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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汉乡txt下载     汉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利欲熏心

    第二十六章利欲熏心

    被人打了,不管是谁打的,心里总会不舒服,哪怕这一次挨打是以爱的名义进行的,张安世火辣辣的双颊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他挨打了。

    怀里的美人儿又软又香甜,拿她们来发泄怒火是不对的,也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为。

    于是,周鸿,张连,石德这些人的出现,就成了张安世很好的发泄目标。

    “十一万金啊……”

    醉醺醺的张安世嘴里不住地嘀咕,每多说一次,他的语气就越发的痛苦。

    软软的,香香的歌姬首先听到了张安世的低语,然后,宽大的二楼就迅速安静了下来。

    “十一万金啊……”

    这一次,所有人都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张安世的呓语。

    张连在一边温柔地问道:“什么十一万金啊?”

    张安世喷吐出一口浓烈的酒气,双手抱着脑袋道:“天赐财货啊,先生,你怎么就不同意呢?呕……”

    面对张安世喷出来的污物,张连视而不见,催促歌姬们赶紧把张安世弄干净。

    “浑邪王狼子野心……要早早下手,晚了……就什么好处都得不到了……”

    周鸿听了张安世的话冷笑道:“浑邪王要是能动,他活不到今天,如今的浑邪王圣眷正浓,打他的主意真是不知死活。”

    张连接着道:“怪不得会被云侯抽耳光,这个傻小子做事还是缺少一点火候。”

    石德大笑道:“原来,云氏钱庄看中浑邪王这块肥肉了。”

    张安世猛地坐起来,醉醺醺的指着在座的诸人道:“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因为多嘴才被先生抽了嘴巴子……”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安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头杵进美人儿香香的,软软的怀里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没有人再打搅他,张安世也觉得非常疲惫了,迅速进入了梦乡,至于别人怎么想,他不是很在乎。

    张安世一直睡到中午才醒过来,他坐在床边冥思苦想了很久,甚至还问陪伴他的美人儿,他昨晚有没有失态。

    那个香香的美人儿告诉他,他昨晚睡得很是香甜。

    张安世却有些不安,不顾美人儿的苦苦挽留,丢下一锭银子之后,就快快的离开了。

    圈套已经下去了,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上当。

    云氏钱庄,或者说整个云氏庄园早就成了天下想要发财人效仿的对象。

    不论是长门宫的异军突起,还是曹氏,霍氏,李氏庄园的成功,以及上林苑农人普遍的富裕生活都给大汉人上了深刻的一课。

    想要富裕,跟紧云氏不会有错!

    云琅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都非常的受人关注,而张安世身为云氏钱庄大掌柜,他的行为同样被人重视。

    昨晚见到的那几个家伙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周鸿甚至从云琅出现在上林苑开始模仿,包括,不惜动用家中所有力量当上了羽林将军。

    浑邪王就是一块肥肉,这是大汉勋贵们的共识,盯着这块肥肉的人不少,却没有人立刻动手,原因就出在皇帝对浑邪王无原则的袒护上。

    作为大汉国最大的钱庄联合体,张安世并不担心有人起了赚钱的心思,他只担心像浑邪王这种不把赚钱放在第一位,却自身拥有很多钱的人。

    在云琅来到大汉之前,大汉就没有金融体系,在云琅建立金融体制前,这个世界的金融是在无序的发展。

    此时的大汉金融体系还处在一个模棱两可的概念中缓慢发展,最害怕遇到大量资本的野蛮冲击。

    这种破坏行业的行为,在张安世一干子钱家的眼中,不吝于暴乱,这种行为,以及策动这种行为的人都必须干净,彻底的绞杀掉,为后世钱庄发展立一个规矩。

    还必须尽快处置,浑邪王捣乱的时间越长,后果就越是严重。

    黄金的价值必须恒定,这一规矩,就连皇帝都是认可的,国库中藏有大量的黄金,并没有直接出现在市面上就是一个明证。

    刘彻也在观察,也在培育这个对他极为有力的货币发行方式,等着有一天可以直接收归国有。

    子钱家们对此心知肚明,也都有收归国有的准备。

    他们相信,只要把钱庄培育好,等待他们的将是刘彻给出的相应的好处。

    这是钱向权力嬗变的一个过程,只要对等,子钱家们没有不愿意的。

    最重要的是,所有的钱庄中,刘彻所占的例份都是最高的,也就是说,全大汉真正在放子钱的人,就是刘彻自己,即便是云氏钱庄最大的获利者依旧是刘彻。

    毕其功于一役,是刘彻最喜欢干的事情,哪怕这中间会有些许损失,他也要追求掌控一切的快乐。

    回到钱庄洗漱之后的张安世,就弄了一壶茶,一个人坐在窗前慢慢的品茶。

    脸上的掌印已经消了一点,春风楼的歌姬不错,用剥皮的鸡蛋给他滚了两个时辰的脸。

    韩泽推门进来,居高临下的瞅着张安世道:“没有说动金日?”

    张安世点点头。

    韩泽笑道:“既然你不行,那就交给我们来处理。”

    张安世翻翻眼皮瞅了韩泽一眼道:“如果不是看在我们是一伙的份上,你这样的人早就被我弄到田横岛上去了。”

    韩泽打了一个哆嗦,以前对张安世不了解的时候,总以为这是一个懦弱的死胖子,自从跟张安世共事半年之后,他才弄明白一件事。

    酷吏张汤根本就生不出一个良善可欺的儿子。

    “君侯怎么说?”

    韩泽坐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平和。

    张安世指指自己依旧肿胀的脸道:“这人就是我家先生给我的回答。”

    韩泽仔细看看张安世的脸,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不论是好坏总有一个切实的答案了。”

    张安世道:“浑邪王一脚踏进子钱行,虽然弄乱了行情,先生以为这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场考验。

    不能用子钱行以外的手法去对付浑邪王,更不许我们用消灭浑邪王**的方式来解除我们面对的危机。

    召集人手吧,我们一定要相处克制浑邪王胡乱散钱的行为,毕竟,那些钱都是子钱,该是属于我们的。”

    “不弄死浑邪王我们如何把他的钱弄过来呢?”

    张安世搓搓麻木的脸道:“会有法子的,我们以后要习惯用规则。”

    就在张安世跟韩泽一起发愁的时候,张连,周鸿,石德等一干人物也在谈论浑邪王。

    “看来云琅不许张安世杀掉浑邪王。”张连咬了一口包子无精打采的道。

    周鸿道:“浑邪王这块肥肉太诱人,想要吃这块肉的人很多,我们要不要掺一手?”

    石德道:“应该掺一手,你们也知道,我家很穷。”

    张连慢悠悠的道:“万石君也缺钱?”

    石德笑道:“我曾祖父不许我们捞钱,我祖父也不许我们捞钱,这让我们家损失了很多钱。

    我曾祖,祖父过世之后,我父亲终于发现钱的好处了,现在,只要是能赚钱的行当,我们家都不会放弃的。”

    张连笑道:“应该的,勋贵里面就数你家最穷,只是我们捞钱的时候也不能什么钱都捞,尤其是跟陛下有关的钱。”

    石德笑道:“匈奴人总是出错,陛下总是能够容忍,如果匈奴人干出了超乎陛下容忍度的事情,我们能不能抢先一步多弄点钱?”

    周鸿耸耸肩膀道:“这法子好,我们还没用过。”

    石德见周鸿,张连都看着他,就笑道:“你们的信誉度不够,这件事只能由我来。

    不过,我这人不会干坏事,所以啊,要你们教我才成,你们说让匈奴人干下什么坏事才能让陛下发怒呢?“

    “浑邪王的部属杀了你家仆役如何?”

    张连试探性的问石德。

    石德摇头道:“奴隶人之死还没资格放在陛下面前说.“

    周鸿道:“如果是一个庄子呢?”

    石德道:“浑邪王的部属祸害了我家的一个庄子?”

    张连笑道:“如果损失太大,我们再想其它的法子。”

    石德想了片刻道:“石家有一座收留孤寡孩童的庄子,如果匈奴人袭击了这个庄子……”

    张连跟周鸿对视一眼道:“一半的收益归你。”

    石德瞅着周鸿道:“羽林卫能出动为我家的这些孤寡孩童复仇么?”

    周鸿冷冷的道:“只要匈奴人敢杀你家庄子上的人,我就敢屠灭他们。”

    石德点点头,又看着张连道:“你来安排?”

    张连长吸一口气道:“问题不大。关键问题是,我们撕掉了浑邪王的外壳,能收获最大的利益吗?”

    周鸿笑道:“浑邪王这个蠢货学别人玩狡兔三窟,我们只取一窟而已。

第二十七章一头雾水

    第二十七章一头雾水

    云琅瞅着眼前这个巨大的洞感慨万千!

    扶荔宫到底还是挖出暗道来了。

    这条暗道全部由青石砌造,宽大的可以跑马车,站在坑上往里看,黑黢黢的看不到尽头。

    曹襄身边的一个胥吏阴测测的对云琅道:“君侯如何解释?”

    不等云琅答话,胥吏就被曹襄一脚踹进了暗道。

    云琅蹲下身子从缺口处掰下一块黑色的泥土叹息一声道:“该死的项羽,他真的烧了阿房宫。”

    曹襄不理睬掉进坑道里的胥吏发出的惨呼声,同样掰了一块黑土拿在手里琢磨。

    “查一下吧,这座扶荔宫盖起来之前,到底是前秦的哪一所宫观。”

    胥吏闻言,立刻就去寻找答案了。

    曹襄对坑道里的胥吏道:“进去看看,走到头再来禀报我知晓。”

    掉进坑道摔得头破血流的胥吏还想抗辩一下,抬头见曹襄的眼神阴森森的,就临时改口道:“请给卑职火把,长剑!”

    曹襄努努嘴,就有随从将长剑,火把丢给了那个身份奇怪的胥吏。

    目送胥吏一步步的走进暗道,云琅对曹襄道:“先禀报陛下吧。”

    曹襄摇头道:“人家早就知道了,可能比我们知道的还要早。”

    “公事而已,不要有怨言。“

    “我觉得这个地道应该不是独立存在的,以始皇帝的气魄,既然修造了地道,说不定就会用地道将阿旁宫所有的宫观全部都连接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仅仅是这样的一条地道网的存在,上林苑就该是一个进可攻吗,退可守的战略要地。”

    云琅叹口气道:“前秦败亡的太过迅速,庞大的国力没有发挥出十之一二,汉王就进了长安。”

    曹襄笑道:“我亚父曾经说过,前秦之所以败亡,大部分的原因是秦国人已经疲惫了。

    连续打了好几百年的仗,终于一统天下之后,人心就懈怠了,再无昔日秦军的勇猛。

    所以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不管怎么说,这条地道我们要好好地利用一下,最好能依托地道组成一个完整的防御圈子。

    否则,地势平坦的上林苑,在防守上太吃亏了。”

    云琅点点头,又对曹襄道:“你去建章宫,还是我去建章宫?”

    “我去吧,我舅舅跟我舅母最近不对付,建章宫里的人连笑脸都看不见,我舅舅见了你就生气,还是我去为好。”

    “那好,我正好按图索骥查寻一下上林苑地道的秘密。”

    “先前下去的那个胥吏我已经报了失踪,就不要让他出现,免得我见了尴尬。”

    “好的。”

    阿房宫的地图拿来了,其实就是一幅画,云琅看了良久,除过知道这座扶荔宫以前叫做采青宫之外,根本就没有暗道的标识。

    想想也是,暗道这样的东西本来就不该标注在这样的平面图上。

    云琅放下画卷,叹息一声,他很担心这条暗道会直通始皇陵,即便是不通到始皇陵,哪怕通到兵马俑的位置上,也会在大汉引来一场轩然大波。

    云琅再次来到那个地洞前边,先前进去的胥吏还没有出来,云琅估计他出来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刚刚挖开的尘封密道,空气不流通,里面各种情况都会发生,这样轻率的走进去,活着才是怪事情。

    这些胥吏都是曹襄亲自招揽的,突然出现这样一个跟主人唱反调的部下,对曹襄来说就是明显的背叛。

    不管他来自于哪里,来自于谁的指派,得罪了曹襄就不可能有活路。

    暗道的走向与始皇陵所在的方向并不一致,这也是云琅能够沉稳到现在的原因。

    “搬来风箱,准备点火吹烟,寻找地道出口。”

    云琅低声下了军令,孙大路立刻就派军卒将地道口子继续扩大,与此同时,也有军卒搬来了军中铁匠炉上的巨大风箱准备向地道吹风。

    浓烟缓缓地飘进了地道,浓烟的走势很快,这说明这条地道有出口。

    站在刁斗上的军卒极目四望,只要发现地面上出现了烟雾,就会立刻指明方向。

    果然,一个时辰后,正东方有烟雾飘起。

    云琅亲自带人找到了冒烟的地方,此地已经远离扶荔宫四里地了。

    看到这个出口,云琅终于放心了,这说明这些地道并不如他跟曹襄想象的那样宏伟,每一处宫观的暗道基本上都是独立存在的。

    云琅还在出口处看到了人为拨弄的痕迹,还在地道不远处找到了一截焦木,以及衣衫的残片。

    这一切都说明,那个胥吏逃出生天了。

    将出口地方的乱石搬走之后,由于这里地势高,扶荔宫地势低的缘故,他听到地道传来呼呼的风声。

    “里面有什么?”

    隋越的公鸭嗓子在云琅背后响起。

    “不知道,没进去看,唯一一个探查了地道的胥吏居然私自潜逃了,这人必须抓回来。”

    云琅看了隋越一眼,在他背后正站着一个几乎**的大汉,他的脸黑乎乎的,只在腰间围了一条不知道从哪来找来的短衫。

    隋越摆摆手道:“那人已经死了,被某家亲手诛杀。平阳侯面前还请君侯遮掩一二。”

    云琅道:“你觉得我会帮你骗曹襄?”

    隋越笑道:“不会,我就是问一下,君侯,扶荔城将来会是陛下在上林苑游乐时的驻地之一,却突然出现了地道,不知君侯如何跟陛下交代。”

    云琅没有理会没话找话说的隋越,对那个被火把熏得黑漆漆的胥吏道:“想要活命,就把这里所有的地道都探查一遍,或许能够让平阳侯饶恕你。”

    这句话让隋越的脸色异常的难堪。

    云琅又道:“监视的最高境界就是让监视对象明知道自己被监视而不知道是谁在监视自己。

    唯有如此,才能让他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深思熟虑一下。

    如果不能达到这个程度,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隋越没有再说话,面色阴沉的亲自看了地道,然后就带着那个胥吏离开了扶荔宫。

    “这么说扶荔宫真的发现了地道?”刘彻抬起头看了曹襄一眼,继续看自己手上的奏折。

    “回禀陛下,正是!”

    “你刚才说地道是旧有的?”

    “正是,云琅与微臣猜测,该是前秦在修建宫观时挖掘的地道,应该是为秦皇挖掘的一条便道。”

    刘彻放下手里的奏章,拍拍桌子道:“这就难堪了,既然扶荔宫里有地道,岂不是说朕屁股下面的这座建章宫下,岂不是也有地道?”

    曹襄连连点头道:“可能性很大。”

    刘彻瞅着曹襄惶急的模样笑了,指着脚下的方砖道:“朕的脚下就有一条暗道。”

    曹襄分不清皇帝这是在调侃他,还是说他脚下真的有一条地道,飞快的道:“您不会在乎这些的。”

    刘彻站起身,瞅着窗外的风景摇摇头道:“旧的东西总是不好。”

    曹襄道:“那就该弄新的。”

    刘彻转过身玩味的瞅着曹襄道:“弄新的,谈何容易,朕连旧有的都没有搞清楚呢。”

    曹襄见皇帝把目光落在桌案上满满当当的奏折,就笑道:“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值得追究。”

    “不值得追究,却必须知道,也值得记住。”

    皇帝的话越发的难懂,曹襄眉头紧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刘彻晒然一笑,拍拍曹襄的肩膀道:“你算是不错的,多少还知道要些脸面,现在有些人,为了些许钱财,真的是连祖宗保留下来的脸面都不顾了。”

    曹襄懵懂的瞅着自己的舅舅。

    刘彻挥挥手道:“回扶荔城去吧,看守好门户,有用到你的时候。”

    “那么,地道怎么办?”

    “哦,既然发现了,那就好好的查查,免得被敌人所趁。”

    曹襄一肚子火气走进皇宫,出来的时候却一头雾水,他甚至忘记了跟舅舅埋怨被人监视的事情。

第二十八章挨揍换来的主意

    第二十八章挨揍换来的主意

    曹襄的胥吏,隋越是没办法支使的。

    隋越也知晓自己的身份吓唬一下别人可以,想要让曹襄,云琅这样地位的人低头,除非有皇帝的旨意。

    在没有皇帝旨意的情况下,他就是一个大黄门,一个执掌皇帝宫禁的高级宦官。

    云琅没有说破这个事实,宦官因为身体残缺的缘故,他们比一般人更加的看重脸面。

    于是,在隋越看完扶荔宫地道之后,云琅就邀请隋越喝杯茶。

    关上门之后,云琅一个虎跳就窜过来,掐着隋越的脖子恶狠狠地道:“你现在厉害了,居然私自派人监视我跟曹襄,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隋越的脖子被云琅卡主,却不惊慌,用力掰开云琅的手气急败坏的道:“你真的以为是我在监视你们?”

    云琅提起膝盖重重的在隋越的小腹上顶了一膝盖,见隋越尖叫一声,弯下腰这才松开手。

    “不论是不是你派来的,我必须认为是你派来的。”

    隋越的小腹剧痛,佝偻着腰怒道:“有本事再打我一下,最好朝我脸上打。”

    云琅冷笑一声,抓着隋越的脖子又重重的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隋越闷哼一声,缓缓地倒在地上。

    打了隋越很麻烦,至少云琅不能让隋越自残,眼看着这家伙准备用脑袋撞地板,就连忙抓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得逞。

    肚子上挨两下重击不要紧,脸上要是有了伤痕,就很难向皇帝交代。

    一般来说,隋越的脸面就相当于皇帝的屁股,摸不得,打不得,更伤不得。

    “有本事就松开耶耶的脖子!”隋越大叫。

    “你如果不自残,耶耶就放开。”

    “我以为你不怕陛下呢。”

    “谁让你今天这么不对劲的,傻子都能看出来那个地道是前秦遗留之物,你居然眼睁睁的说瞎话,还诬陷我。

    陛下要你诬陷我了?”

    “你给你徒弟赔钱,为何不帮皇长子赔钱?”

    “我干嘛要帮皇长子赔钱?他又不是我徒弟!”

    “我不管,陛下不开心,皇后不高兴,这都是你的错,把你徒弟完好的摘出来,却让皇长子顶缸,坏了天家的情分,我是陛下的奴婢,陛下不高兴,我就不高兴!”

    隋越一肚子的怒火,就因为西南那些财货的事情,陛下狠狠训斥了卫皇后,卫皇后一顿哭诉之后,陛下越发的生气,又不能拿卫皇后发脾气,于是,他隋越被皇帝当球一样踢了两天,宫里的大小宫人更是灾祸连天,眼看这宫里的日子就没办法过了。

    暴怒之下的隋越这才一心想要云琅的麻烦报复一下。

    云琅小心的将隋越翻过来,让他仰面朝天躺着,一只手依旧扣在他的脖子上,看着隋越的眼睛道:“蠢货!”

    隋越听到这两个字又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只是云琅的爪子用力扣紧脖子,眼冒金星这才无力反抗。

    云琅松开隋越的脖子,无奈的道:“都是怎么想的啊,都是怎么想的啊。

    刘据一介皇长子,想要钱,至于贪污么?至于贪污吗?

    我大汉国如今百业兴旺,干什么不能发财?

    他是皇长子,有资格贩盐,冶铁,制钱,更不要丝绸,胡商生意,这些全都是正经的生意啊,他只要拿一些钱当本钱投进去,找曹襄借几个好掌柜,以他皇长子的身份压阵,还怕没产出么?

    就算皇长子心高气傲,准备自力更生,我问你,他跟我学了那么久的农学,难道就没有学出一点生财之道来?

    他在上林苑的十万亩地荒芜了一半还多,这就是他发财的根本,为什么不好好的种地,养蚕?

    难道土地里长出来的财富不是财富?只有贪污来的财富才能彰显他皇长子的地位?

    十万亩土地的产出有多大你知道么?光是种粮食一年下来就有三十万担的粮食。

    如果再用这些粮食酿酒,养马,你知道产出又是多少么?

    只有蠢猪才会坐在皇长子位置上贪污!

    说你是蠢猪你还不承认。

    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陛下为何发怒么?”

    隋越被云琅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住了。

    宦官本身就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群,尤其是云琅这种让他望之弥高的人,一旦跟云琅这种人起了冲突,很容易习惯性的放弃抵抗。

    “陛下发怒是因为皇后不退钱。”

    “愚蠢!”

    “那为了什么,你快说啊,宫里面已经不是活人待的地方了,只要能让陛下开心,宫中一团和气,你打我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

    云琅闻言,又举起了拳头,见隋越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就叹口气放下拳头,坐在隋越身边道:“你们真的觉得陛下是在为钱发怒?”

    隋越躺在地上继续看着云琅等他继续说。

    “陛下胸有四海,而皇长子却在为钱忙碌,不惜侵犯大汉国的利益,你觉得陛下伤心,难过,失望不?

    这天底下的人啊,除过皇长子之外,谁一心弄钱都没有错误,甚至是陛下乐见其成的事情。

    陛下为何不会贪污钱?

    那是因为他没有必要,这天下就是他的,贪污国家的钱,就是在贪污自己的钱。

    陛下是天下的主人,皇长子是天下未来的主人,既然都成主人了,还贪污自家的钱,丢人不丢人啊?”

    隋越一骨碌坐起来,惶急的拉着云琅的衣袖道:“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现在怎么办啊?”

    云琅面无表情的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替我可怜的徒弟退钱?”

    隋越抽抽鼻子道:“难道说,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卫皇后做样子?”

    云琅瞟了隋越一眼道:“你说呢?还以为卫皇后也是女中豪杰,结果呢,一点钱就把眼睛给蒙住了。”

    隋越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不断地乱窜,最后来到云琅跟前道:“现在退钱晚了吧?”

    云琅点点头道:“当然晚了,皇后没有在第一时间退钱,陛下就已经失望了,而她居然为此事跟陛下哭诉……”

    隋越哀叹一声,重新坐在地上。

    “还是有法子解决的。”

    隋越期盼的目光如水。

    “皇长子必须把贪污来的钱全部用掉!”

    “啊?”

    “蠢货啊,赚一大笔钱需要大魄力,花一大笔钱同样需要大魄力。

    如果皇长子将贪污来的钱,全部用在蜀道的延伸上,用来修造剑门关,用来修建通往西南密林的道路上,甚至把这些钱用在联通岭南跟中原道路的维修上。

    如果,他有本事用这些钱将漓江与湘水沟通,让荒废的灵渠重新焕发生机,陛下一定会心怀大畅!”

    “可是,这样一来,皇长子真的就没钱了。”隋越已经认可了云琅的建议。

    “在陛下眼中,一个没钱的皇长子才是最好的皇长子,另外,皇长子如果真的缺钱,就把他的十万亩地种好,土地里生长出来的财富,即便是再多,陛下也没有意见。

    另外,我今天打了你两下,就再送你一个建议,告诉卫皇后,不要用异族奴隶来帮助皇长子种地,最好找大汉国的流民来做这做这件事。

    安抚好大汉流民,比赚钱还要重要一些。”

    跟随皇帝这么些年,隋越对于云琅的建议,深以为然,每一条建议都非常符合皇帝的心思。

    如果按照云琅说的去做,皇帝有八成的可能会释怀。

    得到了想要的建议,隋越一刻都不愿意在扶荔城停留。

    上马的时候,那个终于换上衣衫的胥吏想要随他一起走,却被隋越一鞭子抽在脑袋上,然后扬长而去。

    胥吏绝望的跪坐在地上。

    云琅瞅瞅快要西沉的太阳,就对孙大路吩咐道:“勘察地道的另一端,看看地道的出口在扶荔城的那个地方。”

    孙大路拱手遵命,然后就拖着那个瘫倒在地的胥吏,连夜勘察地道。

    这是在地道里勘察,不在乎天黑,天亮。

第二十九章人傻天照顾

    第二十九章人傻天照顾

    张连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黑暗的大厅里已经很久了。

    丫鬟要点灯,被他驱逐出去了。

    一个人在黑暗里待得太久,就难免有些伤春悲秋。

    空气潮湿,即便是蚊虫也只能低低的飞,张连知道他的左臂上爬着两只蚊虫,蚊虫正在吸血。

    蚊虫非常的贪婪,已经吸血一柱香的时间了,肚子应该已经溜圆,还是没有离去的意思。

    借着明灭的香火头,张连从手臂上摘下一只蚊虫,随手丢进了嘴里,啪的一声,蚊虫的身体在嘴里爆响,很快血腥味就弥漫了张连的口腔。

    一只蚊虫被摘下了,另一只蚊虫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张连抬起手臂,将蚊虫放在香火头前。

    蚊虫的圆滚滚的肚皮如同红玛瑙一般晶莹璀璨,张连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手臂上,掌心就出现了一片殷红的血斑。

    嘴里的血腥味依旧浓烈,这一刻,张连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野兽。

    今天从石家的孤寡庄子回来,他的心情就非常的差。

    周鸿家就在隔壁,因为两人的关系太好,所以,周鸿进来的时候没有人禀报。

    周鸿摇着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冲着坐在锦榻上的张连道:“想的怎么样了?”

    张连叹口气道:“风险很大,一旦被拆穿,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收益与付出不相等。”

    周鸿笑道:“我今天也去那个庄子了,里面大多是一些残废的人,孩童也大多是傻子,明明知道这些人活着是在浪费粮食,我却觉得要是把这事干了,后面一定会大祸临头的,这种感觉笼罩了我一天。”

    “傻子天照顾!”张连伸出一根指头指指天空。

    “如此说来,你也准备放弃了?”

    “是啊,你有大祸临头的感觉,我的心里面却一阵阵的发慌,这都不是什么好的感觉。”

    周鸿摊摊手道:“既然如此,就由着浑邪王再逍遥一阵子吧,反正我们兄弟并不缺钱。”

    张连笑道:“这话可就太亏心了,我们怎么可能不缺钱?家中丁口那么多,要分散出去,就要有很多钱支撑才行。

    曹氏已经把丁口分散出去了,还剪除了很多曹氏旁支,把曹氏精英全部留在本斋,其余族人分散各地。

    就这一招,曹襄的老婆当利公主就以帝女身份获封大汉长公主!

    可见曹襄的做派深得陛下之心。

    曹氏做了,我们也要尽快这样做,否则灾难就会降临在我们的身上,我早就盘算过,张氏分家,至少需要三万金才能平和的分出去。

    否则,继续跟族中长老纠缠下去,福祸难料。”

    周鸿皱着眉头道:“我们兄弟虽然算不得什么高人,可是心中有警,必有大祸这一点还是知晓的。

    你若要做,我装作不知,自己不会做的。”

    张连无声的笑了,招手让周鸿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换一种做法。”

    周鸿摇头道:“换汤不换药,后果想同,不值得。”

    张连嘿嘿笑道:“我们谋算石德的时候心中可没有什么警兆出现,只觉得血脉贲张啊。”

    周鸿吃了一惊,连忙道:“石德?”

    张连发出猫头鹰一般的笑声,算是回应了周鸿的话。

    “万石君……并不好惹。”

    “招惹第一代万石君是找死,招惹第二代万石君不死也要脱层皮,至于第三代嘛招惹了会有麻烦,至于石德这个第四代,某以为可以谋算一下。

    毕竟,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石德是第四代,就看他们全家如今倒行逆施捞钱的模样,已经把祖上遗留的福气消耗光了。

    我们开始的想法只是要石德冒点险,替我们做一下鱼饵,没想到这个王八蛋居然提出用他石家最受人仰慕,给他家捞取无数名声的义庄下手,这实在是太出乎我的预料之外了。

    当时,这家伙提出来的时候,我可是被吓了一跳,确实如他所说,义庄被毁,我们有更加充足的理由动手。

    可是,今天看了义庄之后,我就改主意了。”

    周鸿的脸皮抽搐两下,挨着张连坐下来,低声道:“你的意思是……”

    “石德被匈奴**祸了,你觉得这个出兵的理由够不够?”

    “不够啊,死一个勋贵不能用兵。”

    “那就不出兵,反正我们每个人只要带足了亲兵,一样可以达到目的。”

    “这样的话,就要动用很多兄弟才有足够多的家将。”

    “问题不大,没人知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这种事,就考验我们下手的速度,只要速度够快,下手够准捞一把就走,就算是陛下都没法子责备我们。”

    “你准备怎么捞?”

    “找浑邪王借钱啊……”

    “不能用我们的名义,又要让浑邪王知道是我们借的钱,唯有如此,才能借到足够多的金子。”

    周鸿瞅着张连,突然紧紧的抱住了张连,满是胡须的脸在张连脸上蹭了良久,才喟叹一声道:“果然是留侯后人。”

    张连厌烦的擦擦脸道:“石家兄弟多,那一天多邀约几个出来,最好让石家人自己反击浑邪王,我们就是一群把风帮忙的,为了兄弟情义勇往直前,哪怕是犯错了,也不是什么大错,更不要说我们杀的是匈奴人!”

    周鸿拍拍大腿道:“要好好的操弄一下,看看怎么做才好,这种事情云琅这种人操持起来最让人放心,只可惜人家跟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

    张连笑道:“云琅曾经说过,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越是简单的计谋,效果就越好,越是复杂的计谋,操持起来意外就越多,我们兄弟一定要好好地想想,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

    周鸿笑道:“我有两个家臣……”

    黑夜总能掩盖掉一些人世间的污秽……

    云琅清晨醒来的时候,就再一次看到了那个遍体鳞伤的胥吏,这家伙虽然脑子不够用,运气却好的惊人。

    跟他一同进地道查验的军卒都被塌方的石头给砸死了两个,偏偏这个家伙别看伤口很多,却大部分都是皮外伤,连骨折这种伤害都没有。

    曹襄也很惊讶,在仔细询问了孙大路他们九死一生的经历之后,果断的饶恕了这个家伙,他觉得这样的人绝对是人才。

    以后如果有什么必死的任务出现,就该派这样的人去,也只有这种人才能在惊涛骇浪中活下来。

    于是,他就很认真的问了这个人的名字。

    云琅听到了“唐蒙”两个字,他觉得这两个字的名字他似乎从哪里听说过,却又记不起来。

    也就不再多想,能在他脑海中有印象的人,一般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就告诉曹襄,对这个人一定要慎重的去用。

    地道的规模出乎云琅预料的大。

    以前的采青宫是六国美女中韩国美女居住的地方,而韩国人最有名的才能就是土木工程。

    关中著名的郑国渠,就出自韩国工匠郑国之手,郑国就是用这条水利工程,消耗了秦国大量的钱粮,导致秦国无力东征,将秦国的大军牢牢地束缚在函谷关内。

    而美人儿永远都是稀缺的资源,要说有一个韩国工匠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再次怂恿始皇帝在阿房宫里修建地道,好趁机把自己的爱人偷跑,云琅觉得这不是什么太意外的事情。

    至少,地道里的百十具女子的骸骨,就很说明问题。

    云琅很希望那个韩国人能够成功,这样在人世间就会多了一段美丽的神话。

    按照唐蒙搜索的结果来看,巷道笔直的传过来扶荔宫,一路向东延伸。

    因为巷道塌方的缘故,他们没有继续探索的办法了,不过,按照他的说法,巷道至少应该抵达犬台宫才对。

    这是一个新的发现,云琅决定把塌方的地方挖开,继续探索这条未知的暗道。

第三十章变化无常

    第三十章变化无常

    春江水暖的时候,鸭子一定是率先知道的。

    同理,当长安的借贷市场发成波动的时候,张安世必定会率先察觉。

    这种事情可以欺瞒过普通人,想要欺瞒过将浑邪王监视的水泄不通的子钱家们,这就太难了。

    既然张连,周鸿这些人开始大量的向浑邪王借钱的时候,张安世在第一时间,用别人的名义以更高的利息开始向浑邪王借贷。

    两方都没有打草惊蛇的意思,于是,整件事都在波澜不惊的进行着。

    张安世本来还担忧浑邪王会因为借贷数量太大而不愿意借贷,没想到,这一次,浑邪王表现的极为慷慨。

    事有反常即为妖。

    第一次借贷成功之后,张安世就立即停止了继续借贷,因为他忽然发现,浑邪王借贷出去的钱,已经超出浑邪王本身所有的资财了。

    张安世停止了借贷,韩泽却不是很愿意,他认为这是长安勋贵将要对浑邪王下手的一个征兆。

    此时大力借贷,一旦浑邪王完蛋,钱庄有的是办法将账目抹平,从而大捞一笔。

    于是,韩泽就带着六位子钱家来到了张安世面前。

    面对群情汹涌的子钱家,张安世一言不发,仅仅是将浑邪王的资产预估表递给了他们。

    见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张安世吸着凉气道:“难道我们对浑邪王财产的预估有错?”

    韩泽放下预估表,语气沉重地道:“不会错,早在浑邪王来到长安的时候,我们就一直在预估浑邪王的资财,即便是有错误,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出入……”

    韩泽说完话之后,一屋子的子钱家们都不说话了,他们同一时间想到了在这场角逐中,有新的力量下场了。

    浑邪王敢如此放肆的借出大笔的金银,那么,浑邪王或者说那个支持浑邪王的人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把放贷出去的金银收回来。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谁的后脊背都是凉嗖嗖的。

    张安世瞅着韩泽道:“先期借贷的这部分金银要赶紧作价,然后给我做出两本账簿来,一本账簿上必须有这笔钱的进项,另一本账簿上就不要说明了。”

    韩泽点点头道:“做好准备是对的,接下来,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借贷了?”

    张安世道:“继续借贷,但是啊,一定要把利息压下来,当做一次真正的生意来做。

    我准备看看浑邪王还有多少钱财可以借出。”

    韩泽等人点头答应。

    事情变得诡异了,对子钱家们来说反而充满了挑战性,火中取栗一向是子钱家们捞钱的手段,一般情况下,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高。

    如果事情如那些勋贵们想的一样,钱庄就会白白的有一大笔收入,如果是勋贵们掉进了别人的陷阱,对钱庄来说,借贷大笔的金银,不过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生意。

    按照富贵城钱庄的规矩,所有金银,只要进了钱庄,都要折损两分火耗的。

    富贵城钱庄决不允许除过钱庄模样的金锭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六月下旬,关中就进入了恐怖的蒸笼时间,偌大的关中,被火辣辣的太阳烘烤的炽热无比。

    原野上的夏粮已经收获干净,正在进行的秋播正如火如荼的展开着。

    糜子,谷子,白菜,这三样东西的收成才决定着关中百姓今年到底是吃干还是喝稀。

    如今的关中,春播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清一色的麦子,自从石磨可以将麦麸完全脱离干净之后,麦子就以它偏高的亩产,清香的口感,容易烹调的特性,迅速成为了关中人的主粮。

    然而,夏粮丰收之后,很大的一部分要当做赋税交给国朝,剩下的一部分并不足以满足全家一年的口粮。

    想要有足够的食物,足够的积存,还要看秋粮能否好好地补充夏粮的不足之处。

    由于有大量的奴隶,而这些奴隶似乎已经适应了干农活,因此,关中今年的夏粮收割前所未有的快,并未听说有粮食浪费在地里的事情。

    云氏种了五千亩的麦子,山坡上云音的封地里种满了油菜籽,加上秋蚕又要放种,云氏的丁口明显不足以应付这么繁忙的夏收时刻。

    云氏与其余人家不同,将粮食看的很重,每年耕种产出的粮食,必须能够应付云氏全族一年半所需才成。

    虽然每年到了夏收时节,整个云氏都会忙碌的脚朝天,他们却没有使用奴隶收割的习惯。

    这本来只是云琅个人道德上的一点小洁癖,传的时间长了,就变成云氏从不吃奴隶种出来的粮食,这个立意高远的传说。

    鉴于此,云氏上下只能再次空群出动,由宋乔这个云氏大妇,带着三个小妾为夏收忙碌。

    云琅再次回家的时候,夏收已经忙碌完毕了,至于秋播就由毛孩带领家仆继续完成。

    苏稚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云琅瞅着她皮球一般的肚皮,很是发愁,肚皮上青色的血管弥补,皮肤被孩子撑的发亮,很担心在下一刻会爆开。

    “少吃点西瓜啊。”

    云琅想要把西瓜拿走,苏稚的肚子里已经揣着一个西瓜,要是再吃一个西瓜,事态就严重了。

    苏稚赌气的扭过头去,继续抱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

    “你大老婆心狠啊,驱赶我一个孕妇下地去捡麦穗,你看看,我脖子上全是被麦芒蛰出来的疙瘩。

    你不在,就没人疼我。”

    靠着冰山盖着薄被休憩的宋乔从睡梦中醒来,恰好听见了苏稚的抱怨,就冷笑道:“八天时间里捡的麦穗还不够鸡吃的,也好意思说自己辛苦。

    让你去地里,就是要你多动动,要是好吃懒做得继续躺床上睡觉,到时候孩子太大,有你吃苦的时候。”

    卓姬瞅一眼苏稚的肚皮,担忧的道:“也是啊,肚皮这也太大了。”

    苏稚连忙道:“我很勤快的,没有光吃不动弹,可是,肚皮它就是这么大了,我跟差不多同时有身孕的仆妇比过,确实比她们的肚皮大一些。

    夫君,您说,我肚子里会不会是双生?”

    云琅笑道:“苏氏祖上可有双生之先例?”

    苏稚摇头道:“没听我父亲说过。”

    云琅道:“那就很难说了,毕竟,双生子跟血脉有很大的关系。”

    苏稚有些失望,抚摸一下自己的肚皮,就继续低头吃自己的西瓜。

    红袖在一边轻声道:“夫君,如今长安城里忽然兴起借贷之风,您可知晓?”

    云琅摇头道:“我在扶荔城忙碌地道的事情,对外边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留侯如夫人前天来咱家,是妾身招待的,她话里话外的劝说咱们家也去跟浑邪王借贷,妾身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云琅笑道:“我们家不缺钱,不借。”

    红袖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在一张纸上记录了一些东西,然后又对云琅道:“夫君,泾阳县有公文传来,说有三百逃奴,进入了骊山,要我们家组织家将进山捉拿。”

    云琅愣了一下道:“泾阳县的公文怎么会来到我们家?”

    “是海捕文书,我们家不能拒绝。”

    “都是匈奴人?”

    “很杂,大秦人都有,据说是一群角斗士挣脱了泾阳县的角斗场的管束,杀了角斗场主人,还当场杀死了好多看角斗的百姓,最后抢夺了泾阳督邮所属马场的战马,最后逃遁入山了。”

    “咦?为何不是逃进秦岭,而是跑了上百里路进了骊山?”

    “妾身也不知晓。”

    云琅摇头道:“不去管他,形势很诡异,既然骊山里有了盗贼,从今后,妇孺就不准出门了,在外秋播的人,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武器,家将随行。

    在高处放置暗哨,一旦有外敌入侵,立刻发警讯。

    大王,大王呢?”

    宋乔懒洋洋的道:“衔着破毯子去后山了,估计又是那一头母老虎有了身孕。”

第三十一章隋越的笑脸

    第三十一章隋越的笑脸

    斯巴达克斯起义的前因后果云琅很清楚。

    不过呢,他不觉得这样的起义可以在大汉发生,大汉朝也不具备奴隶起义的土壤。

    奴隶跟大汉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即便奴隶起义处处开花,也不过是三十万人罢了,等到军队出动,这样的暴乱,随时会被扑灭。

    这也是泾阳县没有动用烽火,只是出动了海捕文书,号召所有的汉人捕捉逃奴换钱。

    刘彻从一开始,就将汉人跟奴隶严格的区分开来,汉人即便是没饭吃沿街乞讨,他也是汉人,不是奴隶,最多是一个没饭吃的汉人而已。

    只有勋贵之家才能有汉人仆役,而这些仆役,大多是以部曲的形式存在的。

    自从元狩三年起,贩卖汉人奴隶乃是大罪,这个风潮正在从关中向大汉国的周边延伸。

    按照赵禹的估计,再过十年,大汉国应该就不存在汉人奴隶了。

    毕竟,有了异族奴隶做替代,再用汉人奴隶就无利可图了。

    赵禹在制定律法的时候非常的自私,除过已经在籍的汉人之外,其余的各色人等都是异族人。

    这条律法一出台,大汉国的户籍顿时就变得金贵起来。

    在官府的三令五申之下,最后一批野人离开了山野,主动去官府上了户籍。

    刘彻对此非常的满意,面对天下人颁布了旨意,给剩余的山野之人留下了半年上户籍的期限,超过这个时间,他们将不再是被大汉国承认的汉人。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上,刘彻再一次看到了云琅的作用,当天下户籍文书全部用纸张书写之后,这让地方官员记录百姓户籍成了可能。

    如果这些户籍名册继续用竹简木牍来书写,那该是一项天大的工程。

    当满满一屋子的户籍名册出现在刘彻面前,他抚摸着这些文书,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的拥有天下。

    骊山并不大,泾阳县的海捕文书出现之后,关中的游侠儿就成群结队的出发了。

    一时间,整个骊山处处都是狗吠之声。

    大王生了两个孩子,两头打老虎衔着两只小老虎回到云氏后山的时候,那只母老虎无论如何都不想前进一步。

    等大王衔着自己的孩子送到云琅面前,回头再看自己的老婆,却发现他老婆已经衔着另外一只小老虎逃得没影子了。

    好在,毯子还在,大王找到了自己那块肮脏的不像样子的毯子,就回来了,至于寻找自己妻儿的事情,他好像忘记了。

    大王带儿子回来了,这在云氏立刻就掀起了一场浪潮。

    每个人都来为大王祝贺,每个人都带了很多礼物,小老虎害怕的躲在父亲怀里那里都不敢去,直到云音把牛奶送到小老虎嘴边,小老虎似乎才忘记了恐惧,大口的舔舐了起来。

    老虎大王明显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发情期结束之后,就对别的老虎都充满了敌意,即便是他的儿子也不例外。

    自从发现小老虎饿不死之后,他就再也不管那只小老虎了,这让云音等人欢喜不已。

    隋越给苏稚送来了两串璎珞,是卫皇后亲自用五色宝石与丝线编织而成的,据说寓意很美。

    苏稚非常的喜欢,把玩了很久,她只是单纯的喜欢璎珞的美丽与华贵,只有云琅知道,佛教已经开始慢慢的进入大汉人的生活了。

    “皇后身边有西域托钵僧吗?”

    “有,是陛下派去的。”

    云琅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这是宫闱之事,不是他这个外臣应该过问的。

    “皇后已经给皇长子写了信,还派少府监的人,在长安采购了大量修路的用的物资,不日就要派人送去蜀中。

    如今,陛下的怒火已经平息了。”

    隋越非常得意。

    云琅叹息一声道:“你把我对你说的话也告诉了陛下是吗?”

    隋越笑道:“这是自然。”

    云琅捏捏拳头,叹息一声道:“我那一天打你打的实在是太轻了。”

    隋越嘿嘿笑道:“我是陛下的奴婢,你觉得我会对陛下有所隐瞒?

    看在你帮我一次的份上,给你一个警告,你这段时间最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待在扶荔宫,哪里都别去。”

    云琅笑了,拍拍隋越的肩膀算是感谢了。

    “扶荔宫里出现了地道需要探查明白,家里的小妾马上就要生产了,我没工夫四处招摇。”

    隋越板着脸道:“我可什么话都没说哟。”

    云琅恶心的瞅了隋越一眼道:“警告我的话也是陛下让你说的吧,本来想念你一个人情,现在,没了。”

    隋越在云氏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自顾自的从桌子上取了糕点,随便吃几口道:“给我准备饭食,今天可以晚回去一些。”

    “你不是喜欢吃西瓜吗?自己去后院里摘,走的时候给陛下带一些回去。”

    隋越笑呵呵的走了,张安世就从帷幕后面走出来道:“张连,周鸿,石德他们要倒霉了。”

    云琅摇摇头道:“未必。”

    张安世笑道:“已经查出来了,浑邪王最后放贷的那些金子出自少府监。”

    云琅冷笑一声道:“浑邪王现在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那几个家伙算是被钱蒙住眼睛了。”

    张安世吃了一惊道:“您说浑邪王已经死了?”

    云琅冷哼一声道:“陛下的眼睛里从来揉不得沙子,论身份,匈奴太子左贤王於单的身份不比浑邪王高?

    结果,於单是什么下场?

    被陛下派人阉割之后充作优伶,每日以歌舞娱人,两年功夫就死的骨头都不剩了。

    我甚至怀疑,目前这位浑邪王天知道是不是绣衣使者派人假扮的,真的浑邪王说不定也早就被阉割后在宫中给陛下跳舞呢。

    说起来,这世上最恨匈奴人的人就是陛下了,国仇家恨于一体的陛下,要是能对匈奴人仁慈大度才是怪事情。”

    张安世不做声了,他觉得师傅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世上没人真正了解过皇帝。

    但是,心胸狭隘,这四个字偏偏是皇帝表现的最出众的一种品质。

    弄死浑邪王,然后派人控制了浑邪王身边的匈奴人,然后再派人假扮浑邪王,这样的事情他未必做不出来。

    如果这样来思考,先前所有想不通的地方全部都会有一个完美的解释。

    “您为何说张连,周鸿,石德这些人这次还能逃过一劫呢?”

    “陛下没有起杀心,刚才隋越告诫我的话你也听见了,皇帝就是要我去警告张连他们呢。

    同时,也是给我下套呢,陛下很希望看见我通过告诫张连,周鸿,石德他们,最终与他们沆瀣一气,混成一伙,这样他对付起勋贵们就容易的多了。

    在陛下看来,分开收拾不好收拾,还要一个个的找借口,如果都是一伙的,那就简单了,一个株连九族,就能一次性的把他看不顺眼,或者需要铲除的人一气全给铲除掉。

    云,霍,曹,李这样小范围的圈子陛下或许还能容忍,再大一些,哼哼……”

    张安世咬咬牙道:“那就做壁上观。”

    云琅拍拍张安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道:“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难得的好人了,你遗憾什么。

    别忘了,你先生我接曹信回云氏的时候,遇见的那场没头没尾的偷袭……”

    “他们做的?”张安世顿时气愤填膺。

    云琅阴郁的朝四面瞅瞅,苦笑道:“我现在除过曹襄他们,谁都不信。

    勋贵啊,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一群人。”

    隋越笑呵呵的回来了,弄了好几车西瓜,每一个瓜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云琅总觉的隋越的笑容很贱,这幅贱贱的笑容已经保持一天了,也不见他累。

    或许,这张脸上的贱笑才是他报答云琅给他解围的方式!

第三十二章我哪有钱啊!!

    第三十二章我哪有钱啊!!

    三百名角斗士在骊山这片小地方居然没有被很快的剿灭,反而利用骊山险恶的地形,打了几个漂亮的伏击,将那些游侠儿,纨绔,猎夫组成的追杀队伍杀的屁滚尿流,死伤惨重。

    很明显,指挥这支角斗士的首领是一个有着很好军事素养的人。

    根据那些逃回来的游侠儿叙述,为首的是一个叫做多利亚的斯巴达人。

    在多利亚的指挥下,这群角斗士不仅仅在山里打游击,他们甚至跑到平原上袭击奴隶主,解放了一些匈奴人,这让他们的队伍很快就扩大到了八百人。

    他们还劫掠走夜路的商贾,抢劫上林苑分散的农庄,通过这两种方式来储备支持自己继续作战的资源。

    八百人的土匪规模,还在上林苑这片皇帝的宫苑群里胡作非为,这就成灾害了。

    一时间,上林苑的道路上不再有车水马龙的景象,至于夜间,更是杳无人迹。

    皇帝大怒,诏令羽林军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剿灭这支土匪,以安百姓之心。

    就在羽林军将要出动的时候,一件大事情又发生了。

    浑邪王所属的匈奴人中的一部突然暴动了,他们袭击了准备参与剿匪的万石君府上的大公子,四公子,其中,大公子石德的胸口被匈奴人的飞锤砸的稀烂,四公子的一只臂膀被匈奴人砍下,随从更是死伤惨重。

    听闻这个消息的羽林将军周鸿,在第一时间帅众杀入了浑邪王在上林苑的庄园。

    云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跟曹襄在扶荔城里下象棋。

    当军侯禀报了这个消息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继续下棋。

    云琅用车吃掉曹襄一个卒子,将棋子握在手中道:“周鸿,张连还是有些才华的。”

    曹襄抬起头道:“至少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浑邪王部属在这个时候杀了石德,周鸿领兵在第一时间平叛,从做法上,完全符合军律。”

    云琅将棋子丢下道:“你难道就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曹襄笑道:“巧合就对了,我大汉国要是总发生这种突然地,不巧合的事情,那才岌岌可危呢。

    关中,本来就是一片受陛下掌控的大地,什么时候该出事,出什么样的事情,都是有定数的。

    对了,今日是我值守,你难道不想去浑邪王的家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云琅只是笑笑,然后又挪动了一下车,完成了对曹襄的绝杀,这才摇头道:“隋越在我家笑的很恶心。”

    曹襄道:“在我家也笑的很恶心,还拿走了我的一套瓷器,拿的那个理直气壮啊,你当时没看见,要是看见了,都有揍他一顿地冲动。”

    “人家付出了,就该拿。”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决定今天中午吃凉面,不喝酒。

    张连这个时候可没有云琅,曹襄这样的好心情,面对人潮汹涌的匈奴人,羽林军的骑兵已经开始冲锋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一千羽林军面对将浑邪王将近两千的部曲,人数上处于劣势,但是,从装备上来讲,一千全副武装的羽林骑兵击溃这些敢于拿起刀子反抗的匈奴人不是难事。

    可是,张连的心跳的如同战鼓一样剧烈。

    从一开始,事情就非常的不对头,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发现浑邪王。

    按照计划,当浑邪王出现的时候,就是床弩攒射的时候,只要浑邪王死了剩余的匈奴人应该就会束手就擒,然后任由他们鱼肉。

    现在的局面跟设想中情况完全不同,浑邪王不出来,而这些算是手无寸铁的匈奴人却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跟羽林军死扛,这都是为了什么?

    羽林军就是一个杀戮机器,只要主将下令,那么,不管他们面前的敌人是谁,是否有武器,都是他们将要杀戮的目标。

    一千骑兵,在周鸿的带领下,仅仅一次冲锋,就击溃了敢于顽抗的反抗的匈奴人。

    在周鸿的努力控制下,骑兵们并非有杀死多少匈奴人,主要是以伤害为主要目的。

    然而,要让军队在战场上留手,本身就是荒谬的,当一千骑兵冲过匈奴人大队之后,农庄边上也是哀鸿一片。

    匈奴人溃散了……

    最让周鸿意外的是,大部分逃走的匈奴人都有马。

    冲锤撞开大门,里面的匈奴妇孺狼狈逃窜,周鸿控着战马向内宅冲击,事已至此,必须在第一时间找到浑邪王,杀了他,自己才有转圜的余地。

    张连努力的控制着家将们不要杀戮,可是,他控制得了自己的部属,却没有办法控制红着眼睛的石家兄弟。

    他们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坐在轮椅上的张连,眼瞅着设定好的事情如同脱缰的野马跑到别的路上,而那些匈奴人也如同受惊的羊群四散奔逃。

    目睹这一切,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如果让这里的匈奴人逃出去,必定会引起其余匈奴人的效仿,到了那个时候,关中就会乱成一锅粥,惶急之下的张连,再也顾不得减少伤亡的初衷,一声令下,弩箭乱飞。

    周鸿也觉得事情不妙,顾不得理睬浑邪王家中的妇孺,纵马走进了中庭,一眼就看见了浑邪王。

    一年不见浑邪王,再次见到这个匈奴人,周鸿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无他,昔日强壮英武的浑邪王,如今肥胖成一个球了,如果头上的金冠,以及身上代表侯爵的袍服,周鸿几乎认不出来了。

    相比周鸿的惊诧,浑邪王却表现的非常平静。

    即便是见到杀气腾腾的周鸿,也没有多少惊慌的意思,依旧自顾自的喝着酒。

    局面诡异,周鸿却知道如果再不干掉浑邪王,自己就会有天大的麻烦。

    翻身下马,绰着大戟一步步走进大厅,也不说话,抡起了大戟就要斩掉浑邪王的人头。

    “别着急,还有一点时间,喝一杯吧。”

    浑邪王不理会斩杀过来的大戟,指指酒杯对周鸿道。

    周鸿的大戟停在浑邪王的脖子上,不看酒杯,低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浑邪王笑道:“我最忠心的部下觉得活不下去了,就亲信了一些人说的话,杀了万石君家的公子,以为这样就能帮我脱离目前的处境,结果他们做了,我并没有被剥夺官职爵位,赶出长安,反而迎来了你这个杀神。”

    周鸿摇头道:“他们杀石德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他们自己,还有你的钱。”

    浑邪王大笑了起来,笑的非常剧烈。

    周鸿的脸色数变,厉声喝道:“大胆漯阴侯,你居然敢派遣部属公然袭击官员,杀死石德,罪无可赦,本侯亲自来取你的性命。”

    眼见大戟再次挥舞过来,浑邪王尖叫道:“昆仑神啊,我哪来的钱……”

    大戟的锋刃轻易地就切下了浑邪王的首级,目的达到,周鸿的脸上却一丝笑容都没有,从地上捡起浑邪王乱滚的人头提在手里大踏步的出了中庭。

    站在农庄前,周鸿漠然的看着天空,任由浑邪王肥大首级上滴下来的血染红地面。

    “后宅空无一物。”

    “左厢只有绸缎十五匹,金八十六,银一百,铜钱不足百斤。”

    “钱库中空无一物。”

    “地窖中空无一物。”

    “启禀君侯,并未找到借据。”

    坏消息接连不断的传来,周鸿长吸一口气道:“烧了这座庄园,烧的仔细些。”

    说完话就离开了前厅,出了庄园,与张连汇合。

    “找到了么?”张连匆匆问道。

    周鸿落寞的摇摇头。

    张连瞅见周鸿手上的人头,却嘿嘿笑道:“我们就是为万石君公子复仇来的。”

    张连从周鸿手里夺过浑邪王首级,交给家将,家将举着人头在战场上纵马大叫道:“浑邪王授首,石氏大仇得报!”

    眼看着石家二公子石礼从家将手中接过浑邪王首级在战场上狂呼‘敢犯石氏者,有如此獠!’,并且引来石氏家将,家臣们的欢呼,张连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鸿瞅着地平线上追杀匈奴人的羽林骑兵道:“逃走了多少?”

    张连道:“不下三百人。”

    周鸿跨上战马;冷冷的道:“一定要全部抓回来。”

第三十三章谁是大赢家?

    第三十三章谁是大赢家?

    骑着马的匈奴很难抓。

    在马力没有消耗干净之前基本上抓不到。

    战马累死之后的匈奴人也不好捉。

    当浑邪王属下的匈奴人混入匈奴奴隶群之后,就更加的难以捉到。

    周鸿现在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

    十一个匈奴奴隶站在他的面前,他分辨不出这十一个奴隶中间,到底哪一个才是刚才逃亡的匈奴人。

    累死的战马就倒在不远的地方,匈奴人逃跑留下来的脚印指向这片田地。

    他却没有办法从这十一个人中间准确的找出那个逃亡的匈奴人。

    “交出来,否则全部处决!”

    军侯的声音冰冷似铁。

    一个白发苍苍的匈奴人从人群中走出来,耷拉着脑袋,认命的闭上眼睛。

    君侯的长刀斩在老匈奴人的脖子上,将他的人头斩落,至死,那个老匈奴人都没有说一个字。

    周鸿看了一眼老匈奴人黧黑粗糙的双脚,他不信在浑邪王身边生活的匈奴人连一双鞋子都没有,刚才那串脚印,明显是穿了鞋子的。

    连同那个死去的匈奴人,十一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穿着鞋子,当周鸿的视线从鞋子上掠过之后,那个穿着鞋子的瘦峭匈奴人转身就跑。

    弩箭无情的穿透了他的身体……

    一双还算结实的大牛皮靴子穿在一双满是污垢的小脚上,明显是不合适的。

    “全杀了!”

    周鸿没时间慢慢辨认,尽管他有无数种法子检验出那个逃跑的匈奴人,他却没有了耐心。

    弩箭响过,地上又多了九具尸体。

    他期望这些奴隶能够指认出那个匈奴人,然而,没人这样做,尽管这些人同样害怕死亡。

    极目四望,原野上到处都是忙于秋播的匈奴人,他们都非常的勤劳,没有人对这里的杀人场多看一眼。

    周鸿的心彻底的凉了。

    “你连自家的奴隶都认不出来么?”

    暴怒的周鸿低头看着跪在马前瑟瑟发抖的汉人管事。

    管事幽怨的抬起头瞅着周鸿道:“以前的时候,家的奴隶身上有烙印,很容易辨认,后来呢,这些奴隶被买来买去的,就没法子再添加烙印了,如果每家都这么干,这些奴隶身上就没有几块好皮了。

    至于辨认,这些人都长得差不多,实在是不好认啊。”

    周鸿在汉人管事的身上抽了一鞭子,然后就继续去追赶别的匈奴人。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刚开始的时候,周鸿的包围圈只有十里,他手上的人手还堪使用,当包围圈扩大到三十里之后,他的人手就彻底的不足了。

    现在,在百里以外,想要早找到逃亡的匈奴人就如同大海捞针。

    浑邪王活着的时候,这些人依靠漯阴侯的名号,还能在上林苑自由的生活,浑邪王死后,这些匈奴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将来唯一的下场就是成为奴隶,不可能有别的可能。

    这些情形都在周鸿的预料之中,至于这些人被匈奴奴隶包庇,还包庇的如此坚决,实在是出乎周鸿的预料之外。

    眼看着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周鸿能做的就是收兵回营。

    这一夜,奴隶暴动的事件陡然间出现了六十三宗。

    天亮的时候,暴怒的如同野兽一般的周鸿将一千羽林军分成五队,继续追索那些逃遁的匈奴人,只是这一次,他们不仅仅要追捕那些匈奴人,还要追杀那些杀了看守,逃遁无踪的奴隶。

    也就在这一天,周鸿统领的羽林军斩杀逃奴六百七十一人!

    尽管这些逃奴的尸体被悬挂在木桩子上示众,在第二夜,又有奴隶暴动事件三十二宗。

    纵横三百里的上林苑里,周鸿疲于奔命……

    张连调集了所有能调集的人手,追随周鸿在广阔的上林苑里围追堵截,努力的想要将事态控制在上林苑里,当他得知阳陵邑郊外的角斗场被躲在骊山里面的悍匪攻破,悍匪席卷了整个角斗场的武器,裹挟了所有角斗士遁入密林之后,他最后的一道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目前这样的局面,已经不是一千羽林军跟他召集的那些游侠儿,以及借来的家将们所能控制的了。

    周鸿一道请罪的奏折上去之后,霍去病,云琅,曹襄,公孙敖,苏建等重将就被皇帝召集到了犬台宫。

    仅仅几天时间,周鸿就憔悴的不成模样,与没有了双腿的张连被捆绑在犬台宫的大门里,在他们不远的地方,百十头恶犬正冲着他们两个狺狺狂吠。

    云琅走进犬台宫的时候,那些狂吠的狗顿时就闭上了嘴巴,一个个呜呜的低鸣着缩成一团,尾巴藏在双腿间连看云琅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也是,这里原本有四百多只獒犬,与云琅大战一场之后,就剩下这么点了,好多被打断的狗腿,才愈合不长时间。

    因此,对这个吃狗无数,杀狗无数的人充满了畏惧。

    苏建,公孙敖冲着捆绑在柱子上的周鸿,张连二人嘿嘿一笑就率先走进了犬台宫。

    霍去病,云琅,曹襄三人皱着眉头审视这两个倒霉的家伙。

    “有什么好看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兄弟算是完蛋了,今后还请三位兄长看在大家昔日交情不错的份上,照拂一下妻儿。”

    张连没有腿,只能绑在柱子脚上,仰头瞅着看热闹的三兄弟,依旧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曹襄嘿嘿笑道:“听说你有几个小老婆不错,要不要我照顾一下?”

    张连没好气的道:“兄长要是能帮兄弟逃脱大难,莫说几个小妾,就算是要小弟我亲侍枕席也是心甘情愿啊。”

    霍去病没心情戏弄周鸿跟张连,不耐烦的道:“一场歼灭战打成了击溃战,放在军前,这就是斩首的命,事到如今,还有脸要我们援手。”

    周鸿不服气的道:“我们被人坑了。”

    云琅冷笑道:“谁坑了你们?浑邪王?”

    周鸿眼光闪烁两下,终究没有说出被人给坑了,只是叹口气道:“你们小心了,我觉得这事没完。”

    曹襄嘿嘿笑道:“才发现啊,上林苑最近的风气不对头,你没见我们兄弟一个个都当缩头乌龟了,就你们有能耐,浑邪王的钱是那么好拿的?”

    张连抱屈道:“天爷爷啊,我们真的没有拿到浑邪王的钱!我们进去的时候,浑邪王家里一个铜板都没有啊。”

    云琅低头瞅着张连道:“这话不对,再说一遍!”

    周鸿怒道:“要是拿到了钱,我们就不觉得冤枉了,真的没拿到。”

    曹襄冷笑道:“你们必须拿到!”

    张连大声道:“我对天起誓,我要是拿到……咦?我们兄弟只拿到了五万金!”

    周鸿正要怒斥张连,却看见云琅,曹襄一副看张连孺子可教的模样,就闭上嘴巴。

    年少的时候,云琅,曹襄,张连就比他聪明,这一点周鸿是知道的。

    曹襄笑嘻嘻的道:“这就对了嘛,出兵一趟怎么可能没有弄到钱,我大汉的军兵何时空手而归过?

    有了这五万金,我们就好跟陛下说话了。”

    张连可怜兮兮的对曹襄道:“这就告诉家人,把所有的小妾都送到府上去,周鸿家里也有几个颜色不错的。”

    霍去病见不得这几人的猥琐模样,吐口唾沫,率先走进了犬台宫大殿。

    云琅,曹襄进去的时候,皇帝还没有出来,隋越抱着拂尘守在大座边上打瞌睡。

    犬台宫物设简陋,地上铺了很多狗皮,率先进来的苏建,公孙敖跪坐在狗皮上也在闭目养神。

    他们占据了左边,霍去病,云琅,曹襄只好跪坐在右边。

    顷刻间,大殿里就再一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刘彻腰间挂着长剑从里面走出来,解下长剑重重的拍在矮几上道:“臣子无能,朕亲自上阵!”

    苏建,公孙敖连连叩头请罪,曹襄也很想这样做,见霍去病跟云琅两人把腰板挺得笔直,也就壮着胆子挺直了腰板。

    “不服?”刘彻的牙缝里似乎能迸出冰珠子。

    霍去病仰首道:“臣并未出马!”

    云琅接着道:“臣早就枕戈待旦,就等陛下号令!”

    曹襄见这两人的话语强硬,就谄媚的对皇帝道:“启奏陛下,这犬台宫下还有暗道未曾查明,为陛下安危计,微臣斗胆邀请陛下进驻扶荔城。”

    刘彻对霍去病,云琅无视,见曹襄说的亲切,也就放缓了语调道:“你扶荔城就是朕的安全所在么?”

    曹襄挺着胸膛道:“微臣不敢说万无一失,但是,微臣敢保证,在微臣战死之前,陛下当无恙。”

    刘彻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如今,上林苑里流贼遍地,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霍去病站起身抱拳道:“微臣这就出兵,不出一月定会将所有流贼斩杀干净。”

    云琅也站起身道:“微臣这就配合骠骑将军将这上林苑好好的梳拢一遍。”

    刘彻笑道:“到底还是有勇于任事的,既然你们请求了,那就去吧,虎符随后送到。”

    霍去病,云琅在苏建,公孙敖不解的目光中起身离席,昂首阔步的出去了。

    刘彻看着欲言又止的曹襄道:“你怎么不走?”

    曹襄拱手道:“大军出动怎可无钱,微臣以为周鸿,张连从漯阴侯府上搜出的五万金可为军资。”

    刘彻明显的楞了一下,旁边的苏建,公孙敖更是惊诧莫名。

    事情通过几天的发酵,该明了的事情早就大白于天下了,谁都知道周鸿,张连干了一件蠢事,一个钱没捞到,反而把自己陷进去了。

    他们两人,现在很想知道,张连,周鸿两人的五万金是从哪里来的。

    刘彻沉默片刻对曹襄道:“五万金押送府库,命周鸿,张连戴罪立功,若有不谐,阵前斩首祭旗!”

    曹襄俯身拜倒:“喏!”

第三十四章刘彻的胆略

    第三十四章刘彻的胆略

    在大汉可以花钱赎罪的。

    不过呢,那是在罪人的身份被确定之后,那时候拿钱赎罪赎买的只是人,至于官职爵位什么的就不要想了。

    曹襄让张连,周鸿两人拿出五万金交给国库,赎买的是不定他们两个人的罪。

    既然罪责都不确定,那么,官职,爵位也就保住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在曹襄进言之前,周鸿,张连已经做了很多事情,如今,不过是他们做的所有努力起作用了而已。

    张氏,周氏都是大汉皇帝起家的家族,风雨同舟八十余年,早就证明了他们的可靠性。

    只要不是叛乱,谋反,即便是犯罪了,也只会问罪家主一人,问过罪责之后,会再从他们家的嫡子中再挑一个继续继承他们的祖上留下来的爵位。

    曹襄出来的时候,周鸿跟张连就被侍卫们给放了,霍去病站在宫门洞子里瞅着外边被太阳照射的白亮亮的大地,吧嗒一下嘴巴道:“不好捉啊。”

    云琅笑道:“不难,只要你能保证骊山里的那些角斗士们不跑到跑下山捣乱,我就能把流窜到上林苑里的匈奴逃人捉回来。”

    周鸿摇头道:“没有那么简单,很容易引起匈奴暴乱,这才几天啊,就有上万的匈奴人参与了暴乱。

    如果你煎迫过甚,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云琅看了周鸿一眼,他发现这家伙跟后世的袁绍有的一拼,都是标准的‘做大事惜身见小利忘命’的性子。

    或许这也是勋贵子弟们共有的特性,总是担忧家里的坛坛罐罐,投鼠忌器的不敢放开胸怀。

    皇帝厉兵秣马两年,目的就是要一鼓荡平匈奴,完成他的盖世伟业,这个时候,正是清理国内麻烦的时候。

    奴隶给大汉国带来了空前的繁荣,同时也隐忧不断,他原本想利用浑邪王来辨别那些匈奴人是可用的,那些匈奴人是必须除掉的。

    收买人心的过程可能不太顺利,正不知道如何结束的时候,周鸿张连自己跑出来了……这给了皇帝顺水推舟的借口。

    如果没有这些原因,以刘彻的性格,在听闻周鸿,张连控制不了局势的时候,就派人砍下他们的脑袋了。

    周鸿他们之所以会失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躲在浑邪王家里的匈奴人们都有马。

    一着不慎,造成了现在荼蘼上林苑的场面。

    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们对这件事是知情的,操弄浑邪王的就是中尉王温舒。

    这些人也不想想,霍去病远征焉支山,才赏赐了三万金,卫青大破弹汗山,踏平龙城,才赏赐了两万金,浑邪王何德何能一次就受赏六万金?

    反正云琅从刘彻手里拿到的回头钱,最多只有五千金,大部分还是赏赐给云音,云哲跟宋乔,苏稚他们的。

    皇帝操弄浑邪王失败,朝中大臣们就开始装傻,皇帝也不想用北大营,细柳营的力量。

    于是,动用霍去病,云琅手中的兵力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盗匪在上林苑横行,这是皇帝的错,如果去了地方,那就是地方官的错,云琅能想象的到,此时此刻,上林苑周边地方上的行军司马,早就开始封锁了边界了。

    霍去病对云琅的安排没什么意见,虽然山地作战不适合他麾下骑兵的作战方式,不过,有火药的骑都尉,在那里作战都是一样的。

    作战什么的他觉得没必要跟云琅,曹襄他们商量,有战事,就不能错过,这会让他无聊的长安生活多一点刺激。

    周鸿被云琅看的有些发毛,想要坚持一下,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叹口气道:“你要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云琅笑道:“很简单,从北到南拉一遍网就是了。”

    说着话,就在地上随手绘出了上林苑的地图,再把这块地图,切割成上百块。

    然后用长刀点着这些小的区域道:“从最北开始,每一个小块派五百人,保持同一直线,向南推进,这中间,每个小队都加派大量的太学生,由他们来重新统计上林苑的户籍人口,以及各色奴隶。

    同时颁布告示,告知所有的大汉人,以及奴隶,但凡发现有私自收留逃奴的,杀无赦!”

    张连喝了一口水道:“耗费的时间太长了。”

    曹襄道:“算不得多长,一万多人水平推进两百里,一月时间而已。”

    云琅道:“统计上林苑人口户籍,是我早就想做的事情,现在,正好一同进行。”

    周鸿朝云琅拱手道:“陛下要我跟张连戴罪立功,如果有了功劳,还请匀我们兄弟一些。”

    云琅笑道:“好啊,有了战事,你羽林军第一个上就是了。”

    回到扶荔城,云琅的军令很快就颁布了下去,大军准备开动,平遮是一个很好地司马,一夜时间就准备好了所有物资。

    不知为什么,皇帝答应的虎符却迟迟未到。

    “陛下将浑邪王的头颅做成了头骨酒杯。”

    精通小道消息的曹襄没有拿到虎符,却知道了另外一个更为隐秘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云琅就看着李陵道:“看清楚,陛下最恨的就是被人背叛,最受不了的就是投敌行为。”

    李陵这些天被云琅折磨的很苦,即便是如此,听到云琅特意对他这样说,还是咬牙切齿的道:“我不会叛乱,更不会投敌!”

    云琅笑道:“你的外表看似强大,内心实则懦弱,面临生死关头往往会选择逃避,用别的方式来避免自己遭受灭顶之灾。

    你要记住,一旦你心中出现了这个念头,就赶紧战死,不要心存侥幸,否则,你日后即便是活下来了,也会生不如死!”

    李陵咆哮道:“我不会投降,也不会叛乱。”

    云琅用讥讽的目光看着李陵继续道:“也许吧!”

    正在行文的司马迁放下手中笔,将写好的文告放在云琅的桌案上道:“他还年轻,这些天练兵的辛苦你也该看在眼里,你对别的孩子都和颜悦色的,为何对李陵永远都是冷嘲热讽呢?”

    云琅眯缝着眼睛上下看看司马迁,然后道:“你们关系很好?“

    司马迁道:“多礼聪慧且好学,军中不多见,得英才而育之这毛病你也有,为何我就不能有?”

    云琅点点头,对司马迁道:“那就多教教他,如何为国尽忠,也教教他,莫要把自己的生命看的太重。

    你要是教不好,有一天你会后悔莫及!“

    司马迁冷笑一声道:“生死两由之。”

    云琅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话,就不耐烦的问曹襄,陛下查验全军的过程结束了没有?“

    曹襄笑道:“两匹马离开了扶荔城,估计虎符很快就会送到,我们今日就能出发。”

    云琅叹口气道:“周鸿,张连已经去了高阳原,去病也已经带兵去了骊山,都已经出发了,说明虎符已经拿到手了,我们要去沣水,路途最远,虎符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司马迁道:“新军启用,总要迁延一些时间,如果今日能拿到出兵虎符,就很好了。”

    云琅见李陵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就丢过去一块糕饼道:“哑巴了?说说你练的新军能不能上阵杀敌?”

    李陵一把捏碎了糕饼,高声道:“正当其时!”

    云琅不屑的道:“上阵之后再看。”

    从清晨等到了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了日落,将士们在烈日下白白等待了一天。

    就在云琅准备解散大军,预备亲自走一趟犬台宫的时候,刘彻的车驾却来到了扶荔城。

    “朕今日在扶荔宫驻跸,你跟曹襄二人为黄门,全军将士为朕的护卫!”

    刘彻从马车里走出来,在全军将士的注视下,亲口下达了旨意。

    然后就背着手走进了扶荔城。

第三十五章贱皮子的大汉人

    第三十五章贱皮子的大汉人

    云琅仅仅看了一眼流泪癫狂的军卒们,就知道自己这些天弄得好吃好喝算是喂狗了。

    在烈日下站了一天的军卒们,连晚饭都没心思吃,就一个个全副武装的自动占据了所有能防卫的地方。

    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在没有军令的情况下自发进行的。

    皇帝睡军营稳定军心的故事云琅听说过很多。

    只要皇帝强势,这就是一个没有解的杀器。

    也是皇帝收拢军心的不二法门。

    当然,有胆子这么干的皇帝不多罢了。

    上位者应该高高在上,偶尔俯下身子亲民一下,子民们就会觉得皇帝的目光一直看着他们,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让他们相信,皇帝是绝对信任他们的,于此,就能引申出另外一个道理。

    只要自己努力了,只要自己付出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就能看到,他的子民付出的一切都会有相应的报酬。

    自从皇帝进入了扶荔城,他才是这座城池的最高指挥者,这些被云琅训练了足足三个月的军卒们,只会听从皇帝的指令。

    即便云琅想要干点什么,也会被他的部下毫不犹豫的揭发。

    敢随便睡到军营里的刘彻,是无敌的。

    这一点不用别的佐证,只要看看那些瞪大了眼睛四处寻找叛逆的将士们的大眼睛就足以证明了。

    他们恨不得面前立刻出现一群叛逆,好让皇帝看到他们平叛时勇猛的模样,更让皇帝近距离感受到他们的忠心。

    皇帝进城之后,停下脚步,四处瞅瞅挺胸腆肚的军卒,走到距离他最近的一队军卒身边。

    探手摸摸他们的甲胄,然后在军卒的胸口捶一下道:“能吃饱吗?”

    被捶打的军卒热泪盈眶,单膝跪倒大声道:“能!”

    刘彻又看着另外一个曲长模样的裨将问道:“没喝兵血吧?”

    裨将惶恐至极,迅速单膝跪倒道:“末将不敢。”

    刘彻心情似乎很好,亲手扶起那个裨将道:“知道你这时候说的话全是放屁。

    暗地里偷拿卡要的事情免不了,不过呢,这样做没出息啊,来年上了战场,斩杀了奴酋,提着奴酋的脑袋放在朕的桌案上,要什么没有?

    以后不要干那些没出息的事情,今夜就罚你为朕守门。”

    云琅亲眼发现,那个曲长激动地浑身颤抖,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只知道跪在地上大声的喊“喏!”

    云琅曹襄对视一眼,齐齐的耸耸肩膀,这时候,刘彻就算要那个裨将去杀他们两个,这位裨将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好了,去干自己该干的事情,朕许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今晚该歇歇了。”

    看着刘彻那副不耐烦的样子,将士们却更加激动了,不用主将吩咐,就已经将主殿包围的水泄不通。

    刘彻走进了大殿,侍卫守在最里面,军卒们守卫在外边,以云琅对大汉军队的了解。

    一万六千个忠心耿耿的人守卫的扶荔宫,匈奴人来十万估计都是送死的下场。

    皇帝走到哪里有妃子陪着,所以,不久的时间,大殿中就有靡靡之音传来,歌姬婉转的歌喉,更是让周围的武士们一个个血脉贲张的恨不能为皇帝去死。

    云琅坐在石鼓上,曹襄趴在栏杆上,皇帝来了,他们两个只好披上铠甲给皇帝守门。

    歌舞喧闹到了半夜这才停止,隋越打开门对周围的将士们道:“陛下已经安寝,诸君不得嘈杂!”

    守在门外的李陵非常的有眼色,没有大声的传达隋越的话,而是悄悄地将这句话传给了身边的人。

    不大功夫,所有的将士都知道了这句话,偌大的扶荔宫立刻就安静的吓人。

    “战马叫唤,不在此列吧?”

    云琅有些不满,他昨晚就没有睡好,如果今晚再不能睡,明天大军开拔的时候就难熬了。

    隋越从怀里掏出一大包油炸过的蚕豆,放在石鼓上笑道:“有点磨牙的东西。”

    曹襄抓了一把丢嘴里胡乱嚼几下吞进肚子。

    “豆子不错,可惜不能喝酒。”

    隋越笑道:“陛下驻跸要地,两位将军身负重任,这酒水还是免了吧。”

    云琅吃了一把豆子,朝四周看看,发现距离他们三人最近的将士都在十余丈外。

    就低声问隋越:“陛下什么时候对浑邪王下手的?”

    隋越嘿嘿笑道:“浑邪王死了,好多事情就没有保密的必要了,告诉你们,骠骑大将军凯旋归来,全长安的人见过浑邪王之后,绣衣使者的大头领王通就进驻了漯阴侯府。

    从那以后,浑邪王每日里都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饱食终日的无所事事。“

    曹襄笑道:“原来漯阴侯府传出来的命令全是王通这个家伙颁布的。

    我就奇怪,这么肥的差事,王通居然给我府上连年礼都不送。”

    隋越笑道:“那可不怪他,王通被陛下砍头了,那家伙的尸体现在都烂了吧。”

    云琅道:“贪污?”

    隋越摇头道:“陛下从不差饿兵,小偷小摸的陛下不在乎,问题是王通以为浑邪王家的钱没数。

    拿的多了些,还把人家浑邪王的一个阏氏给睡了,听说弄出了人命,悄悄把那个阏氏弄回了家,这就犯了陛下的忌讳。”

    曹襄对这种事极有兴趣,凑到隋越身边用胳膊肘子怼一下道:“说说,说的仔细些。”

    隋越摇头道:“我也就知道这些,别的不清楚。”

    云琅点头道:“明白了,浑邪王的钱借出去了一些,又被王通偷偷转移了一部分,再被周鸿,张连抢劫了一些,浑邪王就没钱了。

    所以,借出去的那些钱都需要还?”

    隋越笑道:“本来就是国库的钱。”

    曹襄摊摊手道:“我没有借。”

    云琅也摊开手道:“我也没有借。”

    隋越道:“张安世借了,借了不少。”

    “不是张安世借的,是钱庄借的,这一点要区分开来。”

    隋越见豆子吃完了,就打个哈欠道:“两位侯爷莫要怪我这个做奴婢的多嘴。

    就恩宠而言,您两位算是最得圣心。

    咱大汉的光景如日中天,两位都是要出征的,来年灭掉匈奴之后,我大汉放眼四海再无敌手。

    至于南边那几个蚂蚱,咱们随手就能捏死,到了那个时候啊,战功没地方捞,就看谁简在帝心了。

    所以啊,现在有战功就不能放过,上林苑是陛下的心头肉,什么好办法都是在上林苑开始实施的。

    包括蓄养奴隶。

    现如今,蓄养奴隶蓄养出祸患来了,两位将军,这时候就要给陛下找出一个完全的策略来。

    否则,陛下就会把上林苑的奴隶全部清除,这一点,两位将军心中应该要有数。”

    隋越的这番话听在曹襄耳中,心中略微有些发寒,这些话如果是皇帝亲自跟他说,他的心里会热乎乎的。

    可是呢,明明是皇帝要告诫他们的话,从隋越嘴里说出来就有了非常的疏离感。

    也就是说,皇帝不再将他看做外甥了,而是当做臣子来对待了。

    云琅笑道:“如果真的到了四海平安的时候,我就解甲归田,到了那个时候,才让你们看看某家的手段。”

    曹襄低着头道:“我还是会继续种地,大司农的位置我觊觎好几年了。”

    隋越瞅瞅天色,嘿嘿笑道:“这时候陛下该起夜了,奴婢该去伺候了。”

    云琅见曹襄失神的望着隋越远去的背影,用肩膀撞撞他的肩膀道:“该来的总要来的,以后就不要指望撒泼耍赖就能混过去了,陛下拿你当大人对待了。”

第三十六章军事行动从来没有简单的

    第三十六章军事行动从来没有简单的

    “陛下在卫将军府衙睡了一觉之后,就把卫将军所属全给睡服了……

    司马,你是不是应该快快记下来,以后好记入史册啊?”

    曹襄不知为何开始发脾气了。

    云琅倒是没有生气,举着手里的半拉虎符仔细看,卫将军的虎符,确实比他受降城城守的虎符要大,也精致的多。

    被人摩挲的铜色都出来了,黄灿灿的。

    云琅用一段丝线绳子穿过虎符上的孔洞,最后绑在脖子上,才算放心一点。

    用力的拉扯两下,发现没有被拽下来的可能,这才松口气问司马迁:“你说以前那些被人偷走虎符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这样了还能被偷走?”

    司马迁笑道:“都是被女人偷走的。”

    曹襄看看云琅胸口挂着的虎符道:“你看见陛下临走时给你虎符的模样了么?”

    “看见了。”

    “那有多么不屑才能随手把虎符丢给你啊,你就没有一点被羞辱的感觉?”

    云琅摇头道:“没有,卫将军虎符自大汉建国以来,只交付给臣子三次,第一次的主人是韩信……”

    “被弄死了!”

    “第二次的主人是周勃!”

    “差点被弄死!”

    “这第三次的主人就是我永安侯云琅!”

    “福祸难料!”

    云琅每说一句话,曹襄就在后边评论一句,弄得场面尴尬,李陵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云琅自然不在乎曹襄的乌鸦嘴,举起手里的虎符对李陵,李勇,李绅,孙大路下令道:“司马迁,孙大路统领两千兵马守城,其余一万人空群出动,新丰市扎营。”

    司马迁,孙大路轰然领命。

    李陵,李勇,李绅却有些犹豫,从扶荔宫到新丰市,至少有一百里,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了,想要走到新丰市,全军就不用休息吃饭了。

    见云琅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李陵只好咬咬牙领命,带着两位堂兄安排出兵事宜了。

    “你在报复他们是不是?”曹襄对于自己今天也要跑一百里地很不满。

    “既然知道了还要说出来?”

    “有本事你学细柳营旧事,不让陛下进城!”

    “文皇帝被周亚夫挡在细柳营外,还被文皇帝称赞一声‘真将军’,你猜我要是这么干了,会有什么下场?”

    曹襄一边向外走,一边气咻咻的道:“天亮之后就会有临近的左大营兵马来攻打我扶荔城里的叛匪!”

    刚刚被皇帝打过气的将士们,虽然一夜没睡,精神依旧饱满,即便大部分都是步卒,云琅这些骑马的将军,也需要策马小跑才能与大军保持同步。

    与云琅、曹襄两人顶盔掼甲的模样不同,东方朔一身青衫,坐在马上随着战马奔跑的身形起伏不定,手里还握着一柄巨大的鹅毛扇,不时地格挡一下路边垂下来的树枝。

    心情似乎非常的好。

    云氏的马车就跟在后面,明明,云琅,曹襄两人已经困倦的东倒西歪,却不敢下马坐到马车上去。

    大汉军律森严的有些变态,云琅曹襄在卫将军府衙还能放纵一下自己,如今,领兵在外,军中司马可不会因为你是主将就不会在小本子上记录你的过失。

    而这个专门记录主将过失的司马,正是这个该死的东方朔。

    骑马骑的痛苦不堪的曹襄哀嚎一声道:“我们为什么不能从扶荔宫这边直接开始向北搜查,为何一定要跑到最北边,再一路南下?”

    云琅没工夫理睬他,这一回大军在大路上行军,游春马跑的又平稳,正好睡一会。

    在战马上睡觉的本事,云琅早在白登山就已经习惯了。

    东方朔摇着鹅毛扇笑呵呵的道:“不把所有叛逆都逼迫到一个地方,如何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曹襄怒道:“这个法子,怎么听怎么愚蠢。”

    东方朔摇摇鹅毛扇道:“卫将军属下没有见过血,无论如何都需要打一场,还需要彻底的胜利,不这样,就提不起这些郡国兵,封国兵的心气。”

    “这些奴贼如果四处劫掠呢?”

    “上林苑已经三年不问战事,卸甲的军卒也没有被征召,都在家里种地发财呢,如果他们不知道保护自己的家,被人杀了都是活该。”

    曹襄还想说一些丧气话,猛地闻到了一阵腐肉的气味,抬头看,才发觉,大路两边,时不时地就会出现一两个木头架子,上面吊着一两个匈奴人的尸体。

    “有匈奴奴隶的人家已经开始自查了,但凡是发现有不安分的匈奴奴隶,就会自行处决。”

    “那就用不着我们这样奔波了吧,那些奴隶主会把我们要干的事情干完的。”

    东方朔摇摇头道:“没那么简单,你有空去问问军中的检校校尉,他应该是绣衣使者,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云侯应该也知道一些。”

    “他没说过!”

    “那是你没问。”

    曹襄看看坐在马上动摇西晃却总不会掉下马的云琅,摇摇头道:“阿琅没有告诉我,就不该是我知道的。”

    似乎在睡觉的云琅睁开眼睛道:“还记得消失在太行山的那支匈奴么?”

    曹襄差点大叫出来,云琅又道:“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我大汉国明明国富民强,纵横万里的国土却像是一个烂筛子,谁想进来就进来。”

    曹襄一句话都不说了。

    只是神情显得更加颓废。

    云琅笑道:“你跟代王刘共很熟?”

    曹襄摇头道:“代王这个王位虽然没有实权,却非常的尊贵,当年文皇帝在未曾登基之前,就是代王,后来因为宠爱刘武,就把代王的封号给了刘武,再后来刘武去了更好的睢阳国,先帝就把太原国,与代国合二为一给了太原王刘参,因为代国比较大,刘参也就改封号为代王,刘参死后,他的儿子刘共就任了代王。

    刘共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代国也是一个很穷的地方,他也不修武备,常常被陛下责骂,奇怪的是,陛下却从未惩罚过他。”

    云琅笑道:“我们这几年过的太舒坦,几乎忘记了刘陵这个女人。

    你知道的事情,刘陵也该知道,再加上鬼奴军全部出自太原之地,代国不出问题才是怪事。”

    曹襄摇头道:“我不信刘共在陛下如日中天的情况下敢背叛陛下,再说了,代国的权力都掌握在国相刘杰手中,刘共的地位跟刚刚被周鸿他们弄死的浑邪王差不多,他没有能力干这样的事情。”

    云琅笑道:“不知道陛下为何要把我们跟去病给调开,反正啊,消失在在太行山的匈奴人太诡异了。

    太行山的守军,穷搜了快一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大队匈奴人,既然如此,我前些时间看了邸报之后,就给陛下上了奏折,觉得匈奴人之所以突然消失了,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些匈奴人出了太行山之后,就变成了汉人。”

    曹襄看看四周低声道:“你怀疑进入大汉国的匈奴人其实是鬼奴军?”

    云琅道:“既然已经排除了其余的可能,那么,剩下的就该是最有可能的。

    现在明白,陛下为何一定要我们肃清匈奴叛逆了吧?”

    曹襄苦笑道:“怪不得昨晚隋越说,我们如果不能肃清这些匈奴叛逆,陛下就会处死所有匈奴奴隶了。

    原来陛下担心被人里应外合打一个措手不及!”

    东方朔将鹅毛扇扣在胸口,瞅着路边的死尸道:“跟以前比起来,陛下这才算是真正的成了帝王。

    他思虑周密,行事滴水不漏,每一个举动都有特殊的意义,再不是当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治国方法了。”

    曹襄拍拍脑门低声道:“代王刘共是陛下的血亲……”

    云琅无所谓的道:“当年,太祖高皇帝分封刘氏子孙,相约共守刘氏天下。

    不论那一朝那一代都没有只享受荣华富贵而不付出的道理。

    在陛下眼中,没有谁是不能牺牲掉的。”

第三十七章古人的夸大与内敛

    第三十七章古人的夸大与内敛

    官做的越大,云琅对小民的生活就越发的感兴趣。

    大军准备把整个上林苑梳洗一遍,这就给了云琅从近处观察上林苑百姓生活状况的一个机会。

    此时的上林苑里基本上看不到自然村落,所有的村落都是以坞堡存在的家族式管理模式。

    毕竟,上林苑的土地分配方式与地方有很大的不同。

    这里的土地一部分用来安置了秦岭上下来的野人,另一部分则是用售卖的方式卖给了关中的富人。

    这两种人,不管哪一种都有群居的习惯,并且习惯性的将自己的住所弄成一个个的堡垒。

    瞅着原野上矗立的一个个堡垒,云琅觉得这样的关中跟千年以后的欧洲很像。

    不过呢,也有很大的不同,千年以后的欧洲领主们就是一个个的国王,一个个国王统领着各自的属民,过着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生活。

    这样的居住方式非常有利于城市的形成,只不过因为人口的关系,坞堡在平原上星罗棋布,显得多了一些。

    这样的模式,其实就是云氏庄园的模式,如今被皇帝广泛的应用在上林苑里。

    坞堡的出现,很难说是好是坏,好处在于这样密集的居住方式很方便官府进行管理。

    坏处则在于,有了坞堡保护的百姓显得不那么顺从。

    很显然,皇帝对自己的统治有着绝对的信心,连坞堡建筑的坚固程度,高度都没有要求。

    这就让这些刚刚富裕起来的坞堡主人全部都在苦心经营自家的城堡,所以,这些城堡的外墙都格外的高大。

    新丰市就是这样的一个所在。

    昔日单独的一座聚居地,现在变成了一长串坞堡,能看的出来,这是皇帝有意为之的,这一串坞堡如同锁链一样矗立在咸阳的东南,算是长安的几座卫城。

    云琅的大军不允许经过长安,因此,只能绕道新丰市直奔三原,最后抵达沣水。

    夏日的原野总是美不胜收,夏粮已经收割,秋粮刚刚发芽,高大的榆树,柳树,松树撑起了关中优美的天际线,河流,小溪遍布期间,农人或者在田间耕作,或者在树荫下制作竹器,妇人在小溪边浣纱,孩童在小溪中嬉戏,如果不是因为要赶路,云琅都想跳进清澈的小溪里洗涮一番。

    大汉时期的关中平原,还属于开发的初期,前秦留下里的水利工程依旧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云琅率军从新丰市过了渭水之后,就看到了高陵,高陵并非埋葬着某一位皇帝,而是因为奉正塬高耸的缘故,才被称之为高陵。

    高陵下面就是著名的郑国渠。

    取自泾水的滔滔清水通过这条河渠,慷慨的灌溉了沿岸三百里农田。

    刘彻对这条让前秦五谷丰登的河渠并不满意,如果不是因为明年就要大征,他就准备在泾水上再开凿一条河渠,这条河渠起自谷口尾入栎阳,最后注入渭水。

    这里才是关中真正的膏腴之地!

    也是刘彻治理天下信心的真正来源。

    “别看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陛下的。”

    曹襄俯身捏了一把泥土拿给云琅看。

    “捏一把都能攥出油来,知道不,这里种植的麦子一亩地能产五石!”

    云琅看了一眼泥土道:“黑土地啊,真是难得。”

    曹襄感慨的摇头道:“真正是沧海桑田啊,昔日的高陵下,原本是一片沼泽,前秦修造水渠引走沼泽之水,造就了这片肥沃无比的良田。

    很多人都说这是天赐福地,却不知道在这片土地上曾经进行过一场大战,十余万人魂归大地。

    这些能攥出油来的土地,不知蕴含了多少冤魂。”

    云琅见曹襄非常感慨,知道他在显摆,他的祖宗曹参就是在这里陪伴太祖高皇帝击破了前秦最后的一丝抵抗力量,进入了咸阳。

    “为什么,你们在描述自家祖宗战场杀敌的时候,动不动就是杀了十几二十万?

    我也算是上过战场的,怎么就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屠杀?”

    曹襄笑道:“我曾祖告诉我祖,这一战斩杀了一万多人,我祖告诉我父,这一战斩杀了五万秦军,我父告诉我曾祖在这里杀敌十万。

    等我告诉我儿子的时候,我说我曾祖在这里斩获十余万秦军首级,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云琅摇头道:“没问题。”

    “这就对了,你以后给你儿子讲述自己辉煌战果的时候,千万要记得学我。

    不把祖宗的功绩说的厉害一点,很快就会被子孙们忘记的。”

    云琅匆匆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战场生涯,觉得实在是乏善可陈,不论是白登山,还是受降城,亦或是白狼口,自己好像都是一个打酱油的存在。

    总不能告诉儿子,自己在白登山的时候,就一直龟缩在城堡里,脑袋都没敢抬?

    还是告诉儿子,自己乘坐战车向浑邪王大军发起冲锋的时候自己恐惧的就像是一只鹌鹑?

    至于白狼口一战,更是耻于谈及,明明是被皇帝当了鱼饵,再说什么辉煌战果那就太无耻了。

    想当云音,云哲望之弥高的祖宗可能有问题,云琅最终还是决定对儿子,闺女实话实说,免得自己的傻儿子,以为只要上了战场,就能把敌人杀的人头滚滚。

    卫青在龙城外战损八万人,这才是真正的战争,霍去病在大峡谷一战战死了四万余军民,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像曹参这种一战杀死了十余万人的战争,不过是口头上的战争。

    于此,云琅就很怀疑杀人王白起活埋赵国兵卒的具体人数,果真坑卒四十万?

    云琅自己当过很长时间的行军长史,他不敢想象四十万人加上牲畜战马一天吃用的物资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

    莫说战国时期,就算是现在,如果那一天刘彻脑袋抽风了要云琅为四十万大军供应后勤,云琅觉得自己只剩下自杀一途好走了。

    大汉卫将军云琅麾下核定人数为一万两千人,战时增加两千亲卫,不过一万四千人,而这一次行动,刘彻颁诏天下说,卫将军云琅挟六万虎贲整肃上林苑,若有敢称兵仗者斩!

    幸好这个时代没人较真,没有专门拆穿别人谎言数人头的记者这种可恶的生物存在,消息闭塞时代,光是刘彻这道旨意,就能让天下不臣之人心惊胆战。

    想到这里云琅就忍不住看了司马迁一眼。

    司马迁一张脸涨的通红,从曹襄跟云琅谈话的时候,他就觉得肠胃不合适,现在更是羞愧难忍。

    曹襄先前说的那一段话,早就被他记录在案了。

    卫将军麾下一万人出征,大军行动半径在关内,还是在上林苑这片狭窄的区域里。

    按照军制,云琅依旧携带了五十万斤粮食,以及一万斤肉干,咸鱼,加上各种武械,足足有一百万斤,运送这些物资的车马绵延两里……

    如果自己不携带军粮,这一万多人吃马嚼的用度,就能把一个县吃垮。

    也只有长安,阳陵邑这样的大城,才具有供应这种级数军队粮秣的资格。

    一万大军加上辎重,仅仅是过渭水,就用了一整天,这一整天,卫将军所属不过从河南跑来了河北。

    深切的感受到了大汉富庶之地的贫乏,云琅就觉得大汉国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改良。

    贫穷,依旧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在柳树下睡了一觉醒来的云琅非常肯定自己刚刚领悟出来的道理。

    “去病在骊山劳而无功,那些角斗士正带着去病在深山老林里捉迷藏呢,一时半会看样子奈何不了那些角斗士。”

    正在看军报的曹襄见云琅睡醒了,就懒洋洋的道。

    云琅想了一下道:“这说明去病已经有了战胜这些角斗士的绝对信心。

    要不然,以他的性子,哪有功夫陪人家捉迷藏,早就动用火药了。”

第三十八章乌云压顶

    第三十八章乌云压顶

    提到打仗,云琅在很久以前觉得这该是一种非常严肃地事情,经历的战事多了之后,他就没有那种奇怪的紧迫感了。

    时间是永恒的,世上所有事情的发展都需要时间来酝酿。

    着急的人一般都大不好仗。

    很多时候,打仗就是靠磨蹭的,一上来就拉开阵势打仗的人一般都是傻子。

    就算是你想打,还要看对方愿意不愿意。

    孙子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一旦抡着刀子开战了,说什么都晚了,直到一方落败,或者两方势均力敌才会停下来。

    这个时候,再看着满地的死伤,只要是个人,就会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

    将军们其实都是一群铁石心肠的人,就云琅接触的这些将军来看,没有一个好人,包括云琅自己。

    是好人的,绝对不会命令别人上战场,更不会逼迫别人去送死。

    只要这么干了,就与好人无缘了。

    刘彻的昭告里把事情说的极为严重,在短时间里造成了人心惶惶的局面。

    到了云琅自己这里,他反而不疾不徐很有条理的办事情。

    大军到了沣水,也就到了地头。

    沣水那边的三原军司马不允许上林苑里的匈奴奴隶离开上林苑,见到云琅的军队之后,也不允许他们出去。

    军司马亲眼看着云琅将大队人马分割成一个个的小队,这才放心的驻扎在沣水外边‘拱卫’卫将军驻地。

    云琅的职责是护卫上林苑,所以他的部属也只能在上林苑区域活动,这一点,中军府已经千百次的警告过云琅。

    沣水,别名穷水,夏季的时候水流滔滔,却没有办法航渡,全长不过两百里,阻拦云琅的这一段河水,背靠秦岭,再走就进了秦岭,乃是道路的绝处,因此名曰穷水。

    卫将军府的牙兵,从东向西延伸出去,覆盖了整个上林苑边缘地带,开始了真正的拉网式巡查。

    到了上林苑这边,已经算是穷山恶水的地方,只有少量的村庄存在,接受了缜密的盘查之后,大军很快就把他们抛在后面。

    前三天,大军前行的速度很快,一个逃奴都没有抓到,却抓了无数的飞禽走兽。

    大汉人对于食物恭敬的态度让云琅叹为观止。

    由于云琅的部属来自大汉国各地,口味各不相同,于是,也就自然出现了极大的互补性,你不吃的东西,却是我的美食,如此一来,云琅惊喜的从这些军卒的日常饭食中又发掘出几种美味的食谱。

    虽然有些不务正业,鉴别匈奴奴隶跟逃奴的工作却在紧张有序的进行。

    在这方面,东方朔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事到如今,就连云琅都在赞叹匈奴人保护同族这超越常人思维的情义。

    当一个匈奴人指着一具烂糟糟的尸体告诉大军,这就是从浑邪王庄园逃出来的匈奴的时候,李陵就必须连这个匈奴人一起杀掉,否则,这种欺骗的风气一旦传扬开来,云琅就算用大军在上林苑拉网十次都没有用。

    利诱这种方式对匈奴人一点用处都没有,这一瞬间,云琅觉得自己在草原上见到的那些贪婪的匈奴人都是假的。

    幸好他们的智慧不高,总能被东方朔这种人给看破,最后从中找到奴隶主们都无法辨认的匈奴逃奴。

    被捉到的逃奴,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他们一般会被立刻吊死在路边。

    这个过程云琅一般参与不到,他每日看到的仅仅是李陵,李勇,李绅他们工作的成果。

    大军如同瘟神的黑毯一般,从北向南笼罩,每前进一步,都有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终结,并不以某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云琅敏锐的发现,大军过后,残存的匈奴人的眼中,只剩下死寂一片。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刘彻就没有怀柔政策,尤其是对于匈奴,他甚至不屑表现出一点点的仁慈。

    从左贤王於单再到浑邪王,从一开始,刘彻就没有打算让他们活着,昔日,在长安纵容匈奴人胡作非为,只是在为自己彻底镇压匈奴人做准备。

    云琅的囚笼政策,进行的非常顺利,也符合云琅最初的想象。

    刚开始的时候,匈奴奴隶全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渐渐地开始出现了抵抗,虽然只是零星的,等云琅的大军再次走过渭水的时候,开始有成群结队的匈奴人逃亡了。

    有的甚至站在旷野中手持一柄木叉,向全副武装的汉军发起了决死冲锋。

    绝望的气息继续在上林苑蔓延。

    卫将军的牙兵们并没有因为不断出现的状况而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所有的搜查过程都有严格的标准,每一个被筛选过关的匈奴奴隶,必须获得,奴隶主,地方官,以及卫将军府的认可,堪称精挑细选。

    整支军队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不疾不徐的按照自己的节奏从上林苑滑过……就像乌云……

    秋播过后,地里的禾苗刚刚长出来,这是难得的农闲时光。

    只是,对于上林苑里的农人来说,并不能开始难得的休闲时光,相反,还有更加艰苦的劳作在等待着他们。

    农事忙过之后,无数的以家庭为单位的小作坊,就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再过一个月就是上林苑一年一度的交易大会,到时候会有天南海北的商贾来到上林苑收购各种货物,然后再把货物带去远方售卖。

    木器,藤器,竹器,漆器,铁器,铜器,金银首饰,珍珠玛瑙,珠宝翠玉,都是出自这些半农半商的小作坊里。

    忙碌的汉人整日里劳作,因此,他们对于家门外边正在发生的残酷事件充耳不闻。

    什么都没有家里多织一尺布,多编织一个竹篮来的重要。

    匈奴人包庇匈奴人那是很自然的事情,然而,当汉人开始包庇匈奴人的时候,事情就变得严重一千倍。

    曹襄的眉头都要拧成一疙瘩了,都狠不下心来处置眼前这个被自己的部下一级级押送上来的汉人。

    如果是男人,一刀砍死也就是了。

    只可惜,跪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大肚婆,最要命的是大肚婆身边还跟着两个比鹌鹑大不了多少的幼童。

    汉人寡妇跟家里的匈奴奴隶日久生情,两年多的时间生了两个娃,第三个还装在这个农妇的肚子里。

    “那个匈奴奴隶呢?跑了?”

    曹襄看了这个妇人许久,问押送妇人过来的李绅。

    “不知道,这婆娘咬紧牙关就是不肯松口,不过呢,从她身边的两个娃娃身上能看出匈奴人的模样。”

    曹襄看了一遍紧紧攥着母亲布裙的大孩子,至于小的那个,已经在向曹襄身边爬。

    看了许久,曹襄没看出来,狐疑的瞅着李绅。

    “您看他的眼珠子,是灰色的。”

    曹襄瞅瞅孩子,再瞅瞅李绅怒道:“没什么区别吧?”

    李绅小声道:“他们的族长送来的,说这个寡妇穷尽家财三年前购买了一个匈奴奴隶,还以为妇人在用奴隶耕种,谁知道耕种的时间长了,他们就滚到一起去了。”

    “族长说的?”

    “不光有族长证明,还有三老,啬夫的证明,这妇人与匈奴人生子证据确凿无疑。”

    曹襄敲敲脑袋道:“证据不足,等抓到那个匈奴人之后一并判决。”

    农妇抬起头眼眸中死寂一片,低声道:“他不会回来了,我放他跑了。”

    说完话又低下头,一副任打任杀的模样。

    农妇长得不美,常年劳作让她的面目黧黑,粗手粗脚的,一身蓝色麻布裙,虽然陈旧,却浆洗的干干净净,头发也梳拢的整整齐齐,看的出来,被军卒送来大营的时候,特意收拾过。

    “怎么就找了一个匈奴人!”曹襄头痛的嘀咕一声。

    妇人再次抬头道:“从没有人像他那样对我好过。”

第三十九章有法可依

    第三十九章有法可依

    曹襄向来对底层的百姓充满了同情之意。

    至于勋贵,他觉得没必要怜悯,一个自愿在攫取权力,财富道路上奋勇直前的人,也不需要别人怜悯。

    成功了,自然是鸡犬升天,失败了,被大锅煮熟也是理所当然。

    这群人深知自己在干什么,深知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对将来发生的好的,或者坏的事情早就有心理准备。

    百姓就不同了。

    他们从懂事起就在为过上好日子而努力奋斗,即便这样的目标总是与他失之交臂,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再努力一点,好日子就唾手可得。

    他们对失败是没有心理准备的,全部生命都在为希望这个东西奋斗的奄奄一息。

    曹襄当然不会承认,这种怜悯弱小的行为,不过是他为了彰显自己身上还有怜悯这种情感存在而做的。

    就像一个人在走路,脚丫子即将踩下去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只毛毛虫在蠕动,就挪动一下落脚的地方。

    这就是曹襄的仁慈,做了这样的事情,能让曹襄幸福好几天。

    “我是一个仁慈的人,杀孕妇跟幼子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曹襄熟练地坐在云琅的办公桌上,然后把那个妇人族长送来的证言丢在云琅的面前。

    云琅扫了一眼卷宗,就把它归类到厚厚一叠卷宗中去了。

    曹襄见云琅没有反应,就继续道:“这种事你一般会怎么处理?”

    云琅抬头看看曹襄道:“大汉律法并没有规定寡妇不能与人生子。”

    曹襄拍拍卷宗道:“那是一个匈奴人!”

    云琅又道:“大汉律法没有规定寡妇不能与匈奴人上床,更没有禁止他们交往的条文。”

    “咦,难道说你要放过这个妇人?”

    “人家就没有犯罪,谈什么放过。”

    “放掉那个妇人?”

    “你要是放掉那个妇人,不等她回到家,就会被族长将她连同孩子一起处死。”

    “那怎么办?”

    “很好办,这个妇人与匈奴人在一起,就说明她放弃了她汉人的身份,成了一个匈奴妇人。

    因此,她的家产自然是要归属族里,既然她不肯放弃那个匈奴人,那么,她就算是嫁给了那个匈奴人。

    所以啊,你只要拿她当匈奴妇人对待就可以了。”

    曹襄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惊愕的道:“你要把这个妇人卖掉?”

    云琅撇撇嘴道:“我没那么下作。”

    “既然你断定那个妇人是匈奴妇人,而匈奴妇人都是被卖掉的命运,你不卖,难道要养着?”

    云琅晒然一笑,拍拍桌子道:“我云氏只养汉家妇人,不养异族人,你真的以为,这个一心追随匈奴人的妇人有资格进我云氏?过我云氏妇人的快活日子?”

    “你家有匈奴妇人,还是两个蠢妇!”

    “那是狗子心甘情愿娶回来的,所以啊,她们嫁给了汉人,那就是汉家妇人,中间区别大了。”

    曹襄冷笑道:“既然这个妇人终究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在这里被杀掉,至少临死前不受罪,我还能把她们一家人埋在一起,黄泉路上不寂寞。”

    云琅推开曹襄,从他屁股底下抽出一本卷宗,用了印,递给曹襄道:“这个妇人连同其余犯了同样错误的妇人,都应该送到金日家里去。

    他是匈奴人,还是被陛下改名字归化过的匈奴人,与这些个妇人的身份有异曲同工之妙。

    交给他最好不过。”

    “金日?”

    “没错,这个金日才是陛下真正愿意留下来的匈奴人。”

    “为什么,因为他背叛匈奴背叛的彻底?”

    “不是的,是因为金日这个家伙愿意学习汉人的生活方式,并且正在使用汉人的生活方式。”

    曹襄点点头,觉得云琅说的很有道理。

    怀孕的妇人是汉人,他跟云琅,霍去病,李敢自称愿意为汉人战斗到死。

    这句话虽然霍去病说出来非常可信,他们三个说出来基本上等于放屁。

    放屁归放屁,至少要做到不杀汉人吧?

    因此,曹襄对这个妇人有了新的归宿感到欣慰。

    “那个逃走的匈奴奴隶呢?”

    “捉到就处死吧,到底是蛮夷之辈,大难来临的时候,连跟老婆一起面对危险的勇气都没有的家伙,留着做什么?

    更何况,他如果是正经奴隶,跑什么跑,我们只杀逃奴,不杀有主的匈奴人。”

    云琅一锤定音,将整件事情定了调子,曹襄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应该着为永例。

    汉人孕妇连同她的孩子被马车拉走了,李陵也告知了族长,那个妇人被发配去了边疆。

    族长很高兴地回去分那个妇人的财产去了,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场面就出现了。

    这件事对云琅跟曹襄来说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最多算得上是一天中发生的一件有趣的事情。

    处理完毕了,也就罢了,整肃匈奴奴隶的事情还要继续。

    在整肃匈奴奴隶的过程中,云琅发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现象。

    揭发逃奴最热心的人并非汉人,而是数量最多的羌人。

    好多汉人奴隶主,他们其实是喜欢门下多几个来历不明的奴隶的。

    羌人奴隶的处境,要比匈奴奴隶的处境好的太多了,他们在劳作的时候并不会有镣铐加身。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与后世的佃户相差无几。

    汉人地主,会把自己耕作不过来的土地租借给羌人,然后约定租子,夏收,秋收之后按照约定的租子来完成合同。

    由于羌人并不算是大汉国的正常人口,所以,他们不用缴纳赋税。

    汉人地主,奴隶主将土地租借给羌人,同时,本来应该由他们来承担的赋税,也就由羌人来承担了。

    这些年,羌人在上林苑的口碑很好,性情也比匈奴人温顺的多,加上大汉皇帝以损害匈奴的利益为前提,为羌人提供了不少好处。

    于是,羌人奴隶就变成了一个比汉人还要仇视匈奴人的阶层,毕竟,羌人男子娶了大量的匈奴妇人为妻。

    这种分化阶级团结的事情,朝中有的是高手,一整套手段用下来,三两年就见到了成效。

    奴隶归奴隶,待遇不一样,阶级这个恶魔就自然出现了。

    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后,有一群群整天监视匈奴人的羌人帮忙,云琅整肃匈奴奴隶的事情进程就变得更快了。

    “卫将军昨日屯驻戏水,遣发与匈奴通奸之妇二十一人,孩童十四人去了马监金日的庄园。”

    隋越来到刘彻身边轻声道。

    正在吃饭的刘彻放下筷子对阿娇道:“他又在揣摩我的心思,还一点都不掩饰的在试探朕。”

    阿娇给刘彻布菜完毕,给他倒了一杯酒道:“你待金日是真的好,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云琅那种聪明人要是假装不知道才是羞辱您呢。”

    “贱妇!”

    刘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将酒杯砸在桌案上。

    “没说我吧?”阿娇的眉毛都竖起来了。

    刘彻恨恨的道:“她们为什么不去死?”

    阿娇耸耸肩膀道:“不这么处置她们,来年您的大军击破匈奴之后,我们大汉嫁出去的那些公主如何归国?”

    “她们都死了……”

    “有没死的……”

    提到大汉过去那些年嫁出去的公主,刘彻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这是大汉国最羞辱的一段过往,虽然出嫁匈奴的大多是翁主,以及宗室女子,刘彻依旧希望这一幕从未发生过。

    “不能让她们在匈奴受尽苦楚之后,再无回家之门,妾身相信,她们如今都伸长了脖子等待大军对匈奴做最后一击呢。

    当年出嫁的时候,是万般的无奈,如今,有机会回家,陛下就应该用最隆重的礼节迎接她们回来。

    如此,陛下才算是真正的光宗耀祖,祖先留下的耻辱被陛下一朝洗净,这才是陛下进了宗庙,跟祖宗夸耀的真正的功绩!”

第四十章金日磾的报复

    第四十章金日的报复

    金日看着站在面前,带着各种穷酸怪样的孩童跟妇人,疑惑的对押送这些人来他家的军侯道:“你说这些人都是我的族人,并非奴隶?”

    军侯傲然道:“卫将军军令已经签发,你不接受都不成!”

    金日并不因为军侯傲慢的态度就有改变自己的态度,依旧轻声道:“那么,她们的男人呢?”

    军侯道:“杀了!”

    金日的眉毛弹跳一下,接着问道:“什么罪名?”

    军侯冷笑一声道:“勾结匪类!”

    金日长叹一声道:“只要不是因为强奸之类的罪名就好,请将军回禀卫将军,就说金日收下了,以后还有这样的人,也请将军一并送来,金日甘之如饴。”

    军侯见自己傲慢的态度并没有激怒金日,觉得有些失败,恨恨的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递给金日道:“这是一份领钱粮的文书。

    你可以去扶荔城找孙将军领取。”

    说罢,竟然一刻都不停留,跳上战马,就带领部下押运着马车回营。

    金日见这些妇人都在瑟瑟发抖,就轻笑一声道:“饿了吧,先吃一口饭,吃饱了之后我们再论将来的生计。”

    金日的笑容如同阳光一般灿烂,这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这些妇人的焦虑,毕竟,美人儿做出的承诺,要比丑八怪做出的承诺可信的多。

    农庄里的匈奴妇人,奇怪的看着这些汉家妇人走进了农庄,一时间不明就里,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

    休屠王阏氏双腿夹住正在转悠的纺锤,等着儿子给一个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卫将军府衙送来的,我们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些妇人都是与匈奴男子通奸之后被她们的族人驱赶出来的,原本会被杀掉,没想到被卫将军府衙发配到我们家,成了我家的部曲。”

    休屠王阏氏叹口气道:“看来我们家的粮食又要不够吃了,不过问题不大,少吃一口就是了。”

    金日笑着摇头道:“卫将军算是汉人中少有的比较讲道理的,他将这些妇人孩童发配到了我们家,同时也配发了相应的粮食与物资。

    我们不用为她们的衣食发愁。”

    阏氏道:“我并不担心他们会吃垮我们,我只是担心云琅为什么会这样做。

    如今,他正在上林苑里大肆的整肃匈奴人,所到之处匈奴人丧命无数,我不信他这样做会没有目的。”

    金日无声的笑了,搂抱一下母亲道:“您在焉支山的时候如果有这样的睿智,我们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阏氏哀愁的道:“以前有你父亲在,我只是一个匈奴女人,现在,你父亲没有了,我能做的就是小心,小心再小心,我没有别的企图,只希望我们仅存的族人能够活下去。”

    金日道:“您放心吧,这些人来了,我们才算是真正没了死亡之忧。

    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阏氏抬手抚摸着儿子英俊的面庞哀伤的道:“如果在焉支山,你也该随着你父亲祭天了。”

    金日笑道:“母亲,放弃跟那些人的联系,我保证,那些人早就在皇帝监视之下了。

    云琅从北边压过来,一路上腥风血雨,目的就是要让那些潜藏在上林苑的人无处藏身。

    这一次不会有侥幸,一点成功的可能都没有。

    如果您以为上林苑的地道可以帮助他们完成任务的话,您就彻底的想错了。

    云琅在扶荔宫已经发现了地道,地道的存在已经上百年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现呢?

    为什么云琅在发现地道之后,就漠然视之,随即被皇帝派去整肃匈奴人?

    巧合太多了,我就不相信这些都是巧合。

    母亲,放弃吧,他们没有赢的可能。”

    阏氏沉默良久,重新拿起纺锤,继续纺羊毛线。

    金日站起身,准备离开母亲的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母亲低声道:“用毒!”

    月上半空的时候,金日带着十余个匈奴妇人在羊圈边上挖坑。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坑,平日里舍不得用的油灯被妇人们慷慨的倒进了坑里。

    坑里横七竖八的堆着尸体,粗粗一看,足足有十余人之多,金日的脸被月光照成了惨白色。

    当火把的光芒照耀在脸上,他的脸上才多了一丝血色。

    火把丢进坑里,先是燃起了一些不大的火苗,很快,当灯油被火焰烤热之后,熊熊大火就布满了大坑。

    今晚的风向很好,大坑里冒出来的黑烟,被风吹得飘向不远处的灌木林,烤肉的香味很快就让灌木林子里的野兽重重欲动,有的干脆仰天嚎叫。

    天快亮的时候,大坑里的火焰逐渐熄灭,一具具白骨散乱的堆在坑底。

    有些白骨已经被火烧化了,有些白骨依旧完整,金日用一根长柄石锤,逐一将那些看似完整的白骨捣碎,直到看不出人骨的模样才罢手。

    七八具剔光肉的完整羊骨架又被丢进了大坑,这一次,妇人们将点燃的柴火丢进去,胡乱烧了半个时辰,就用土埋得严严实实,地面被修整的很平坦,有些妇人还移来了一些草皮,洒上水之后就按照金日的吩咐去睡觉了。

    金日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羊圈的栏杆上,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草叶上的露水很快就被烤干,却没有烤干他身上的露水。

    “别怨我,我算过很多次,想过很多次,甚至还一个人试探了很多次,结果不好,每一次都是失败的。

    没有一次成功啊……

    云琅送来了那些妇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发现了端倪,给我的一个警告。

    家里还有一百四十七个妇孺,我赌不起,只好委屈你们了,相信我,假如这件事有一定的可能性,我一定不会这样做。

    没机会啊……

    明年,匈奴就要完蛋了……我们还要继续活下去,对不住了,我实在是不敢赌!”

    七月里的太阳,升起片刻之后,空气就被它烧的滚烫,一夜没睡,金日没有片刻的睡意。

    今天,天气太热,皇帝不用马,所以他就不用去当差,想起自己好久都没有去云氏庄园看书了,就想去看看。

    就回房换了一身衣衫,低头嗅嗅胳膊底下,有体味,却没有烤肉的味道,他有些不放心,重新洗了一遍澡,这才在胳膊底下夹着一本书,沿着春风路慢慢的向云氏庄园走去。

    从他家到云氏,足足有十几里地呢,所以,金日很快就接受了人家的好意,搭乘了一辆碧油香车,慢慢的向云氏庄园所在的方向走。

    今天运气不好,香车的主人年岁有些大,丫鬟也长得丑了一些……

    金日穿好衣裳跳下马车的时候,就看见张安世坐在云氏门前的大柳树底下**着上身摇着蒲扇纳凉。

    这一次张安世没有评论金日的行为,而是感慨的道:“天啊,这些女人没事干就赶着马车在这条路上来回走,就等着你宠幸呢。

    最让我吃惊的是,她们守株待兔居然等到了,果然是皇天不负苦心人!”

    金日就着柳树边上的小溪洗洗手,无声的笑了一下,就对张安世道:“昨日里君侯给我送来了二十一个跟我们匈奴人通奸的汉家妇人,还赠送了我十四个混血孩童。

    听说这些妇人之所以能活命,还是君侯大发仁慈的结果。

    所以我今天,就想看看跟我通奸的那些妇人们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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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乡介绍:
我们接受了祖先的遗产,这让中华辉煌了数千年,我们是如此的心安理得,从未想过要回归那个在刀耕火种中苦苦寻找出路的时代。反哺我们苦难的祖先,并从中找到故乡的真正意义,将是本书要讲的故事。汉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