道:“第一次发现你居然是五短身材!”

    云琅瞅瞅阿娇的裙摆,无言以对。

    阿娇从裙子底下甩出一双小牛皮制作的高跷鞋子,坐在锦榻上揉着发酸的脚丫子道:“穿这样的鞋子穿衣服倒是好看了,就是一双脚太遭罪。”

    云琅没有改良高跟鞋的意思,笑着道:“贵人的身姿已经很高大了。”

    阿娇叹息一声道:“我总觉得自己越长越矮,陛下倒是越发的高大了。

    刘氏子孙就这一点好,太祖高皇帝就身形高大,后世子孙的也一个个长得一副好皮囊。

    就是为人越发的龌龊了。”

    “您是指陛下?”云琅左右看看,只看见大长秋将双手塞在袖子里站在帷幕底下,没看见别人,就小声道。

    “刘氏子孙中间,就阿彘一个好的!”阿娇的说的斩钉截铁。

    尽管云琅并不认同这句话,他还是知趣的问道:“这一次又是哪一个封国出了问题。”

    阿娇摇头道:“别问了,都是一些腌事情,这些年阿彘苦心经营这大汉天下,却成全了这群醉生梦死的人。

    如果喜欢过醉生梦死的好日子也就罢了,偏偏一个个寡廉鲜耻的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没的丢了皇家的脸面。

    咦,你昨天又娶了一房小妾是吧?

    你们男人怎么都是这德行啊,娶一个一心一意对你好的女子难道还不知道满足,非要把天下美人都弄上自己的床榻才甘心吗?”

    云琅惭愧的道:“让您见笑了。”

    阿娇大度的挥挥手道:“见什么笑啊,就你温吞水的性子,女子嫁给你算是积德了。

    听说这个小女子跟大长秋有些瓜葛,好好地待人家,等你从泰山归来之后,我给他弄个夫人的名头给她,免得在你家里被那两个有官身的老婆欺负。”

    云琅皱眉道:“我不是不用去参加封禅大典吗?”

    阿娇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那个多事的母亲的意思,她觉得你这人处处神奇,定是一个有福的人,陛下去泰山觐见神灵,你去了说不定能给大汉国带来更多的好处。”

    “你不去?”

    “皇后去,我就不能去,平日里可以欺压一下卫氏,泰山封禅大典却必须名正言顺。

    我这个下堂妇去了不吉利!”

    说起这件事,阿娇的心情就变得不太好,似乎有些认命,并无不满之意。

    这就是一个死结,一个没法子解开的死结。

    “不去就不去,阿彘将长安交给了我,他不在长安,诸多事宜由我一言而断!”

    云琅瞄了一眼阿娇挺起的胸膛,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刘彻走的时候会带走长安城超过六成的精兵悍将,有这样的一支军队护送,刘彻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大汉的国都。

    留下一个空壳子国都给阿娇,或许就是刘彻对阿娇信任的极限了。

    小心眼的刘彻总是在不断地试探所有人,不论是谁都难逃这个噩运。

    “你当上卫将军之后,就会知晓很多以前根本就无法接触的事情,知晓很多从来都没机会知道的事实。

    这都需要你用一颗谦卑的心来对待陛下对你的信任……“

    这样的话,再一次从阿娇口中出现,云琅变得更加疑惑,他成为列侯的时候,只是在鸿胪寺居住了半月,跟一群博士吃喝玩乐,列侯当得有些像开玩笑。

    “李蔡的两个儿子,你想用,就用吧,总归要给陇西李氏一条活路的。

    李广战死了,李蔡自杀了,陛下对陇西大族的压制应该已经达到了目的,李氏想要东山再起,运气好的话还需要两代人的时间。”

    “大汉国欣欣向荣,勋贵们一个个活的朝不保夕,这都是为了什么啊,好时代就该有好日子要过,总是这样活着,我看着都累啊,这让我升官带来的快活心情一下子就没了一半。”

    阿娇似笑非笑的道:“你知道什么呀,战火纷飞的时候大家才有可能拧成一股绳的共度时艰。

    这个时候想的是该如何活下去,功名利禄在这个时候对一个快要死的人没有什么诱惑力。

    天下太平了,一个个就闲的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来。

    所以啊,打仗的时候帝王才会大度,才会纳谏如流,平安的时候只要帝王昏聩的不是太厉害,那些谏言听不听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以后多干活,少说话就对了,陛下挑衅你,你就装哑巴,千万不要跟他对着干。

    陛下觉得挑衅你没意思了,也就会罢手,你越是迎难而上,他就针对你针对的更加厉害……”

    家常话一般的叮嘱,内容反而比疾声厉色的训斥来的更加详实,也更加的可信。

    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又陪着阿娇下了一阵子象棋,这东西是云琅拿来献给阿娇的。

    帮了这么大的忙,送一副象棋,非常的合理。

    阿娇对象棋的兴趣非常大,尤其是在象棋棋盘上看到了楚河汉界这四个字之后,立刻就成了威风凛凛的大汉将军。

    跟阿娇下棋,象棋的规则很容易就成为废纸一张……这让云琅的这一场棋艺比赛,变得极为痛苦。

    “有意思!”

    刘彻看过棋盘之后,也立刻来的精神,不过,他比较讲理,仔细阅读了规则之后,就跟阿娇厮杀了起来。

    阿娇更加喜欢麻将,刘彻就像着魔一般一头钻进了象棋游戏之中。

    一会执黑,一会执红,阿娇困倦的已经睡着了,刘彻左手执黑,右手执红,同样厮杀的不亦乐乎。

    一夜都没有睡眠的刘彻依旧精神奕奕,狼吞虎咽了一顿早餐之后,丢下饭碗,又开始把目光落在象棋上。

    “这就是云琅的聪明之处!”

    刘彻捡起一只红帅捏在手中对哈欠连天的阿娇道。

    阿娇擦一把眼泪道:“只是一个游戏!”

    刘彻摇头道:“这其实是一场真的战争,虽然被简化了许多,战争,就是战争,擒王杀将在棋盘上都是真正发生的事情。

    是一个好东西,只是用太祖高皇帝与项羽的旧事来制作游戏,有大不敬之嫌。

    不过啊,楚河汉界这四个字又没有留给别人更改的余地,就容他放肆一次。”

第三章云琅阅兵

    第三章云琅阅兵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刘彻更加喜欢战争了。

    有时候云琅很怀疑,祖先在蒙昧时期染上的争夺,杀戮,抗争这些血脉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复活。

    这是一个不屑于跟人谈判的人,也是一个不喜欢跟别人分享东西的人。

    夺走敌人的一切,连希望都不给对手留下,这就是刘彻,大汉的君王!

    天底下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敌人。

    不论是他的父亲,母亲,兄弟,妻子,还是儿子,或者女儿。

    当云琅听阿娇说,刘彻迷上了象棋游戏,这一刻,云琅觉得自己有些理解这位帝王了。

    对他来说,战斗,抗争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也就在这一刻,云琅忽然明白了另外伟人的想法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他们讨厌过平淡的生活,他们讨厌一成不变的日子,他们恨自己的敌人死的太早,恨岁月把他们的身躯逐渐变老,让这具腐朽的身体不能容纳他们满腔的斗志!

    云琅仔细的站在刘彻的立场上想过,自己这样的人,还真的适合拿来战斗一下。

    一个无所不能,一个心怀不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能在刘彻的治下,担任卫将军这样的职位,确实需要博大的心胸。

    云琅甚至怀疑,刘彻已经不满跟他在小事情上争斗了,就把他的官职升一下,权力弄的大一点,然后在新的战场上,与他做新的战斗。

    平台不一样了,战斗的级数必然会有所不同,后果也相应的变得很严重。

    云琅甚至在想,如果现在以卫将军的身份犯了错,估计就不是阿娇的眼泪就能救命的了。

    曹襄,长平,阿娇,大长秋等人都知晓这个道理,所以才一个接一个的警告云琅,不可大意。

    也就到这个地步了,云琅才霍然明白,刘彻这人才是全天下的公敌!

    他才是大汉国所有勋贵们痛苦的来源。

    公孙贺终于走马上任了,进入丞相府的时候,他穿着一身白衣,一个人走进了丞相府,身后是他哀哀哭泣的家眷。

    就因为此事,公孙贺获得了他成为丞相之后的第一顿训斥。

    如今的刘彻,连维持一下丞相府颜面的小动作都不愿意做了。

    卫将军在点兵!

    鼓声响了三次之后,扶荔宫前边的草地上才稀稀疏疏的有了一些郡国兵。

    这不合军制!

    云琅气的有些发昏。

    要知道大汉军队是由京师兵和地方部队组成的,而京师兵分为北军和南军。

    其中北大营以及细柳营就是北军中的主力,每逢战事,他们都是军中最精锐的力量。

    如今,北大营由卫青亲自掌管,而细柳营则由一名中垒校尉掌管,这个校尉姓刘名无伤,虽然是无名之辈,他统领下的细柳营,待遇却要比北大营要好。

    屯骑校尉掌骑士,步兵校尉掌上林苑屯兵,越骑校尉掌越骑,长水校尉掌长水宣曲胡骑。

    按照云琅的官职来看,他的职守就是统领屯骑校尉跟步兵校尉这两屯兵马。

    一屯六千,两屯战兵就是一万二,再加上战时征兆的流民,赘婿,罪囚,商贾组成的后勤大军,全军应该超过两万人,算得上是真正的位高权重。

    云琅弄不明白,自己的部属为什么会变成了郡国兵!

    南军为守卫皇宫的部队,长官为卫尉,其下主兵的有南宫卫士令北宫卫士令左右都候等,另有宫掖门司马七人主管宫门守卫,南军士兵又称卫士。

    这些人多为甲士,将士全部来自清白人家,也就是常说的良家子。

    在大汉,家财十万钱之上的人才有资格遴选当官,只有良家子才有资格从军,成为军官。

    而有罪的官员,亡命之徒,赘,商贾,加上父亲是商贾的,祖父母是商贾的那些人,就只能成为军中的敢死队跟劳役。

    李广就是以良家子入军中,最终成为一个传奇的。

    窦太后就是以良家子身份入宫,最终成为刘彻的噩梦的。

    良家子中,又以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的良家子最受关注。

    这些人大多入选虎贲郎,羽林郎,分别受虎贲中郎将与羽林中郎将节制。

    羽林中郎将节制羽林监跟骑都尉,自从霍去病担任了骑都尉这个官职之后,骑都尉就成了他的亲军,导致如今的羽林中郎将周鸿极为不满,因为他与一群纨绔组建的白马军又被皇帝弄成了新的骑都尉。

    如果前来报到的军队中,由这些人组成,云琅会非常的满意。

    哪怕是郡由,都尉率领的郡兵,以及由长史,司马率领的边军,云琅也会心满意足……

    如今,来的却是一大群侯国来的侯国兵,以及郡国来的郡国兵。

    仔细看了旗号,云琅忍不住悲从心来,因为稀稀疏疏的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他永安侯封地,永安县的侯国兵!

    这是一支早就被云琅抛诸脑后的军事力量,按照大汉律法,这些人确实应该由云琅来节制,只是,云琅按照一般君侯的做法,故意忘记了这群人的存在。

    所有的君侯只会在乎封地里的钱粮,至于军事力量,一般都会故意忘记,没有人会真的以为皇帝会允许他们在封地里构建一支属于列侯自己的军事武装。

    云琅看看前来传令的中军府将军,强忍着怒火道:“就这些?”

    中军府将军韩度笑道:“还有十六个侯国的守备兵没有如期到来,卫将军可以执行军法。”

    “这么说,武侯的封国兵全给我了是吧?”

    韩度依旧很有风度的笑道:“不是还有长沙,吴国两国的郡国兵,凑足两军一万二千人并非难事。”

    云琅指着台下不足两千人的军队道:“剩余的一万人在哪?”

    韩度笑道:“会来的,路上可能会有逃兵,不过呢,永安县的侯国兵倒是来了一个齐全。”

    “长沙国王如今被关在永巷里大概早就被饿死了吧?吴国国王因为不能抵挡蛮族,已经被除国了吧?”

    韩度嘿嘿笑道:“他们的军卒还是很得力的,卫将军乃是我大汉名将,只要稍加整肃,弄出一支百战之师不算太难吧?”

    云琅痛苦的呻吟一声道:“连蛮人都打不过的郡国兵啊……”

    韩度潇洒的拱拱手道:“如今粮秣,武器,车马末将已然全部拨付,兵员虽然不齐,却非末将所能左右的。

    这就告辞,不打扰卫将军阅兵!”

    云琅孤独的坐在一张交椅上看着台子下面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兵员,良久,才对李勇,李绅道:“你们觉得如何?”

    李勇似乎并无气馁之意,抱拳回禀道:“兵,是练出来的,这些没有跟脚,没有斗志,没有错综复杂关系的散兵游勇,末将以为很不错。”

    云琅吃惊的道:“你觉得能练出来?”

    李绅嘿嘿笑道:“陛下这次想要为难将军,末将以为陛下想错了,十六侯国兵,以将军与长平侯,冠军侯的关系,加上我父旧日封国的兵,我们可以依靠的兵员中,至少就有四国。

    我们面前长沙国的郡国兵,如今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只要将军稍加辞色,他们不难归心。”

    云琅点点头,觉得李绅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从另一个方向来看,收拢一堆没人要的散兵游勇,其实对云琅这个新科卫将军来说,并无坏处。

    如果来的真的是北军,或者南军,甚至郡兵,边军,那些人勇悍是勇悍,他想要指挥的如臂使指,可能会有很大的难度,搞不好兵将离心的可能都会发生。

    云琅仰起头,看了一眼自己一言不发的三个幕僚,有些恼怒的道:“有话就说啊。”

    东方朔冷哼一声道:“谁告诉你吴国兵就不堪一战了?那是该死的吴王不懂得用人,如果用李陵新近训练出来的丹阳兵,胜负之数难料!”

第四章不愿意逆天改命的李陵

    第四章不愿意逆天改命的李陵

    李陵是冬日里去的丹阳,如今才不过六月而已。

    半年时间就训练出一批精兵,云琅是不信的。

    在脑海中回忆一下那个倔强的少年,云琅叹口气道:“他就不该来北地。”

    应雪林道:“这是我们想了许久之后,能给你找到的最好的外援。”

    “是李敢出的主意?”

    司马迁笑道:“李敢以为与其将李陵放在路博德门下,不如放在你麾下他最放心。

    如今,陛下命路博德在西南不得妄动,李陵又一心求战,就打发他去了吴国王麾下帮助剿灭南蛮。

    你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云琅摇头。

    司马迁叹息一声道:“李陵带领两千丹阳兵,才抵达吴国,吴国王亲自率领的大军就被南蛮打的稀烂。

    陛下闻听此事之后勃然大怒,认为吴国王此举有辱大汉国,就下令革除吴国封国,自吴国王以下官吏,兵将,皆贬官三级,名言不可重用。

    李陵去了吴地是为了重振李氏门楣,结果,不但没有达到目标,反而被贬官三级,如今由校尉降级为由尉……

    如陛下所说,李氏的命不好。

    李广无缘封侯,李当户战死,这李陵的命运似乎比他的父祖更差!”

    云琅抽抽鼻子,他以为让李陵远离北地,换一条路,让他不再那么倒霉,没想到,倒霉的人不论走到那里都是一个倒霉蛋。

    “李陵不能去北地。”

    云琅轻声道。

    东方朔怒道:“给一个理由!”

    云琅板着脸道:“没有理由!”

    应雪林皱眉道:“君侯因何待李陵如此苛刻?”

    云琅道:“这是为他好。”

    司马迁紧跟着追问道:“好在哪里?”

    “即便是再倒霉,李陵依旧活着!”

    司马迁轻声道:“如果苟活一生,不如轰轰烈烈战死。”

    云琅瞅着开始留胡须的司马迁道:“你知道个屁啊!”然后就结束了谈话。

    谁都能跟李陵套近乎,云琅觉得司马迁应该跟李陵成为仇人才算是好事情。

    永安县的由尉孙大路第一次见云琅这样的高官,更何况云琅本身就该是他的主人,他带着五百永安县侯国兵为了不误点卯日期,从永安县星夜兼程赶来为自家侯爷撑门面,没想到来了上林苑才发现,自家侯爷的处境比他想的要艰难一万倍。

    眼见边上的长沙郡兵一个个东倒西歪的,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君侯,于是,就大喊一声道:“永安县由尉孙大路以下五百战兵,参见君侯!”

    云琅坐在椅子上懒懒的冲着孙大路招招手,示意他上来,孙大路大喜,三步并做两步急匆匆的来到台子上,单膝跪地拜见云琅。

    云琅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

    如果脱掉他身上的皮甲,这个由尉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夫,黧黑的脸膛,布满老茧的双手,单膝跪地的姿势并不标准,颈项间全是油垢,云琅甚至能听到他的心狂跳的声音。

    “这次算是给我长脸了,去,接收五百长沙国郡兵,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军中的第一曲长。”

    孙大路欢喜的抬起头,见君侯冲着他笑的温和,顿时胸口一阵阵发热。

    到底是自家的主人,哪怕平日里并不知晓永安县的事情,仅仅第一次见面,就让自己从一个无正式官职的由尉变成了拥有千人部属的曲长。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辞辛苦的驱赶一群侯国农夫来上林苑,是他此生做的最英明的一个决策。

    匆匆的下了高台,孙大路就大声的喝令自己的屯将,要他们一定要从长沙郡国兵中挑选最强壮的五百人入列。

    云琅见孙大路已经开始挑人了,就对身边的李勇,李绅道:“剩下的归你们,以后还有军纪散乱的军队,就立刻打散,分别归属你们三人。

    既然陛下不肯给我派遣精兵良将,我们就自己打造出一支雄兵来。”

    “喏!”

    李勇,李绅二人显得极为兴奋,两兄弟被父亲李蔡培育多年,早就想进入军伍中追随父亲的脚步,李蔡总想着自己还有时间,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该给两个儿子寻找一个好的职位,没想到家中风云突变。

    一夜之间,就从丞相之子,变成了罪囚之子。

    还以为此生与军队无缘,没想到父亲还是用命给他们兄弟两换来了一个新的前程。

    眼前的两千长沙国郡兵,一瞬间就被孙大路,李勇,李绅三人刮分完毕,军卒全部被领走了,台子下面只剩下五十多个军官。

    东方朔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沓文书,丢给长沙国来的牙将道:“自己去中军府报道。”

    从一开始,云琅就没打算要别人的军官。

    两千五百将士随着自家曲长进了早就修建好的军营休息,于是,云琅高高的点将台下,又变得空空荡荡。

    背后的高悬的黑虎旗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而云琅已经昏昏欲睡了。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到云琅的耳中,他微微睁开了眼,只见一队身着土黄色衣衫的军卒举着长枪从大路上走了过来。

    最前面有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身着铁甲的甲士,面铠都放下来了,看不清眉眼,只能从瘦小的体型判断出,这人该是司马迁三人提到的李陵。

    装备太差了,两千多人,只有一副铁甲,二十副皮甲……

    云琅看了东方朔一眼。

    东方朔指着整齐的队列道:”比刚才见到的那些人强的多,至少知晓列阵进入点将台。”

    云琅道:“你这是在笑话我么?”

    东方朔摇头道:“当年骑都尉什么都没有,还不是被你打造成了一群悍卒。

    如今,只要有骑士说自己乃是骑都尉中人,哪一个不挑起大拇指夸赞。

    我觉得陛下不是在坑你,更像是希望你能给他再练出一支雄兵来。”

    云琅摇摇头道:“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陛下就是想看我的笑话,这时候说不定正在长门宫与阿娇对饮,一边听隋越禀报我们这里发生的有趣事件呢。”

    应雪林哈哈笑道:“君侯素有覆雨翻云之能,卑职以为此次也不会例外。”

    云琅笑道:“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应雪林笑道:“荒无人烟的野地里突然就出现了一座富贵镇,一座贫瘠的富贵镇突然就变得繁华起来了,一座繁华的富贵镇,忽然就变成了气势宏伟的富贵城。

    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老父亲眼看着这里一点点的变化,亲眼看着富贵镇里的野民从衣不蔽体,变得富足安康,这样的变化,堪称翻天覆地,放眼天下,除却君侯之外,再无人有这样的本事。

    如今,场面虽然不堪,老夫还是坚持认为,这不过是让君侯将富贵镇上发生的事情从头再来一遍而已。”

    云琅与应雪林说笑了好长一段时间。

    李陵在高台下单膝跪地报名三遍了,云琅还是不理会。

    司马迁叹口气道:“就算是看在李敢的份上,你也别让这个可怜的人难堪,别忘了,他身后还有两千属下呢。”

    云琅挥挥手,早就等候在边上准备扩军的孙大路,李勇,李绅三人就迅速进入李陵军中,开始给自己挑人。

    站在台下的李陵双目泛红,冲着依旧跟别人谈笑的云琅凄声喊道:“叔父就不给李陵半点机会吗?”

    应雪林不忍卒睹,就转过身不跟云琅说笑了。

    云琅瞅着台下的李陵冷声道:“我记得我曾经给你指过一条明路。”

    李陵再次跪倒在尘埃里,双手伏地哀告道:“若不能光宗耀祖,李陵死不瞑目,若是叔父要将这两千丹阳兵散去,就先下令斩杀了李陵!”

    孙大路,李勇,李绅的努力似乎并不奏效,明明已经下令了,那些矮小黝黑的丹阳兵并没有离开队列,将长矛杵在身边岿然不动。

    孙大路大怒,抽出腰刀,就把刀子架在李陵的脖子上,只要云琅点头,他就会立刻斩下李陵的人头。

    李勇,李绅兄弟两眼见李陵拜伏在地上泣不成声,想起自家的遭遇,也忍不住双目通红。

    陇西李氏乃是豪族,李广去了,李蔡也去了,如今的李氏,只有李敢一人……

    “上来!”云琅怒喝一声。

    李陵推开孙大路的刀子,急忙来到台子上,云琅瞅着这个刚刚年满十五岁的少年。

    只见当年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如今已然变得黝黑粗糙,流出来的眼泪,将脸上的尘土冲的一道一道的。

    云琅想了一下,组织了语言之后道:“你可以跟我学别的,一样可以光宗耀祖,不一定要在马上取功名。”

    李陵虽然泪流满面,却坚定不移的道:“李氏从哪里失去的荣耀,就一定要从哪里取回来。”

    云琅看看东方朔他们,发现这三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台子,正在检阅丹阳兵。

    就轻声道:“你如此坚持,有可能会给李氏带来灭门之祸,如此,你还要坚持吗?”

    李陵同样轻声道:“如不能马上封侯,陇西李氏一样会烟消云散!”

第五章斗志还是必须有的

    第五章斗志还是必须有的

    李陵最终还是带着自己的丹阳兵进了军营。

    就在刚才,他被皇帝贬斥了三级的官职,又被云琅给升回来了,成了统领两曲兵马的牙将。

    既然李陵已经做了决定,且毫不动摇,云琅也只好接纳他。

    这对云琅来说也是一个试验,他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改变一些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如果能,这对他以后的行为有着无可比拟的参照作用。

    云琅在点将台上枯坐了一天,十六侯国兵马最终到来了十一国,如同中军府韩度所猜测的那样,云琅的一万两千战兵并没有凑足。

    堪堪一万人而已。

    错过今天到来的军卒,基本上就不会再有好下场了,即便是来了,云琅也不会再要,失期之罪从来都不是小过错。

    中军府的海捕文书已经发出,正在上林苑训练的羽林郎也已经出发去追捕那些没有抵达卫将军营地的逃兵了。

    刘彻坐在棋盘边上,悠闲地敲着棋子,坐在他对面的董仲舒却皱着眉头在长考。

    短短的五天时间里,刘彻就已经杀遍宫中无敌手了。

    或许他真的在象棋一道上有极高的天赋,也或许因为他是皇帝的缘故没人敢赢他,总之,在象棋出现的最初,刘彻确实算得上第一国手。

    他很想把云琅找来下一局,看看自己的实力到底是不是如此之高。

    一想到云琅赢了他之后的那张可恶的脸,刘彻就决定先找一些真正的聪明人试探一下。

    董仲舒就是其中的一个,象棋跟规则两天前就已经给了董仲舒了,现在,就到了检验的时候。

    董仲舒长久的思考,刘彻就越发的得意,眼看着自己只要将两只炮重叠起来就能杀死黑旗,而如此明显的漏洞,董仲舒并没有发现,而是在思考该如何保住那个重要的车。

    果然,董仲舒最终还是挪了一步车。

    刘彻满意的将双炮重叠起来,得意的喊了一声“将军!”

    董仲舒满是皱纹的老脸变得越发的愁苦了,仔细的看了好几遍棋盘,这才将棋子放在棋盘上苦笑道:“陛下技高一筹,老臣甘拜下风。”

    刘彻笑呵呵的道:“先生以为此道如何?”

    董仲舒摇头道:“杀气太重,有违君子平和之道,陛下万万不可沉迷啊。”

    刘彻摇头道:“朕为一国之君,本当提三尺剑为万民开创一个太平的局面,只可惜,朕却无缘军伍,平生引以为憾啊。“

    董仲舒道:“云琅此人嘴擅拿捏人心,此道应该又是他投陛下之所好做出东西,陛下不可不防。”

    刘彻笑道:“区区玩物也想迷惑朕的心智,先生未免太高看云琅了。”

    董仲舒摇头道:“陛下不可等闲视之,老臣自认为见多识广,借他云氏一片地方召集了一些大儒来谈论学问,没想到,受益最多的却是云氏。”

    刘彻笑道:“先生就大度一会,让他一次。”

    董仲舒有些惊讶,他不明白皇帝此时为何如此大度。就听刘彻道:“那是为国敛财,还说不上对错。”

    董仲舒同样呵呵一笑,捋着胡须道:“如此说来,云琅建立的功勋应该有老臣的一份子才是。”

    刘彻道:“升任卫将军,并非因为他为国敛财,而是因为这个职位只能由他来坐。

    别人干不好这事。“

    听皇帝说的轻松,董仲舒心中哀叹一声,云琅大势已成,一想到自己给云琅留在太学的那座跨院,董仲舒心中满是苦涩之意,他仿佛看到自己死后,云琅会把那座跨院用西北理工的学生塞得满满当当。

    “先生以为朕的棋道能否与原作者云琅一战?”

    董仲舒摇头道:“陛下虽然智计超绝,然浸淫此道的时日尚短,恐无法与云琅这个规则制定者一争短长。”

    刘彻点点头道:“朕也如此认为,且过些时日再说,此次泰山封禅大典,先生是否愿意充任典仪?”

    董仲舒起身,深深一礼道:“老臣虽然年迈,还堪陛下驱使。”

    刘彻放下棋子站起身正色道:“太一神灵昭告天下大典,不容有失,朕已经赦免了赵禹,他将快马入京,希望先生不要在意他狱吏的身份,还要好生制定出一套典章来才好。

    这天下,还是有规矩一些的好,如此方能理顺昔日杂乱的人心。”

    董仲舒笑道:“陛下这是准备以《朝律》为骨来制定新的典章?”

    刘彻看着董仲舒道:“有益于大汉江山,有益于万民,有益于朝廷,这是朕的要求,先生万万不可小觑,更不可心存杂念。”

    董仲舒施礼道:“老臣知晓,定会召集天下才学之士,定制出一个可以万代流传的典章,不使陛下失望。”

    刘彻笑道:“正是啊,自前秦始皇帝统一天下,就因为典章过于苛刻,秦二世而亡。

    大汉取代暴秦定鼎天下,自太祖高皇帝以来,已历五世,尔儒家常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天子之庙,七世而祧。

    朕秉承先祖余烈,无往而不利,现如今,也想给子孙留下一些遗泽,就以泰山封禅开始。”

    董仲舒笑道:“陛下英明!”

    刘彻笑道:“不愧祖宗就足矣让朕满意了,来来来,刚才这一局先生心思不在此物上,这一次可要心无旁骛,最好让朕品尝一次失败的滋味。”

    董仲舒欣然从之。

    扶荔宫中自然是没有荔枝的,不过,这里的荔枝树却不少,五月天真是岭南荔枝丰收的时候,扶荔宫里的荔枝长得还没有指甲大,云琅摘下来一颗品尝了一下就迅速的吐掉了。

    公孙敖种植的荔枝,实在是比毒药好不到那里去。

    只要是皇家宫苑,就离不开城高池深这四个字,虽然只是一处休闲娱乐之所,也被修建的如同堡垒一般。

    只要进驻了大军,就是一座兵城。

    没用的荔枝树自然是要砍掉的,这样的荔枝树等一千年都不会结出类比岭南的好荔枝。

    在大汉,人们对事物的规律问题研究的不是那么透彻,就算是春秋时期有名的大学问人晏子,也只总结出一个橘生淮南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这样一个极为表象的答案。

    自从卫将军属下一万人进驻了扶荔宫,云琅并没有立刻开始训练军卒,而是每天都给这些军卒供应足够的食物,准备把他们饲养的强壮一些之后再开始训练。

    这些可怜的侯**与京城军的待遇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只要看他们枯瘦的身材就知晓,他们从来就没有吃饱过。

    李陵带来的两千丹阳兵虽然好一些,那也是李陵不惜重金给他们购买来了足够多的粮食喂养的结果。

    李陵的计划其实很不错,本来想通过与蛮族的战斗捞一些军功,然后彻底解决一下军中缺粮的窘境。

    毕竟,陇西李氏并没有多么富裕,如果不是因为曹襄允许李氏参与咸鱼买卖赚取了一些钱财,李陵连这样的一支军队都训练不出来。

    物资与粮食甚至武器,乃至装备对云琅来说就不算什么问题了。

    中军府的韩度之所以会对云琅冷嘲热讽的极为不满的原因,就在于,云琅一封信就能从长门宫仓库里调集出足够一万人吃一年的粮食,以及堆积如山的麻布,即便是簇新的铠甲,也被长门宫的管事用旧货的名义支持了两千副。

    这些东西全部出自长门宫,他们无法沾手,中军府的人对于云琅这种挥霍无度的行为痛恨到骨子里面去了。

    至于这些郡国,侯国兵们,就像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整日里吃饱了饭穿着干净的新衣服无所事事的养膘。

    李陵,李勇,李绅加上一个孙大路,四人夜以继日的研究该如何将这些军卒养胖之后再把他们训练成适合战斗的人。

    至于云琅跟东方朔,应雪林,司马迁考虑的更多的却是泰山封禅大典。

    到底该如何巧妙地将西北理工的学说揉进这个大典中,才是云琅真正头疼的事情。

第六章 贪玩的后果

    第六章贪玩的后果

    自从云琅带兵进入扶荔宫之后,他就彻底的封锁了这座皇家宫苑。

    很多想要看云琅如何练兵的人,都被宫门前的卫士给拦住了,其中,就包括心痒难熬的李敢。

    他李氏最有出息的三个晚辈,如今都在云琅麾下,哪里能平静的下来。

    “卫将军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与李敢一同前来的曹襄挖挖耳朵,然后对李敢道:“咱们回去吧,这句话我听得很耳熟。”

    李敢怒道:“我们兄弟如何会是闲杂人等?”

    曹襄叹息了一口气,就屏住呼吸听卫士怎么回答。

    果然,不出他所料,就听卫士大声道:“卫将军说了,他说的闲杂人等指的就是两位君侯。”

    曹襄哈哈一笑,马上就吩咐车夫调转车头回阳陵邑。

    李敢怒道:“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曹襄道:“耶耶都成闲杂人等了,还等什么?最近耶耶发现,跟我说这句话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这就是一种病,需要根治一下,要是任由病情蔓延,老子迟早会变成真的闲杂人等。

    要不然我们到去病那里去?”

    李敢道:“去病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军中将士都是老军伍了,现在正是他们轻松快活的时候,想要看他们演武,至少是开拔前三个月的事情。

    没必要现在就损耗他们的精力。”

    “火药呢?”曹襄低声道。

    李敢同样低声回答道:“在另外一个地方。”

    “哪里?”

    “去病说了,不告诉闲杂人等。”

    曹襄咆哮一声,探手就去掐李敢的脖子……

    “云琅封锁了扶荔宫到底在干什么?”刘彻放下手中朱笔问隋越。

    “听绣衣使者说,卫将军正在提升将士们的体质,那些军卒整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什么事都没有做。”

    “用朕的军粮?”

    “启禀陛下,云琅从中军府领来的军粮,物资还没有动,现如今用的都是长门宫淘汰下来的陈粮。”

    刘彻叹口气道:“是啊,长门宫倒腾一下仓库,就够云琅那一万人吃一年的。

    明知道他在坑朕的粮食,朕却不能说什么,真是怪哉。”

    “奴婢听说,那些人不仅仅有粮食吃,还有很多的肉,金贵的咸鱼也有。”

    刘彻摇头笑道:“这就是有钱人的好处,云琅这人平日里很是看重钱财,没想到到了用钱的时候,他倒是大方啊。”

    “奴婢听说,永安侯并没有自己花钱,而是在出售什么战争债券给商贾。

    只要商贾现在支持他练兵,等这支军队形成战力了,到时候缴获的物资可以优先供给这些支持他的商贾。”

    刘彻愣了一下,狐疑的瞅着隋越道:“有人肯买?”

    隋越从怀里掏出一块造型别致的铜牌放在刘彻的桌案上道:“这是一千钱铜筹!”

    刘彻拿起那块铜筹,上下看了一下道:“这东西就值一千钱?”

    隋越连忙道:“价值一千云钱!不单卖,一次最少要购买十枚!”

    刘彻掂量一下铜筹,对隋越道:“唤桑弘羊过来。”

    不大一会,桑弘羊就匆匆的赶来了,刘彻将那一枚铜筹丢给桑弘羊问道:“怎么回事?”

    桑弘羊拿着那枚铜筹并不感到惊讶,拱手禀报道:“此次卫将军府共卖出这样的铜筹一万枚。

    其中四成用来向匠作购买武器,四成用来购置战马,两成用来购置粮食,布匹,以及其余大军所需物资。”

    刘彻怒道:“配发的武器呢?”

    桑弘羊见皇帝发怒,有些莫名其妙连忙道:“侯**,郡国兵他们配发的武器是第三等的。

    云琅说他用惯了第一等的武器,不喜欢第三等,就将第三等武器折价还给了匠作,添了四百万云钱更换了一等武器。”

    刘彻皱眉道:“你收的钱?”

    桑弘羊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账簿交给隋越,再由隋越呈递给皇帝。

    见皇帝开始审阅账簿了,就拱手道:“此法若是可成,朝廷府库就能应付自如,一场大战打下来,赚钱都有可能。”

    刘彻放下账簿,冷冷的道:“为何不禀报朕知晓?”

    桑弘羊惊诧的道:“微臣写了奏章,陛下也批阅了,因此,微臣才会允许卫将军府运行此事,否则,微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造次。”

    刘彻见桑弘羊的表情不似作伪,就对隋越道:“去拿存档文书,朕要重新验看。”

    隋越出去了,刘彻拍着脑门道:“你觉得此事可行?”

    桑弘羊恭声道:“并无逾矩之处,此事在我大汉朝也并非没有先例。

    先帝平七国之乱的时候,就已经用过一次,用了无盐氏的钱财平乱,平乱之后给无盐氏一点特权,导致无盐氏在两年之间就成了我大汉最大的子钱家。

    云琅此次只是筹集了一千万云钱,远不及先帝年间。“

    “战利品都该是朕的,那么,云琅拿什么来偿还借到的这些钱,既然是子钱,那就该有利息,他如何支付,你莫要告诉我云琅是在用属于朕的缴获来支付这些子钱。”

    桑弘羊喟叹一声道:“云琅准许这些商贾随军!”

    “什么……”刘彻大吃一惊。

    “云侯此次出击路线乃是河西,上一次河西之地已经被骠骑将军横扫了一次,云琅以为,骠骑大将军仅仅是消灭了一些势力最大的土王。

    并没有将我大汉的力量涉及乡野……这算不得真正的占领,河西之地现如今虽然已经并入我大汉版图,一些交通要道,为我大汉屯军之所。

    然统治广阔乡野的人,依旧是那些羌人,匈奴人中的富户,云侯以为,只有将陛下的旨意传达到乡野,传达到每一个河西之地的百姓,这河西才真正算是属于我大汉朝的。

    不得不说,云琅的这番说辞说动了微臣,因此,微臣才会拟定了章程,请陛下审阅。”

    刘彻沉默不语,桑弘羊觉得皇帝既然已经批阅了,就该知道此事,更何况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的很清楚,为何此时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隋越匆匆的回来了,手上捧着一个木匣子,桑弘羊看了一下标注,点点头,隋越就当着桑弘羊跟皇帝的面撕开了封条,打开匣子,将里面那一沓奏章放在皇帝面前。

    桑弘羊每日要禀奏的事情很多,这一匣子奏折仅仅是他一天写成的条陈。

    刘彻翻看了好一阵子,才从中间找到了桑弘羊所说的那封奏折。

    打开奏折,刘彻没心情看内容,直接翻到最后,只见在奏折的最后部分,有一个大大的红色准字。

    不用验看,刘彻就知道那个字是他自己写的……

    “退下吧!”

    刘彻冷冷的吩咐一声,桑弘羊就在万般猜疑中离开了。

    隋越又想跑路,因为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奏折是他亲手批阅的,那个字也是他亲自写的,只是,当时满脑子都是车马炮……他根本就没看奏折的内容。

    桑弘羊每日呈递上来的奏折多如牛毛,再加上奏折的名称叫做,《侯**,郡**三等武器更换事宜疏》,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桑弘羊却写了厚厚一沓内容……

    如果刘彻知道这份不起眼的奏折里写着关于卫将军府更换武器事宜,他一定会仔细研判一下的。

    就算是最终还是会同意,后面的警告监督事宜也必须同时跟进。

    这是必要的流程,刘彻一想到云琅居然在没有受到监督的情形下,居然给一万名军卒更换了武器,一股寒流就从他的脚底板涌到心头。

    这一次没有出事,那么,下一次呢?

    刘彻甚至怀疑,云琅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敬献象棋,是不是就跟这件事有关?

    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基本上没有。

    然而,事情毕竟发生了,刘彻自忖还算勤勉,尤其是在批阅奏折这种事情上,他从来都不会懈怠。

    以前纸张没有盛行之前,每日里要批阅数百斤重的竹简,他都一丝不苟,从无差错,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第七章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七章风起于青萍之末

    这种事情谁都帮不了刘彻。

    这是他自己犯的错……

    刘彻用了足足十天时间,谁都不见,废寝忘食的将自己过去三个月以来批阅的奏章全部看了一遍。

    他从中挑选出来了的不符合他心意的奏章四十七封。

    这四十七封有问题的奏折中,比云琅事件还要大的就足足有十三件之多。

    由此,刘彻惊恐的发现,如果继续追溯自己批阅过的奏折,天知道还会有多少错误未被发现。

    他开始怀念起公孙弘来……

    这个死去的老倌,虽然对他俯首贴耳,却总能从他批阅过的文书中找到漏洞,那个时候,宰相还是有些权力的。

    自从李蔡接替公孙弘成为宰相,他就成了一个摆设,同时,大汉王朝的旨意直接从未央宫发布向整个大汉,中间再也没有牵绊跟修正。

    骄傲的刘彻以为他做出的决定一定是最好的,官员或许会出于私心,或者出于贪婪,出于人情,做出很多对大汉国极为不利的决定。

    他刘彻不会,因为他就是大汉国,大汉国就是他,人国一体,不分彼此。

    也只有他才会用最认真的态度去面对这个国家……

    然而,他终究只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

    刘彻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是错的,权力越是集中,就越是能够发挥他的作用。

    于是,刘彻每一天都工作到很晚,他现在不仅仅要处理新的公务,还要纠正以前的谬误。

    云琅送来的棋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了,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在江山社稷面前,所有的享受都不过是一场云烟罢了。

    狂吃了一个月的侯国兵,郡国兵们终于开始后悔了……

    当他们已经对每日吃丰盛的食物开始觉得理所当然的时候,军队开始训练了。

    李陵这孩子最喜欢的兵法大家是吴起。

    而吴起这个家伙最得意的手段就是训练出来了魏武卒,就是他带着魏武卒历经大小战役七十有二,其中大胜六十四场,其余都是平手,此人一生未曾品尝过败绩。

    就是他攻下了天下雄关函谷关,自他之后,再无人能踏进函谷关半步!

    李陵的年纪还小,所以他还没有能力修正吴起训练士兵的法子,他能做的就是照猫画虎。

    吴起认为,兵不在多而在“治“,因此他挑选魏武卒的条件是,士兵身上必须能披上三重甲,手执长戟,腰悬铁利剑,后负犀面大橹,五十弩矢和强弩,同时携带三天军粮,半天内能连续急行军一百里的士兵。

    李陵准备按照这个标准训练他的部下的时候,被云琅狠狠地抽了一顿鞭子。

    如果按照李陵的方式,这一万多军卒中,可能挑不出多少能用的。

    云琅没打算训练出一批特种兵,他只想让这一万人成为大汉国中规中矩的军卒。

    在这个时代里,云琅想要一些人去执行特种兵才能执行的任务,他会跟皇帝申请大汉国最精锐的甲士,或者讨要一些绣衣使者。

    在大规模的混战中,个人的武力不足以左右一场战事。

    在李陵跟李勇,李绅,孙大路再三研究之后,他们认为这群农夫没有任何可能会被他们训练成骑兵,因此,重甲步卒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于是,扶荔宫的大门洞开之后,一群精赤着上身的军卒就鬼哭狼嚎的从里面跑出来,一路跑到渭水边上,然后扛起一块四十斤重的鹅卵石,再跑回来。

    云琅以为扶荔宫的城防工事不够强大,他想加高城墙,加宽壕沟,手里头有一万多吃饱喝足的精壮男子,如果只让他们在校场上砸地面那就太亏了。

    竹条,麦草,芦苇,破烂的丝絮,这些东西不论是云氏,还是长门宫都有大量的存储。

    当这些东西跟白灰黏土混在一起蒸煮之后,再用巨锤夯实,就会连接成坚实的一块。

    赫连勃勃的统万城云琅是见过的,一座可以在风沙中留存一千六百年的城池,云琅觉得可以在上林苑出现一下。

    扶荔宫里面的军卒们只负责把石头背回来,把黏土背回来,。至于烧石灰,修筑城墙这些事情就与他们无关了。

    云琅利用卫将军的职权,征发了劳役六千……

    此次征发劳役,对上林苑的百姓是有利的,毕竟,这次服劳役的地方就在家门口。

    因此,云琅很容易就弄到了六千人。

    这六千人中,却以匈奴,羌人,奴隶最多,好些富裕的商贾之家,哪里会亲自来服劳役,往往指派一些奴隶代替他们来。

    这其实是不允许的,云琅却没有追究,建城是一件苦差事,指望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来干活,不如使用奴隶。

    李敢跟曹襄终于不在被人当做闲杂人等了,在进入扶荔宫之后他们俩惊奇的发现,原本草木茂盛的扶荔宫,如今变得光秃秃的,一棵荔枝树都看不见了。

    “树呢?”

    “当柴烧了。”

    六月的太阳毒辣的厉害,而扶荔宫的广场上却没有任何遮阴的地方。

    曹襄用扇子遮在脑袋前方,瞅着提着鞭子在屋檐下来回徘徊的云琅道:“不行啊,李陵那孩子才到你麾下一月多,就已经被你抽了七八次。

    他母亲,祖母实在是受不了了,跑来找我跟阿敢,哀求我们给李陵求求情,让你莫要再折磨他了。”

    云琅怒道:“我打过你儿子没有?”

    曹襄摇头道:“你大概是舍不得打吧?”

    云琅摇头道:“一个孩子就该有一个新的教育方法,霍光不用打骂,他自己就知道努力,张安世为人驽钝一些,就需要我经常呵斥,你儿子是一个极其自爱的一个孩子,如果我上手打他,你信不信他会自尽?

    李陵这个少年人,表面上看起来坚韧不拔,实际上是最没有坚持的一个少年人。

    脑子太过活络不是好事,我必须用鞭子让他知晓,他还有很大的潜力没有被发掘出来。”

    曹襄听的目瞪口呆,擦一把嘴角的口水,取过云琅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道:“你就不怕把他学我儿子?”

    云琅瞪了曹襄一眼,嫌弃的又找了一个茶杯,他不相信,一个能在匈奴忍辱偷生几十年的人,会因为几顿鞭子就自戕!

    李敢检查了李陵身上的伤痕,倒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如今,云琅麾下的将领,李氏就占了三个,说云琅不看重他们那就太亏心了。

    “你在羽林卫中也是待过的人,如何训练军卒,你应该清楚啊,你就不能教教李陵,不要让他胡搞成不成?”

    他不说李陵挨揍的事情,直接指向云琅的要害,话里话外的指责云琅偷懒。

    云琅大笑道:“你知道个屁啊!”

    李敢怒道:“你要是敢放,我就敢知道!”

    云琅发愁的看着李敢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一个兄弟啊!”

    曹襄坐在椅子上摇着扇子笑的前仰后合,直到李敢开始发怒了,才慢吞吞的道:“你觉得阿琅以后还能执掌这支军队吗?”

    李敢不耐烦的道:“我朝真正领兵的人是长史,是司马,不是卫将军,不是骠骑将军,更不是司马大将军。”

    李敢见曹襄也学云琅一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就沉声道:“你们不会真的觉得李陵可以训练出一支精悍的军队吧?”

    云琅恶狠狠地道:“他要是训练不出来,我会用鞭子生生的抽死他。”

    李敢咬咬牙道:“看样子,你对他的期望很高?”

    云琅叹口气道:“如果他能逃过劫难,他的成就应该高过你。”

    李敢闻言眼睛一亮,嘿嘿笑道:“那就抽,那就抽,往死里抽,万事有我撑着!”

第八章掌控无处不在

    第八章掌控无处不在

    曹襄也想说这样的话,想了半天,发现曹信是他的亲儿子,李敢刚刚说过的话这才没有说出口。

    “当利怀孕了。”曹襄有些忧愁。

    “哦,你很能干嘛!”

    “比起你们几个来说,我只能算是知耻而后勇了。”

    被云琅刺激了一下,曹襄立刻就忘记了自己开话题的初衷。

    “这么说,当利生的孩子才能成为你曹氏的宗主?”

    云琅不愿意糊弄曹襄又把话题给兜转回来了。

    曹襄抓抓脑袋道:“其实啊,我也是有几个庶出兄弟的,结果,身体不好的我最终成了平阳侯。”

    “皇家嫁公主其实就是一个阴谋,是一个稀释其余家族血脉的阴谋。

    你母亲是皇族,所以你就有了皇家血统,如今,你又娶了当利,等你儿子生出来,他身上的皇家血脉会更加的浓厚。如果你儿子再娶公主……哈哈……三五代过后,你曹氏子孙就是皇族血脉了。”

    云琅不怀好意的挑拨道。

    曹襄冷笑一声道:“你娶了宋乔,云哲一半的血脉成了宋家的,然后云哲又娶了别人家的闺女,你孙子身上的血脉还有几成是你云氏的?准确的说是你的?

    除非你不顾人伦让云哲娶云音,否则血脉稀释这种事就难免。

    少在我跟前诡辩,老子聪明着呢。”

    曹襄一番话让云琅觉得曹襄真的很聪明。

    天气非常热,不过云琅所在的官厅非常的宽大,只要把四面窗户全部打开,这里就有凉风飕飕的穿过,这个时候在最适合喝冰镇的葡萄酿。

    可以无节制的在军中喝酒,这就是云琅当上卫将军之后发现的第一个好处。

    以前被人节制,喝口酒都要偷偷摸摸,现在好了,在某种程度上他成了这支军队的最高节制者,军令对他自然是无效的。

    他们可以坐在凉风习习的官厅里喝酒,那些将校们就只能在烈日下监督军卒们将人头大小的鹅卵石一个个背回来……

    即便是昨日里才挨过鞭子的李陵也不能幸免。

    曹襄看着不断变高的扶荔宫城墙奇怪的道:“阿琅,你造的东西总比大匠们建造的大一些,这是为何?”

    云琅喝一口酒道:“我比你们所有人都知晓大难临头时,有一个坚固的城池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戈非不利也……孟子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曹襄吊起了书袋。

    云琅,李敢两人齐齐叹口气……

    曹襄连忙又道:“我知道人心难测,我也知道在我们真正出事的时候人心屁用不顶,可是,孟子说的大道理还是正确的,这一点你们莫要笑话我。”

    云琅拍拍曹襄的肩膀道:“兄弟你记住了,只要陛下能让天下百姓有一口饱饭吃,孟子说的道理就永远是屁话。

    衡量得道失道的标准,不在人心,而是胃囊,管仲说衣食足而后知荣辱,这句话是非常有道理的。

    现在的长安,总让我有一种岌岌可危的感觉……所以,我才想把卫将军府弄得坚固高大一些。

    有备无患啊。”

    曹襄皱眉道:“你觉得长安不安全?”

    云琅摊摊手道:“是啊,我只要看到奴隶,就有很强烈的危机感。”

    “为什么,他们现在很听话,而我大汉也颁布了《奴隶管理章程》,不准主人苛待奴隶,曹氏旁支的好些奴隶都不用戴镣铐了,甚至还好心的给他们婚配。

    依我看来,给奴隶解除镣铐,准许他们繁衍,会成为一种大趋势,不出三年,一定会成为一种普遍现象的。”

    “解除镣铐,婚配?我怎么没听说过?”

    曹襄笑道:“大批精壮奴隶都被陛下调去开凿蜀道了,听说死伤无数。

    我家中押送奴隶去蜀道的管事回来说,第一次送去的两千奴隶,存活的不到四成。”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不会是这样?这条蜀道是沿着栈道开凿的,头上是青天,脚下就是悬崖峭壁,奴隶们需要把绳子绑在腰间,沿着悬崖爬下去,在半山腰开凿道路,只要绳子磨损了,就会有奴隶直接从悬崖上掉下去。

    不仅仅如此,蜀中深山老林中,虎豹横行,再加上终年潮湿多雨,匈奴人,羌人,义渠人本身都是北地人,不惯蜀中气候,死的就更多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关中的奴隶价格暴涨,奴隶变得金贵了,尤其是吃苦耐劳的匈奴奴隶更是金贵些。

    就像没人愿意折磨自家的大牲口一样,指望他们干活呢,所以,多给些草料也就成了必然之事。

    以前还说不许奴隶婚配,现在又有人担心大汉军队把周边的匈奴人全部弄死,以后没有了奴隶可用。

    就觉得奴隶们已经是女多男少的状态,不如允许他们婚配,一来可以安定奴隶之心,二来可以细水长流,让我们有无穷无尽的奴隶使用。

    这样的想法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云琅笑道:“就不担心他们在长安繁衍出一个匈奴部落来?”

    曹襄呵呵笑道:“朝中那些大臣们见羌人温顺,就强行把羌人妇人的地位拔高,让她们挑选自己心仪的匈奴男子,一旦成家之后,这个匈奴男子地位远不及羌人妻子,家中大权全在妻子,即便是奴籍册簿上,记录的家主也是羌妇!

    同时,他们还给陛下建议,给了羌妇一点点土地,让羌妇自己种植,成亲的匈奴奴隶每年春种,秋收之时还有几日假期,可以帮助他的妻子种地。

    事无巨细安排的不错,现在,长安城已经很少出现奴隶暴动的事情了。”

    云琅瞅着曹襄那张俊秀的脸,心头一阵阵的发寒。

    真正狠毒的人是董仲舒啊。

    就在刚才曹襄的话语中,云琅不但听到了明处的道理,也听到了隐藏的意思。

    在大汉的奴隶,绝不仅仅只有匈奴男子跟羌人女子,还有羌人男子,匈奴妇人,甚至可以说,在捕奴团,以及大汉军队的不懈努力下,东夷、西狄、南蛮、北戎的奴隶都有,在角斗盛行的今天,就连遥远的大秦国奴隶在长安也不罕见。

    为何董仲舒的建议中只有羌人妇人,以及匈奴男子,其余的奴隶地位有没有改变?

    按照那些老家伙缜密的做派,他是绝对不可能将好处给所有奴隶的。

    既然有一部分奴隶得到了好处,那么,就会有更多的奴隶失去了更多的权益。

    这是一定的。

    羌人妇人嫁给了匈奴男子,那么,羌人男子难道就会娶匈奴妇人?

    这绝无可能,如果羌人地位较高,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培育出一个更加强悍的羌人部族。

    他们只会将匈奴女人嫁给那些人来自人数较少部族的奴隶,将人多势众的匈奴人彻底拆分掉。

    至于羌族男子……只有死路一条!

    曹襄见云琅半天不说话,就嘿嘿笑道:“挺周到的是吧?”

    “长安城中有多少羌人奴隶?我指的是男子!”

    “没有了吧,我留在家中的羌人奴隶,都被少府给征用了,为这事我老婆没少跟我发脾气,说我白当了侯爷,连家里的奴隶都保不住。”

    李敢终于插进来话了。

    “你问这事做什么?你家又没有奴隶!”曹襄很担心云琅干出与所有人意志相违背的事情来。

    云琅抓抓发痒的头皮摇头道:“没什么,就是问问。”

    “董仲舒等一群老倌,认为这样做不是很体面,认为只要夷狄入我中国,着我族衣冠,就是中国人。

    现在,他的这一番见解很不得人心,你是儒家的台柱子之一,千万别掺乎进去,跟所有既得利益者作对。”

    云琅摇头道:“我现在就是一只鸵鸟,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沙子里,眼不见为净,哪里管得着屁股暴露在外边!”

    “咦?鸵鸟是什么鸟?怎么没听说过?”

    “哦,那是一种只能在地上奔跑不会飞的巨鸟,一颗鸟蛋足足有香瓜大小。

    遇到惊吓,就会把脑袋插进沙子里,在大秦国以北的沙漠里。”

    “能骑?”

    “可以!”

    “那就让大秦国的商贾弄一些回来,我们兄弟以后出行就不骑马了,改骑鸵鸟,这种鸟跑起来快不快?”

    “快逾奔马!”

    “那就很完美了,就这么说定了。”

第九章幸福的人

    第九章幸福的人

    送走了曹襄跟李敢,云琅就枯坐在大厅里,瞅着李陵与一干军官们将偷懒的军卒抽的哇哇叫。

    对这一幕云琅早就习惯了。

    如果是他初到长安的时候,面对这样的场面,可能会觉得不人道,很残忍。

    现在,他觉得是理所当然。

    军队本来就是暴力机关,干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事情,在这里讲仁慈,那才是对部下最大的不公平。

    后世之所以那么讲各种人的权力,那是因为人命在衣食丰沛的情况下,变得金贵了。

    这其实与大汉人对待奴隶的态度是一样的,只要金贵了,自然就会有很多的保护措施。

    如果发生饥荒,战争,再金贵的人命,在那个时候也会下贱的如同烂泥。

    由此,云琅得出来一个结论,那就是人千万不敢贫穷,贫穷才是这个世界的原罪。

    现在的世界还处在蛮荒状态中,人对地球的开发甚至还没有真正的开始。

    如果让大汉人,习惯了富裕的生活,习惯了在生活上,精神上高人一等的生活,他们自己就会自发的维护自己的生活,哪怕暂时失去了,也能根据基因中的记忆,重回巅峰!

    一个美好的早晨,会让大多数人有一个好心情,刘彻的心情并不好,连续熬通宵查验自己批阅过的奏章,是一件枯燥而且痛苦的事情。

    尤其是在其中发现因为自己懒散而产生的谬误之后,那种痛苦就尤为剧烈。

    毕竟,这些错误已经造成了损失,这些错误正在侵蚀他视作珍宝的大汉江山。

    “这些事情本该可以避免的……”

    人参粥的味道并不好,刘彻还是一勺子一勺子的吞下去了,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充沛的精力。

    阿娇叹口气道:“以前我很讨厌你看歌舞,现在,我倒是希望你能去看看歌舞,哪怕在荷塘边坐坐也好,六月天的荷塘美不胜收啊。”

    “我的错啊,总要弥补一下,来不得半点懈怠。”

    也只有在阿娇面前,刘彻才会说出这种认错的话。

    “我在墙壁外边堆积了很多的冰,给你准备了一个可以拥被高卧的好环境,吃过饭,去荷塘边走走,然后就好好的睡一觉,把精神养回来才是正事。

    总用人参之类的虎狼药物支撑,会吃出毛病来的,这不是长久之计。”

    刘彻沉默不语,阿娇见他吃完了饭,就强行将刘彻拽起来,刘彻才站稳,就觉得头昏眼花,靠在阿娇身上休憩了片刻,才瞅着屋外的荷塘道:“原来,荷花已经全开了……”

    阿娇温柔地道:“自从长门宫有了荷花,你每年在荷花盛开的时节来这里小住,有时候看荷花会看的入迷。”

    刘彻来到窗前,让宫人拉开了纱幔,背着手看了一阵子盛开的荷花就对阿娇笑道:“我们去划船。”

    阿娇立刻来了精神,娇笑道:“就我们?”

    刘彻朝四周瞅瞅有些厌恶的道:“要那么腌之人做什么!”

    说完了,就大步流星的向外走,阿娇连忙提着裙摆跟上,与刘彻成亲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独自泛过舟。

    兰舟就在荷塘边上,刘彻跨上轻盈的兰舟,眼看着船摇晃起来,隋越的心就一阵阵的发紧。

    荷塘四周已经站立了很多水性超绝之辈,皇帝不要人跟着,这是皇帝的命令,可是,这种命令隋越从来都没有遵从过。

    阿娇调皮的跳上兰舟,兰舟摇晃的更加厉害,随着阿娇的欢笑声,刘彻也难得的笑了出来,只有隋越恨不得将阿娇碎尸万段。

    皇帝自然是不会划船的,逞强划了几下,发现在他的操控下,这艘兰舟只会原地打转,只好不快的将操控兰舟的任务交给了阿娇。

    阿娇轻轻地搬动船桨,兰舟就笔直的滑入荷花深处。

    刘彻干脆靠在船头闭上眼睛,口鼻间全是荷花散发出的清香,他很想探出手去采莲花,却想起莲花的杆子上有刺,忙不迭的收回手。

    “您就靠在船头睡一会,妾身给您唱歌听。”

    刘彻唔了一声,就将双手抱在胸前,他真的已经很累了,这才闭眼,就不想再把眼睛睁开。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阿娇的声音不错,唱的虽然不好,却因为词曲有趣,此时唱来自然别有一番趣味。

    “溪亭在什么地方?你什么时候去的?”刘彻听得入迷,见阿娇唱完,就问道。

    阿娇叹口气道:“妾身那里去过啊,不过溪亭就在太学,哪里有老大一片洼地,被溪水糟践成了烂泥地,曹襄就引渭水灌水进去,变成了一个不小的湖泊,几年下来,已经成了上林苑的盛景之一,常有文人墨客在那里吟诗作赋,最是风雅不过。

    妾身早就想去了,只是不得闲,这才辜负了美景。”

    “曲子词很有味道,谁作的?”

    “曹襄作的,记录他跟云琅,去病,李敢一群人去溪亭游玩的状况,妾身觉得不错,就作成一首歌,想着等您有闲暇时间了,就一起去溪亭游玩,到时候妾身再拿出来,让您吃惊一下。”

    刘彻闭着眼睛嘟囔道:“朕每日衣宵食旰的勤政,他们的日子倒是过得快活。”

    阿娇笑道:“人家的差事做完了,自然可以乐逍遥,您的差事永远都没有做完的时候。

    妾身也不再说让您休息的话了,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一人肩负天下之重,您要是清闲了,天下人就会遭殃了。“

    刘彻也不作答,只是调整一下睡姿,上午的阳光晒在身上暖和,此刻的他懒洋洋的,提不起半点精神。

    耳听得刘彻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阿娇扳动船桨的动作就更加轻柔了,她忽然觉得刘彻很可怜。

    专心于工作的人自然是幸福的。

    金日就有这样的感觉,将刚刚看完的一本书小心的合上,检查了一下书本,发现这本被他看了两遍的《农学考》边缘并没有起毛卷起,就细心地将书本放回书架。

    眼看着云氏浩如烟海的藏书,金日恨不得一天都吃住在这里,如果可能,他甚至老死在这里。

    每看一本书,他就觉得自己的眼界就宽了一分,每读完一本书,他就深恨自己为何要在蛮荒之地浪费那么多的时间。

    就在金日靠在窗边,瞅着云氏书房外的柳树感慨的时候,一群小少年风一样的追着一头老虎从书房边跑过。

    他们笑声是如此的清脆,以至于屋檐上悬挂的风铃也为他们的欢乐发出清脆的鸣响。

    金日非常羡慕这些孩子,因为这些孩子可以正大光明的坐在另一间守卫森严的书房里听世上最好的先生讲课,而他只能留在这间最初级的书房里,即便是有了疑惑,也无处求教。

    很多次,隔着荷塘,他看着那些孩子心不在焉的听云琅讲课,他就恨不得以身代之。

    窗外的水塘倒映出他的身影一贯的高鼻深目……

    想到这里,金日就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在书架上,最上面那层就不用想了,没有人带路,没人能看得懂那套《算学初阶》。

    那套书才是这座书房里最有价值的一套书。

    是真正的属于西北理工的学问,这一点金日很早就知道了。

    他甚至记得云琅当初给他介绍这本书时的情景。

    “你是匈奴人,最好的时间里学会了牧羊放马,错过了学习这些学问的好时机,现如今,年纪大了,就学不来这套学问,即便是强行学习,效果也不好,这门学问学不到深处,基本上用处不大……你大致了解一下就好……

    金日身为匈奴人,在大汉早就习惯了别人的冷嘲热讽,哪怕是明面上的羞辱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唯有云琅这种极度无视的态度,让他心痛的几乎碎裂。

    他已经不知多少次拿下来那套《算学初阶》,也不止一次的翻看过……只可惜,真的如同云琅所言,他看不懂,他甚至不认识书里面那些奇怪的符号。

    翻遍这本书他都没有找到介绍这些符号意义的文字。

    他知道,这是云琅有意为之。

    云琅不愿意西北理工的学问彻底的流传出去而专门设置的一个小小的门槛。

    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小门槛,将一心求学的金日死死的挡在学问的大门之外,不得寸进!

第十章不安份的金日磾

    第十章不安份的金日

    刘彻终于有时间骑马了。

    这是金日等候了很长时间的机会。

    刘彻喜欢骏马,平日里郊游却喜欢骑肥马,所谓肥马轻裘才是郊游的最好配备。

    骏马的脾气一般都不是很好,尤其是刘彻所有的那些骏马,更是百万中挑一的货色,用之战阵杀场自然是极妙的。

    用在郊游后果就很严重,没有阉割的骏马,如何会容忍被一群阉马的包围,撕咬踩踏就成了家常便饭。

    游春的肥马就不同了,它们有壮硕的体型,优雅的步态,美丽的皮毛,过份些的游春马甚至有精致的妆容。

    刘彻骑的这匹游春马就是肥马中的佼佼者,银色的匹马柔顺的披在身上,阳光下如同银色的锦缎一般,长长的鬃毛被挽了六个髻束着金环。

    黄金与白银本来就是极为相配的颜色,银色的肥马配上黄金制作的辔头,就让这匹马的模样看起来更加的高贵。

    金日谦卑的跪在地上,刘彻的脚踩在他的肩头轻松地下了游春马。

    “请陛下开恩!”

    金日等皇帝在地上站稳了脚跟,并没有起身。

    刘彻摘掉手上的柔软的羊皮手套,漫不经心的道:“你得到的恩典已经很多了。”

    “微臣知晓,且感激涕零,如今求陛下准许金日拜在卫将军门下求学,如得陛下恩准,金日此生无憾,誓死报效陛下知遇之恩。”

    刘彻已经开动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金日道:“你不是已经进入云氏书房进学了么?”

    金日连连叩头道:“求陛下恩准!”

    刘彻哑然失笑,对陪伴他游春的卫青道:“你觉得有可能么?”

    卫青摇头道:“很难,云琅素来有敝帚自珍的习惯,陛下只要看看他门下的几位弟子就知晓了。

    张安世乃是张汤临终托付的人,也未能在云氏学堂中登堂入室,遑论其它了。”

    刘彻抬手拨开下垂的杨柳,瞅着渭水里来往的船只道:“别人恨不得广收门徒,云琅为何反其道而行之?”

    卫青笑道:“微臣曾经问过云琅,为何将太学中最好的一个院落空置,也不愿意广收门徒。

    云琅道:云氏门徒培育艰难,出来一个就该有大用,如果不能成材,只是徒然羞辱西北理工列祖列宗而已,不如不要。“

    刘彻笑道:“如今,只看见霍光跟张安世,却不知后面那些顽童如今怎样了?”

    “云,霍,曹,李氏四族独享西北理工这似乎已经成了定例。”

    “朕记得皇后曾经将据儿送去了云氏一段时间,据儿可曾进入云氏学堂?”

    卫青笑道:“皇长子学了农学,云氏学堂对皇长子大开门户,凡皇长子想要知道的学问,云琅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农事一道上,皇长子每每有令人耳目一新之高论。”

    刘彻叹口气道:“天下之重,以农为本,据儿还算有些眼光。

    卫青看看皇帝的脸色想了一下道:“皇长子天生聪慧,只要有名师教导,不难出类拔萃。”

    刘彻看看卫青道:“你倒是很看好他。”

    卫青笑道:“嫡亲外甥,如何不看重呢。”

    刘彻点头道:“这倒是一句实话,谁都有亲情牵绊,你这司马大将军也概莫例外啊。”

    卫青施礼道:“外边的人将微臣誉为战神,只有微臣知晓,自己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

    当年若不是陛下简拔微臣于牛马之中,又哪里有今日的什么战神,什么司马大将军,只有一牧马人卫青而已。”

    “如此说来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这句话算是真话?”

    卫青大笑道:“该是如此才对。”

    刘彻指着河面上来往的船只道:“董仲舒等人进言,准备开博学鸿儒考试。

    爱卿觉得这场考试能否成为我大汉的伯乐?“

    卫青皱眉道:“想法虽好,恐难以施行,陛下威望高于四海,一两次恩典自然无人反对,若是,要将考试变成常例,恐怕很难。”

    刘彻用马鞭子指指太学方向道:“试试吧,若是成功,天下人谁敢多言?若是不成放弃也不晚。”

    卫青听皇帝这样说惊讶极了,刘彻做事历来是一言九鼎,今天怎么会在考试开始之前,就准备退路了?

    卫青拱手道:“却不知陛下准备如何考我等一干武臣?”

    刘彻大笑道:“自然是战场见分晓,以斩首多寡来论,每一场战事就是尔等的一场考试。

    小心了,朕的列侯并非长久不衰!”

    刘彻说完话,就登上了一艘船,阿娇披着一袭轻纱,正站在船头迎接皇帝。

    卫青知道,今天的游玩就算是结束了,皇帝对武臣的考验并未改变。

    他说的非常在理,唯有在战场上称雄者,方为大汉将军!

    皇帝坐船走了,侍卫也坐船走了,卫青骑马走了,他的亲将也跟着走了,缓缓地沿着河沿护卫皇帝的龙舟。

    只有金日依旧跪在游春马跟前,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来。

    掸掉身上的尘土,他觉得今天的天气真的是好极了,皇帝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牵着皇帝的肥马一步步的向长门宫走,金日出色的外表,以及身边这匹外表出色的游春马,都能把路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一辆黑色的四轮马车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一个青衣小婢,媚笑着向他招手。

    小婢的模样很是清秀,只是那双灵活的眼珠子,与她的相貌极为不搭。

    这样的女子金日见多了,他甚至能猜测得到马车里坐着的女主人一定会更加美丽。

    今天的心情好极了,金日就有些蠢蠢欲动,将游春马的缰绳交给了赶车的妇人,自己灵活的钻进了马车。

    从这里到长门宫需要走足足一个时辰,就时间而言,足够了。

    三十里河提清风拂面,杨柳依依,正是贵妇人消暑游乐的好去处。

    也是贵妇们争斗颜色的好地方……

    金日才钻进马车,就被一具滑腻的身体给紧紧的抱住,金日仅凭着双手,就确定这具身体的主人应该是一个美人儿,随淫笑一声,就迎合了上去。

    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得很快……至少金日觉得时间溜走的速度非常快。

    收拾好衣衫,看看马车里两个瘫软如泥的美人儿,满意的在她们雪白的臀部拍一巴掌,然后就跳下了马车。

    “日后还能再见郎君吗?”

    妇人酥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金日笑道:“就是这条路,我们或许还能再见。”

    就在金日取回游春马的时候,就听有人站在路边大喊道:“他叫金日,是一个好人!”

    金日恼怒的循声看去只见张安世正骑在一匹马上,冲着他大笑。

    偷情这种事最忌讳的就是外人看见,马车里的贵妇尖叫一声,那辆马车就迅速的沿着道路狂奔了下去。

    “那辆马车的所有人至少是一个两千石的官员,金日你有麻烦了。”

    张安世笑眯眯的。

    金日摊摊手道:“相聚两相欢,离别莫问名,我记得这条春风路上的规矩就是如此。”

    张安世笑道:“匈奴人越发的少了,所以你这样的很讨妇人喜欢。”

    听到张安世如此明显的羞辱,金日并不在意,笑道:“这是长安,匈奴人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足挂齿。”

    张安世觉得金日多少有些无耻,就拱手道:“话不投机啊,这就告辞。”

    金日道:“我一介匈奴人都不在乎,难道张兄怜悯之心大发,准备拯救我匈奴奴隶于水火之中?”

    张安世摇头道:“没有那个兴趣,不过,听说你要杀浑邪王,为什么不动手呢?”

    金日瞅着张安世道:“漯阴侯挡了张兄的买卖?”

    张安世笑道:“他一介降将,还没有被我看在眼里。”

    金日冷笑道:“也不知张兄从哪里听到的无稽之谈,正因为有浑邪王,我河西匈奴部族才得以保全。

    我金日才能过上现在的日子,杀漯阴侯之事从何谈起呢。“

    张安世大笑道:“好好好,咱们这就说好了,等你准备杀浑邪王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可能会给你提供一些便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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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乡介绍:
我们接受了祖先的遗产,这让中华辉煌了数千年,我们是如此的心安理得,从未想过要回归那个在刀耕火种中苦苦寻找出路的时代。反哺我们苦难的祖先,并从中找到故乡的真正意义,将是本书要讲的故事。汉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