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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汉乡txt下载     汉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乱拳打死老师傅

    第十一章乱拳打死老师傅

    浑邪王的名字就叫浑邪,后面这个王,其实是汉人给他加上去的,如果按照匈奴的说法,此人应该叫浑邪单于,属于大单于手下的一个小单于。

    在匈奴王庭的排名并不算高,只是因为势力庞大,这才称雄于一时。

    被霍去病带到长安之后,浑邪王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受封漯阴侯,邑万户,赐五千金,两子恩荫校尉,荣宠可谓一时无两。

    漯阴县在山东,文皇帝时期封为济南国,景皇帝的时候由于济南国王刘辟光参与了七国之乱,平乱之后,济南国除国,重新成为济南郡。

    漯阴县本就是一个富庶之乡,虽然封地远了一些,却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好封赏。

    浑邪王不敢去漯阴县封地,向皇帝上表要求在长安置办产业,在这里长居,还愿意将漯阴县封地交给官府管理,他每年只要漯阴县的岁入。

    刘彻答应了浑邪王的要求,还特意在阳陵邑为浑邪王置办了住宅,作为他放弃漯阴县封地管辖权的赏赐。

    刚刚入住阳陵邑的时候,浑邪王处处小心谨慎,对自己的族人约束的很严厉。

    只是,过惯贫瘠日子的匈奴人,突然从草原、荒漠进入了繁华的城市,哪里能收束的住自己的野性。

    开始的时候还知道买东西给钱,时间长了,终于发现普通汉人似乎很害怕他们。

    于是,他们就很自然的开始在阳陵邑胡作非为起来。

    不久,便是民怨四起。

    单个的大汉百姓打不过匈奴人,当每个里,亭的百姓开始按照军伍配置还击匈奴人的时候,匈奴人就非常倒霉了。

    开始的时候是大汉人找官府倾诉,官府只是安抚一下百姓,并不对匈奴人下手。

    后来,当匈奴人被打的惨不忍睹,出人命之后想起官府,去官府倾诉的时候,官府也是如此处理。

    于是,这样的斗殴就继续了整整半年,官府在这半年里,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监视着两群人不能持械斗殴上,对于拳脚肉搏,则保持一种乐见其成的态度。

    再接下来的,随浑邪王居住在阳陵邑的匈奴开始无故失踪了,开始,只是一两个,后来就很严重了,十几二十个匈奴人结伴出去,结果就一去不回了……

    浑邪王发现失态出乎他的预料了,他清楚,被汉人捉走的匈奴人,除了被汉人卖掉当奴隶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可能。

    上报官府的文书写了无数,统统都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万般无奈的浑邪王只好在上林苑,购置了大片的土地来安置他的族人。

    离开了城郭,族人失踪的事情才慢慢停止了。

    匈奴人不事生产,除过牧马放羊之外没有别的生活技能,也不知道是谁给浑邪王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放子钱!

    浑邪王知晓放之钱这一道上,他没有法子跟云氏,韩氏等大子钱家硬拼。

    于是,他放的子钱,并不以牟利为目标,只想用放子钱的得来的微薄利息来养活他的族人。

    如此,跟云氏开始放子钱的手法一样,浑邪王放的子钱利息不到一成。

    在今年春播之后,浑邪王的子钱生意就显得格外兴隆,甚至让张安世主持的放贷生意生生的减少了两成的份额。

    最要命的是,浑邪王没有云钱,也没有别的铜钱,他手里全是匈奴人多年来从河西之地搜刮各路商贾得来的金子,尤其是大秦金币,满大汉勋贵中,就属他保存最多。

    上林苑商贾拿到浑邪王的低利息黄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云氏钱庄用金子兑换铜钱。

    此时的大汉黄金是有一个兑换价格的,也就是说,每一块黄金都必须对应相对的产出,这样的金子的价格才能恒定。

    突然之间,长安多出来很多的黄金,而富贵城里存储了大汉国近三成的黄金,黄金价格回落,受打击最大的就是云氏,韩氏等一干钱庄。

    如果浑邪王手中的黄金不多也就罢了,市场自然会将这些黄金消化掉。

    偏偏,张安世等人通过别的渠道得知,浑邪王手中的黄金,并不比富贵城藏金少多少。

    如果浑邪王继续向外放出黄金,云氏钱庄刚刚修订好的钱币市场,就会乱掉。

    如果浑邪王是一个子钱家,知道子钱的学问以及规律,他也不会一下子放出如此多的黄金,选择细水长流式的放出黄金对他才是最有利的。

    只可惜,浑邪王如何能知晓这些,见黄金如此受人追捧,于是,他就放出了更多的黄金,来兑换云钱……

    张安世是如此的愤怒,韩泽等人也几欲发狂。

    这些人不知多少次怂恿跟钱庄有关系的官员向皇帝进言,希望皇帝能够收拾掉浑邪王,将他手里的黄金全部收归国库。

    可惜,奏折上去了就杳无音讯,很明显,皇帝目前并没有收拾浑邪王的想法,至少眼前还没有。

    子钱家们却等不及了,再让这个混蛋继续无节制的放出黄金,子钱家们控制的云氏造钱作坊就再也无力支应铜钱。

    后果就是铜钱跟黄金价格倒挂,从根子上破坏子钱家们努力维持的金本位制度。

    这些事情张安世自然是不会跟金日说的。

    霍光临走前曾经跟张安世闲聊的时候说起过,金日与浑邪王有不共戴天之仇。

    既然皇帝不许汉人出手对付浑邪王,那么,能不能利用一下金日这个匈奴人来对付匈奴人呢?

    现在没人知晓皇帝为什么要留着浑邪王,并且如此厚待他,皇帝没有动作,大汉朝野对于浑邪王只能以礼相待。

    假如没有皇帝支持浑邪王,此时的浑邪王早就被盘踞在大汉京城的各路勋贵们吞吃的连渣滓都不剩。

    钱庄业是一门极为排外的行当,当年云氏进入子钱业耗费了云琅无数的心力,经历了无数苦难,这才让云氏钱庄成为大汉钱庄中的魁首。

    浑邪王看似无意识地动作,让执掌云氏钱庄的张安世极为痛苦,为了子钱家,为了金本位制度这颗幼苗,浑邪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着了。

    只有属于浑邪王的那些金子进入国库,张安世等人才会安心。

    “我恨浑邪王这是真的,就是因为他的背叛,才造成我休屠王一系被满门屠杀。

    如果可能,我恨不得生吞了浑邪王。

    可是,恨归恨,我却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付浑邪王。”

    金日打理着游春马散乱的毛发,对张安世的建议嗤之以鼻。

    “为什么呢?大丈夫当快意恩仇才对,难道你愿意看着你的生死大敌在世上逍遥快活吗?

    难道你忘记你的族人是如何死的了吗?你难道在午夜时分没有听到你的族人要你复仇的呐喊?”

    金日见张安世说的口沫横飞,就笑着摇头道:“没关系,我早就告诉我死去的族人,用你们汉人的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以后看情况再说。

    至于现在,我觉得你想杀浑邪王的念头比我还要强烈!”

    张安世跳上战马,看着金日道:“有仇不报非人也,你就好好地在这条春风路上荒淫吧。

    真是看错了,霍光还告诉说你是一条难得的好汉,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说完话,就狠狠的抽了战马一鞭子,快速的向不远处的云氏狂奔过去。

    金日收拾好游春马,见张安世不见了踪影,这才向长门宫走去。

    张安世的话,并没有让他的心头有什么新的想法,反而磨灭了几分对浑邪王的恨意。

    这一路上不用特意去看,就能看见戴着镣铐在田野里忙碌的匈奴奴隶。

    在不远处甚至还有逃跑被抓回来的匈奴人残破的身体。

    每次来到春风路上,金日的心就在流血,只有在汉人女子身上驰骋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匈奴人。

第十二章古人其实挺傻的

    第十二章古人其实挺傻的

    此泰山上筑土为坛以祭天,报天之功,故曰封。此泰山下小山上除地,报地之功,故曰禅。

    始皇帝二十八年,皇帝巡泰山,召集齐鲁之地的儒生七十有二,商议封禅的典礼,以表明自己当上皇帝是受命于天。

    然儒生们各抒己见,虽有阴阳家邹衍敬献《五德终始说》为凭借,依旧不能说服儒生承认始皇帝便是天之子。

    于是,始皇帝就斥退儒生,借用原来秦国祭祀雍上帝的礼封泰山、禅梁父,刻石颂秦德。

    颂辞称,“皇帝临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饬。

    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宾服。亲巡远方黎民,登兹泰山,周览东极。

    从臣思迹,本原事业,只颂功德。治道运行,诸产得宜,皆有法式”。

    这便是著名的秦皇碑。

    始皇帝逝去之后,二世皇帝胡亥于二世元年冬巡,再次登临泰山,这一次,胡亥广招天下名士,也想在泰山封禅,只可惜此时天下已经人心惶惶,无人应召。

    因此,二世皇帝只好在空余的一面刻上他的诏书和从臣姓名,当做游记。

    封禅泰山,乃是帝王功业的巅峰,无数有志于此的帝王,无不在追求泰山封禅,勒石刻功以传后世。

    始皇帝用儒生泰山封禅不成,怀恨在心,回到咸阳之后,丞相李斯趁机进谗言,始皇帝一怒之下才有了废书坑儒之举,让原本鼎盛的儒家,顿时进入了人人喊打的局面。

    董仲舒可不是那些脑袋只有一根筋的齐鲁儒生,当皇帝流露出要泰山封禅的念头,他就已经开始引经据典的为刘彻寻找泰山封禅的理论支持。

    “王者受命,易姓而起,必升封泰山。

    何?

    教告之义也。

    始受命之时,改制应天,天下太平,物成封禅,以告太平也。”

    董仲舒将这一段话刻在木牍上呈给了刘彻。

    字体并非隶书,而是精致美丽的小篆,这与李斯为秦二世皇帝所刻的碑文为同一文字。

    刘彻看完了这些文字,手在木牍上摩挲良久,最终叹口气道:“相传,齐桓公既霸,会诸侯于蔡丘,而欲封禅。

    管仲曰:古者封禅泰山禅梁父者七十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昔无怀氏封禅泰山,伏羲封泰山,神农封泰山,炎帝封泰山,黄帝封泰山,颛顼封泰山,帝喾封泰山,尧封泰山,舜封泰山,禹封泰山,汤封泰山,周成王封泰山,这都是天子有大功于天下,才能做的事,你如何做呢?

    朕以为管仲的这句话也适用于朕。”

    董仲舒大吃一惊,连忙进言道:“陛下击败匈奴,让匈奴仓惶北逃,胡马至今不敢过长城一步,此乃天大的功德,如何不能泰山封禅呢?

    而古人说话多有不实之处,无怀氏,伏羲,神农氏,炎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禹,汤,周成王,这些帝王封禅泰山时间太过久远,难以辨查,或许会有此事,然则,只是吾辈臆测。

    既然始皇帝能够封禅泰山,陛下功业当与始皇帝同,封禅泰山势在必行啊。”

    刘彻摆摆手道:“霍去病有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他一介臣子都能出此豪言,朕为何不能呢。

    再等等吧,此事再议。”

    董仲舒焦急的道:“霍氏长子如今已然八岁了……”

    刘彻笑着摆摆手道:“那是朕要他娶亲,算不得违背诺言,此事再议,爱卿退下吧。”

    还以为这是皇帝以退为进的策略,需要臣子再三劝进,皇帝才会接受。

    董仲舒脑海中已经迅速成文还想再次劝皇帝泰山封禅,却见皇帝神色坚定,似乎真的下定了主意,就喟叹一声,施礼退出,他觉得这件事有必要找云琅好好地商议一下。

    刘彻站起身,再次看看手中的写满字的木牍,来到窗前瞅着窗外层层叠叠的荷叶,以及正在盛开的荷花,摇摇头,自言自语的道:“连奏章都会弄错的皇帝有资格泰山封禅?”

    “当然有资格,就冲着陛下这些天宵衣旰食的重新审阅自己批阅过的奏章这一条,陛下就有资格去泰山封禅,与古先贤并立于天地间。”

    能在这种时候靠近刘彻的人,也只有阿娇一人而已。

    刘彻回过头瞅着手捧参汤的阿娇笑道:“你这是在私我啊!”

    阿娇笑道:“我就是认为我夫君乃是自古以来最好的皇帝,哪怕是面对神灵,妾身也这么说。”

    刘彻一只手接过参汤,把手中的木牍塞给阿娇道:“好好地看看这上面的文字。

    看懂了再说你夫君是如何英明神武的。”

    阿娇随手就把木牍丢在一边道:“什么事情都听古人的,我们就干脆什么事都别干了。

    听云琅说,古人其实挺傻的。”

    刘彻听到阿娇这句话,刚刚喝进嘴里的参汤顿时就喷了出去,喷了阿娇一头一脸。

    阿娇掏出手帕帮咳嗽不已的刘彻擦擦脸,也不顾自己一头的参汤大声道:“这句话哪里说错了,最早的古人刀耕火种,以兽皮为御寒之物,住山洞,呼嘘毒疠,赤脚在大地上以追逐野兽为乐。

    有什么聪明可言?

    让陛下统领我大汉猛士与古人大军作战,陛下认为谁输谁赢?”

    刘彻惊诧的瞅着阿娇道:“你这古怪的想法从哪里来的,难道也是云琅告诉你的?”

    阿娇擦一把脸道:“您不在的时候啊,云琅,霍去病,曹襄,李敢这些人可都是臣妾的座上客。

    饮酒,喝茶,打麻将闲聊之时,有过很多有趣的故事,其中就有让霍去病统领我大汉铁骑与秦将白起死磕的设定。

    我等几人在书房中四处寻找白起的军备装配,所辖军伍的训练程度,然后按照最优配置,选择一万骑兵,然后跟去病儿统领的一万骑兵做对比。

    然后,去病儿说,他无需一万骑兵,只需五千就能击败杀人王白起。

    您可是不知道啊,这样的游戏我们有时候一玩就是一整天,有时候,一天的时间都不够呢。”

    刘彻皱眉道:“你怎可与一群少年人厮混一日?”

    阿娇挑挑眉毛道:“您觉得不舒服?觉得妾身会倾心于某一个晚辈不成?”

    刘彻恼怒的道:“胡言乱语!”

    说罢就甩着袍袖去了锦榻。

    阿娇连忙追上刘彻拉着他的袍袖道:“您别说,这几个人晚辈可是要人才有人才,要文才有文才,您真的不担心?”

    刘彻把参汤喝完,把碗丢给阿娇怒道:“朕现在就扒了他们的皮。”

    阿娇笑嘻嘻的把碗丢在地毯上,跳上锦榻依偎着刘彻道:“这才是妾身最舒服的时候。”

    “因为朕妒忌那几个晚辈?”

    “因为您在乎妾身,这比什么赏赐都让妾身高兴。”

    刘彻哈哈笑道:“朕宁愿怀疑你们聚在一起图谋不轨,也不相信你们会有乱七八糟的事情。”

    阿娇抬头看着刘彻一言不发,只有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奇之色。

    刘彻抽抽鼻子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阿娇摇头道:“您以前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更不要说拿您的威严开玩笑。”

    刘彻皱眉道:“朕不是圣人,不可能永远只有一张帝王脸,有时候需要换一下,如此,日子就好熬一些。

    真羡慕你们可以无拘无束的游玩,朕知道,去病战白起应该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

    阿娇笑道:“最有趣的不是结果,而是两方人在书房搜集对自己一方有利的文献,然后用这些文献当做筹码,一点点的让对方束手就擒,一场游戏过后,不亚于妾身亲自上了一次战场,玩到入迷处,妾身似乎真的身处古战场,如同幽灵一般在古战场上漂浮,亲眼看着一场场大战,就在妾身眼皮子上演。

    陛下要不要玩?我可以让云琅给您设计出一场战事,您想与古代哪一位名将对战?

    廉颇,王翦,还是李牧?”

第十三章不要输在起跑线上

    第十三章不要输在起跑线上

    “卫氏如今操持少府,学你长门宫买进卖出,忙的不亦乐乎。

    你呢,麾下才智之士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一道喻令下去,凡东山之盐,西山之矿,南方之果,北地牛羊应有尽有。

    有时候朕心里都嘀咕啊,这样下去,两个皇后都比朕有钱,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刘彻没有听阿娇胡诌,拍着阿娇雪白的小手大发感慨。

    阿娇皱眉道:“天底下谁能比您有钱,这样说很亏心啊。”

    刘彻呵呵笑道:“天底下就不该有人比朕有钱!”

    阿娇笑道:“我弄到的钱,都是属于刘氏宗族的钱,我刘氏想要控制天下,陛下的威严,以及陛下的兵马是最主要的力量,妾身以为,先祖打一次江山,妾身就该再买一次江山。

    如此,这天下连根带叶带花带果实,才能真正属于我刘氏。’

    刘彻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朕就该是掌管雷霆的神祗,而你就该是滋养万物的地母?”

    阿娇点头道:“卫氏总算是认识到她这个皇后的真正职责了,总把眼光放在太子之位上,未免太小看皇后这个位置了。

    天下传承,是陛下的事情,将皇后的职责放在争夺太子之位上面,是真正的妇人之见。”

    刘彻拍拍阿娇的面颊道:“这样的你,总让我想起窦太后。”

    阿娇摇头道:“我不是窦太后,也不想成为窦太后,不论是吕后,还是窦太后,亦或是太后,她们都有执掌天下的野心,都把权力视为平生最大的追求。

    这样做的结果对大汉江山是有害的。

    不论是吕氏乱国,还是窦太后秉政,都给大汉江山带来一些难以弥补的伤害。

    所以啊,长门宫永远都只是长门宫,不会走进皇城成为那里的主宰。”

    刘彻点点头道:“有道理,然而,好听的话什么时候都能说,一旦到了没选择的时候,做出来的事情就与说过的话会有冲突。

    阿娇,早做准备,至少在我死之前,把长门宫跟朝廷的关系处理好。

    在我生前,你做什么我都能容你,一旦……”

    阿娇用手堵住了刘彻的嘴巴笑道:“我不用做任何改变。”

    刘彻拿开阿娇的手道:“这些话除了你我不会对别人说,换一个人,我只会做,不会说。”

    阿娇笑道:“许莫负曾经说过,说我是一个幸福的女人,陛下福寿绵长,妾身会生在你之前,死在你之前……

    所以啊,我只要死在你前边,就什么问题都不会有。”

    刘彻皱起了眉头,他不觉得这句话是一句好话。

    却又不能不承认这句话的正确性。

    刘彻自信,只要自己活着,阿娇这里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如果真的如同许莫负所说,阿娇的寿数没有他长,那么,长门宫所有的问题都将不成问题。

    阿娇对今天的谈话非常的满意,皇帝今天说的话非常的重要,也是真正的核心问题。

    夫妻两算是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交流,虽然话题不那么可爱,阿娇却觉得这是刘彻真正爱她的表现。

    指望帝王柔情蜜意,这根本就不可能,即便是出现了,也是假的,也是被**催动的情爱……

    云琅跟董仲舒的交谈却没有刘彻夫妇这样充满了柔情蜜意。

    儒家最大的目标已经完成了,依附在云琅身上的西北理工学问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云琅相信,在以后的岁月里,随着儒家的势力逐渐扩展开来,西北理工必将重新成为儒家打击的目标。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以个人的意志力而转移,这是一种大势,是任何思想流派在完成统一之后,必须要进行的自我清洁。

    云琅只希望西北理工的学说可以在小范围内生长,传播,占领这个帝国地位最高的那一小部分人的思想阵地。

    将西北理工学说贵族化,是他能走的唯一的一条路。

    云氏的学说绝对不能仅仅在云,曹,霍,李这四个家族传播,就目前而言,云琅必须要保持西北理工学说的稀罕性。

    只有这样做,才能让那些连狗屎都要争夺一下的贵族们的主意。

    说实话,在云琅的脑海中,刘彻封禅泰山这件事来的格外的早。

    但是,此时的刘彻比历史上的刘彻创造的业绩辉煌的太多了。

    不仅仅是战争层面,仅仅是他刘彻发动战争这么多年,国内的百姓并没有因为战争而出现太多的问题,就足够让刘彻自信心膨胀到极点。

    他认为,大汉国还有潜力可挖。

    就因为这样想,他才会下令休养生息两年,然后再向匈奴举起他的屠刀。

    就是因为准备的充足,云琅都不敢想,刘彻到底会派出一支怎么样庞大的军队完成对匈奴人的最后一击。

    “泰山封禅为时过早!”

    云琅面对专门来扶荔宫找他的董仲舒如此说道。

    董仲舒翻了翻眼皮道:“现在封禅泰山跟过几年封禅泰山有什么区别吗?

    现在的陛下没有跟古贤人并立的资格,难道几年后就有了?

    始皇帝统一六国这样的盖世功业,老夫依旧认为不足以祭拜泰山,不足以向神灵夸耀功绩,更不足以代天宣授神权,皇权归一之事。”

    云琅笑道:“既然知晓陛下的功业不足,先生为何还要怂恿陛下早日封禅泰山呢?”

    自从在云氏开了儒门大会之后,董仲舒在云琅面前就很少再有伪装。

    轻轻地挥动一下刚刚愈合的左臂道:“陛下需要这样的一场大祭祀来证明自己皇权的正统性。

    儒家也需要促成这样的一场大祭祀来宣扬儒家的正统性。

    这是一件相辅相成的好事情,既然对谁都有利,封禅泰山的门槛不妨降低一些。”

    云琅摇头道:“此言差矣。”

    董仲舒懒懒的道:“君侯要反对?”

    云琅点点头道:“确实要反对,不过呢,我要反对的不是陛下,而是先生您啊。”

    董仲舒嘿嘿笑道:“有何不妥之处?”

    云琅站在窗前忧伤的道:“先生在泰山隐居之时,听闻国朝大征贤良策。

    当时先生曾经遗憾的说,您养育多年的绝世美人就要下嫁给帝国年轻的皇帝了。

    那个时候,先生对我儒家的立意是何等的高远,以后,先生也是以对待绝世美人的态度来安置我儒家的。

    晚辈不明白,我儒家走到现在,明明已经在光明大道上纵马狂奔,迟早会抵达我们的目标。

    现在因何就放弃了最早之前制定的策略,光明大道不走,非要抄荆棘密布的小路呢?

    如此一来,不仅仅有辱我儒家,也拉低封禅泰山的标准,只要先生开了这个先例,从今往后,只要是帝王,不论他是否英明,就会去泰山封禅。

    如此,泰山封禅再无荣耀可言。

    我儒家虽然达到了最低目标,却没了起始高度。

    这可不是先生准备让我儒家走长路的打算啊。”

    云琅的话很有道理,也非常的真诚,董仲舒思忖良久,看着云琅道:“也算是肺腑之言。”

    云琅笑道:“先生年纪大了,这一点云琅知晓,却不能做急功近利,倒行逆施的事情啊。”

    董仲舒哈哈笑道:“再议,再议……”

    说着话,就大笑着离开了扶荔宫。

    随同董仲舒一起来扶荔宫的弟子吕步舒道:“云琅此人不可信!”

    董仲舒闭着眼睛微微叹息一声,吕步舒虽然经学不俗,到底眼皮子太浅,就眼光一道与云琅相差甚远。

    想到此处,董仲舒心情虽然烦躁,依旧耐着性子对吕步舒道:“人之受命于天也,取仁于天而仁也,这才是老夫怂恿陛下泰山封禅的主要原因。

    皇帝要成为天子,我儒家也必须将“仁”字与天子一起根植在天地间。

    皇帝功业不足就要封禅,这样就会造成我们所要宣扬的仁念也占据不到高位。

    唾手可得的东西无人珍惜,唯有历经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人们才会永远珍藏。

    这就是云琅所说的起点太低,所以,他说的话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陛下明年就要征伐四方,两年之后就能初见成效,既然皇帝都能再等两年,老夫如何就等不得呢?”

第十四章不可控的才要控制

    第十四章不可控的才要控制

    霍去病只要进了军营,就会把自己家抛在脑后,军营里的枯燥生活,他即便是过一辈子也不觉得厌烦,如果有可能,他想一辈子都住在军营里。

    这一点,云琅就做不到,李敢也做不到。

    跟霍去病把军营当家看的态度相比,云琅觉得军营就是一个办事情的场所,而李刚则认为军营是他谋生的一个工具罢了。

    扶荔宫的宫墙在不断地被加高,城头甚至还出现了投石机,床弩,滚木石,灰瓶,铅水这些东西也在不断地完善之中。

    云琅甚至利用手里充足的人手,开始改建扶荔宫的宫墙,四四方方的宫墙并没有太多的防守位置。

    因此,云琅想把漂亮的四四方方的直线宫墙,变成曲折面,于是,城墙上就突出去了很多马面墙。

    马面墙突出去三十丈,两道马面墙中间预留了百丈的空隙,这个距离正好处在弓弩的最佳射程之内。

    一旦敌人接近扶荔宫,首先就面对的是马面上的守军,如果敌人贸然从两道马面墙中间直扑城墙,就会面对来自三个方向的打击。

    卫青巡视扶荔宫大营的时候,看了云琅的设计图纸沉默了良久,然后就带着图纸去犬台宫见皇帝。

    如今的犬台宫里并没有多少犬,被云琅肆虐过一次之后,瘸腿的狗都被处理掉了,如今,就剩下不多的几十只狗,在刘彻的指挥下,扑击宫奴捉来的野兔,野鸡,甚至合力向一头抓来的野猪进攻。

    云琅不受皇帝待见的事情天下皆知。

    卫青也就没有带云琅来见皇帝。

    狗太少了,刘彻见围攻野猪的几只狗明显围不住野猪,就哼了一声,回到了清凉殿。

    曹襄牵着两只高大威猛的獒犬笑嘻嘻的站在门口迎接舅舅的到来。

    刘彻瞅瞅两头狮子一般大小的獒犬,满意的笑道:“不错,从哪里弄来的?”

    曹襄先给舅舅见礼,然后笑道:“是捕奴团的人从西海边上带回来的幼崽,饲养了半年,这才敬献给舅舅,多少挽回一下犬台宫的损失。”

    刘彻并不靠近那两只獒犬,等两个强壮的狗奴捉住獒犬之后,刘彻才靠近獒犬上下打量一下对曹襄道:“捕奴团的人居然已经到了西海?”

    曹襄连忙道:“没法子啊,听说平原上的西羌人在不断地往高处跑,捕奴团的人也只好跟进,这样,追着,追着就到了西海。”

    对于捕奴团,刘彻是看不起的,只是因为大汉人对奴隶的渴求几乎没有止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其发展,准备等大军荡平周边蛮族之后,在考虑如何处置这些人。

    毕竟,一旦国朝扫平妖氛,四海平安之时,盛世就该有个盛世的样子,不能被这些腌之辈坏了国家的风气。

    至少,汉人就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这一次的大考,你曹氏推荐了多少人?”刘彻看完狗,就坐了下来,举着茶碗等曹襄回话。

    “曹氏此次一个人都没有推荐,至于那些凭借自己本事去参加大考的人,外甥还没法子控制。”

    刘彻看了一眼有些得意的曹襄道:“你曹氏门生有通过考试的把握吗?”

    曹襄迅速的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呢,曹氏有几个族人学问确实不错。”

    刘彻点头道:“凭借真本事考上来的,总比你们硬生生推给朕,让朕给他们封官加爵来得好,也让朕的心里更加舒坦一些。”

    曹襄笑道:“曹氏今后不再随便举荐什么贤良了,除非是真的贤良,让我觉得不推举一下都对不起舅舅您的那种贤良。”

    刘彻笑了,示意隋越给曹襄一杯茶。

    等曹襄捧着茶碗笑眯眯的等舅舅再夸奖他两句话的时候,就听刘彻道:“你将曹氏给分割了?”

    曹襄吃了一惊,捧着的茶碗里的热茶烫在手上都没有知觉。

    刘彻又道:“害怕什么?”

    曹襄连忙道:“曹氏人丁见多,每日都有新生儿降生,如果再不切割一下,外甥就没办法控制了。

    现如今,除过平阳县曹氏乃是祖宗之地不可丢弃之外,外甥已经将巨鹿郡,汝南郡,江都郡三处的曹氏子弟分割出去了,从今往后,这三族将不再听命于平阳侯府,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刘彻道:“真的?”

    曹襄放下茶碗道:“确实如此。”

    “嗯,朕知道了,一会陪朕进午膳。”

    曹襄大喜,舅舅一般不喜欢请人吃饭,看样子,分割曹氏一事让舅舅非常的满意。

    曹氏是真的已经被分割掉了,只是在沛国曹襄又设立一个小小的曹氏宗族。

    就血缘关系而言,留在沛国的曹氏宗族与平阳县曹氏血缘关系最近,他特意将一些无意于朝堂,也无意于行商,心性淡泊的曹氏族人安插其中,让他们耕读传家。

    他之所以有这个安排,是因为云琅曾经跟他戏言那个地方对曹氏很有好处。

    如果说这话的人换一个,曹襄一定会一笑了之,既然是云琅说的,曹襄就会很看重。

    他早就发现,云琅越是开玩笑说的事情,这件事情就会更加重要。

    卫青来的时候,曹襄正在陪皇帝吃饭,他来了,皇帝就停止了用饭,匆匆的去见卫青了。

    陪皇帝吃饭是一种荣耀,如果皇帝不在,曹襄对于皇宫中百年来从未改变过式样的饭食就非常的鄙视。

    皇帝刚刚走,他就丢下筷子,刚才为了装出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吃下去了一块大肥肉,如今顶在喉咙眼里难受至极。

    重重的在胃部来了一拳,才把那块黏糊糊的肉给吐了出来,还多吐了一些别的。

    肚子终于舒坦了一些,就是嘴里油腻的厉害,喝了一大杯水漱口之后,就留下满地的狼藉给宦官收拾。

    他很想跟舅舅再待一会,看看他对曹氏门人参与大考有没有别的意见。

    或许,从舅舅嘴里得知的考试方法,才应该是最稳妥的消息。

    “马面墙?这是什么东西?”

    刘彻听卫青说完,就奇怪的问道。

    “是云琅在扶荔宫修建的一种护卫城墙的城墙,其实很简单,就是从城墙上突出去一块,不算远,正面突出去三十丈,两侧的马面就很短了,只有十丈。”

    刘彻想象了一下还是不解其中意,就摇头道:“有什么用处?”

    卫青道:“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改变,对于攻守两方人马来说,却有天大的变化。

    陛下且看!”

    卫青说着话就打开图纸,指着城墙外凸出来的部分对皇帝道:“这就是马面墙!

    以前的时候,我们面对敌人攻城,只有城墙这一道屏障,如果不能从城门口派出兵马与敌人肉搏,我们只能站在城墙上用弓弩,投石车,这些东西来打击敌人。

    如果有了马面墙,陛下且看,我们就能从三面向攻城之敌投掷武器,让敌人三面受敌,加速敌人的崩溃。

    最重要的是,有了马面墙,敌人的攻城车,云梯就不能轻易靠近城墙,这对守城一方来说太有利了。”

    听了卫青的解释,刘彻终于弄明白了这个马面墙的作用,对于云琅做出来的这个东西,刘彻并不感到意外。

    他看重的就是云琅的革新能力,如果他中规中矩的在扶荔宫训练兵卒,才会让皇帝失望。

    “派监军使吧,上林苑突然出现这样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必须有监军使监督城池修造。”

    刘彻第一反应就是监督,这座堡垒就在皇城边上,能否成为皇城的奥援,就要看这座城池掌握在谁的手里了。

    卫青皱眉道:“扶荔宫已经成了卫将军建牙之所,这监军使不好派。”

    刘彻笑道:“曹襄去!”

    卫青连忙道:“不妥!”

    刘彻似笑非笑的道:“为何不妥?”

    “监督者与被监督者需要对立!”

    刘彻摇头道:“换一个人去更麻烦,云琅如果真心想欺瞒这位监军使,他就算是当着监军使的面使坏,咱们的监军使也发现不了。

    就派曹襄去,一来,云琅会接受,二来,哼哼,出了差错,朕不处罚云琅,他狡如狐,滑如鳝,总不给朕发难的借口,朕处罚曹襄!

    这样一来,比处罚云琅管用。”

    卫青不解的看着皇帝,他弄不明白,皇帝此时难道不该为新出现的这种城池高兴吗?

    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监督。

    刘彻见卫青一脸茫然之色,就叹口气道:“马面墙的作用你给朕解释了良久,朕这才知晓这东西的用处。

    云琅可怕就可怕在这一点,你卫青浸淫军阵多年,没有想出来的法子,在云琅手中出现,就寻常的如同翻掌,走路,吃饭一般普通。

    如你所言,你发觉了这东西的用处,觉得妙用无穷,这样的大事,云琅却懒得向朕请功。

    唉,这样的猴子,还是多约束一下的比较好。”

第十五章夏虫语冰

    第十五章夏虫语冰

    云琅一个月才回一次家。

    这样的行为被霍去病讥笑为守家之犬。

    公孙敖更是向皇帝上书,认为云琅此人不配为卫将军,应该跟他调换一下,充任一个后将军的闲职。

    刘彻却不以为甚,他不觉得云琅整天守在军营里才是在为国尽忠。

    相反,他认为,云琅时不时地将所有权力交给部下,这才是心中坦荡无私的表现。

    因此,公孙敖碰了一鼻子的灰。

    这给了公孙敖好大的疑惑……大汉国固有的规矩在云琅身上似乎都不太管用。

    自从云琅的长史变成曹襄之后,他就更加的懒散了,甚至跟曹襄两人交替去军营守着。

    如此一来,云琅一个月中就有一半的时间可以留在家中。

    陈铜的儿子叫铜子,这跟云琅半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当铜子这孩子跪在云琅面前,恳求云琅让他入军,这就让云琅非常的为难。

    一方面陈铜快要被他儿子气死了,一方面对陈铜收拾他儿子的惨烈场面给震惊了。

    当指头粗细的柳条已经抽断三根了,云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甚至怀疑铜子是不是陈铜的亲生儿子。

    “君侯,您莫要阻拦,今日就让某家将他活活打死算了……”

    事实上云琅还没有喝止,只是觉得陈铜有些过分,在他准备喝止之前,陈铜就气喘吁吁的说出了这番话。

    主动停止揍儿子,跟被别人喝止打他儿子,这是两个概念,万万不可混为一谈。

    “你真的准备让你儿子参军?”

    云琅瞅着陈铜认真的问。

    在大汉国,长子原则上是不从军的,陈铜家虽然是匠户,却也是匠户中顶尖的存在。

    到了他这个阶层,匠户身份不高的缺陷,已经对他们家没有多大影响了。

    等到大汉国的劳役可以出钱代替的时候,就连缺陷都算不上了,比起阶层较高的农夫们来说甚至更好。

    陈铜家大业大,让长子从军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面对云琅质询的眼神,陈铜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云琅也就明白陈铜的要求是什么了。

    “想要依靠军功来提升你家的地位,首先要有军功才成,这东西无法作假,只能自己去战场上杀一个匈奴人,然后提着他的脑袋去军法官那里记功。

    任何弄虚作假的行为,最后的下场都不好,别军功没弄到,反而连累你全家。

    你该知道,冒领军功是个什么罪过,别的罪过花点钱就能抹掉,冒领军功?哼哼!谁沾边谁死,就连我这个卫将军也不会例外。”

    陈铜叹口气道:“两个月前,给铜子说了一门亲事,女家是良家子,嫁到我家算是下嫁。

    前面说的好好地,谁知道,邻近娶亲的时候,他家闺女却嫁给了另外一个良家子。

    我上门理论,却被人家羞辱一顿,我儿铜子气不过,找人家理论,谁知,又被人家殴打一顿……就连我先前送去的定亲礼,也没要回来。

    人家说了,就是准备拿我这个匠户的钱,风风光光的嫁闺女呢。”

    云琅瞅了陈铜一眼道:“真正的哑巴亏啊,估计官府都不理睬你是吧?”

    陈铜耷拉着脑袋只是叹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件事听起来非常的不公平。

    可是,陈铜如果想用这件事上告官府,绝对没有任何可以赢得官司的可能性。

    事情还是出在身份上,如果陈铜也是良家子,借女家十个胆子也不敢悔婚。

    到了陈铜这个匠户还沾点商贾身份的人头上,良家女下嫁,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悔婚才是浪子回头!

    至于坑陈铜的那些钱粮,还不够弥补人家良家女名誉损失的。

    遇到这种事情,云琅在正大光明之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阶层碾压,是所有上位者必须维护的一种制度。

    上位者是制定规则者,所以,他们制定的规则中就绝对没有损害上位者利益来满足下位者的条款。

    陈铜受到了耻辱,想要找回场面,首先他就必须先成为良家子,否则,绝无可能。

    “有决心效死吗?”

    云琅又看了一眼被他爹抽的烂糟糟的铜子。

    陈铜一脸痛苦的转过头,铜子却不断地在云琅脚下叩头,喉咙里发出呜咽之声,看样子,他这一次真的被人家羞辱的不轻。

    “汉律随秦法,虽然免去了很多肉刑,其实呢,相差不大,尤其是军功一道,更是律法森严。

    秦法还是当年商鞅变法的时候制定的,你们可曾知道,商鞅官至大上造,爵封商君,然则,他的母亲却是一介奴隶。

    据说商鞅乃是无父无母之人,为姬娘所收养,竭尽心力的养育这个儿子。

    结果呢,她将儿子培养的非常出色,当公孙座准备邀请商鞅为门客之时,为了绝商鞅的念想,姬娘自挖双目,成全了他的这个义子。

    就是这样一个对商鞅恩高似海一般的女子,以商君的地位功绩,竟然无法改变她的奴隶地位。

    当商君把姬娘唯一的儿子黑夫送上战场,目的就是想让黑夫以奴隶之身立下军功,好改变他们的地位……结果,很不幸,在与魏武卒的大战中,黑夫战死了,临死前没有任何斩获。

    姬娘在陪伴商君车裂之时,她的身份依旧是一个奴隶!

    陈铜,你难道还想让自己的儿子走这一条路吗?”

    陈铜流泪道:“既然不能向上走,那就娶匠户之女也好,门当户对也罢。”

    铜子跪在地上咆哮一声,爬起来就朝外狂奔而去,这时候的铜子还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

    铜子跑了,云琅陈铜枯坐在大厅中,两人心中都很不是滋味,相视苦笑,都觉得人的一生好没有意思。

    “我认了。”陈铜慢慢起身。

    云琅道:“桑弘羊也是商贾之子。”

    陈铜摇摇头道:“桑弘羊虽然是商贾,却没有入籍,而且他家乃是大富之家,最后一代拥有贱籍的时间已经过了三代了,铜子的乃是黔首……还需要再过几代!”

    目送陈铜离开,红袖就从帷幔之后走出来,靠在丈夫身边道:“杀人不见血啊。”

    云琅笑道:“说来可笑,我这个前秦太宰传人的身份在大汉国居然依旧是贵族。”

    红袖笑道:“贵族就是贵族,哪怕是敌人依旧是贵族,大秦国承认的,大汉国依旧会承认,虽然前秦的贵族会被大汉的贵族杀掉,却是以贵族的礼仪杀掉的。

    不仅仅是前秦,您去朝堂看看,如今在世的勋贵中,六国余孽何其多。

    只要活下来的自然依旧是贵族,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云琅揽着红袖纤细的腰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觉得自己其实很幸运,如果没有在第一时间认识太宰,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认知……现在想要从黔首野民,混到勋贵位置,何其的艰难。

    比起大汉朝的其余人,云琅清楚,从今以后,勋贵们的地位会越发的高不可攀,然后,这个世界就会被豪强们接手,那些想要向上攀爬的人,除过奉献自己最宝贵的性命之外,剩下的,就只能期待乱世的降临。

    “妾身的孩子将来不会受人欺负吧?”

    红袖抬起脸,笑吟吟的看着丈夫。

    云琅吃了一惊,摩挲一下红袖的小腹,吃惊的道:“你不会也有身孕了吧?”

    红袖有些失落的摇头道:“没有。”

    云琅拍拍额头道:“我就说嘛,我哪来这么好的命。”

    红袖倔强的抓着云琅的手恨恨的道:“会有的。”

    云琅不由得失声笑道:“那是自然,在这个大时代里,投资什么东西都不如投资孩子,这才算是真正的一本万利的买卖!”

第十六章因材施教

    第十六章因材施教

    子孙满堂才是古仁人追求的最高生活目的。

    他们追求子孙满堂的原因,并非是为了散播自己的基因,而是为了可以更好的生活。

    在这个婴儿夭折率高的吓人的时代里,一个孩子想要安全的长大成人,没有一点运气是不成的。

    一个贫穷的人,如果想要变的富裕,他们会怎么做呢?

    依靠自己的智慧成为人上人?

    还是依靠自己的武勇为自己搏一个马上封侯。

    亦或是依靠经商,让自己最终富甲天下?

    这三种选择对云琅这样的人来说,基本上没有难度,只要他想干,他就会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而大汉的百姓绝对没有这样的能力。

    他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力气在土地里找食物吃,然后娶一个跟自己一样贫穷的妇人结婚。

    生子,是他们最大的希望,只有生子他们才能在失去劳力之后依然能够依靠自己的儿子活着。

    在大汉国,父亲一般情况下都是一家之主,当父亲这个一家之主驱使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们为家庭劳作的时候,总会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剩余……

    老一辈人逝去之后,他们的儿子会继续沿着父亲的脚步继续重复以前的生活。

    如果侥幸活在天下太平的年代里,这样的积蓄就会一点点的继续下去,直到这个家族出现了一个不甘心平凡的人……

    云琅认为这样的人家成为富户的概率很低,成为官员的人更少,能够像他一样成为侯爷的人,基本上不可能。

    其实呢,因为总是出现这样小概率的不可能事件,才让天下人拥有人世间最宝贵的希望。

    希望,这东西就是一个国朝赖以生存的基础,当一国之民连希望都被剥夺,这个国朝也就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刘彻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更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他从不吝惜将希望给自己的国民,不论是从军,还是准备要召开的博学鸿儒大考,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问出处。

    云琅相信,这次考试一定会出现几个底层人物,这是必定的,这也是天下学子们孜孜以求的。

    在大汉,不论是朱买臣马前泼水,大快人心的宣泄,还是万担君石奋满堂富贵的煌煌场景,都给了穷人子弟在寒冬中苦读的动力。

    经过陈铜的事情之后,云琅终于明白皇帝为何会活活的逼死李蔡这个可怜的丞相了。

    大汉国这几年并非都是风调雨顺,百姓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怨愤的。

    弄死一个宰相大快人心一下并没有坏处。

    “读书呢,不是要你们死记硬背书里面的道理,而是要你们通过读书来让自己变得聪慧。

    读书呢,其实就是一个改变你们思维方式的过程,让你们通过了解别人的思想,最终总结出自己为人处世之道。

    书里面的道理其实无所谓对错,因为他们都是死的道理,而这个天下,终究是人的天下,再高深的道理也需要人去执行,既然道理是通过人来传播的,那么,必然就会镌刻上浓烈的个人印记。

    在我西北理工读书,首先,就要忘记那些所谓的大人物的语言,学会自己思考。

    甚至,希望你们能从大人物的话语中找到漏洞,在心中加以修正,找到真正的真理。

    为师不在意你们将来会不会成为一个大奸大恶之徒,我只要求你们不要丢失人性,做事之前,将自己放在人的立场上衡量一下,然后再去做事。

    你们一定要记住,尽信书,不如无书!”

    霍光不在,张安世又没有真正的融入西北理工,所以,在红袖给他的五个弟子授课的同时,云琅也会给他们讲述一些后世读书的法门。

    云琅今天教的学问应该很重要……金日隔着荷塘,见云琅有些慷慨激昂,他座下的弟子们也一个个正襟危坐,听得很认真,即便是最懒惰的霍三,也难得没有偷懒。

    就在刚才,金日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冲进那座水榭里,他很想把霍三从座位上提起来丢掉,然后自己坐下去。

    金日相信,如果自己是霍三,云琅讲得每一个字他都不会忘记。

    云琅讲完了今天的课业,留下孩子们在水谢里临帖,他找来的帖子,无一例外都是刘彻的字。

    在这个书法还没有盛行的时代里,作为一个还能当很多年总阅卷官的刘彻,如果看到有人写的字跟他的字体很相近,在唯心论强大的作用下,即便是这些孩子的文章稍微差一点,也有很大的几率出头。

    金日站在荷塘边上,衣袂飘飘的样子就连云琅都不得不赞叹一声好颜色。

    “拜见君侯!”

    金日施礼的样子中规中矩,毫无瑕疵。

    云琅取过金日手里的书本,瞅了一眼道:“《春秋》的微言大义一定要读懂,读通,自书中取一言立志,而后再以书中道理来淬炼自己的文胆,坚定自己的意志。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这是书中精粹,也是学问的最高体现,我们学这些圣人言,要的就是在今后做事的时候,要以仁义之念来衡量自己,确定自己的做事标准,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坚守自己的志向节操,所以,孔丘说:杀身成仁!

    孔丘的弟子弟子颜渊、仲弓、司马牛、樊迟都曾问孔子何为仁,孔子的回答各不相同。

    如果你了解了孔丘所说的仁,那么,你就该知晓君子离不开仁德,那怕在仓促匆忙的时候、颠沛流离的时候也一定是与仁德同在。

    尔身为匈奴人,这就是你的原罪,想要在大汉国成为一个重要的人,就需要你百倍,千倍的付出,时时刻刻牢守仁义,只要时间长了,别人只会看到你身上的仁德,看不见你的匈奴人外表。”

    金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向君侯请安,君侯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在第一时间,教导自己。

    云琅见金日双目泛红,就笑着将那本《春秋》重新放在金日手里道:“《春秋》就是《春秋》何来那么多的流派,不论是董公的《公羊春秋》,还是夏侯氏的《谷梁春秋》亦或是《左传春秋》都不过是《春秋》的延伸版本。

    你性子粗疏,只要肯花时间在《春秋》上,迟早,会有自己的感悟。

    等你有了感悟,再看别派《春秋》,那时候你会发现一本《春秋》堪称倒尽人间至理。

    此时啊,读书之乐才会出现,你现在,就是在死读书罢了,未得其门而入。”

    金日连连点头,云琅等他将自己说的这些话都消化了,就笑着问道:“可有所感悟?”

    金日惭愧的道:“晚生还需先生教导。”

    云琅呵呵笑道:“管理书房的仆妇告诉我说,你已经快把书房里的书读光了?”

    金日一张脸顿时就红了,呐呐的道:“书架最上面那一排《基础算学》一类的书,晚生看不懂。”

    云琅大笑道:“你本就不该读懂才对。”

    “这是为何?”

    “因为那些书都是从事专门研究星象,算学,的富贵闲人才需要读的书。

    我知你志不在此,莫要为了一些旁门杂学就坏了自己的上进之路。”

    金日轻声道:“霍光霍兄似乎深谙此道。”

    云琅叹口气道:“他学这些东西是为了磨练心性,这孩子太聪明,而太聪明的孩子福气薄,之所以教他这些东西是为了分散他的精力。”

    “聪明些难道不好吗?”

    云琅拍拍金日的肩头道:“你的年纪还小,还不能理解其中意。

    呵呵呵,别人教徒盼聪明,我愿我徒愚且鲁,无病无灾到公卿!”

第十七章亲疏有别

    第十七章亲疏有别

    金日悲凉的朝云琅施礼道:“我若有这样的长辈,就算是一事无成也快活无比。”

    云琅背过手,瞅着被风吹翻的荷叶叹口气道:“匈奴人以天为父,以大地为母,以苍狼为兄,以牛羊为妻子,过着牧云逐草的日子。

    天高水远,人就变得渺小,所以你们就很难将人命看的金贵起来。

    对你们来说,多一个人就要多吃掉一份牛羊,就要侵占一份草地。

    于是,很自然的,匈奴人只能通过杀戮,才能将草原上生活的人保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这样才能有足够的食物活命。

    你生在草原,就该知道,狼群的数量不能太多,狼多了,草原上的猎物就会减少,很多狼就捕捉不到食物,到了这个时候,狼群就会相互厮杀,直到食物的数量可以养活剩下的狼群为止。

    这就是匈奴这个族群,虽然称雄草原百年,有过无数辉煌的战例,强大无比,却在遭受了三两次失败之后,就一蹶不振的原因。

    大汉国可以忍辱百年,可以经受匈奴无数次劫掠入侵,可是啊,只要国内的没有乱,他的力量就会积蓄起来,直到有一天,如你今天所见的一样,匈奴人再也无力南下。

    劫掠让匈奴并没有变得强大,相反,变得更加孱弱了,以前的匈奴人在风雪中跋涉,与天地抗争,所需不多,只要有牛羊,他们就能坚强的活下去。

    劫掠之后呢?

    匈奴人学会了享受,他们知道了帐篷里比露天暖和,桑麻制作的衣衫比兽皮穿着舒适,有了香料的食物,就是比清水煮出来的好吃……

    习惯了这些,却没有汉人的生产手段,与汉人做生意交换,又不是匈奴人所长,毕竟,匈奴人的物产实在是太少了。

    匈奴与大汉人的矛盾就是这样结下的,没有任何调和的可能性。

    金日啊,你该知道,到了明年,匈奴人灭亡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你见过大汉的军伍,见过大汉国内的情形,也知晓匈奴人的现状,你觉得匈奴有可能获得胜利吗?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日子过习惯了,就耐不得约束,大汉国的礼法,在匈奴人眼中就成了羁绊,唉,战马的脚上绑上绳子,该如何奔驰呢?

    就算是这一战匈奴人胜利了,那又如何呢?

    大汉国继续养精蓄锐十年,又可以组织一次这种规模的战斗,十年后的匈奴人还能抵挡的住吗?”

    金日拜倒在地,泪流满面。

    他知道,云琅没有说一句假话,事实就是如此,他担任皇帝马监一职,亲眼见过,大汉国是如何日夜不停的打造武器装备他的大军的。

    仅仅是云氏,长门宫,这两处,一年制造的铠甲,武器,就足够大汉国装备出一支一万人的铁甲军队。

    “可是,匈奴人总要活啊。”

    云琅怜惜的将手放在金日的头顶道:“没人愿意让匈奴人活,不仅仅是汉人不喜欢看到活着的匈奴人,其余的族群也不希望看到匈奴人继续活着。

    这些人都深深地记得,匈奴人当年强大的时候,给他们带来了多么可怕的灾难。

    破鼓万人捶的局面已经出现了……

    也就是说,在东方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了匈奴人生活的空间。”

    金日泪眼朦胧,抱着云琅的小腿哀告道:“我们就没有活路了吗?”

    云琅喟叹一声道:“匈奴一族最黑暗的时代已经来临了,想要匈奴人活下去,就要有足够强大的一颗心,彻底抛弃你的妄想,把自己融入大汉国,才有可能活下来。

    一滴水如何才能不干涸呢?

    将它放进江河大海去试试……”

    “大汉这条江河能接受我这颗来自匈奴的水滴吗?”

    云琅将金日拉起来,笑着道:“试试吧,总要试过之后才知道。”

    “张安世希望我去杀死浑邪王!”

    云琅愣了一下,然后道:“这就是你在大汉人眼中的样子。”

    金日擦试一把眼泪道:“我不想杀浑邪王,尽管他杀了我的父亲,可是,我还是不想杀浑邪王。”

    云琅大笑道:“你是对的,这就是我常说得,基于人的考虑,然后再选择自己做事的方法。

    你要是杀掉浑邪王,只会让汉人更加的看不起你,哪怕你是匈奴人,背叛的是匈奴人,而背叛本身在大汉国,就是一种被人鄙视的行为。

    看来,你读《春秋》已经读出一些味道来了。”

    “我今后该怎么做?”金日见云琅准备要走了,连忙问道。

    云琅指着金日手里的书道:“从这里面找答案吧,天底下的道理其实都是互通的。”

    说完话,云琅就沿着荷塘去了内宅。

    金日颓废的跌坐在荷塘边的石头上,今天,他觉得有很多的收获,匈奴人从来不会用云琅的这种视角去看匈奴。

    他们只会在草原上点起篝火,献祭人命,然后希望能从火焰的形状中获得昆仑神的神谕。

    云琅的话,让金日的脑子很乱,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地想一想云琅说的这些话。

    宋乔给云琅端来了茶水跟点心,有些疑惑的问道:“您用一上午的时间教导你的弟子,妾身不觉得奇怪,为何还要在那个匈奴人身上花费那么多的时间?”

    云琅喝口茶,微微一笑,并不打算解释。

    “快说啊!”挺着肚子坐在一边的苏稚立刻就不耐烦了。

    云琅瞅瞅苏稚大的吓人的肚皮无奈的道:“一个好学的孩子向我求教,我自然会提点一下他,这是作为人的一部分人性,不能因为他是匈奴人就拒绝。”

    苏稚那脑袋凑过来,贴着云琅的脸道:“我觉得你没安好心。”

    云琅大笑道:“我有没有安好心,金日自己知道。”

    宋乔坐在云琅对面道:“我如果是金日就不该向你求教,你会把他教坏的。”

    云琅摊摊手道:“你夫君是个坏蛋吗?”

    苏稚吃吃笑道:“从你开山大弟子做事的方法,就能看出你把一个好好的孩子给教成什么样子了。”

    “哦?小光那边有动静了?”

    “滇国彻底消失了。”

    云琅闻言笑道:“滇国不是已经消失了么?”

    “洱海边上的昆明部落被郭解攻破了,据说全族上下在洱海边上宁死不降,最后被郭解给杀光了。

    皇长子就在滇国设置了,云南,比苏,邪龙,叶榆四个县,还命益州刺史往这里派遣官吏。

    妾身就不明白了,郭解把人都给杀光了,益州刺史府派去的官员治理谁去?”

    云琅笑道:“这都是皇长子跟郭解干的事情,与小光没有任何关系。”

    宋乔摇头道:“如果只看官方的奏报,妾身确实会认为此事与小光无关。

    问题是,小光要从家里抽掉六个管事进入滇国,他还从卓氏那里抽掉了一百三十个有经验的矿奴一起进入滇国。

    如果仅仅是这样,妾身觉得小光这孩子可能在滇国发现了宝贝,准备调人去挖矿。

    直到昨日,霍氏,李氏,一起来找妾身,说小光在问她们讨要伤残老兵,妾身才知晓别人在滇南打生打死的时候,他却盯上了滇南的铜矿,以及寡妇清在滇南废弃的朱砂矿。

    明面上,大部分矿都归国家了,最肥的一块却被他私自留下来了。

    你说说,这孩子的胆子是何等的大!”

    云琅微笑道:“你弄错了,矿是皇长子的,只不过他们喜欢把出产的矿卖给我们而已。

    你以为郭解真的把昆明族属全部杀光了?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宁死不屈的人,还不是都被皇长子弄去矿山给他挖矿去了。”

    宋乔吃惊的道:“他没可能瞒得过陛下的。”

    云琅大笑道:“谁告诉你皇长子要隐瞒陛下了?陛下之所以会派皇长子出征,就是在给他分好处。

    固有的铜矿,朱砂矿不能动,只要是新发现的矿,或者不在记录名册上的矿,基本上都是皇长子的。

    霍光只是顺应陛下的心思做事,让陛下满意,让皇长子满意,也自然要让他师傅我满意。

    好了,这孩子已经很努力了,他需要的东西就给他,不要再给他人为的设置障碍。

    他如今还在潮湿的密林里苦挨岁月呢。”

第十八章硝烟四起

    第十八章硝烟四起

    “说起来,他年纪还小,就干这些大人都干不了的事情,难为他了。”

    宋乔见丈夫有些痛心,思量一下霍光的处境,顿时就忘记了那小子的干下光辉伟业。

    云琅苦笑一声道:“他从小就喜欢干大事,喜欢过这种前人没经历过的事情。

    很多时候啊,我都在想,那具小小的身体里到底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苏稚不耐烦的道:“你不也是这样的么?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说起这些,你可比你徒弟干的精彩,六天前卓氏来给我请安,说起你们以前的事情,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说着话就踹了一脚卧在地上的老虎又怒吼道:“没一个好东西,一人一虎就厚颜无耻的去偷看别人洗澡。

    被人发现了,就丢下老虎顶缸,自己跑了,老虎还跳进水塘里吓唬人,你们干的都是些什么事情。”

    老虎不满的叫了一声,立刻就凑到云琅那边去了。

    云琅吧嗒一下嘴巴道:“荒野中,突然发现有一群美人儿在露天洗澡,我要是不看才是错误。

    你在家里的时候,我是没机会偷看,要不然,你的清白早就不保了。”

    苏稚大笑道:“我有好几次洗澡的时候都没有关门,怎么不见你来偷……”

    两人越说越不像话,宋乔拍了苏稚一巴掌,才让这个女子闭上嘴。

    今天,苏稚的话有些多,自从云氏被老丈人暗算了一把之后,苏稚一般情况下就很少说话。

    原本,她跟宋乔一样,对卓姬都是不理不睬的,苏稚也从来不把自己当云氏的妾。

    现在,卓姬却能去找她说话,这就说明,在不知不觉间,苏稚已经把自己真正放在了妾的位置上了。

    想到这里,云琅就很是感慨时光这个东西,在他的磨练下,再高傲的人,也会被逼迫低下自己的头。

    “六月十九是小稚的生辰,师傅师娘送来了很重的礼物。”宋乔看着丈夫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

    “有多重?”

    “六千金。”

    “老丈人他们只送礼不来喝酒?”云琅瞅瞅板着脸坐的笔直的苏稚笑道。

    “不来……我不让来。”

    云琅笑道:“来不来的其实没关系。”

    苏稚的嘴皮子哆嗦一下道:“您不记恨?”

    云琅叹口气道:“怎么可能不记恨啊,知道不,陛下如今跟看猴戏一样的等着看我报复我的老丈人呢。

    我怎么可能让他看我的猴戏呢。”

    苏稚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淌下来了,抱着云琅的胳膊道:“求您放过他们。”

    云琅擦掉苏稚的眼泪道:“蠢女人啊,你才是我放过他们的最大原因。

    不是因为什么皇帝。

    只要一想到我报复了他们,你这一辈子都就没了笑脸,我就觉得亏得慌。

    看看你这些天过的什么日子啊,谨小慎微的那里还有一点昔日苏稚的模样。

    以后少跟卓姬在一起,那个女人对我,对所有姓云的不错,对你们就未必了。

    你去告诉老丈人,我把上次的事情忘记了,同时也忘记了他们,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他们就好。

    也不许他跟别人提起他是云氏姻亲。

    六千金给他送回去,那是你跟阿乔的聘礼,是他该拿的,除此之外,我们再无纠葛。”

    苏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在云琅的怀里委屈的道:“我本来好好地,他们不给我长脸啊。”

    云琅笑道:“前些时间没跟你说这事,是担心你不信,恐怕老丈人也不信,时间过了这么久,现在说出来可信度高一些,满意了么?”

    宋乔在一边笑道:“夫君知不知道师傅师娘他们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云琅冷笑一声。

    宋乔道:“师傅,师娘留在长安,不敢踏出家门半步,更不敢逃离长安。

    只盼着夫君杀了他们泄愤,可以放过在山东为官的小师弟。”

    云琅道:“这是欺负我良善啊,他们在山野中过的日子太长了,对京城的人情世故懂得的太少了。

    我如果要拿他们泄愤,苏稚的弟弟苏焕有可能活命么?勋贵如果要杀人,就一定会妥妥的杀全家,他们绝对不会留下后患来的。

    行了,这事情就这样了,警告的话小稚去说,天老爷哟,我怎么就能碰上这样一位利欲熏心的老丈人呢。“

    苏稚慢慢起身,面对云琅恭恭敬敬的施礼,然后压抑着哭声离开了屋子。

    “老丈人敢来这?”

    “卓姬带进来的。”

    “卓姬什么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进庄园了?”

    “您不是说了,家里永远都有她居住的一座小楼,温泉水渠边上的那座秀楼,就是人家的。”

    云琅抓起宋乔,将她按在膝盖上在她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几巴掌。

    宋乔挨了打,反倒没有刚才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了。

    如果不是为了师傅师娘一家人,她才不会准许卓姬进入家中,这方面,她有绝对的权威。

    “人呐,只要看重某件事,就没了基本的判断,人家卓姬就能清清楚楚的看出我没有追究老丈人的意思,你们两个笨蛋却整日里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最终让人家用一桩没本钱的买卖轻易地进入了云氏庄园,只要进来了,再想赶走,那就难喽。“

    宋乔趴在云琅膝盖上并没有起来的意思,笑嘻嘻的道:“卓氏那么大的产业,她一个人守着怪可惜的。”

    云琅无声的笑了一声,见宋乔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夫妻多年,那里还会不知道她什么心思,就抱起宋乔径直去了卧房。

    下午吃饭的时候,卓姬果然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云琅的饭桌上。

    挨着云琅坐的永远都是苏稚,宋乔独自一人坐在云琅对面,卓姬,红袖只能坐在桌子两侧。

    饭桌上的情形非常的微妙,云琅一句话都不说,苏稚几乎要黏在他的身上了,根本就不用他动筷子,苏稚就会把食物放进他嘴里,说话还嗲生嗲气的。

    红袖早就习以为常了,苏稚以前就最受夫君宠溺,现在还是一样。

    倒是卓姬不停地抬头看他们两个,非常的好奇。

    “孩子们呢。”

    云琅吃了饭,没看见孩子们,就问对面的宋乔。

    “孩子们都在别的屋子吃,有云音看着。”

    “以后一起吃饭!”

    宋乔怒道:“小稚都坐你怀里了,孩子们怎么过来。”

    苏稚不搭理师姐,继续坐在云琅腿上笑的没心没肺的。

    “你就一直宠着这个傻子吧!”

    宋乔擦拭一下嘴巴就扬长而去,神情冷漠,跟刚才床榻上火热的宋乔判若两人。

    红袖吃过了饭,瞅见饭桌上的形势不对劲,就笑吟吟的站起来说一句“我去看孩子们”就跑了。

    苏稚冷漠的对卓姬道:“我要跟夫君午睡一下。”

    卓姬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汤,瞅着苏稚道:“总不能在饭厅里午睡吧?

    我的那座小楼,被我装上了冰山,夫人身子重,不如去我哪里小憩片刻,妾身跟夫君要说道说道云音的事情。”

    苏稚可以无视卓姬,却不能无视云音,现如今被人家拿云音说事情,她发现自己竟然毫无办法。

    听卓姬已经开始吩咐丫鬟去找云音了,只好从丈夫的腿上站起来,气鼓鼓的走了。

    卓姬起身给云琅倒了一杯茶,就靠着云琅坐下来,腻声道:“你对这个傻子怎么这么好?连她父亲暗算您的事情都能轻易饶恕,这太出乎妾身的预料了。”

    云琅闻着卓姬温热的身体散发的温香,喝了一口茶水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追究的。

    另外,你应该一点都不奇怪才对!”

    卓姬习惯性的将头靠在云琅的肩膀上道:“这是典型的聪明人办傻事。

    不过呢,这样的傻事您在妾身身上已经犯过一次了,因此,再来一次,妾身也不感到奇怪。

    事情办的别扭,人相处起来却越发的舒服。”

    “怎么,富贵城的大宅子不住了?”

    “妾身一个人有什么好住的,这里的小楼虽然小点,却是妾身的家,以后就住这里不走了。”

    云琅嘿嘿笑道:“你想要清静的日子,这里可没有,也不可能有。”

    卓姬同样嘿嘿笑道:“妾身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的清静日子,早就过腻味了。”

第十九章辨识枕边人的法子

    第十九章辨识枕边人的法子

    过上好日子是每一个人的愿望,不过呢,好日子在每个人眼中都不太一样。

    平日里在外边呼风唤雨的卓姬,来到云氏庄园之后居然能乖乖的在宋乔面前俯首做小。

    当然,也仅仅是宋乔,在苏稚,红袖面前,她就显得硬气很多,如果不是因为苏稚有身孕,红袖处处退让,云氏早就硝烟四起了。

    宋乔干净利落的从卓姬手中收回了销售蜀锦的铺面跟人手,卓姬毫不犹豫的上手奉上,还问宋乔要不要书籍售卖的渠道,如果要,她也会立刻献上。

    如今,宋乔还在跟苏稚,红袖商讨,要不要接收。

    平叟越发的老了,住在百花园里悠闲自得的如同主人,他的两个儿子,如今一个去了军中担任营司马,一个在云氏接任他哥哥的职位成了谒者。

    平遮去当官了,那么,从今后他将不再回到云氏,营司马乃是一千担的官职,这就是平遮忠心耿耿的在云氏劳作五年的酬劳。

    平叟今日泡的茶水碧绿,说是新茶。

    云琅却不喜欢过于碧绿的茶水,一般情况下,这种颜色碧绿的茶水都非常的苦涩,难以入口。

    “颜色,口味,你只能要求其一,不能两全其美。”

    平叟似乎有话说,估计弄了一壶不好喝的茶水弄话引子。

    “那是你技艺不到位,如果技艺真的出神入化了,色香味俱全的茶水也不是没有。”

    平叟瞅了云琅良久这才放下茶杯道:“蜀中的生意已经大到了卓姬不敢继续掌管的地步了。”

    “这就是卓姬要逃回来的原因?”

    “是啊,陛下,长门宫,皇后,皇长子,皇族,勋贵,官员们的利益在蜀中纠缠,已经分不出你我了。

    卓姬还发现,云氏的生意,跟我刚才说的这些人全部都有很深的联系。

    如果有人将云氏当做一根线头,只要拎起来,就会将蜀中形形色色的人全部提起来,最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老夫以为,君侯应该寻找一位真正的大才来掌控蜀中。”

    云琅看了平叟一眼道:“你不成么?”

    平叟摇头道:“老朽没几天活头了,没必要把自己的老命给搭上。

    另外,我也没有带领着云氏蜀中势力在刀光剑影中穿行的能力。”

    云琅笑道:“你觉得蜀中赚到的钱财很多么?”

    平叟舔舔嘴唇道:“仅仅是去年到今年,经过老夫的手就有两万万云钱。”

    云琅摇头道:“云氏铸造的所有云钱加起来也没有两万万枚。

    不要简单的将丝绸,矿物,颜料,甚至金银都算成云钱,这样是不对的。”

    平叟继续道:“十年前,全蜀中的出产也没有两万万钱。”

    “十年前,蜀中的交易也没有如今这般繁盛,蜀中商贾的脚步也没有抵达河西,更没有受降城这样一个跟西域胡商交易的一个地方。

    十年间,蜀中桑产业扩大了十倍有余,矿物出产增加了三十倍,犍为郡的盐井从六十眼,暴增到了八百多眼,蜀中粮食产量也增加了一倍有余,山中野民归化了一百三十万人……

    蜀中有了如此大的变化,产出增加十余倍有什么奇怪的。事实上这才是蜀中该有的模样。”

    平叟连连摆手道:“太多了,太多了,如今的蜀中,就算是黔首都开始吃米饭了……”

    云琅喝了一口平叟推过来的茶水,茶水果然又苦又涩,这该是平叟表达他心头恐惧的一种方式。

    “果然,贫穷才是你们认为的正常世界啊。

    你以为,百姓就不配吃饱饭,不配穿好衣服,不配拥有牛马,不配拥有好一点的房子。

    在你们的心中,百姓就该忙时吃干,闲时吃稀,他们就该穿着破衣烂衫,就该住四面漏风的房子。

    平叟,凭什么啊?

    凭什么他们就不能通过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呢?

    我觉的啊,等到有一天连黔首都开始购买丝绸穿的时候,大汉朝才算是真正到了盛世。“

    “黔首穿丝绸?这不可能!”

    平叟说的非常肯定。

    “把刘婆喊来!”云琅轻声吩咐道。

    平叟连连摆手道:“刘婆不算。”

    云琅指指院子里走来走去的仆妇道:“她们,算不算?”

    平叟摇头道:“不算!这都是君侯给的恩典!”

    “所以说,这是你这种人的第二种自以为是,你以为穷人的幸福生活只能来自于上位者的施舍是吧?”

    平叟平静的道:“难道不是么?过于富裕的百姓,陛下拿什么去策动他们为国征战,为国纳税,为国去远方服徭役?”

    云琅用极为古怪的眼神看着平叟道:“你好像很害怕百姓富裕起来,这是什么道理?”

    平叟笑道:“道理君侯全知道,如果不是君侯开了异族奴隶之先河解开了某家的疑惑,某家甚至会认为君侯有九五龙飞之志。”

    云琅听平叟这样说,好笑的摇摇头,这就是一个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老头子。

    他无法接受这些年大汉国发生的如此剧烈的变化,他想用自己阴阳家的学说来解释这个世界,却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

    他认为,云琅这是在大规模的施恩于世人,是在损害云氏的收息来便宜所有跟云氏打交道的人。

    同理,云氏损失了巨量的财富,想要阴阳平衡,在他看来,只有刘彻的那个位置才能补偿一下。

    这个时间或许会很长。

    他不在乎。

    平叟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马上毫不犹豫的撺掇卓姬进入云氏庄园,哪怕俯首做小,也要住进云氏,无论如何都要成为云氏的女主人。

    云琅笑着又喝了一杯苦茶道:“我的作为你这一套解释说不通。”

    平叟笑道:“不论是五十年,还是一百年,总会有结果的。”

    卓姬居住的小楼其实也不小,云琅一脚踏开卓姬卧房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卓姬正在换衣服,这女人惊叫一声,见来的人是云琅,就放开掩着胸膛的双手,骄傲的站在云琅面前道:“进门的时候喊一声,又不是不让你进来。”

    云琅在跟平叟那个精神病谈话,弄了一肚子的气,现在来到卓姬面前,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自己没有太大的野心?

    卓姬绝对会附和着说她最高的理想也只想当一个云氏的妾室。

    这样的谈话屁用都没有。

    眼看着卓姬媚眼如丝的跨进了澡桶,云琅守在澡桶边上低声道:“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卓姬摇头道:“没有,就算是有,只要您也下来洗澡,我们之间的误会也就没有了。”

    云琅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自从云音出世,你就是云氏的女人,这没什么好说的。

    你不用总拿你的身体来诱惑我,有时候不用你诱惑,我自己就会送上门,说不定你比想的还要癫狂一些。”

    卓姬脸上的媚态终于没有了,探出一只手按在云琅的心口道:“继续说。”

    云琅点点头道:“好,我继续说,无论是平叟,还是你都想错了。

    你夫君的志向不在你们想的那个方向。”

    卓姬点点头道:“我知道啊,是平叟那么想而已,蜀中的收息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跟控制,所以他就很害怕。

    他害怕夫君会用这些钱去筹谋天下,见夫君把这些钱并没有收进金库,而是重新放贷给蜀中商贾,百姓,就认为夫君的心思很大,左右思量之后,决定全力帮助夫君达到目的。

    妾身就是想回到云氏居住而已,一家人总该住在一起,哪怕起了纠纷,也比妾身一人孤零零的好。”

    “你是这么看我的?”

    卓姬探出一根食指挑起云琅的下巴,笑吟吟的道:“每次我们过房事到了情浓的时候,您都说要怎么死我来着?

    话说了很多,却没有一次达成,好多次还考虑我的心情,虎头蛇尾的很没意思。

    那该是我最真实的夫君,一个有情人,凭什么去谋算天下,没有刘邦那种把妻子儿女推下逃难马车手段的人,凭什么去争天下。

    谁能比我清楚夫君的弱点,只要拿捏住云音,云哲,要你乖乖投降,你一定会干的。

    这样的人,只会成为好夫君,好父亲,至于君王,夫君还是算了,就算您有这个心,妾身也会劝您放弃。”

    云琅迅速的脱掉衣裳,跳进澡桶恶狠狠的对卓姬道:“你会死掉的!”

第二十章云氏贴补法

    第二十章云氏贴补法

    老婆多了,生活自然就会变得荒淫,并不会因为某人志向高洁就有所变化。

    就像钱多了,自然就成了富人一样,都是理所当然的一个结果。

    人的**官是人身上成熟最晚,却最早衰败的一个器官,所以,他们成熟起来的时候如同燎原大火,消褪的时候自然如同江海溃堤。

    云琅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联系夫妻情感的过程中,性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

    偏偏,在男女两性中,在这方面,男人是处在绝对劣势中的,且没有转变的可能。

    更让人难以琢磨的是,他偏偏有四个老婆……

    云琅自诩是一个聪明人,他认为自己比大汉的人掌握了更多的知识,更多的见识,更多稀奇古怪的理论研究。

    然而,他家里有四个老婆。

    在后世,云琅的女朋友还是很多的,就像最后一个女朋友将他一脚踢出门,然后,云琅就赤条条无牵挂了。

    这在大汉时代是行不通的。

    每当你占有一个,那么,这个人基本上就跟你拴在一起了,想要踢开,后果严重!

    当然,前提是你不去春风路上……

    云琅知道卓姬有很多钱,多的可能出乎云琅的预料之外,宋乔从卓姬那里弄来了八千金,连宋乔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份,卓姬却表现的云淡风轻,在吃饭的桌子上还在问宋乔家里有没有经济方面的压力,如果有,她还能再支持一些。

    也不知道卓姬这个女人是蠢还是在故意挑拨离间。

    总之,宋乔在发现卓姬有那么多的钱之后,就狠狠地咬着云琅的胳膊,要他交代,到底把原本属于家里的财货给了卓姬多少。

    然而,这就是一笔糊涂账,就算是云琅自己,也算不清楚。

    蜀中的新财源,是霍光开辟的,这孩子守着刘据这个傻子当靠山,又有狄山这个笨蛋当盾牌,再用郭解这个蠢人当利刃,再加上一大群想要发财,想的快要发疯的蜀中商贾可以利用,云琅能想到在这个孩子的运作下。刘据貌似最大利益的获得者,实际上,霍光这个看似吃亏的家伙,才是这次军事行动的最大获益者。

    很简单的账目拆分问题。

    这对霍光来说不算什么。

    霍光看似没有拿到多少东西,然而,这些东西想要变现,想要运转,却离不开霍光的运作。

    每运作一次,霍光就从中分红一次,看似微不足道的份额,在运作中却能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

    在大宗财货交易中,很多钱是隐形的,是概念上的,就像那道著名的‘多出一块钱’的算术题一样,霍光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拿到所有收息的一成!

    要知道,在这次大规模抢劫过程中,即便是皇帝,也只拿到了纯收入的三成。

    云琅仔细审阅了霍光做的账目,账目是平的,而且每个人都很满意。

    云琅看到了一些漏洞,特意找了长安城最著名的帐房先生演算了一遍,结果他们也只发现了两处过于明显的漏洞。

    长门宫的女帐房们发现了四处漏洞。

    红袖发现了六处!

    张安世发现了七处。

    在云琅的眼中,至少有十九处漏洞,霍光用来牟利的漏洞,红袖发现了一处,张安世发现了两处……还算不错,霍光在干坏事之前,已经充分考虑了别人的智商,算是很小心了。

    长门宫女帐房们算账的时候,云琅就在长门宫,这该是刘彻对蜀中收息的最后一次查验。

    在这之前,桑弘羊已经把这些帐目归档了,表示认可!

    出于谨慎,出于对云氏的提防,刘彻这才细心地又要查验一番。

    长门宫的女帐房在查验,云琅自然也没有闲着,跟着查验了一天一夜之后,女帐房头目就把发现的四处漏洞,写成条陈,递给了皇帝跟阿娇。

    “一百五十四两金子,三百五十三枚十两重的银判,以及十六万七千六百一十七个云钱的账目对不上!”

    刘彻瞅了云琅一眼,将条陈丢给了云琅。

    云琅拿起来看了一下,皱眉道:“大皇子怎么做的账啊,漏洞百出!”

    阿娇冷笑一声道:“账目可不是皇长子做的,应该是你那个宝贝徒弟跟狄山两人做的。

    如今,账目差了这么多,你不准备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云琅苦笑着拱手道:“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年纪再小,身为皇子左拾遗,就没人拿他当孩子看,他是食朕俸禄的官员。”

    云琅拜伏于地为霍光求情道:“千错万错,都是微臣的错,还请陛下念在霍光年幼,小惩严诫,所有账目谬误之处,微臣这就加倍补上。”

    刘彻又看看条陈后面的解释,摇头道:“账目确实出错了,然贪渎之人却非霍光。

    霍光有渎职之罪,罚铜三千,以儆效尤……”

    “陛下且慢!”

    就在刘彻将要把霍光的处罚结果说出来的时候,却被阿娇给拦住了。

    刘彻看了阿娇一眼,却看见阿娇冷笑着对皇帝道:“陛下还是看完云琅的条陈之后再宣布对霍光的处罚不迟。”

    云琅有些不安,神情有些惶恐,刘彻就从桌案上拿过云琅方才呈递的条陈翻看了起来。

    阿娇就像没有看见云琅投注过来的哀求的目光,自顾自的凑到刘彻身边看条陈。

    仅仅看了一眼,阿娇的脸色就变了。

    刘彻慢慢放下条陈淡淡的道:“一万六千七百五十五两金子……差这么多?”

    云琅无奈的道:“微臣也很想把此事瞒过去,然,错了就是错了,即便能瞒哄陛下于一时,也瞒哄不了陛下一世。

    现在说出来,还有调查的余地,如果以后事发,那就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了。

    微臣还是那句话,既然是错了,就由微臣来补上差额。”

    刘彻拍拍锦榻叹口气道:“要补也该他们所有人来补,水至清则无徒,大军在外,跋山涉水,所为者不过钱权两道而已,算的太清楚反倒会破坏我们既定目标的完成。

    若是他们能够完成朕的目标,些许钱财朕可以糊涂一回,当做没看见。

    若是不能完成朕既定的目标,则两罪同罚。”

    云琅连忙拜谢道:“谢陛下。”

    刘彻懒懒的丢掉云琅的条陈,意兴阑珊的道:“你不就是看准了朕会这样处置,才找出你弟子在账目上的漏洞,为你弟子清除日后的祸患么?”

    云琅苦笑道:“这孩子的胆子太大。”

    刘彻道:“不是他胆子大,是拿钱的人胆子大,拾遗,拾遗,可不就是干这种事的人么!”

    云琅拱手道:“无论如何,账目既然差了,霍光就有错处,不管是谁拿了钱,都该由霍光来赔偿。

    微臣回去之后,立刻命张安世将霍光亏空的银钱补足。”

    “咦,看样子你对你这个弟子很看重啊,宁愿多花两万金也要给他解除后患!”

    “霍光是我西北理工的大弟子,以后要执掌门庭的,岂能为了区区一些钱财就坏了名声。

    微臣恳求陛下,将霍光速速召回,微臣一定会严加管教!”

    刘彻冷笑一声道:“觉得你大弟子跟着朕的长子会学坏?”

    云琅连忙道:“微臣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你就是这么想的,你云琅有视金钱如粪土的胸怀,想来你的那个大弟子也不会差到那里去,他年纪轻轻就执掌你云氏所有产业,是一个见过钱的人。

    如何会为了区区两万金舍弃自己的前途于不顾?

    什么人拿的钱,朕心知肚明,恐怕还不仅仅是这些账目上的,应该还有很多没有上账目的东西。

    你不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想着赶紧把自己的宝贝徒弟从烂泥潭里捞上来吗?

    告诉你,不可能,岭南军务没有结束之前,朕不会撤回一兵一卒。

    哪怕跟着皇长子就是跟着一个灾星,你弟子也必须给朕坚持到底,他们必须荣辱与共,这就叫君臣!”

云氏剥皮术

    第二十一章云氏剥皮术

    皇帝总想要好臣子,同样的,臣子们也想要一个好皇帝。

    好臣子难得,好皇帝更是难得。

    不过呢,好坏这种东西往往是因人而异的,比如云琅现在就很希望自己脑袋上坐着的这位皇帝最好是一个荒淫无耻的皇帝。

    一个人的花销其实是有数的,哪怕这个皇帝一时兴起要酒池肉林,要摘星楼,要开凿运河,要修建万里长城,只要他的军队足够强悍,可以捉来足够多的奴隶,云琅觉得都不是什么问题。

    哪怕头上的这位皇帝是何不食肉糜的傻子,喜欢躲在皇宫里做木匠活,或者开个豹房整日里胡天胡地,云琅觉得这种不理朝政的皇帝就是好皇帝。

    如果可能,云琅一定会让这样的皇帝长期待在皇帝的位置上,享受人世间所有的荣耀,并且不容许任何人去伤害他,让他的皇位坐的稳稳当当,就连死后的谥号,也给他挑最好的,他的皇陵一定是最奢华高大的。

    前提,就是不要像刘彻这样英明神武!

    两个聪明人关在一个笼子里,最终的结果一定是要死一个的。

    只要有刘彻在,云琅不认为自己能过随心所欲的日子。

    当云琅需要用计谋去达到自己目标的时候,闪转腾挪的余地就很小了。

    “您以前觉得我们家应该韬光养晦,现在,您却认为皇帝应该给云氏更大的自由。

    到底是您的野心膨胀了,还是您现在发现自己的力量已经足够大,可以抗衡皇帝了?”

    云琅靠在澡桶里,宋乔卖力的用刷子刷云琅的身体,她今天一定要把卓姬沾在云琅身上的臭气清洗干净。

    “都不是,我只是亲眼看到大汉国有了好的变化,准备让这种好的变化延续下去。

    好了,不要再刷了,我已经很干净了,再弄下去,我身上的皮就破了。”

    “还有一股子狐媚子味道,骚臭,骚臭的。”

    宋乔在云琅的颈项间用力的嗅嗅,继续往澡桶里添加了温泉水,用力的搓洗云琅的脖子。

    这就是惩罚!

    云琅很清楚,也很愿意,自己弄了四个女人,宋乔早就心有不满了,只要不被弄死,云琅随宋乔的心意。

    他实在是做不出曹襄那种怀里抱着美女,还大肆指责老婆没有伺候好他的那种做派。

    第一次,云琅开始怀念军营了。

    左拥右抱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太在乎这些女人的人,这样的日子哪里有快活可言。

    不情不愿的,即便是床榻之上也味同嚼蜡。

    扶荔宫如今变成了扶荔城,那些装饰性的建筑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有城墙在不断地加高,不断地有马面墙壁在向外延伸。

    曹襄干活还是很靠谱的,云琅不在的日子里,扶荔城里的一切事物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最让云琅欢喜的是,李陵训练的那些军卒,已经开始有点模样了。

    酷暑的天气里穿着皮甲站在没有遮掩的空地上,对人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如果不是有人不断地用水柜将清水压上高空给他们降水,这些人这时候早就昏死过去一大半了。

    李陵,李勇,李绅,孙大路四个人站在满是彩虹的校场上声嘶力竭的朝这些军卒们嘶吼,一遍又一遍的的将他们想要传达的信息装进这些人的脑子里。

    “你说,水柜喷水,为什么就会产生彩虹呢?”

    曹襄纠结于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云琅到来之后,他就立刻不耻下问。

    云琅道:“那是因为太阳光跟水雾接触之后,被空中的水雾折射了阳光,然后就出现了彩虹。”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没有什么彩虹神在作怪?”

    “我没有听说过什么彩虹神,你现在站到太阳底下,含一口水朝天喷一下,也会出现彩虹,如果你想做彩虹神,那么,你就是!”

    曹襄闻言,立刻就含了一口清水,跑到太阳底下用力的喷,然后,这个弄彩虹的游戏他就整整玩了一下午,直到腮帮子没知觉了,这才消停。

    “张安世去少府缴纳了两万金的赔偿,你是在替谁赔?”

    “替霍光,账本是他做的,他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你生气了是不是?”

    “没错,我生气了,大家都在捞钱,为什么偏偏要我徒弟来背锅?”

    曹襄笑道:“好像你家没少赚吧。”

    “云氏赚的钱都是自己应得的,那些人赚的钱才是黑心钱,我听说那些老将们连兵血都喝,赚钱已经赚的没下限了,既然他们敢让我徒弟背黑锅,那就要做好自己挖坑埋自己的准备,我要他们连一个铜子都拿不走,甚至要倒贴。”

    “可是,我们两家似乎是赚的最多的两户人家啊。”

    “你曹氏付出那么多,只拿到半成的份子,你就觉得多了?”

    “哦,你是说缴获啊,那样算的话确实很少。”

    “曹文虎在偷你的钱。”

    “我知道啊。”

    “咦,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跟着皇长子去西南的两个曹氏族人,一个是曹文虎,一个是曹文原,他们本身就不是我的嫡系,而曹氏又必须正大光明的支持皇长子。

    所以,他们两个去最合适不过了,他们当然要偷钱啊,如果不偷钱,我将来没有好借口把他们撵出曹氏。

    你说,我现在是不是仁慈多了?”

    “我现在把亏空补上了,你准备补多少?”

    曹襄摇头道:“不补,我坐在一边看热闹,如果需要有人拿命去填,曹文虎兄弟就是很好地人选。”

    两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查账这种事情总会查出问题来的,霍光的账本有问题,云琅快速的帮自己弟子给弥补上了。

    这让已经查过霍光账本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的桑弘羊极为惊恐。

    尤其是张安世带着两万金来到少府,一言不发的将金子交割给了少府之后,桑弘羊就寝食难安。

    当他得知张安世与少府交割金子的时候,两方都没有人说话,得到消息的桑弘羊就如坐针毡。

    明显的,这是霍光账本出问题了,才会有云氏赔钱这件事,少府收钱什么话都没有说,这说明云琅已经跟皇帝达成了默契。

    霍光的账本他没有查出问题,是他的无能,如果其余人的账本也查不出问题就是愚蠢了。

    事到如今,那些账本即便是没有问题,这时候也必须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

    当经济问题变成政治问题之后,后果就非常的严重了。

    这才是云琅想要的结果。

    唯有如此,霍光才能从刘据身边脱身,也唯有如此,霍光将来才不会遭受刘据的怨恨。

    唯有如此,云氏才能在吃了无数好处之后,能安静的享受铜矿挖掘带来的丰厚利润。

    唯有如此,云琅想要推行云钱的大计,才能有足够的铜来供应钱币制造。

    西南之战,并非是一场可以写进史书的战斗,任何参与这场战争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名誉留下来。

    开疆拓土的战斗打成了劫掠,打成了贩卖奴隶的战争,以大汉国史官的德行,不会有什么好话说。

    傍晚时分,长平匆匆的来到扶荔城,见两个儿子都在,不等气息喘匀,就问云琅:“陛下可曾发怒?”

    云琅摇头道:“皇长子做的事情还在陛下的容忍范围之内,如果皇长子顺利的拿下夜郎国,就不会有事。”

    长平愤怒的道:“这个刘据,他就不能好好地把事情做完再胡闹吗?

    前段时间贪色,这段时间贪财,他要干什么?他难道就不知道,只要他入主东宫,想要什么没有?”

    听长平咒骂刘据,云琅就知道长平支持刘据的心思没有变化,冲着曹襄努努嘴。

    曹襄立刻笑嘻嘻的对母亲道:“犯错的是狄山,是霍光,皇长子并不知晓。”

    长平咬着牙道:“虽然他们两个比较无辜,不过,他们既然是皇长子的左右拾遗,就必须把责任承担起来。”

    云琅笑道:“母亲莫要恼怒,霍光已经认罪了,也赔钱了,至于狄山,那就是一个穷鬼,除了一身硬骨头之外,您也指望不上他。”

    曹襄笑道:“皇长子弄来的钱听说全部进了未央宫,想要拿出来恐怕很难。”

    长平道:“卫皇后还是有远见的人。”

第二十二章 且靡胥叔叔

    第二十二章且靡胥叔叔

    自从金日拿到了他成为马监之后第一年的俸禄,他就将全家从长安城搬到了上林苑。

    父亲留给他的财富只有一屋子的女人跟孩子,所以,即便他有俸禄,日子依旧过的紧巴巴的。

    跟霍光借了一百金,这才在上林苑置办了一个小小的庄子。

    这座庄子虽然只值一百金,占地面积却很大,原因就在于这是一片丘陵地,不适合种庄稼,却很适合种苜蓿草。

    金日的族人本来就不会种地,所以,金日就买来了一些羊,交给族人让她们放牧。

    半年的时间,当初买来的小羊已经长大了,盛夏里,正是剪羊毛的时候,庄子里忙碌一片。

    作为家中仅有的壮丁,擀毡这种活计自然是金日的事情,即便在烈日下,金日也没有半分畏难之意。

    以前他是休屠王的王子,是尊贵的单于继承人,如今,他不过是大汉国一个小小的马监。

    马监的俸禄能保证十余人一年的用度,却没有办法保证上百人吃饱喝足。

    现在庄子里有了羊毛产出,就必须把这些羊毛迅速的变成毛毡,然后再售卖出去填补家用。

    至少,从云氏接到的订单,无论如何也要完成,这里面还有人情的成份,不敢耽搁。

    霍光曾经跟金日说过很多次,如果他愿意成为云氏的家臣,每年都会有极为丰厚的俸禄,不用再考虑一家人的生计。

    这样的建议却被金日给拒绝了。

    成为云氏的家臣固然可以解燃眉之急,可是,绝对会把休屠王仅有的这一点血脉给断送掉。

    云氏对脆弱的休屠王子孙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稍有不慎就会被卷进去,最终落个尸骨无存。

    就像这一次,张安世怂恿他去杀浑邪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如果是云氏家臣,金日就没有资格拒绝,现在,虽然劳累一些,金日却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一口水喷在羊毛上,水雾落在羊毛上,空中却出现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卷在杠子上的羊毛毡被金日的脚用力的搓动,散碎的羊毛就这样一点点的黏在一起,最终成为一整块羊毛毡。

    弟弟们还小,帮不了他,当初,除他之外,任何高过车轮的男子不是被杀,就是被卖掉成奴隶了。

    能帮他干活的只有那些妇人。

    看着昔日从不干活的贵妇们,如今蓬头垢面的坐在地上跟他一起擀毡,金日并没有感到凄凉,反而不由自主得想起云琅来。

    在云氏这段时间里,金日最大的收获并不是书本上的学问,而是一个极为浅显的道理干活,从来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云氏的每一个人都干活,就算是家主云琅在闲暇之余也会去地里收割麦子。

    而云氏最初建立之时,云琅更是什么活计都干,而且干的还不错,据说,他连砖瓦都会烧。

    白色的羊毛上镶嵌了不值钱的黑羊毛,可是,少量的黑羊毛在白色的羊毛毡上组成一幅幅粗陋的图画之后,这样的羊毛毡就比别人家的羊毛毡看起来大气,漂亮。

    一张湿哒哒的羊毛毡百余斤,金日将它卷起来放在架子上,铺开之后,瞅着漂亮的羊毛毡颇有些得意。

    这是他一整天劳作的结果。

    有妇人趴在他**的脊背上,金日回过头,温柔地抚摸着妇人的脸庞道:“衣服脏不要紧,一定要洗干净,不要因为每日要干活,就不洗澡。

    我们如今在汉地,就该遵循汉地的规矩,你是我父王的女人,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妇人倔强的抱紧了他,一言不发。

    金日叹息一声,转过身抱着女人道:“就算我们要干点什么,你总要洗干净吧?”

    “我们没有汉女美丽!”

    匈奴妇人遗憾的道。

    金日撩拨一下妇人亚麻色的头发道:“你很美丽,就是应该洗干净一些。

    焉支山的花朵,雨后才是最美的。”

    妇人脸上有了笑容,咬着嘴唇去了丘陵背后的小溪……

    金日重重的叹了口气,觉得这事情很麻烦,他父王给他留下了几十个老老少少的女人……

    傍晚吃饭的时候,他的母亲给他端来了饭食,就准备出去,却被金日一把抓住母亲的手道:“您躲了我一整天了,还让亚亚来勾引我,家里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么?”

    休屠王阏氏挣扎了两下,却脱离不了儿子的手,就只好坐在他跟前低声道:“且靡胥来了。”

    金日松开母亲的手轻声道:“他不是一直跟着浑邪王过着大富大贵的生活,怎么会想到我们这些落魄的人?”

    “且靡胥说,你是休屠王。”

    金日无声的笑了,瞅着母亲道:“我本来就是休屠王,他想干什么?”

    “他想重新成为你的奴仆。”

    “咦?这就怪了,一个统领着我休屠王部族卫队的人,在我父亲被霍去病屠杀的时候只知道跪地求饶的人,现在又想重新成为休屠王的部下?

    母亲,您觉得可信吗?”

    休屠王阏氏低声道:“你的父亲已经死了,你如果想要重新成为焉支山的单于,就该接纳他。

    不论他是不是好心,我认为你可以借他的手来壮大你的力量。”

    “所以,母亲替我接纳了他?”

    休屠王阏氏道:“母亲知道,让你来原谅且靡胥会让别人看不起你,所以,只能是你的母亲我来接纳他。”

    金日想了一下道:“且靡胥还没有走吧?他带来了多少人?还有多少人知道您接纳了他的事情?”

    休屠王阏氏在儿子的注视下有些心慌,连忙道:“且靡胥带来了两个随从,其中一个还是汉人,只有他们三个跟我知道。”

    金日推开饭碗道:“带我去看看,有些事还是我来说比较好。”

    “他们在牧羊人那里,我的儿子,好好地跟他说,他如今还控制着我休屠王卫队的两百名武士,这是一股很大的力量,我们迟早会用得上。”

    金日拥抱一下母亲笑着安慰她道:“不是所有的羊都是温顺的,里面或许会有披着羊皮的狼。”

    松开了母亲,金日顺手从墙上摘下长刀,就大踏步的去了偏远的牧羊人住地。

    在抵达牧羊人的小屋之前,金日在一个山丘上站立了良久,直到牧羊人的小屋里钻出两个虬髯大汉之后,他才缓缓地走下山坡。

    再一次见到且靡胥,金日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向头上涌,霍去病进攻休屠王所部的时候,就是这个家伙出卖了休屠王,告知了霍去病休屠王以及祭天金人的所在地,这才让人生地不熟的霍去病捡了一个大便宜。

    金日是在山包上开始愤怒的,当他一步步的走到山脚,脸上已经浮现了和煦的笑容。

    远远地就张开双臂叫道:“且靡胥叔叔,你过得好吗?”

    且靡胥没有想到金日对他会如此的热情,一丝嘲讽之意在脸上浮现一下,就同样张开双臂,豪迈的大笑道:“提挛氏的雏鸟已经长成雄鹰了。”

    眼看着他们两人抱在一起,一个矮小的汉人从牧羊人的小屋里钻出来,笑吟吟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感人的场景。

    金日紧紧抱住且靡胥道:“且靡胥叔叔,我真的很想你,自从离开了焉支山,我无时不刻不在想念着您。

    当年,您如果逃跑了,我都不会如此的想念您,可是,您不但没有跑,反而带着霍去病找到了休屠王的夏日牧场,导致浑邪王,霍去病他们一起在我夏日牧场杀的血流遍地。

    从哪以后,我就对且靡胥叔叔念念不忘。”

    且靡胥无力地张开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无力地靠在金日的怀里,眼中恐惧的光芒正在慢慢的散去。

    “其实我很是想不通,且靡胥叔叔您为何还有胆子来见我,您就真的那么有把握觉得我不会杀你,反而会一心一意的接纳你?

    我真的很好奇,是谁给了你这样想的底气?”

第二十三章不走寻常路

    第二十三章不走寻常路

    一柄一尺长的匕首从肋骨缝隙里直插心脏,肌肉锁紧之后,就很难有血流出来。

    只要不拔掉这柄匕首,伤口边缘渗出来的那点血可以忽略不计。

    且靡胥直到生命消失的那一刻,都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尖刀刺破了他的心脏,在一瞬间就破坏了他的血液循环,让他所有的力气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而金日喋喋不休的话语,却让另外两人完全放松了戒备!

    匈奴人伊屠羞愧的无地自容,当初站在一边看浑邪王,霍去病屠杀族人的滋味并不好受。

    杨文通摇着折扇站在小屋门口,看着眼前这热情的一幕,心中感慨万千,大掌柜的安排还真是合理,只给一丝希望,就让两个生死仇敌变成了可以热情拥抱的朋友。

    伊屠来到正在拥抱的两人面前,掩着脸跪了下来,正要说话,金日的长刀就重重的击打在他的后脑上,眼前一阵发黑,然后就软软的倒在地上。

    金日在杨文通惊讶的眼神中厌恶的推开了且靡胥的尸体,还朝尸体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就提着刀子向杨文通走路过去。

    杨文通一个虎跳,立刻就转身钻进了茅草屋,还大声叫道:“我是汉人,你不能杀我!”

    金日将茅草屋的门从外边拴上,掏出火折子,随手摇晃一下,就点燃了房顶上的茅草。

    他甚至懒得回答杨文通的叫嚷。

    随着火势逐渐变大,杨文通终于开始觉得金日这是真的要杀他。

    这两年,汉人杀匈奴人常见,而匈奴人伤害汉人的事件已经很少听闻了,即便有,匈奴人也会遭受大汉朝极为严厉的惩罚。

    这让好多汉人已经忘记了匈奴人曾经是这个世上最暴虐的族群了。

    眼看屋顶起火了,杨文通发疯一般的在这间石头砌造的房子里乱跑,想要找到一个可以逃出去的地方。

    可惜,这间石头屋子秉承了匈奴修建帐篷的习惯,他们没有留窗户的习惯。

    想要出去,就只能走门。

    能把玩折扇的人,不管他的学问高低,到底都是读书人,只要是读书人,一般都不是良善之辈,射箭,击剑,骑马,驾车都是必须要会的本事,不会这些本事的人,是无法自称士子的。

    杨文通眼见屋顶火焰在弥漫,搬起一块石头重重的砸在大门上,大门虽然有些破裂,杨文通却没有直接撞破大门冲出去,而是又搬起一块大石头砸在门上,大门四分五裂。

    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从茅屋里飞出来,金日的长刀重重的劈在这团白色的物事上,长刀刚刚接触到,金日就快速的闪身,化劈为扫,只听当啷一声响,长刀扫在一柄铁剑上,头发上还冒着火星子的杨文通不等金日站稳,抱着长剑合身撞向金日。

    金日侧身让开铁剑,抬肘重重的撞在杨文通的鼻子上,血花四溅,杨文通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上,用背支撑身体,两只脚用力的向金日的肚子撑过去。

    金日避开一只脚,另一只脚却踢在他的胯部,不得不向后退两步。

    杨文通站起来,顾不得塌掉的鼻子,连忙大叫道:“我是张公子派来的。”

    金日就像没有听见,再一次朝杨文通扑过来,杨文通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从远处呼啸而至,重重的砸在杨文通的腿弯,他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不等他再次爬起来,金日的大脚就已经踩在他的脖子上。

    一群匈奴妇人从山包背后跑出来,在休屠王阏氏的带领下,率先将那个被金日打昏的匈奴人绑起来,另外一部分人不断地将水泼在茅屋上,茅屋上的火焰很快就熄灭了。

    杨文通被绑的如同粽子一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对于自己的性命,他并不是很在乎,第一次出马就以失败告终,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沮丧。

    且靡胥尸体上的衣衫被扒干净之后,就被妇人们丢进了一个土坑,转瞬间就给掩埋了。

    虽然儿子的做法跟休屠王阏氏的意愿相去甚远,在金日把事情做出来之后,她第一时间就选择帮助儿子毁尸灭迹。

    伊屠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杨文通那张糊满血迹的脸,本能的挣扎了两下,见到金日那张阴沉的脸,就闭上眼睛等死。

    杨文通依旧不肯罢休,努力的抬头看着金日道:“张公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你现在罢手,我们还是可以帮你杀掉浑邪王,只要杀掉浑邪王,他的财物张公子答应分你半成!

    如此一来,你的族人就能过上好日子。

    想想啊,在大汉过上好日子是何等的艰难,只要你答应,死一个且靡胥不算什么。”

    金日从亚亚手里接过水碗,喝了一口水低声问道:“是张安世派你来的,还是卫将军派你来的?”

    杨文通愣了一下,马上道:“有区别么?”

    金日点点头道:“有区别,如果是君侯派你来的,就说明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果是张安世派你来的,这件事就变得很有趣了。“

    杨文通盯着金日的脸看了许久,最终叹口气道:“是张公子派我来的。”

    金日笑道:“我猜也是这样,君侯不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只有张安世这个早就变成商贾的家伙,才会不顾名誉逼迫我做事。”

    杨文通抽抽麻木的脸不怀好意的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君侯并不知情呢?”

    金日抬起头想了一下道:“如果除掉浑邪王这点小事情,君侯都要亲自出马,我大匈奴如何会落到如此境地?”

    杨文通努力挤出一个笑脸道:“这种事确实不配让君侯出马,不过,你难道真的不想杀掉浑邪王么?”

    金日冷笑道:“张安世要杀浑邪王有无数种办法,你就没有问问他因何一定要借我之手来杀浑邪王?”

    杨文通道:“你杀了浑邪王不会引起骚乱。”

    金日大笑道:“你看,这就是原因所在,浑邪王为了自保,现在开始以匈奴人圣人自居,他出钱购买匈奴奴隶,他出钱购买土地宫匈奴人安身。

    他甚至将自己一半的家产献给了陛下,讨取了陛下的欢心,他更是在匈奴人中宣扬汉人的好,并且积极推行匈奴融入大汉国这一国策的进程。

    可以说,为了自保,他无所不用其极。

    此时的浑邪王对陛下还有很大的用处,以张安世为首的一群子钱家,却因为一点点金钱上的损失,就对浑邪王下黑手。

    最无耻的是,他们自己不敢干,生怕杀了浑邪王之后遭受陛下问责,就把我推出来当替罪羊,到时候,无非是匈奴人杀匈奴人而已。

    张安世对我还算不错,我杀了浑邪王之后,大概有四成的可能不会被陛下处死,毕竟,留在长安的匈奴人还需要一个名义上的王来管束。

    我付出太多,得到太少。“

    杨文通原本听金日说话听得一脸死灰,听到最后一句话却来了精神,连忙道:“分你半成,你千万莫要觉得少,半成的财货才是你该拿的,别人不会有意见。要是多了,绝对是在害你,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金日点点头道:“有道理,你在云氏是一个身份?”

    杨文通道:“某家是张公子的幕僚,并非云氏家臣。只是希望有一天能为君侯奔走。”

    金日用刀子挑开杨文通身上的绑绳道:“你走吧,告诉张安世,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他客气,再有一次,我会亲自杀到钱庄里,与他同归于尽!”

    杨文通慢慢站起身,朝金日施礼道:“你不妨……”

    “滚!”

    不等杨文通把话说完,金日的长刀就插在杨文通的两腿中间的空地上。

    杨文通从长刀上跨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扬起那张凄惨的脸笑道:“我要是你,真的会赌一下。”

    说完就快快的离开了,这个地方他一刻都不愿意再待,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变成目前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沮丧。

第二十四章两记耳光

    第二十四章两记耳光

    金日目送杨文通离开庄园,回头看看依旧站在身后的妇孺,忍不住长叹一声。

    这个时候,杀死杨文通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没有这些累赘,他一定会杀死杨文通,跟张安世好好地较量一下。

    母亲有些为难的对金日道:“我做错了吗?”

    金日笑道:“如果在焉支山,您这样做没有错,如今,我们身在长安,这样做就错了。

    我们本身就是为了替代浑邪王而存在的,这个浑邪王不用我们动手,汉人依旧会杀了他的。

    或者说,任何没有出生在大汉国的匈奴男子都不可能获得重用,也不会被汉人相信。

    汉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的种族,他们总是在试探我们,总是在打压我们,直到确认我们没了反抗之心,才会让我们平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休屠王阏氏低声悲泣,上林苑视野所及,都是匈奴奴隶,那些豪迈的匈奴猛士,如今只能低头在农田里劳作,他们再也不能骑着战马奔驰,更不能骑在奔驰的骏马背上,俯身摘下草原上的野花散给美丽的姑娘。

    “伊屠,留下来吧,我一个人的力量保护不了这么多的女人跟孩子。”

    金日解开绑绳,靠着伊屠坐了下来,声音充满了疲惫。

    伊屠抬起头,四处张望一下,沉重的点点头。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靠着看天边的落日,看了很久。

    张安世看着杨文通烂糟糟的脸很想发笑,觉得不妥当,最终还是板着脸道:“金日该死。”

    杨文通一边接受医者的治疗,一边瓮声瓮气的道:“至少他没有参与暴乱的想法。”

    张安世等医者处理好了杨文通的伤势,这才走到杨文通身边仔细看看他的伤处,发现医者已经用塞子将他塌陷的鼻子支撑起来了,就笑道:“跟匈奴人打交道好,还是跟汉人打交道好?”

    杨文通的鼻子完全被堵塞了,忍着痛楚道:“某家还是喜欢跟匈奴人打交道。”

    “为什么?”

    “简单,好骗!”

    “可是很危险啊!”张安世指指杨文通的鼻子道。

    “下次考虑的再周到些,做事再谨慎些,猛兽么,总会龇牙咧嘴吓唬人的。”

    “你说匈奴奴隶,羌人奴隶,以及长安所有的奴隶都在筹谋暴乱,这件事你确定吗?”

    杨文通点头道:“自从长安有异族奴隶以来,某家就在一边冷眼旁观。

    奴隶交易的数量从数百,到数千,再到数万,直到十数万仅仅用了两年半的时间。

    一旦卧虎地的匈奴奴隶被放出来,长安附近的奴隶数量将超过三十万。

    而长安,阳陵,两地的百姓不过五十三万之众,其中大部为老弱妇孺。

    如果没有左大营,细柳营,以及中军府的将士弹压,奴隶人造反之事必然会发生。

    而长安,阳陵两地的权贵们又好死不死的喜欢上了角斗!那些被武装起来的角斗士,装备甚至要比甲士还要好一些。

    如今,也不知道是那个蠢材同意给奴隶们放开了镣铐,这下好了,奴隶人暴乱的最后一点障碍也没有了。

    浑邪王此人贪婪,好色,愚蠢,暴虐,胆小,却突然变成了匈奴人中的贤者,公子就不感到奇怪吗?”

    张安世笑道:“所有人都看见了,估计连街边的小贩也看的清清楚楚。”

    杨文通笑道:’怪不得我四处告警,却没人在意,原来大家都等着浑邪王发难呢。”

    张安世笑道:“此次上林苑一行先生劳苦功高,赏赐五金,去休息吧。”

    杨文通欲言又止,模样过于夸张,张安世只好说到:“有什么问题就问,在我这里没有忌讳的东西。”

    “金日……”

    “哦,只是确认一下,看看金日是不是真的参与进去了,如果他也参与了,我们下手的时候就要利落一些,一次性的将隐患全部消除。”

    “就靠我们这群子钱家?”

    “我们现在叫钱庄家,以后叫银行家,你想要在我们这一行讨生活,首先就要高看一眼自己的职业。

    再告诉你一遍,没人比我们更加的想要大汉国国泰民安,也没有人比我们更加的希望大汉**队战无不胜。

    以前对子钱家的不好看法一定要改正,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时候,就不要指望别人能高看你一眼。”

    杨文通一副衷心受教的模样离开了房间,张安世就叹了口气。

    说句大实话,以前接手钱庄的时候,他多少还是有些怨言的,毕竟,霍光走的是纯粹的仕途,一开始就担任了皇长子的左拾遗。

    这是一个极为清贵的官职,只要霍光不跟皇长子闹掰,这一辈子的富贵权势就有了盼头。

    张安世总想继承自己父亲的遗志,成为大汉国的执法者,他也为此做了很多准备,甚至不惜可是,先生在安排他的时候,却把钱庄硬生生的塞过来了。

    “学生是穷鬼不假,您也不能把学生绑在金山上吧……”

    张安世瞅着钱庄外边喧闹的市场,很是失落。

    钱庄的力量非常的庞大,大的超乎了张安世的想象,自从成为云氏钱庄大掌柜之后,张安世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的疲惫。

    金钱会引发很多变量,每一个变量都是一个新的领域,每一个新的领域里,似乎都看不到尽头。

    这对一个想要挑战世界的少年人来说,是最好的行业。

    后悔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张安世的身上,当张安世凛然察觉自己居然开始后悔了,心中就充满了不安。

    眼见天色已晚,他还是带着护卫乘坐马车去了扶荔城,此时此刻,只有先生才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从富贵城到扶荔城,车马粼粼,天色从晦明最终变成了黑暗,张安世觉得这个过程,就像他的心一样,正从光明走进了黑暗。

    漆黑的大路上,总有一些行商还在赶路,波光粼粼的渭水上,也有挂着灯笼夜航的船只。

    深夜时分,张安世的马车才赶到扶荔城外,此时的扶荔城城门紧闭,按照大汉军律,城门关闭之后,不到日出之时不得打开。

    听到李陵的禀报,云琅披衣而起,张安世这个时候来到扶荔城,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说。

    城门自然是不能打开的,云琅即便是主将也不能下这样的命令。

    于是,他跟刘二两人就乘坐吊篮下了城头。

    张安世在城门前点燃了一堆篝火,他就坐在篝火边上,熊熊燃烧的篝火驱走了围绕他乱飞的蚊蝇。

    云琅没有靠近篝火,毕竟,六月天的晚上点燃篝火取暖不是一个神经正常人干的事情。

    看到张安世无精打采的模样,云琅心头有些恼火,张安世最近的表现不太好。

    云氏钱庄扩展的速度太快了,变化太多了,尤其是将蜀中的生意囊括进来之后,张安世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先生,学生最近过的好累。”张安世瞅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低声道。

    “累了就休息。”

    “学生有力不从心之感。”

    “那就证明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大,把钱庄操持到现在,已经是你能力的极限了。

    感到累,感到无助是必然之事,你想放弃钱庄的位置吗?如果想,我允许。”

    张安世低头道:“学生让您失望了。”

    “是你对自己失望了。”

    “学生如果离开,谁来接手我这一摊子?”

    云琅从黑暗中走出来,来到张安世的身边,伸出手朝张安世发胖的面颊,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

    这记耳光响亮而清脆。

    张安世摸摸挨打的脸皮,对云琅笑道:“这还是您第一次教训我。”

    云琅点点头,抬手又抽了张安世一记耳光,见张安世双手捂着脸颊不做声了。

    这才慢悠悠的道:“知道我为何从不打你吗?”

    张安世摇头表示不知,但是,他很肯定,他之所以不会挨揍,绝对跟他父亲无关。

    “你父亲临死前要我好生管教你,我这人一向不会听别人的话,尤其是听一个将死之人的话。

    所以,我对你倾注了足够的耐心,用有别于霍光的教育方式来培育你,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成长。

    现在看来,你父亲的话是对的,我对你过于宽容了。”

    云琅抽完张安世耳光,把话说清楚,就重新坐着箩筐上了扶荔城,把城外的广阔世界留给了张安世。

第二十五章废物利用

    第二十五章废物利用

    曹襄的好奇心一直都非常的旺盛,由于他的卧室在云琅的卧室边上,云琅出门的时候,他正好睡不着,也就很好奇的跟过来了。

    看见云琅抽了自己学生两耳光,曹襄觉得无趣极了。

    趴在城头见云琅上来了,就懒洋洋的问:“怎么,你的学生不争气?”

    云琅从箩筐里出来冷笑道:“当初雄心万丈,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现在又觉得力不从心,想要跑路。”

    “钱庄大掌柜啊……多好的位置,你说这些你年轻人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还不是觉得我有些偏心!”

    “你偏霍光是对的,不过,你让张安世代替你给少府押解两万金的赔偿,张安世心里定然不好过。

    觉得你只看重霍光,他只是霍光的一个帮手。”

    “猪油蒙了心,所以我抽了他两个耳光。”

    “能打醒他?”

    “可以,这家伙等我动手已经好久了,现在如愿以偿,你看,他已经走了。”

    曹襄想了半天,才吸着凉气道:“好像是这么回事,我每次见我舅舅,他如果和颜悦色的,我的心就噗通,噗通跳,每次都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事情了。

    直到他翻脸揍我了,我的心一下子就回到肚子里了,你说,你这个学生是不是跟我一样得了贱毛病?”

    云琅叹口气道:“钱庄小打小闹的时候,张安世觉得自己能够掌控一切。

    等钱庄发展到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庞然大物了,他就很担心自己被抛弃。

    加上他最近在处理浑邪王的事情,必定会有一些感悟的,他父亲就是死于走狗烹,这么多的事情混合在一起,心中惴惴不安也是理所当然。”

    曹襄叹口气道:“走夜路的时候,走的时间长了,总觉得后背发凉,天知道背后跟着什么东西。

    这时候,被你抽了两耳光,他就立刻知道在他的背后还站着你,我敢保证,这家伙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好。

    你这两巴掌最好抽的重一些。”

    云琅打了一个哈欠道:“下了死手,估计他的胖脸这会已经肿起来了。

    好了,不跟你瞎扯了,跟着你的那群人到底把扶荔城查验完毕了没有?

    我们明日就要开始收缩兵力,进行全面演武,不可能再有军卒去城里挖横向壕沟了。”

    曹襄冷哼一声道:“人家要查,不是你我能拒绝的,愿意查就去查,查出东西算我们倒霉,查不出东西,我舅舅总要丢给我们几个替罪羊泄愤才行。”

    云琅摇头道:“扶荔宫这种地方,本来就是前秦的皇家宫苑,城里出现几条暗道我觉得很正常,他们这么干能帮我们清除这个祸患,从某种方面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睡吧,明日再说。”

    曹襄跟云琅挥挥手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云琅沿着城墙巡视了一圈,见天下平安,也就回去睡觉了。

    张安世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先生给的两记耳光让他的胖脸已经肿起来了。

    两只腮帮子火辣辣的,用铜镜看过了,两只手掌印一左一右隆起的非常匀称,完美的将先生纤长的手指模样表现出来了。

    很奇怪,脸上火辣辣的痛,烦躁的心却变得平和起来,张安世甚至觉得,先生这样做才是对的。

    “这时候庄子上的人都睡了,就不要打扰他们,我们回富贵城,我今天很想喝酒。”

    马夫答应一声,就从大陆的左边直奔富贵城。

    富贵,富贵,如何离得了酒色财气?

    富贵城繁盛之后,南北两个城门就再也没有关上过。

    因此,即便是深夜,也有马车来往不绝,一些香车与张安世擦肩而过,散落一路的脂粉香气。

    只要是关中人,都知道想要喝酒,最好去春风楼,不仅仅是春风楼里有好酒,有美人,有歌舞,更重要的是,不论你任何时候去春风楼,那里永远都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大汉人喝酒,从来就没有节制的时候,只要高兴,他们可以通宵达旦的纵酒狂欢。

    张安世大多数时间就住在富贵城,少年心性,加上腰间多金,春风楼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怎么可能少的了他的身影。

    当脸肿的如同包子一般的张安世才走进春风楼,里面相熟的歌姬,就惊叫着迎了上来,情深一些的看着张安世脸上的掌印,早就潸然泪下了。

    同情归同情,却没有人敢问张安世脸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

    身为富贵城赫赫有名的子钱家,张安世还不用这些人来怜悯他。

    这些长着玲珑心肝的歌姬们很快就发现,张安世并没有被人殴打羞辱之后的恼羞成怒,心情似乎非常的平和。

    不论是跟歌姬调笑,还是高声要酒,都非常的自然,对于脸上的掌印也不遮掩,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被歌姬簇拥着上了二楼,这里的场面更加的热闹,没了双腿的张连几乎就住在春风楼里了。

    醉眼朦胧中见张安世上来了,就习惯性的招呼张安世过来共饮一杯。

    周鸿眼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张安世脸上的伤痕,都是人精,再看看张安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就知道这两只掌印来自谁了。

    周鸿很清楚张安世的来历,这世上能这样不留颜面殴打张安世,并且让张安世心中不记恨的人不超过两个,这两个人都必须是张安世认可的长辈。

    刚刚坐下,周鸿就把一樽酒塞进张安世手中,指着他脸上的伤势道:“看这模样,是惹怒你师傅了?”

    张安世将手中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将青铜爵放在木头案子上,嘿嘿笑道:“见笑见笑。”

    张连在一边也发现了张安世脸上的伤势,叹口气道:“你师傅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打人脸这个习惯不好。

    这毛病还传给了你们西北理工的大弟子霍光,我就被那个霍光打了一顿,安世啊,你师傅,你师兄都是打人的行家,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挨揍的了?”

    张安世看看周鸿,再看看张连,最后把在座的一干纨绔全部看了一遍,就催促身边的歌姬快快给他倒酒。

    一连喝了四五樽酒,酒劲上涌,拍着桌子道:“我比不上我师兄,也不如我师兄受师傅喜爱。

    师傅就是师傅,教训我,我就要受着,谁让我做的不好呢。”

    万石君家的长孙石德在一边笑道:“也就是挨了两巴掌而已,我们家老祖宗健在的时候啊,子孙犯错,他就不吃饭,只要不吃饭,我们全家就没有好日子过。

    你兄长我裸着上身,跪在大门前接受全族人耻笑臭骂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人家是长辈,要惩戒我们,我们大小受着就是了。”

    张连灵活的从对面滚到张安世身边,把酒杯塞进他的手里,大笑道:“胸中有闷气,今晚我们都让着你,但凡是你看中的美人儿,都是你的,无人跟你争夺。”

    张安世闻言哈哈大笑,毫不客气的从周鸿怀里拖出一个娇媚的歌姬,搂在怀里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周鸿不以为意,反而从石德身边拖过一个歌姬推给张安世道:“什么眼光啊,这才是最好的。”

    张安世左拥右抱,得意非凡,更是酒到杯干,豪饮不绝!

    不大功夫,就一头栽倒在矮几上,人事不省。

    张安世喝醉了,众人似乎并不在意,继续笑闹着看歌舞,继续纵酒狂欢。

    只是今天晚上,张连,周鸿等人非常的兴奋,就连唱歌也起了更高的调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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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乡介绍:
我们接受了祖先的遗产,这让中华辉煌了数千年,我们是如此的心安理得,从未想过要回归那个在刀耕火种中苦苦寻找出路的时代。反哺我们苦难的祖先,并从中找到故乡的真正意义,将是本书要讲的故事。汉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