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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汉乡txt下载     汉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一章换心

    第四十一章换心

    听了金日的话,张安世吃惊的连手里的蒲扇都掉地上了,大热天打了一个冷颤,从木头墩子上站起来吃惊的问道:“你不会吃干抹净之后,还要告发那个妇人吧?”

    金日从袖子里摸出一枚厚重的金钗在手里掂量一下道:“这上面刻有那个妇人的名字。”

    张安世从地上捡起蒲扇摇晃两下道:“做人要厚道!”

    金日随手将金钗丢进了小溪,拍拍手坐在张安世刚刚坐着的树墩子上道:“怎么是你在守门?”

    张安世笑道:“只要不傻,就能看出你们匈奴人就要造反了,先生不在,自然是我来守着这个家。”

    金日摇摇头道:“匈奴人没有反抗的本钱。”

    张安世笑道:“有备无患。”

    “我这个匈奴人就要进书房看书了,你允许不?”

    张安世用蒲扇指指身后道:“去啊。”

    金日伤感的叹口气道:“既然你们接受我,为何就不能接受别的匈奴人呢?”

    张安世道:“人因为接触才会熟悉,因为远离而显得陌生,我们接触了很长时间,虽然你这人不怎么样,可是呢,我至少知道你能坏到什么程度。

    放心,这都在我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这些话对金日来说算不上夸奖,他没有再说话,走进了云氏庄园。

    如同张安世所说,如今的云氏真的算得上是戒备森严,不仅仅是家里的家将,护卫们全副武装,就连家里的工匠,仆役们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云氏的铁锹其实就是一柄不错的武器,云氏的铁叉更是伤敌的利器,就这还不算云氏高大的围墙,沉重的大门。

    这样的一座庄园,堪比一座堡垒。

    匈奴人是不会盖屋子的,他们习惯用自己的力量去跟未知的危险搏斗。

    时间长了,人们就只会注重个人的武力,而不是想办法利用工具。

    从云氏的长廊,照壁,回廊,花池,水塘,楼阁走过,金日第一次用军人的眼光来看待云氏,他发现,云氏的景致虽然美轮美奂,一步一景的布置,其实也非常的符合一步一个埋伏。

    月亮门边上,就是一道厚厚的华丽的照壁,照壁的两侧只有左右两条狭窄的通道。

    如果敌人从月亮门外进攻进来,照壁与夹道很容易变成一座小小的瓮城。

    云氏的守卫者只要站在高墙后边,用弩箭就能对入侵者筑造成致命的杀伤。

    前院的楼阁并非是木质楼阁,这里的楼阁除过梁柱之外,其余地方用的大多是青砖。

    这就保证了楼阁的坚固度,城楼一样的建筑,让它能最大限度的抵御火攻。

    云氏庄园并非如一般人家呈长方形,而是依山而立,前院占地最广,地处平坦的山脚,中庭已经上了山坡,至于后宅,则地处两座小小的山包中间,与后边的山包相连,越过山包,再向前走不到十里地,就是骊山。

    算是一个很好的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金日绕过莲池,坐在书斋里无神的瞅着盛开的莲花,不由得自嘲一笑。

    “这世上就没有真正忠诚的人……不背叛只是因为诱惑不够啊!”

    金日刚刚坐定,霍家的霍三就贼头贼脑的跑过来了,将一个用白纸订成的本子放在金日面前道:“快抄,泰伯篇到子罕篇,三遍!

    不要把字写得太好,学我的字。”

    金日笑道:“没问题,不过呢,你应该先教我算学……”

    霍三拍拍圆滚滚的脑袋发愁的道:“你干嘛要学那东西,一点都不好玩。”

    金日道:“我喜欢啊。”

    霍三急匆匆的道:“好吧,好吧,今天教你乘法,不过呢,你要先背乘法表,这个很难,我被红袖先生抽了无数板子才背会,便宜你了。

    听着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

    金日的记性很好,霍三重复了三遍,他就已经记住了,将乘法口诀抄写在纸张之上,揣进怀里,他先是让仆妇给他泡了一壶茶,然后才打开那个本子,瞅了霍三写的狗爬一样的字踌躇良久,这才开始动笔。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

    不知不觉的金日将‘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抄写了满满一张纸。

    他的心痛的厉害,他还记得那个潜入上林苑的匈奴猛士在中毒之后对他说的话。

    “北海风冷,匈奴已无美人……北海荒僻,匈奴已无新子降生……北海夜长……匈奴人已经等不到天亮……”

    金日的眼睛酸涩的厉害,泪水哗哗的往下淌,濡湿面前的纸张,他用手抹一下眼泪,却在纸张上弄出大团的墨渍。

    他重重的在胸口擂了两拳,那阵噬心的疼痛才慢慢消散。

    “抄文章痛苦吧?”

    霍三圆滚滚的脑袋从窗外探进来,同情的看着泪流满面的金日。

    金日用袖子擦拭一下眼泪点头道:“我讨厌抄写。”

    霍三学着大人的模样忧愁的道:“霍光师兄说过,我们不但要把贤人的话抄下来,还要背下来,最后要烂熟于心……他,他快要从西南回来了,等到他回来,我们要是还不会背,他会弄死我们的……”

    金日挤出一个笑脸道:“他在吓唬你。”

    霍三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恐惧的道:“我小叔没跟我们开玩笑,他用手扭断了一只鸡的脖子,还说等他回来,我们的学问没长进,他就拗断我们的脖子,跟拗断那只鸡脖子一样。

    他还把那只鸡用泥巴裹了,烤熟了让我们吃下去……”

    金日笑道:“夜郎国没有灭掉,他回不来。”

    霍三惊恐的道:“你被他骗了,夜郎国的人被他杀光了,还放了一把火,我耶耶说大火把天都映红了,他马上就要回来了,真的,不骗你。”

    金日楞了一下,他不怀疑霍三话语的真实性,这些话出自霍去病,可信度太高了。

    这说明,接下来,汉家皇帝就要对付南越国了,等今年处理完风雨飘摇的南越国,接下来,就轮到匈奴人了。

    金日恨不得立刻赶回草原与将要到来的霍去病,云琅等人厮杀一个天昏地暗……

    可是,脑子里总有一个冷静的声音在不断地对他说匈奴人就要完蛋了……

    “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金日在纸上抄下这段话之后又陷入了沉思……凤凰没有飞来了,黄河中也不出现八卦图了,我这一生也就这样到头了吧!

    匈奴人的翅膀已经被刘彻折断了,他又有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强弓硬弩,匈奴也就该这样了吧!

    抄写完毕课业,太阳已经西斜了。

    霍三欢天喜地的拿走了课业,金日却感到非常的疲惫,喝了很多茶水也振奋不了精神,就趴在桌子上小憩片刻。

    披着甲胄的霍光从门外走进来,金日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霍光按住了头颅,狞笑着切下了他的脑袋。

    金日的脑袋在地上弹跳了两下问道:“你为何杀我?”

    霍光大笑道:“不杀死你身上匈奴的魂魄,我大汉如何能让你安居?”

    “我已经是汉人了!”金日的脑袋继续争辩。

    霍光探手从他没有了脑袋的身体里拽出一颗还在动弹的心脏大笑道:“我还是请小师娘给你换一颗汉人的心吧!”

    “匈奴人的心跟汉人的心没有区别!“

    霍光笑道:“有区别,有区别,你能感受的到!”

第四十二章仁慈的苏稚

    第四十二章仁慈的苏稚

    自从怀孕之后,苏稚就很少再动刀子了。

    即便是梁翁要杀鸡给她补身子,她也坚决的要梁翁把那只好看的老母鸡带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杀,还嘱咐梁翁把鸡喂得饱饱的再杀掉。

    吃鱼的时候一定要把鱼头去掉,要不然两只死鱼眼睛盯着她,她吃不下去饭。

    跟随她的丫鬟算是便宜占大了,这段时间,苏稚有事没事就发大量的赏赐下来,以至于抽过来伺候她的丫鬟满头珠翠,挑选婆家的眼光都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云氏的丫鬟都比较势利,由于是自由身,见苏稚发钱发的多,都喜欢伺候苏稚,不喜欢伺候新到云氏的卓姬。

    卓姬并不在乎,她一股脑的将自己的钱都给了宋乔,每天就靠自己的那点例份过穷日子,还过的乐此不疲。

    以前跟随她的丫鬟侍女都被她给打发掉了,如今有的都快要成母亲了。

    没钱没势的卓姬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鼓捣她的院子,墙根丢一个破瓮,就装满土,种上一枝红杏。

    石板路上光秃秃的不好看,就洒上草籽,细心浇水,没几天石板路的缝隙里就长满了绿油油的软草。

    早上去荷塘里采一枝含苞待放的荷花,再摊开笔墨,在白纸上用淡墨将这朵荷花的模样留在纸上。

    或者靠在花窗边上,头发也不梳,就随手拿出一枝洞箫吹奏上一曲,等那些小鸟被她吸引过来,就洒上一把粮食,引来了更多的小鸟。

    云琅回来的时候,她就准备几样爽口的小菜,跟云琅对坐在长廊里饮上几杯。

    日子恬淡的如同一幅画卷。

    苏稚挺着大肚皮螃蟹一般的走进卓姬的院落,见卓姬正在小小的竹林里面挖夏笋。

    就凑过去道:“这东西寒、湿、毒不是好东西。”

    卓姬停下手里的花锄,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道:“腌制之后冬天吃。”

    苏稚瞅瞅卓姬篮子里不多的几根夏笋,撇撇嘴道:“你现在整日里就忙碌这些事情?”

    卓姬笑道:“以前不懂事,以为只要有钱了,就能拴住男人的心,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越是有本事的男人啊,就越是鄙视女人有钱。

    他们喜欢丢给女人一堆钱,然后心安理得的享受女人伺候他们。”

    苏稚点点头道:“是啊,是啊,我总是偷夫君的钱,他每次都会发现,每次都会埋怨我,却从不把装钱的罐子挪开,就等着我去偷呢。

    他可能喜欢我偷他的钱。”

    卓姬洗过手之后,摸摸苏稚的肚皮,肯定的道:“该是一个男子汉才对。”

    苏稚挠挠头发道:“我也觉得是个男胎,以为夫君会喜欢,他却说,只要是我们的孩子,男女并不重要。

    你说,我要是一气生两个,一男一女你觉得好不好?”

    卓姬羡慕的点头道:“那该是多大的福气才能一双成好啊,姐姐我的年纪大了,这一辈子看样子只有云音一个了。

    云氏人丁不旺,妹子当多生几个才对。”

    苏稚看着卓姬依旧曼妙的身材,不确定的道:“三十六岁不算大啊,我在医馆里曾经为一个五十一岁的婆婆接生过,就是过程太危险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继续挖你的笋子,我再去溜溜腿,夫君说孩子太大就不好生了。”

    目送苏稚离开,卓姬叹了口气,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也没了继续挖笋的兴致,提着篮子回到了小楼。

    平叟须发皆白,坐在廊下不断地打着盹,见卓姬回来了就笑呵呵的道:“今天收获如何?”

    卓姬放下篮子,取了一杯茶水轻轻的啜饮一口道:“心情原本不错,苏稚来了之后,我的心情就不太好了。”

    平叟笑呵呵的指着卓姬道:“羡慕人家有身孕?”

    卓姬低头看看肚子道:“该生一个男娃的。”

    “有了云音你还不满足?”

    卓姬噗嗤一声笑了。

    “我从来都是一个贪心的女人,好男人我要,机灵的闺女我要,男娃我也想要,要不然啊,我半生的努力岂不是就付之东流了?”

    平叟笑道:“这世上的人啊,都是贪心不足的,要知道平淡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要是不走运活在人不如狗的乱世,嘿嘿,你就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你不自觉的现在的日子很好么?

    你这个大女啊,从一个孤魂野鬼变成了一个有家的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能这样悠闲到死,人生一大快事啊。”

    “告诉你了,女人都是贪心的,得到了就要得到更多。”

    人的年纪大了,就很喜欢晒太阳,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挽留住身体里不多的热量。

    平叟把半边身子暴露在阳光下,张开少了几颗牙齿的嘴巴自言自语的道:“云琅就是一头驴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丫头啊,你的法子不对头……”

    苏稚从卓姬那里获得了足够的骄傲感,这才来到荷塘边上,刚才看见卓姬的花厅里摆着一束荷花,样子非常的漂亮,味道应该也很好,她也想要。

    “小子,给我折一些花上来。”

    金日大梦初醒,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正蹲在荷塘边上洗脸,忽然就听见了一句颐气指使的话。

    想要发怒,回头见是苏稚,不知为何,心跳的厉害,连忙跳上荷塘边上的小船,迅速的撑船到池塘里,找了几朵最漂亮的荷花,小心的去掉了毛刺,这才上岸,将荷花捆成一束送到了苏稚手中。

    苏稚接过荷花,嗅嗅花蕊散发出来的香味,满意的对金日道:“不错的匈奴小伙子。“

    金日躬身道:“听闻女先生乃是医家圣手,小子心中有一疑问,已经困惑我好久了,不知该不该问。”

    正感无聊的苏稚忽然听到有人求教她关于医家的事情,立刻就来了精神,笑眯眯的看着金日道:“有话就说,云氏可没有藏着掖着不告诉别人真学问的习惯。”

    金日仔细回忆一下刚才梦中的场景梦,艰难的道:“我在一些杂书上看到有人说,医术高到极处,即便是斩头,剖心也能继续活下去吗?”

    苏稚笑道:“未来可能会有这种可能,直到目前,我们只能只能做到剖腹,清理五脏六腑而后人或许能活。

    至于斩头,这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学问,我以前以为连接人生命的东西是血脉,后来解剖了很多尸体之后,又发现了神经这个东西,发现神经之后,我以为连接人生命的东西不仅仅是血脉更神经,应该还有更加复杂的未知领域。

    至于摘心,这个要比斩头来的容易些,因为很多人即便是砍断了头颅,他的心跳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我以为这段剩余的心跳时间就是关键。

    如果摘心之后,能迅速的在这个时间里将一颗活的心替换上去,那个被摘心的人未必就不能活。“

    金日听苏稚这样说,汗水又开始流淌了,云家人从来都不愿意说实话,如果按照云琅做事情的法子来推断,苏稚说斩头,摘心之后的人未必就会死,那就说明,他们家一定有秘法可以让斩头,摘心之后的人复活。

    苏稚身子沉重,站时间长了,腿脚就会发麻,就捧着一束荷花坐在廊道上道:“医家能做的事情其实非常的有限,也就是说,凡是能被我们治好的人,其实就不是该死之人。

    这就是药医不死病这句话的来源。

    每一门学问都有他的深度与广度,我钻研医家之术这么多年,最深的领悟就是,学的越多,见识的越多,未知的领域就越是广大。“

    见苏稚说的真诚,金日狂跳的心渐渐安静下来,他想了良久才道:“现如今,斩头,摘心之人能否活下去?”

    苏稚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大笑,大肚婆这样笑自然是不合适的,苏稚抱着肚子笑了一阵就掩着嘴道:“也不知道你这心思是从哪来的。

    匈奴小子,莫要异想天开了,我这就肯定的告诉你,你的头被斩掉了,那就死定了。

    你的心为剜掉了,也是死定了,哪怕世上最高明的医者,也挽救不了你。”

第四十三章最薄弱的地方

    第四十三章最薄弱的地方

    金日是坐着云氏一辆拉干草的牛车离开云家的。

    躺在高高的干草垛上,看着悠悠的白云,心里想了很多的事情。

    更多的是关于背叛跟复仇的事情。

    一只老鹰从他的眼前的天空飞过,飞的很低,爪子上还抓着一只鸡,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赶牛车的老汉大声的吆喝着想要吓唬一下老鹰,好白落一只鸡,只可惜,那只老鹰对地上的虫子并不在乎,继续振翅向骊山飞去。

    才飞到骊山边上,就被一支羽箭射穿了脖子笔直的掉了下来,这一幕都落在金日的眼中。

    霍去病这时候就在骊山里跟那些角斗士们捉迷藏呢。

    想到霍去病,金日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匈奴人从来没有背叛这一说!

    儿子强大了可以杀掉父亲,弟弟强大了可以杀掉哥哥,小部族强大了可以吞并掉大部族,比如冒顿,比如伊秩斜这些单于的位置都不是长辈传承给他们的……

    一瞬间,金日觉得自己读汉人的书,读的有些傻!

    匈奴人本该自由自在的活着,想当匈奴人就当匈奴人,相当汉人就当汉人,只要活着就好,活着才有无数的可能,匈奴人的祖上不知道被人奴役了多少代,凭什么现在就不能忍受屈辱了呢?

    都是强大造成的后患,只有强大习惯了的人,才会格外的受不了被人奴役的命运。

    想到这里,莫名的羞愧无地,金日就抽了自己一记耳光,他觉得刚才的想法是被霍去病吓出来的。

    需要重新想一下!

    随着奴隶暴动的可能性不断增加,云琅的军队在不断地收缩队形。

    等大军如同蝗虫一般越过云氏庄园,越过长门宫之后,云琅的心就安定了很多。

    云氏,长门宫一线是上林苑里的精华地带,自然不容有失,那些愚蠢的匈奴人居然没有打这片地方的主意,实在是出乎云琅跟曹襄的预料之外。

    长门宫往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农田,也是少府监在上林苑拥有的最大地块。

    这里出产的粮食不但足够供应整个皇宫,多出来的粮食还是皇帝赏赐宗族的好东西。

    同样的,看似最紧要的地方,管理往往都是最松懈的,这里的管事顶着一个皇族的帽子,跋扈的令人不可思议。

    即便是云琅的大军想要经过这里也需要拿出皇帝的旨意,更不要谈论什么搜查。

    皇帝近在咫尺的长门宫里,可以说就在云琅的背后,出了这样的事情,云琅却没有禀报皇帝的意思。

    楚王孙大宗正刘受算是一个心胸豁达的人,对皇帝苛刻,对宗室子极为宽厚,云琅与刘受很少有交集,倒是曹襄对刘受非常的熟悉。

    少府监说白了就是一个给皇族捞取资财的部门,这里的人吃亏无数,却依旧骄横跋扈,有时候云琅都不理解他们如此骄纵的原因所在。

    大军已经沿着道路开进到农庄门口了,那些骄傲的宗室子依旧举着弓箭在那里大呼小叫,命令大军停下脚步。

    云琅看看曹襄道:“你觉得给不给他们活路?”

    曹襄道:“按理说碾过去就成了,我就怕……”

    云琅冷笑一声道:“担心陛下找后账?”

    曹襄摇头道:“大军才是陛下的命根子,只要大军是在按照他的旨意行事,杀几个没眼色的宗室子,陛下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大汉立国八十余年,曹氏子孙都泛滥成灾了,你觉得刘氏子孙会有多少?

    陛下那里不担心,你要是没担当,陛下才会看不起你,问题是楚王孙刘受……嘶……这个人很难对付。”

    “他驭下不严厉……”

    “他会用眼泪把你家淹掉的!”

    “啊?”

    “他是我见过的人中,最能哭泣的一个,我老婆牛氏的眼泪够多的了吧,在刘受面前什么都不算。

    想当年,陛下要处置楚国太子,也就是刘受的侄儿,这家伙在殿堂上面对陛下大哭,三个时辰都不停,两个袍袖被眼泪濡湿,据说挤压袍袖最后挤压出来了一樽眼泪,陛下铁石一般的心肠,也被他哭得没了章法,最后只好遂了他的意。”

    云琅惊讶至极。

    大军停下了脚步,云琅吩咐李陵。

    “告知那些人立刻下马放下武器,自缚双臂来我帐前领罪,一柱香之后如果依旧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我了。”

    曹襄点点头道:“不用说这些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之所以敢大着胆子阻拦大军,无非是庄子里的首尾没有清理干净,被我们发现是死路一条,阻拦我们也是死路一条,硬撑而已。

    这么多天没收拾好的首尾,你现在多给他们一柱香的时间跟没给没区别,却能让他们没了阻拦的勇气,好办法,算是给了刘受一些颜面。”

    云琅摇头道:“我可不是给刘受颜面,你看看,这座巨型庄园的后面开始冒烟了。”

    曹襄手搭凉棚远远地瞄了一眼,对云琅道:“你的意思是说,老鼠窝在这里?”

    云琅冷笑一声道:“**不离十!”

    就在云琅跟曹襄两人闲谈的时候,李陵匆匆的跑过来禀报道:“启禀将军,有一彪人马自庄子的后面逃离了,人数不少于一千!”

    云琅像是没有听见李陵的话,只是偏过头瞅了一眼时香,等最后一点香火头熄灭之后,这才挥挥手,大军继续向农庄开进。

    这一刻,那些守在庄子前边的宗室子面如死灰的跪在地上,再无方才的跋扈之气。

    云琅没有处置这些人,直接进了农庄,只见农庄里尸横遍野,根本就是一个厮杀后的战场。

    曹襄用脚拨拉一下脚下的尸体,苦笑道:“还不错,能把战事控制在一个小小的农庄里面,也算是本事。”

    云琅瞅着火焰冒起的后院道:“恐怕是为了争夺粮仓吧,宗室子们想在不知不觉中处理掉那些匈奴奴隶,匈奴奴隶也想着不为人知的控制这片庄园,看地上的尸体,这场战事至少进行三天了。”

    “粮仓被烧掉了。”曹襄喟叹一声道。

    “皇家的事情,我们这些皇家边缘人还是不要涉入太深,陛下的人怎么到现在都没来?”

    曹襄依旧默不作声,目前的状况不好,这些人恐怕没法子跟皇帝交代。

    匆匆的扫视一眼,曹襄就看到了好几个关系不错的亲戚。

    云琅并没有因为出现了一千多逃奴就改变自己预定的策略,大军依旧按部就班的按照程序处理农庄。

    大火很快就被扑灭了,三大仓库的粮食被烧毁了一半还多,即便有剩下的,也沾染上了烟火气,吃不成了。

    问过这里的管事才知道,上林苑最大的收留逃奴的场所,就是隶属皇家的这些农庄。

    普通人家心里多少有些忌惮王法,只有这些王法制定者们才会忽视律法的存在。

    他们不仅仅收留了大量没名堂的匈奴奴隶,还从人贩子手中购买了成批的汉家奴隶,无一例外,这些汉家奴隶全部出自太原郡。

    农庄大管事刘空也曾担忧过匈奴奴隶过多不好控制的问题,特意引进了大批的汉奴,他自己也对匈奴奴隶进行了严格的管控。

    只可惜,就是这些他准备引为助力的汉奴,才是伤害他最深的人。

    五天前,就是这些管控不严的汉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武器,他们解开了匈奴奴隶身上的锁链,在一夜间杀了农庄一半的汉人。

    如果不是因为刘空学云氏庄园的设计,将奴隶与主人分开安置,导致这些奴隶们在攻打中庭的时候出了意外,被人察觉。

    刘空自己也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刘空,云琅是认识的,都是上林苑里有数的大地主,自然有不少的交往。

    云琅听伤痕累累的刘空说完整个过程之后,就问道:“现在你如何自处?”

第四十四章谁都有责任

    第四十四章谁都有责任

    刘空看看遍地的尸体,朝云琅深深一礼道:“集九州之铁铸成大错,夫复何言!”

    说罢,就提着一柄染血的长刀走到一个尸体不是很密集的地方回头冲着云琅笑道:“卫将军,刘受战死于此地如何?”

    云琅讥诮的道:“我听说大宗正的眼泪妙用无双!”

    刘空摇头道:“如果能镇灭这些叛逆,大宗正的眼泪或许会有些用处。

    如今,该烧的烧掉了,该逃的逃跑了,我没活路了,总要给子孙留下一点希望。

    就这样吧,卫将军如果能上报陛下刘空战死了,某家即便在九泉之下,也感恩戴德。”

    刘空是一个很干脆的人,干坏事的时候干脆利落,自己惩罚自己的时候也干脆利落。

    染血的长刀在脖子上狠狠地一拖,就几乎割断了大半个脖子,血嘶嘶的喷了片刻,尸体才栽倒在空地上,正好弥补了一小块空地。

    这种破口袋漏水的声音不断地在云琅身后响起,云琅叹息一声,瞅着曹襄道:“我怎么总会遇见这种不要命的人?”

    曹襄掏出手帕擦擦脸,刚才有一个家伙脖子里喷出来的血喷的格外远,有几滴沾在他的脸上了。

    “这些人享受的时候就没命的享受,该付出的时候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说起来都是穷人啊,为了享受连命都不要了。”

    “穷人?”

    “对啊,你别以为只要是宗室子就是富人,这些人懒得去种地,又没有大本事当官,猛然间接到一个富得流油的差事,岂能放过?

    这世上有穷人不可怕,穷人太多了,可怕的是那些人穷却身份奇高的人,为了弥补自己的缺憾,命对他们来说真的不是很重要。”

    从长门宫里出来的人居然是钟离远。

    这家伙以前就长得有些阴柔,为了报仇一怒之下接受了腐刑之后,整个人就在急速的阴柔化。

    一张俏脸吹弹可破,可能是走的太急,血气上涌,粉白的脸上居然染上了一丝胭脂色,身段也有了那么一丝丝婀娜的意味,很奇怪,云琅看到这样的人,总是下意识的去看他们的胸跟臀,只有这样,云琅才能确定这家伙以前是一个男人。

    曹襄用肩膀怼一下云琅道:“别那么明显,心胸狭窄着呢,这家伙可是恶名昭彰,出了名的鬼见愁。”

    钟离远走到近前,施礼之后看看遍地的尸体道:“便宜他们了。”

    云琅懒散的道:“人都死了,你还能怎么样?”

    钟离远笑道:“人死了,才是第一步。”

    云琅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钟离远道:“刘空该死这没什么好说的,你再找几个罪魁祸首出来,也是理所当然,至于别的,你别忘记了你的遭遇。”

    钟离远笑道:“君侯还是那么仁慈大度。”

    云琅笑了。

    “死在我手里的人远比你杀掉的人多,说我仁慈,受降城里的那些冤魂可不服气。

    我只是见不得妇孺在长刀下瑟瑟发抖的样子,哪怕他是罪人的家眷。”

    钟离远再次施礼道;“君侯乃是堂堂君子,风霁明月,一言一行只有法度。

    钟离远不过是魑魅小人,做不到君侯这样的举重若轻。”

    云琅怔怔的看了钟离远好久,突然问道:“你再去看过你的妻儿么?”

    钟离远也愣住了。

    云琅不容置疑的道:“办完这件事就去看看。”

    钟离远的眼圈微微泛红,指指自己的胸膛道:“君侯以为这样的钟离远还是钟离远么?”

    云琅讥诮的道:“你跟你老婆难道只有床榻之义?

    你跟你儿子之间难道因为你少了一点东西就不成父子了?

    人伦大道,岂能是那东西能承载的!

    如果是……哈哈哈,人与禽兽何异?”

    曹襄知道钟离远跟云琅很是亲近,他只是没想到云琅跟钟离远可以亲近到出言训斥的地步。

    钟离远的一张俏脸涨的通红。

    云琅继续道:“你已经走火入魔了,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件工具了。

    再这样下去,你以后就不要再登我云氏的大门,我与你耻与为伍。”

    云琅把话说完,就绕过满地的尸体,在亲卫的护卫下去查看火场去了。

    曹襄叹口气道:“你莫要怪他……”

    钟离远奇怪的看了曹襄一眼道:“我从来就没有怪罪过他,我走到今日难道不是我自己选择的么?”

    曹襄点点头道:“那就按照他说的回去看看妻儿,这里的事情你看着办。”

    说罢也走了。

    云琅,曹襄都走了,钟离远就淡漠的看了看遍地的尸体,抬脚拨弄一下刘空软塌塌的脖子,对随从道:“登记名录,算他们都是战死的,不过,贪渎的财物要追缴回来。”

    云琅俯身从地上抓一把麦子放在游春马的嘴边,麦子虽然散发着浓烈的焦糊味道,游春马还是很喜欢,粗糙的大嘴凑在云琅的手上,很快就吃完了麦子,还用头顶云琅,希望他再拿一些。

    好的战马是不吃除主人跟马夫喂的食物。

    游春马在这一点上做的尤其好。

    曹襄看到这一幕之后就叹口气道:“无论是马,还是老虎,麋鹿,跟你相处久了,都会变得聪明些。

    只是,你刚刚放跑了一大群匈奴人,这就很不聪明。”

    云琅低头继续喂马,等曹襄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才悠悠的道:“你一个文官有什么资格评论一位著名将军的决定?”

    曹襄笑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云琅笑道:“等这里清理完毕了,我们就回军,去长门宫!”

    听云琅这样说,曹襄打了一个激灵道:“犬台宫的事情你走狗运逃过一劫,还来?”

    云琅笑道:“我觉得那些逃走的人有问题,早不逃走,晚不逃走,偏偏等到我们到来之后才逃跑。

    刚刚看了地上的尸体,大部分都是汉人,也就是说刘空他们在跟这些匈奴人以及鬼奴作战的时候处在绝对的下风。

    如果真的是战场上,刘空这些人早就被人家趁势杀光了,如果没有计谋,人家会跟他消耗三天?

    这样的做法偏偏刘空这种人还行,骗我,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是说陛下有危险?”

    云琅摇头道:“陛下要是有危险,早就该出事了,我现在唯一想不通的是,这些人都在等什么?

    明知道避不开我的盘查,还要等,真是怪哉!

    传我将令,李勇,李绅继续统带本部人马向前盘查,命李陵本部人马悄悄脱离大队,在长门宫十里地以外扎营,只要长门宫示警,第一时间必须杀到!”

    李勇,李绅,李陵三人领命而去,云琅也就骑上游春马退出了这座庄园。

    这是一座已经完全被匈奴人以及鬼奴控制的庄园,除过里面仅存的汉人妇孺之外,大军在撤离的过程中,将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匈奴奴隶杀的干干净净。

    云琅藏兵在长门宫外的事情瞒不住刘彻。

    钟离远回来的时候已经把这个消息禀报给了皇帝。

    刘彻站在长门宫的高处瞅着平静的原野问阿娇:“你说云琅藏在那里了?”

    阿娇四处瞅瞅,最后指着靠近云氏的一大片麻田道:“八成在那里。”

    刘彻自然知道云琅的伏兵在那里,被阿娇一口说破他还是感到惊奇。

    “还以为你会说他躲在松林里面呢。怎么猜到的?”

    阿娇冷笑一声道:“您不会真的以为云琅回兵是为了来保护我们的吧?”

    刘彻笑道:“朕身边虎贲无数,何用他来护卫。”

    阿娇瞅瞅丈夫那张得意的脸道:“所以啊,人家是来保护他老婆孩子的!”

第四十五章大功

    第四十五章大功

    阿娇的看法当然是正确的!

    云氏就在长门宫边上,围墙没有长门宫高,大门没有长门宫坚固,护卫更是没有长门宫多。

    如果那些叛贼来攻打长门宫久攻不下的时候,难免会柿子捡软的捏。

    这个时候,云氏就成了最大的替罪羊。

    更何况,在云琅眼中,皇帝的重要性连他家老虎尾巴上的毛都比不过,他为什么要先考虑皇帝呢?

    当然,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埋伏在麻籽地里而不是埋伏在松林里,最大的好处就是出其不意。

    当傻子都觉得松林是一个很好地埋伏地的时候,埋伏在麻籽地里自然能起到攻其不备的目的。

    再加上麻籽地正好是云氏庄园与长门宫的结合部,一旦长门宫有警,大军再从麻籽地里钻出来围剿敌人也不迟。

    刘彻虽然被阿娇说的有些哑口无言,不过呢,他并不在乎,因为霍去病那边传来消息说,被他盯上的那群角斗士突然失去了踪迹。

    阿娇费力的帮刘彻穿好铠甲,只是总舍不得用力勒紧束甲丝绦,所以铠甲松松垮垮的挂在刘彻身上,这让他非常的不满。

    “用点力道,这样穿铠甲朕如何杀敌!”

    “您的肚子太大了,再用力会不舒服的。”

    “穿铠甲还能顾忌舒坦不舒坦?用力!”

    “好了,不要再用力了,做做样子就成,难道真的指望您上阵作战?”

    刘彻厌烦的推开了阿娇,指着钟离远道:“给朕勒好丝绦!”

    钟离远是一个对皇帝言听计从的人,一上手,就把丝绦勒紧,于是,刘彻已经有些臃肿的身体,就被这套威武的甲胄给关进去了。

    站在铜镜前,刘彻亲自给自己的头发束上红色的丝带,配上宝剑之后就大踏步的走出了宫殿。

    皇帝束甲,从来就不是小事情。

    宫殿外边,四千甲士已经整装待发,刘彻才站定,甲士们就单膝跪倒,头上的盔缨组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刘彻骄傲的看着自己的猛士们,长吸一口气道:“听说有贼人前来,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将狞笑道:“陛下且做壁上观,且看微臣等与贼人戏耍。”

    刘彻哈哈笑道:“赵冲,如此精彩的游戏,朕手痒啊。”

    老将赵冲笑道:“待老臣将贼酋捉来,陛下可以试试腰间长剑锋利否。”

    刘彻瞅着高大的宫墙,遗憾的道:“真想冲锋陷阵一次啊……”

    赵冲拱手道:“陛下安,天下安,区区冲锋陷阵自然有二三子为陛下前驱,何须陛下亲冒矢石!”

    刘彻笑道:“朕如今担心的是叛贼不来。”

    赵冲大笑道:“陛下的骠骑将军正在为陛下围猎,陛下的卫将军正在为陛下收网。

    来不来的由不得叛贼!”

    钟离远给皇帝搬来了一张宽大的椅子,刘彻就坐在椅子上,拍击着副手感叹道:“围猎之趣,在于围,而非猎,不能亲手围猎,真是遗憾啊。”

    平原上没有风,麻籽地里闷热不堪,曹襄抱着半个西瓜吃一口就擦拭一把汗水。

    其余军卒面前也有西瓜,一个个吃的非常开心。

    这东西如今烂大街了,云氏种,霍氏种,李氏种,曹氏也种,长门宫更是种了一山坡。

    说来也怪,这东西的品质一年比一年好,瓜子在不断地减少,瓜瓤子也从以前肉不拉几的模样变得发脆,沙沙的更贴合后世西瓜的美妙口感。

    斥候已经派出去三十里地了,一次次的禀报都说查无敌踪。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云琅就叹口气道:“李勇,李绅他们走的不够远,敌人不敢出来。”

    曹襄一巴掌拍死一只蚊子道:“理所当然的事情,我要是那些叛贼,我也不敢在大军背后惹事情。”

    云琅招来传令兵。

    “命李勇,李绅继续前行不可停留!”

    天黑之后,蚊子就更多了,一群群,一队队的围绕着满地的将士们轰鸣。

    好在真正受苦的只有云琅这群勋贵,对于将士们来说,这样程度的蚊子群对他们没有多少骚扰,毕竟,大家以前都是农夫,见得多了。

    刘彻躺在椅子上觉得更加无聊,而且他早就变形的身体锁在铠甲里面也非常的不舒服。

    闷热的天气里穿着厚厚的铠甲,更是让他发狂。

    赵冲早就看出皇帝的不适,拱手道:“陛下还是回宫安歇,老臣为陛下值夜。”

    刘彻打了一个哈欠道:“叛贼不来了?”

    赵冲瞅着黑漆漆的天空道:“不会来了。”

    “为何?”

    “今夜无月,不适合夜战!”

    “那些人是野人……万一……”

    赵冲笑道:“如果他们敢来,老臣保证他们不会有一个人能逃走。

    夜战虽然说对偷袭的一方有利,可惜,我们早就有了准备,一两个蟊贼或许有便宜可占,一群人,那是来送死的。”

    刘彻从善如流,起身回到了长门宫。

    阿娇早早地迎上来施礼道:“恭迎陛下凯旋归来!”

    刘彻扯掉身上的红色披风怒道:“凯旋什么,叛贼就没来。绣衣使者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连叛贼在那里的准确消息都没有!”

    阿娇帮皇帝卸掉铠甲笑嘻嘻的道:“绣衣使者要是知道了叛贼的准确消息,哪里会容得他们来到长门宫,早就被霍去病,云琅他们杀的干干净净。”

    铠甲卸掉,刘彻喘息了良久,阿娇看着刘彻身上被铠甲勒出来的印记道:“已经不年轻了。”

    刘彻低头看看自己的肚腩,喟叹一声道:“原来朕也会变老。”

    “老了,反倒招人喜欢一些!”

    “这是什么话?”

    “您的脾气没有以前暴烈了,以前在您面前过不去的事情,您现在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以前您前半夜欢宴,后半夜处理公文,现在,您前半夜处理公文,后半夜睡觉,挺好的,至少妾身能多看看您。”

    刘彻沉默片刻道:“朕是一国之君,有些事不会如你愿的。”

    前半夜闷热,后半夜却下起了小雨,没了蚊虫骚扰,雨滴却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

    斥候带来的消息依旧是未发现敌踪。

    云琅蹲在地图前久久的不能平静。

    这太不和常理了。

    “你确定长门宫,云氏庄园这一带以前没有前秦的宫室?”

    李陵连忙道:“已经找将作监的人确认过,这一带原本是始皇帝修建陵寝的所在,后来不知为何荒废了。

    因此,不可能有宫室建造这里。

    而长门宫,云氏庄园都是后来修建的,不可能有地道!”

    听李陵这样说,云琅就把目光投向那座皇陵所在的方向,这不过是始皇帝放出来的遮人耳目的假消息。

    在他们脚下,很可能就是规模宏大的兵马俑所在地。要说这里出现一些地道什么的,云琅并不会感到奇怪。

    早先因为扶荔宫发现地道的关系,长门宫自然被阿娇掘地三尺探查了一番,同样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如果那些匈奴人想要从皇家庄园那边挖一条地道直通长门宫,云琅更是觉得没有任何可能。

    汉人想要在不破土的情况下挖一条地道都是极为浩大的工程,指望匈奴人挖一条几十里地长的地道完全是一个笑话。

    “长门宫最近有过什么工程没有?”

    “有,三月前长门宫拓展了通往犬台宫的大路。”

    云琅合上地图,对李陵道:“重点监视一下那条路,天亮之后,重新探查道路两边!”

    李陵惊讶的道:“您不会认为那些人就藏在地下吧?”

    云琅面无表情的道:“把我的猜测传递给长门宫!”

    曹襄在纱帐里睡醒了,也听见了云琅的话,从帐篷里钻出来道:“不成,我现在就去探查。”

    云琅摇头道:“天亮之后吧!”

    “为何?”

    “一网打尽!”

    天亮的时候小雨停歇了,金日牵着两匹马从长门宫出来,他不想再留在长门宫里了,万一匈奴人杀进来,他很容易说不清楚,还是早早离开为上。

    被小雨润泽过的小草青翠欲滴,战马低头去啃,却被金日制止了,带着雨水的青草战马吃了之后很容易拉稀。

    这里的草长得一点都不均匀,有的青翠欲滴,有的依旧蔫不拉几的,没有半点生气……

第四十六章我真的是无心的

    第四十六章我真的是无心的

    金日好奇的蹲下身子,瞅着眼前枯黄的草皮,找了一个木棍捅了一下,开始的时候还算顺利,继续往下捅,木棍猛地落了下去,金日闪了一个趔趄。

    草皮下还传来一声惨叫……

    很多年后,金日回想发生在长门宫外的事情,他就非常的后悔。

    直到很多年后,他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好奇心,草枯黄就枯黄呗,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用木棍去捅一下。

    捅了也就捅了,为什么自己随便用木棍捅一下,都能捅瞎一个人的眼睛……

    那个匈奴人如果忍耐力再好一点,一声不吭,他也就拿着木棍牵着马走了,如此,后面的事情就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可是啊,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那个被捅瞎一只眼睛的家伙,如果不翻开草皮跳出来,举着刀子咆哮着要杀死他,他也不会弄死那个家伙之后给长门宫示警了!

    一失足铸成千古恨!

    金日一刀劈在那个泥人一般的匈奴人头上,这一刀势大力沉,居然将匈奴人的脑袋从中劈开,白花花的脑浆洒了一地。

    也就是因为这一刀,原本平坦的草地忽然波涛汹涌起来,无数的地皮被掀翻,无数的泥人一般的匈奴人,从土坑中跳出来,他们的目标非常一致,咆哮着杀向金日,在这一刻,金日相信,这些族人恨死了他这个叛徒!

    金日跳上一匹光背马,夺路而逃,而另外一匹骏马,只因为贪吃了一口青草,就被汹涌的人潮吞灭,匈奴人本**马,这一刻,面对仇人的战马,他们立即挥刀分尸。

    “敌袭”

    金日狂叫一声,犹如失孤的老猿……

    守在宫门前的赵冲,哈哈大笑,并不因为敌人太多而感到畏惧,反而独自站在宫门前,等候金日归来。

    金日纵马进了长门宫,赵冲这才站在吊桥上,让侍卫将他与吊桥一起拉起来。

    同一时间,长门宫里的号角呜呜的吹响,无数的甲士从宫墙下的藏兵洞里钻出来,迅速的沿着城门两边的偏门鱼贯而出。

    赵冲从来就没有防守的打算,四千甲兵在手,他认为防守是对这支军队的侮辱。

    云琅跟曹襄站在麻籽地里瞅着即将接战的两支军队,就笑着对曹襄道:“赵冲没有求援的意思。”

    曹襄冷笑道:“他自己就能捞取的战功,为何要便宜我们?”

    云琅摸摸下巴道:“他不求援,我们就没法子参与战事,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后面堵截这些家伙的退路吧。”

    曹襄担忧的道:“别靠近三里之内。”

    云琅朝早就急不可耐的李陵努努嘴,李陵就抽出长剑,指向预定的位置,率领全军出了麻籽地,快逾奔马!

    土黄色的匈奴人与黑色甲胄,红色盔缨的汉军终于撞击到了一起。

    仅仅一个照面,匈奴人组成的土黄色浪潮就被这些黑甲红缨的甲士们给斩断了。

    刘彻上了城楼,阿娇不放心也跟了上来,刘彻不满的道:“这是战争,你一个妇人上来做什么?”

    在人前,阿娇表现的乖巧而听话,匆匆施礼之后就退下了宫墙,让大长秋给她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刘彻看不到的钟楼里俯瞰战场。

    这是阿娇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战场,眼看着泥巴一样的匈奴人源源不断的从近处,远处的草地里翻出来,嘶叫着向长门宫涌过来,虽然长门宫前还站着一大排甲士,这样的场景依旧让她惊慌,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大长秋。

    大长秋难得的握着一柄长刀轻声对阿娇道:“贵人,无妨!”

    阿娇发现云琅的部下正在三里之外结阵,不由得恼怒的道:“云琅为什么不立刻支援?”

    大长秋摇头道:“长门宫守将乃是赵冲,更是陛下驻跸之所,没有诏令,云琅不能靠近三里以内。”

    阿娇痛苦的闭上眼睛,因为她刚刚看到,一个大汉甲士的脑袋被一个雄壮如山的匈奴人用狼牙棒给敲碎了。

    “这是谁定的规矩?”阿娇发急道。

    “自我大汉立国以来就有。”

    “难道就能眼看着他们战死?”

    “战事才刚刚开始……更残酷的战斗在后面,赵将军认为自己能支撑,不用云侯的兵马也是理所当然。”

    “为了军功??”

    “没错,就是为了军功!”

    “这些匈奴人好好地日子不过,为什么要造反?”阿娇又看到那个刚刚杀死了甲士的那个匈奴人被另外两个甲士分尸,转过头又问大长秋。

    “匈奴人没法子抢劫之后啊,他们就没有好日子过,他们认为陛下就是造成他们没有好日子过的罪魁祸首,所以拼尽全力也要杀死陛下,以为这样就能让匈奴人再次过上,抢劫杀人的好日子。”

    正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长门宫后门方向也响起了号角声,身处战场的赵冲愣了一下,挥刀在一个匈奴人身上留下一道恐怖的伤口,就哈哈大笑道:“兄弟们,狗崽子们也知道照顾耶耶的后门了,加把劲,弄死他们,我们再去支援后山的兄弟,决不能让卫将军府夺了我们的功劳!”

    正在他身边作战的甲士轰然应诺,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向前突击。

    云琅也听见了后山传来的号角声,就对曹襄道:“去病那边也动手了?”

    曹襄摇头道:“没接到去病的消息,估计是这边发动之后,后山的角斗士不得不发动。

    你说,陛下为何不愿意接受我的建议,进入扶荔城呢?扶荔城地处平原,没有可以让敌人借助的地势优势,我们甚至不用出城与敌人作战,仅仅是那些新式城墙就能把他们全部耗死。”

    云琅笑道:“陛下如果担心自己安危的话,早就进长安城了,他就是想要用自己做诱饵,引出上林苑所有对他不满的力量来,加上他有足够强大的护卫,并不在意别人打他的主意,这是一次狩猎活动,也是一次警告朝野上下的行为。

    你看着,李勇,李绅他们那里一定不会安宁的,至于富贵城,应该也不安宁,要知道,富贵城是我们唯一没有进城搜索的城池要塞。”

    “既然是这样,我们怎么办?”曹襄问道。

    云琅笑一下,就挥挥手,鼓手看到将军的手势之后,立刻就擂响了战鼓,自李陵以下两千军卒,长戟如林,随着鼓点一步一喝的缓缓向匈奴人的背后压了过去。

    他准备速战速决,再让刘彻玩下去,说不定会有乐极生悲的事情发生。

    刘彻看两军作战,看到兴致浓厚,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鼓声,就不解的看着被他召来咨询之用的卫青。

    卫青倾听了一下鼓点,就对皇帝道:“启奏陛下,卫将军意欲速战速决,正在请求参于战事!”

    刘彻烦躁的道:“赵将军已经胜券在握,不劳他出兵,告诉他给朕好好地看着匈奴人的后路,放走一个叛贼,朕不容他!”

    卫青继续拱手道:“卫将军恐怕没有跟赵将军争夺战功的意图,长门宫既然两面受敌,很难说上林苑其余的地方会平安无事,卫将军身负守卫上林苑职责,此时必然心急如焚。”

    刘彻挥手道:“他可以离开去办他的事情了,这里的战事赵将军会平息!”

    跟在卫青身边的公孙弘连忙进言道:“启奏陛下,如今长门宫正在受叛贼两面夹攻,天子安危才是卫将军最大的职责,他不可能放弃长门宫去平息别人叛乱的。”

    刘彻觉得丞相公孙贺所言有理,虽然不待见公孙贺,还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云琅的请求,准许他踏进三里之内参与平乱。

    城头的号角声传来,李陵大喜过望,迈开步子向匈奴人的背后冲杀过去,此时此刻,才是他李陵捞取战功最好的机会。

    金日浑身浴血,惆怅的站立在城墙下,非常的孤独。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刘彻看到了失落的金日,就招手示意他上来,就在刚才,绣衣使者已经向皇帝说明了这场战事的前因后果。

    金日第一个杀死匈奴人并发出警报,这就是忠贞的表现,刘彻决定好好地封赏一下这个可怜的,孤独的匈奴人!

第四十七章杀敌从来都不是目的

    第四十七章杀敌从来都不是目的

    “元狩三年七月,帝遣卫将军云琅整肃上林苑,尸横遍野,奴大恐,揭竿而起,攻,长门宫!

    有官逼民反之嫌!”

    司马迁在笔记上记下这一行字之后就轻轻叹口气,放下了毛笔,起身看着窗外的蓝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同房间的东方朔见司马迁心情不好,也放下手中的笔来到司马迁的桌案前,看了那一行字,微微一笑。

    “匈奴人何时成了民?”

    “终究有一天会成大汉之民的。”

    东方朔笑道:“匈奴人图谋不轨一事你应该知晓啊,怎么还觉得是官逼民反呢?”

    司马迁冷笑一声道:“我本来想用不教而诛这四个字的,衡量了君侯在上林苑的所作所为之后,我就改成了这四个字。

    匈奴人中确实有心怀不轨之徒,更有混迹上林苑的鬼奴军在中间煽风点火不假。

    作为官府,首先就要做事公平,惩处叛匪理所当然,那些只想在汉地以出卖苦力谋生的奴隶其实并没有坚决的反抗心思。

    而君侯此次,不分青红皂白,只要与叛匪有染的人,一个不留的全部杀掉了。

    这中间该有多少冤魂?

    教化,教化,这才是我大汉国之所以兴盛的原因,不能学匈奴人一般,只要强大了就对别的族群就横征暴敛,肆意屠杀,让我汉人与所有异族人都成生死仇敌,如此一来,我大汉的边疆恐怕永无宁日。”

    东方朔大笑道:“匈奴人无父无母,无孝悌之念,父死子娶母,与禽兽何异,况且,他们畏威而不怀德,想要教化谈何容易,只有以残酷的杀戮震慑他们的胆魄,以严厉的律法约束他们的行为,一两代人之后,再谈教化不迟。”

    司马迁冷笑一声道:“将匈奴女子配婚羌人,将羌人女子遣发为汉妾,你觉得匈奴人还会有下一代么?”

    东方朔皱眉道:“子长,因何有了怜悯匈奴人的念头?”

    司马迁长叹一声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而已,如今这上林苑,匈奴人腐烂之尸臭不可闻,乌鸦盘旋于天,则遮天蔽日,野狗化身为狼,则成群结队。

    好好地一个人间福地上林苑,仅仅因为陛下要清理后方,为明年大军出塞布置一个安定的后方,就死了如此多的人,真是不该啊。

    匈奴人死了也就罢了。

    我就害怕云侯这样做的顺手,出了效果,他日如果我大汉子民对天子不满,天子将会故技重施。

    到了那时候,但愿曼倩兄还能这样慷慨激昂的驳斥我!”

    东方朔有些为难的道:“君侯不过是在执行陛下的旨意,没必要写他作恶吧?”

    司马迁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君侯是在执行陛下的旨意,只是,为尊者讳,还是要的。

    再说了,云侯在执行这项军务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他有半点的不情愿,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以城池为柱,以道路为链,以勋贵庄园为锁的囚笼政策,就是他炮制出来的。

    某家不过是据实书写而已,他敢做,就不要怕史官秉笔直书!”

    东方朔呵呵笑道:“某家看你只写了一半,怎么不继续写了?”

    司马迁摇摇头道:“我在等候君侯的战报,好书写死亡的人数……”

    此时此刻,长门宫外的战事愈发的惨烈,上万人在一片不足三里地的空间里厮杀,直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样惨烈的战事看的云琅心惊,人数,装备,全部处于劣势的匈奴人竟然依靠决死之心,与大汉甲士,以及李陵带领的步卒厮杀的难解难分。

    不论甲士如何英勇,面对癫狂的匈奴人,也无法将战线向前推进一步。

    这让赵冲想要速战速决的想法彻底的破灭了。

    眼看着李陵已经杀入战团一柱香时间了,依旧没有多少进展,云琅挥挥手,身后的五百弓弩手就在曲长的带领下,将密集的箭雨送进了被两支大军挤在中间的匈奴人群中。

    弩箭腾空而起的时候,刘彻看的如痴如醉,弩箭组成的乌云从云琅身后暴起,在空中飞翔片刻,就如同暴雨一般落在匈奴人群中,中箭者不知凡几。

    阿娇早就离开了箭楼,这种成规模的屠杀,她仅仅看了片刻,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不管是谁杀谁,都让阿娇胸中烦恶无比。

    有了弩箭襄助,匈奴人最中间的力量被不断地削弱,两边抵御大汉军队的匈奴前驱与后队再无有力的支援,李陵的步卒大军立刻就有了进展。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斥候不断地摇动代表平安的蓝色旗子,云琅扭头看去,只见霍去病骑着他的乌骓马从左边跑了过来,身边只有四个家将护卫。

    看他们满身浴血的模样,这让云琅非常不解,他其余的部下都去哪了?

    打死他都不信,霍去病会在一场剿匪的战斗中损失了骑都尉的精英。

    很快,霍去病就来到了云琅跟曹襄面前,见云琅的弓弩手正不断地将弩箭送进战场,就笑道:“原来你这里打的更加热闹啊。”

    曹襄焦急的道:“你的部下打完了?”

    霍去病笑了,指指身后的地平线道:“鬼奴来了,是被我给撵过来的。

    我担心你们扛不住,就特意杀过来先看看。”

    云琅怒道:“作战不是儿戏啊。”

    霍去病看着宫墙上站立的刘彻道:“陛下喜欢,那就让他一次看个够。

    你让开一条路,让鬼奴也进来。”

    “后山作战的是谁?”

    “那群角斗士,不太好对付,他们投掷短矛的本事不错,伤了我不少人。不过,面对坚城,他们的本事就不够看了。”

    场中的匈奴人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云琅一声令下,李陵就统带着大军缓缓地退出战斗,重新在云琅旗帜下列阵。

    赵冲哈哈一笑高声道:“君侯想让之情,赵某记下了。”

    濒临绝境的匈奴人忽然也吹响了号角,低沉的号声在激烈的战场上远远地传了出去。

    听惯了匈奴号角的霍去病狞笑道:“这是在求援啊,不知道他们的援兵在哪?”

    “内应!”云琅冷冷的道。

    “内应?”

    “没错,就靠这点力量想要攻破长门宫那是在痴人说梦,如果没有内应,这些人来长门宫就是来送死的。

    我很想看看这个内应到底是谁。”

    曹襄有些跃跃欲试。

    “出了韩嫣的事情,陛下难道还没有吸取教训吗?”霍去病玩闹一般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云琅皱眉道:“我开始以为是金日,就通知陛下放金日出城以策万全,没想到这个金日不但没有刺杀陛下的意思,反而揭穿了匈奴人藏身地下的秘密。

    至此,我就开始迷糊了。”

    “这么说,陛下上了城墙也是在以策万全?”

    “没错,这个时候,陛下认为他的将军们比较可信,就选择上了城墙。

    同时呢,朝中有影响力的官员基本上全在上林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匈奴已经将要走投无路的时候,还心向匈奴,数典忘宗!”

    霍去病朝战场上看了一眼,拍马就进了战场……他这时候愤怒无比,只想活捉到那些吹号角的匈奴人,他相信,这些人应该知道隐藏起来的敌人到底是谁。

    云琅没有阻拦,他相信霍去病。

    刘彻站在城头指着杀入敌群如入无人之境的霍去病对众人笑道:“看看,看看呀,这就是朕的冠军侯!”

    卫青贴着刘彻站立,在他们两人的外围,则是一圈大半个人高的大盾,很自然的将群臣与他们两人隔开。

    汲黯嘿嘿一笑,扳着大盾对皇帝道:“微臣胆小,站在这里总觉得后背发凉,还请陛下准许微臣站在陛下身边,万一有不忍言之事,微臣也能作为肉盾使用一下!”

    桑弘羊大怒道:“怎可如此出言无状,想为陛下解忧,站在大盾外边即可。”

    说完,就率先挡在刘彻的正前边,面对惨烈的战场!

第四十八章好久不见的故人

    第四十八章好久不见的故人

    自从匈奴人绝望的吹响了号角之后,宫墙上的官员们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全大汉国最顶尖的人精都在这里,很多事情根本就不用过脑子,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霍去病都到场了,只能说明一件事,长门宫前发生的这场闹剧就要落下帷幕了。

    这些人以前对云琅突然表现出来的暴戾行为百思不得其解,董仲舒甚至上本弹劾过云琅两次,觉得云琅这样灭绝人性的做法与儒家道义格格不入,充满了烟火气,不如儒家做法来的优雅。

    给后世子孙开了一个很坏的头。

    他的弹章自然如同泥牛入海一去无踪。

    而云琅在上林苑做的事情越发的没有头脑,越发的暴戾,视上林苑地方官如同无物。

    率领大军从北向南一路这么捋下来,不但起不到整肃上林苑逃奴的事情,反而会将心存妄想的匈奴人从北向南挤压下来,最终聚集在一起酿成大祸。

    昔日英明的皇帝似乎很满意云琅的做派,不管朝中官员如何诋毁云琅,所有弹章都被留中不发,杳无音讯。

    祸害终于在所有官员的袖手旁观下出现了。

    就在众人准备围观云琅倒霉场景出现的时候,匈奴人要求援兵出动的号角声吹响了。

    直到这个时候,这些人才发现,云琅至始至终都没有针对匈奴人的意思,他真正针对的是他们这群高高在上的人。

    或者说,皇帝真正要整肃的不是那些可怜的匈奴奴隶,而是他们朝堂上的官员。

    此时此刻,众人才弄明白,要整肃匈奴奴隶,遣发一介狱吏就能完成,为何要出动云琅,霍去病这样级数的将军了。

    王温舒单膝跪地向皇帝请求道:“城下战事即将完毕,微臣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可以斩匈奴人首级,获得一丝半点的功绩,以告慰列祖列宗。

    还请陛下恩准!”

    被众人围住的刘彻笑道:“爱卿有此志向,殊为难得,准了!”

    王温舒大喜,匆匆的套上甲胄,下了宫墙,就招呼家将随他一起出城。

    刘彻笑着问满朝文武:“还有那位爱卿想要猎获军功,此时正是好时候。”

    公孙贺拱手道:“微臣本就是武人,且让陛下看看微臣神射!”

    说罢亲自操持床弩,嗖嗖嗖,就发射了三枝弩枪,弩枪掠过长长的空地,两支射空,其中一枝弩枪却射穿了一个匈奴人的身体,将他牢牢地钉在地上。

    有了公孙贺带头,这种一点都不危险的向皇帝表达忠心的方式就被很多人效仿。

    在大汉国,不存在纯粹的文人,即便是司马迁这样的人跟云琅比剑也不一定会输,要知道,他少年时就曾仗剑走遍了楚国,如果没有一点防身的本事,在盗贼横行的大汉国边地,根本就活不了多久。

    刘彻的笑容已经很勉强了。

    云琅,霍去病准备的这一切都白白浪费了……无论谁是奸细,都不会再暴露出来了。

    他知道奸细不愿意暴露的原因是臣子们将他护卫的太好,让敌人没有得手的机会。

    看来,只能再另想它法。

    霍去病穿过长长的战场,准确的捉到了一个精瘦的匈奴人,他看的很清楚,就是这个匈奴人在主导整个战场。

    这个匈奴人被活捉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太惊慌的神情,丢掉了自己的手里的号角,抓住霍去病套在他脖子上的大戟用力的争夺,眼见如此,霍去病只好轻轻地将大戟往回收一下,锋利的大戟横枝就斩断了匈奴人的双手,大戟翻转一下准确的击打在这个匈奴人的脑袋上将他击昏。

    随霍去病一起冲锋的护卫,立刻俯身抓住此人,横放在马背上,斜刺里扬长而去。

    掉地的号角又被一个匈奴人捡拾了起来,不顾甲士们的威胁,再一次将号角吹得唔嘟嘟作响。

    霍去病用大戟挑飞了一个凌空扑过来的大汉甲士,再一次用大戟击昏了这个匈奴人,这一刻,活着的匈奴人比死掉的匈奴人更加的有用。

    云琅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从未想过,一群汉人模样的人会向汉军发起如此过觉得冲锋。

    即便是身后有骑都尉的骑兵们在不急不缓的驱赶他们,他们似乎更加在意城墙上的大汉皇帝。

    这些人就该是鬼奴军了,应该是刘陵仗以统治匈奴的基本力量。

    云琅忽然从鬼奴群中发现了一个熟人……

    很明显这位熟人也发现了云琅,她尖叫一声,簇拥在她身边的鬼奴突然停止向前,而是向云琅所在的方向冲杀过来。

    李陵看了云琅一眼,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听到云琅下令弓弩手射击。

    “把那个女人给我活捉过来。”

    李陵应诺一声,大军离开弓弩保护范围,挺着长枪准备接阵!

    “人上了战场就成了牲口啊……”

    曹襄的胆子很大,即便是面对敌人冲锋,也能镇定自若。

    “你看,他们在往长枪上撞啊,真是悍不畏死!”

    云琅指着军阵道:“不是他们悍不畏死,是被后边的人推着前进,人家的作战经验很丰富,就靠这一招破开李陵的防御呢。”

    第一排的长矛挂满了尸体之后,他们并没有抽回长枪给后边的鬼奴以进攻的机会,而是就地蹲下,他身后的长枪兵,踩着他们的背高高的跃起,再一次将如林的长枪刺了出去。

    三轮长枪兵前刺之后,李陵最为精悍的刀盾兵就空群而出,举着圆盾努力向前,而落后的长枪兵,总能在刀盾兵推出来的空隙中,刺出长枪,将鬼奴一一刺杀。

    鬼奴军中不多的骑兵也在那个女人的呵斥下冲了过来,不用李陵指挥刀盾兵们将圆盾连接在一起,而盾牌缝隙间全是长枪的锋刃,如同一个刺球一般继续前进,让骑兵不敢靠前。

    “李陵的本事不错,你以后对他好点。”曹襄对眼前的战事看的目眩神驰。第一次觉得战争也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

    “这是陇西李氏最后的压箱子用的法宝,也是李陵坚持要跟阿敢分家的底气所在。

    这种传嫡的习惯很讨厌,你以后不要玩这一套。”

    云琅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个看起来很熟悉的女人,随便应付一下多嘴的曹襄。

    战马终于装在刺球上,强大的冲力将刺球撞开,骑在马上的鬼奴连同战马已经被长枪刺的满身都是洞,血雾飙飞尚未落下,第二匹马趁机冲了过来。

    李陵冷笑着任由那些鬼奴骑兵冲撞他的军阵,在刺球被战马撞散之后,那些长枪兵已经将长枪的尾部抵在地上,长枪很快就形成了一道道带刺的拒马。

    前冲的战马停不下脚步,一头撞上了拒马,被长枪刺穿了胸膛,在长枪兵的上空翻转了一圈就重重的砸在地上。

    “银屏!”

    云琅终于想起这个女人是谁了,她居然就是刘陵当年带去匈奴的四个侍女中的一个,是刘陵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之一。

    有了这个认知,云琅全身都兴奋了起来,咆哮着告诉李陵:“活捉她,活捉她,敢杀死她提头来见!”

    李陵不解的答应了,很快就形成了军令传达了下去,大军不再拦截向宫墙进发的鬼奴军,而是以那个骑马的女人为目标,以锋矢阵向前突击。

    “那个女人是谁?并不美丽啊!”曹襄非常惊讶。

    “刘陵的贴身婢女,我敢说,这一次来上林苑捣乱的匈奴人,鬼奴军一定以这个女人为首!”

    “啊?一定要捉住她!”

    曹襄听云琅解释之后,立刻就大喊大叫起来,还把驱赶护卫他的家将首领去活捉这个女人。

    同一时间,云琅身边的甲士在刘二的带领下也跳进了战团。

    卫将军所属大军的反常变化落在了刘彻的眼中,他指着云琅那边问卫青:“云琅在干什么?”

    卫青皱眉道:“他放弃了阻拦鬼奴军的打算,反而在向鬼奴军的中央突进,而且突进的速度很快。

    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刘彻低头看看城下几乎就要停息的战事,这样的场面,就算这一千多鬼奴军过来,也没有后患。

    霍去病是一个对战场极为敏锐的人,在一连活捉了三个吹号角的人之后,一经发现了云琅的异常,迅速从逐渐平息的战场上撤离,见云琅、曹襄两人身边只剩下六个胥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第四十九章风吹云散

    第四十九章风吹云散

    云琅聚精会神的看着战场上发生的所有动态,这场战事在大军围剿之下,已经到了末期,云琅不想出任何意外。

    霍去病在不远处大叫,云琅并不在意,此时此刻,他更在意将要被武力超群的家将们捉到的银屏。

    一柄幽暗的短刀从左后方重重的刺进了云琅的腰肋处,看样子应该是一刀毙命了。

    很奇怪,中刀的云琅居然慢慢转过头,脸上满是讥诮之色。

    曹襄也把脑袋转过来,颇为玩味的瞅着那个依旧握着刀柄的胥吏。

    “我记得你叫农桑是吗?”

    云琅抓住刀柄轻轻一推,就把呆住的胥吏给推开了,其余胥吏呆滞的站在那里,直到此刻他们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农桑眼看着云琅把那柄刀子从身上拔出来,刀子表面虽然暗哑无光,却非常的干净。

    他摸一下刀刃,转手就把刀子捅到曹襄的肚皮上,曹襄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一只手抓着云琅松开的刀柄抱怨道:“你捅的我肚子疼。”

    农桑打了一个激灵,转身就跑,跑了两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抽出长刀向云琅再次扑过来。

    一个年级很老的胥吏,探手就捉住了刀刃,单手捏着刀刃就从农桑手里夺过了长刀,顺势一脚踹翻了农桑,召唤过来一匹马,将昏过去的农桑放在马背上。

    又瞅了一眼剩下的四个胥吏对云琅道:“有两个贪墨了一些钱粮,一个在军中安插了他的侄儿,不算大错,对付匈奴也算不遗余力,教训一下就好。”

    最后又指着一个最年轻的胥吏对云琅道:“这个年轻人不错,身家清白,手脚干净,干活勤快,事实上,你有他一个胥吏就成了,反正所有的活计都是他一个人在干。”

    云琅并不理睬老家伙的胡言乱语,指着马背上的农桑道:“这人你不该拿走。”

    老胥吏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悠悠的道:“这些年过的太平静了,就像死了一样,今天走了一遭战场,有些技痒,把这人交给我,我帮你问出你想知道的一切事情。”

    话说完,就牵着战马慢吞吞的走了。

    那三个被点名的胥吏身体抖动的如同筛糠,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只有那个年轻的胥吏把身子挺得越发直了。

    年轻胥吏很有眼色,见云琅冲他笑了一下,就自觉的将那三个胥吏绑了起来,弄到远处看管起来。

    曹襄把只剩下刀柄的匕首从肚子上拿开,抖了抖,刀刃又从刀柄里滑出来,随手揣袖子里,看着远去的老胥吏道:“现在也只有你能使唤动这个老家伙了。”

    云琅叹口气道:“云氏的人才实在是太少,否则我也不愿意打扰他的安宁。

    等小光跟狗子回来之后就好了。”

    曹襄跟着叹口气道:“这世上其实从来都不缺人手,值得我们信任的人太少了。

    我觉得你做的没错,宁缺毋滥挺好的,有一个就当一个人使唤也挺好的。”

    说话的功夫,霍去病终于赶过来了,刚才那一幕让他肝胆俱裂。

    “何愁有?”

    霍去病打量一下远去的老胥吏问道。

    云琅笑道:“如果不是因为有他在,我哪有胆子这么干?我以为你看到阿襄今天表现的如此英勇,就该想到我有安排了。”

    霍去病笑道:“下回把话跟我说清楚,怎么,你不愿意把那个人交给陛下?”

    云琅道:“这人是怎么潜伏到我身边的要问清楚,这是私事,就不告诉陛下了。”

    霍去病道:“平静了两年多,只是表面平静,刘陵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扰乱大汉朝纲。

    我军中有一个厉害的长史聂壹,他从军中揪出来三个奸细,其中一个还是从钩子山就跟随我们到现在的老兄弟。

    问过才知道,他当初在钩子山被匈奴人俘虏过,在被匈奴人捉到之后就变节了,被我们用俘虏交换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既然回来了,只要告诉我们就没事了,偏偏被匈奴人用这个事情活活的捏了他好几年。

    最后让他自裁了,算是保住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临走前哭得那个凄惨哟。”

    “说到底还是不信任我们的表现,没把我们当兄弟看。”云琅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长门宫钱的战事已经渐渐平息,倒是那个银屏却越战越勇,手持一柄长杆大刀,舞动的虎虎生风,竟然让刘二等一干家将近不得身。

    霍去病见云琅非常关注这个女人,就不屑的道:“她快不成了,再来几下就没力气了。

    女人就该躺在床上等男人,上什么战场啊!”

    霍去病对会武功的女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以前的时候,他想要上老婆的床,先要拿武器酣战一番,打赢了才能有一宵春色。

    现在,他老婆喊他上床都不愿意去。

    云琅连忙道:“你看好了,别让她自杀了。”

    霍去病冷笑道:“自杀?那也得有机会,刘二他们干的不错,逼得很紧,她没有机会自杀,如果真要杀她,早上弩箭了。”

    不得不说,霍去病看人看的很准,一个家将冒着被战马踩伤的危险滚进了马肚子底下,挥刀砍断了战马的两只前蹄,正在作战的银屏猝不及防随着摔倒的战马滚在地上。

    刘二丢掉刀子,一个虎扑就压在银屏的身上,第一时间就扯开银屏的嘴巴,塞了一根木棍,免得她嘴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其余家将也同一时间扑了上去按住了她的手脚,控制住了银屏之后,就打昏她,将她高高的举起来,快速的送到云琅面前。

    云琅松了一口气,再看看战场上稀稀落落的战斗,就对李陵道:“全杀了!”

    银屏被活捉,战场上的鬼奴齐齐的哀嚎一声,此时,想要逃走已经无路可走了。

    一些鬼奴丢掉武器,跪在地上希望能活命,而早就杀红眼的李陵则不管你投降不投降,他只要首级!

    战场上终于安静了下来……

    隋越却匆匆的跑来了,指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银屏对云琅道:“陛下有令,人犯交由常侍隋越审问。”

    云琅道:“此女乃是刘陵的贴身侍女,太重要了,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之后再做处置,也要避免她自杀。”

    隋越阴声笑道:“如何处置女人乃是咱家的拿手好戏,卫将军多虑了。”

    眼看着一个宦官将一枚粗大的银针刺进了银屏的后颈,云琅知道,这个女人完蛋了。

    银屏被那群宦官如同对待贵人一般的将她塞进了一顶软轿抬走,曹襄吸着凉气道:“女人落在这群阉人手中,不如死了算了。”

    霍去病道:“好在以后不会再有汉女和亲的事情了。”

    云琅道:“是啊,是啊,如果不彻底打垮匈奴,这种事就不会停止……”

    霍去病瞅一眼长门宫道:“陛下意犹未尽,又把角斗士从后山撵过来了。

    这可能是大汉朝规模最大的一场决斗!”

    随着霍去病的目光云琅也看过去,果然,代表皇帝的龙旗依旧高悬,皇帝已经从巨盾后面出来了,打着黄罗伞盖端坐在一张椅子上,在他的旁边,满朝文武济济一堂。

    宫墙下,刚刚获胜的汉军正在搜寻任何一颗可能遗落的人头,无头的尸体,也被长门宫宫奴一具具的摞起来,很快就形成了六座巨大的尸山。

    血水从尸山中渗出,最终汇成六道血泉,从宫门高处倾泻下来,在低洼处渐渐形成了一汪湖泊。

    浓重的血腥味随风飘荡,将阳光明媚的长门宫渲染成了人间地狱。

    角斗士们沿着宫墙被骑都尉众人护送到了大门前。

    武器依旧在手中,角斗士们却唱着悲歌,排着长队,在一个体型极为魁梧的斯巴达武士的带领下,在长门宫前列阵!

第五十章我是来享福的

    第五十章我是来享福的

    “我们像野兽一样厮杀

    我的的血流的毫无意义

    流血牺牲换来的钱

    装满了奴隶主的口袋

    现在

    我们决心为自己而战

    哪怕战死在异国他乡

    陌生人

    如果你去了斯巴达

    请告诉我的母亲

    我死在了战场上

    并非亡于无意义的角斗!

    大秦来的斯巴达人不算多,只有三十几个,就是这三十几个人单膝跪倒大声吟唱的时候,却让人心中暗暗生畏。

    刘彻一句都没有听懂,宫墙上的所有人也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却没有一个人阻止他们的行为。

    静静的待在那里等这些人吟唱完毕。

    这是对武士起码的尊敬。

    汉人从来都敬佩勇士,只有真正的勇士才有资格接受万人欢呼。

    为首的斯巴达人吟唱完毕之后,就脱掉身上的战甲,脱掉身上的衣衫,赤身**的捡起一面圆盾,一柄长矛,将身体隐藏在圆盾后边,举着长矛向宫墙上的皇帝吼道:“皇帝,伊利亚向你挑战!”

    这是一句很纯正的汉话,且说的字正腔圆,看样子伊利亚学这句话已经学了很久。

    宫墙上的刘彻脸皮抽搐几下,就在刚才,他还觉得这些勇士非常的质朴,非常的具有武士气概。

    如果他们立刻跪地效忠,说不定挑拣一下还能饶恕他们的罪行。

    现在,被伊利亚这句狂悖的话全给毁了。

    霍去病大怒,准备出战,却听见城墙上响起了鼓声,皇帝的龙旗也迅猛的向下压。

    云琅叹口气对李陵道:“弩箭覆盖!”

    李陵快活至极,摇动云琅的帅旗,早就做好准备的射声营立刻就在曲长,屯长的喝令下,射出了第一轮弩箭。

    而宫墙上的床弩也在同一时间发动……

    那些角斗士没活路了!

    大汉皇帝刘彻不是遥远的西方那些野蛮人的王,并不以武力的高低来论他统治的正当性。

    任何指向他的武器都是对神的不敬。

    即便刘彻再想饶这个可怜的斯巴达人一命,在他向皇帝举起武器之后,也就变得不可能了。

    开国之君或许会因为某种原因,放下自己的尊严来接纳一个重要的人,很明显,刘彻不是!

    即便是多么重要的人也比不上他的尊严来的重要。

    战斗变成了处决!

    云琅看见伊利亚冒着箭雨举着圆盾向肃立在宫墙前边的甲士发起冲锋。

    甲士们冷冷的看着他,并没有出击的意思,他们并不愿意冲进箭雨覆盖的范围里跟这个野蛮人较量。

    由于背对着弩箭,无处不在的锋利的弩箭轻易地破开了他脆弱的皮肤,很快,这具背着无数弩箭的身体就扑倒在冲锋的路上,圆盾,长矛至死都被他握在手中。

    云琅并不关心这些角斗士,他更在意皇帝那边,毕竟,这些弩箭是射向角斗士的,也是朝皇帝所在的方向射击的。

    偶尔有一两枝特别强劲的弩箭落在甲士群中,被甲士轻易地挥盾荡开,这是战场上经常发生的事情,无人在意。

    一轮弩箭过后,只有很少拥有盾牌的角斗士活了下来。

    城头的鼓声再次响起,云琅叹口气,挥挥手,李陵再次下令发射,这一次是平射……

    曹襄见箭雨绞杀了剩余的角斗士,这才松开捏着云琅衣袖的手,朝皇帝所在的方向射箭,需要莫大的勇气。

    “陛下以后不会再下这样的军令了吧?”

    云琅摇头道:“天知道,现在的陛下估计谁都不信!

    好了,战事已经结束了,我们后退三里,等待陛下进一步的旨意。”

    后退三里地的军队不仅仅有卫将军府的牙兵,还有骠骑大将军的亲卫骑都尉。

    刘彻见两支大军离开了长门宫,就对隋越道:“回宫吧,告诉云琅,去干他没有干完的事情。

    十天之内,朕要一个平安的上林苑,一切如昨!”

    六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云琅统领的大军将所有未曾踏足的地方重新梳理了一遍,期间灭杀了十余支趁乱而起的小型奴隶暴动。

    整个上林苑终于安静了下来。

    悬挂在各处的奴隶尸体也被各处的官府按照卫将军府的吩咐取下来掩埋掉。

    长门宫门前的战事被卫将军府广泛的宣传出去了……所有参与暴动的奴隶以及角斗士们都是死有余辜。

    一张一弛之下,卫将军府也颁布了取消剩余奴隶脚上的镣铐的命令。

    取消脚镣之后,奴隶们都非常的平静,那些已经认命的匈奴奴隶,变得更加认命,脚镣松开了却没有了逃奴也再无暴动之事发生。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司马迁犹豫良久,终于在东方朔的劝说下修改了记录。

    取消了官逼民反的说法,只是用最平实,最客观的语言如实记录了元狩三年七月发生的事情。

    带兵回到扶荔城的云琅没有来得及休息,皇帝就收走了他的虎符,这表示此次军事行动正式结束。

    没了虎符,卫将军府的牙兵就归刚刚升官的军司马李陵节制,云琅再一次成了孤家寡人。

    只能指挥得动他的五百亲兵。

    扶荔宫的修造事宜继续进行,云琅显得很闲,就干脆带着家将回到了云氏庄园,再一次过上了半隐居的生活。

    云琅一夜没睡,苏稚的叫声越来越虚弱,这让他心急如焚,顾不得那些讨厌的禁忌,推开产房的大门就一头闯了进去。

    如果苏稚还是不能生产,他就决定冒险剖腹了。

    一身白色麻衣的宋乔见云琅进来了,刚要让他出去,免得沾染了污秽之气。

    就听云琅沉声道:“小稚快没有力气了。”

    正在绝望中的苏稚听到了丈夫的声音,委屈的大哭了起来,一个劲的喊着要丈夫救命。

    看的出来她非常的害怕。

    云琅握住苏稚的手挤出一丝笑容道:“再努力一下,如果不能,我就给你做手术。”

    苏稚汗出如浆,喘着粗气道:“我要是不成了,你把孩子拿出来,一定要把孩子拿出来……”

    “胡说八道,大小我都要,耶耶来这个世界是来享福的,不是来遭罪的!

    现在,握住我的手,我们吸气,呼气……吸气,再呼气……好,就这样,快出来了……”

    “耶耶,我真的不成了……”

    “胡说八道,继续……”

    云琅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产房里出来的……

    苏稚的命真的很好,她真的生了双胞胎,一男一女,正是苏稚向别人吹牛的内容。

    收拾干净之后,留在云氏等候消息的一大群贵妇们就冲进了苏稚的房间看双生娃娃。

    卓姬伺候丈夫喝茶,因为她发现丈夫的手抖得厉害,抓不住茶碗。

    “大汉国不是没有丈夫给妻子接生,身份这么高的您还是第一位。”

    云琅喝了茶水之后,魂魄安定了下来,看一眼卓姬道:“你要是还能生,下次我给你接生!”

    卓姬吃吃的笑着拍了丈夫手臂一下道:“妾身怎么就不能生了,就是您来我房间的时间太少了。”

    云琅叹口气道:“生什么生啊,以前你跟小乔生产的时候我都不在身边,想象不出你们遭的罪。

    以后,就看天意吧,老天要给,我们就要,不给也不强求,好歹四个孩子了,老天已经不算亏待我了。”

    卓姬瞅着云琅的脸有些失神,半晌才道:“有时候妾身觉得您就不像是大汉人,您的想法总跟我们不一样。

    妇人生孩子本身就是过鬼门关,哪有因为害怕妇人死就不要孩子的?

    您给小稚接生的时候也不嫌污秽,谁家男人会干这样腌事情,更别说您堂堂的卫将军了。

    您是不知道,小稚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您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吓人,估计您在两军阵前该是这副模样吧。

    满屋子的仆妇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小稚有个不测,您就会暴起杀人。”

    云琅淡淡一笑,伸出指头挑着卓姬的下巴道:“耶耶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快活的过一生,不是来经历什么伤痛的,更不是来品尝人间苦难的。”

第五十一章人生的意义不大

    第五十一章人生的意义不大

    人的诉求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变化的。

    少年的时候豪气万丈,总以为天下少了自己就会黯淡无光,奋斗到一定高度之后又会发现,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度过迷茫期之后,想要重新立志,却已经力不从心,只好人云亦云的想把时间早早混完,期待来生。

    都是第一次做人,没有经验可以遵循,把日子过的乱七八糟的才是必然。

    云琅自然是一个特例,他的时间折回去了很多,多的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即便是第二次活人,他依旧觉得自己的生活算不得完美。

    以前不知道是谁说的,他说人如果有机会再活一次,基本上都能活成圣人。

    很明显,云琅是一个烂俗的人,成为圣人的可能性不大,怀抱两个孩子笑的像一个白痴一般。

    生命的终极意义就是延续基因,就这一点来看,云琅目前做的很成功。

    这让云音跟云哲两个孩子很担心会失去父亲的宠爱。

    马上,当他们接触到父亲宠溺的眼神之后,立刻就觉得自己想多了。

    宋乔是不担心的,因为嫡长子继承制在大汉就是受命于天的表现。

    丈夫就算是再宠爱这两个小的,也无非是给他们创办一份家业而已,而云氏的家业之庞大,早就不是一个人能掌握得了的。

    整整一个月,云氏都在大宴宾客。

    休整过来的苏稚豪气干云的坐在一堆妇人中间,旁边的两个乳娘抱着她的两个孩子如同门神一般守在她身边,接受那些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妇人们的祝贺。

    她喜欢这样的场面。

    云琅,曹襄,霍去病,李敢四人却来到了何愁有居住的山居,今天,是何愁有告诉他们结果的日子。

    何愁有喜欢清幽,所以他居住的山居是最偏僻的一座,有两个年老的宦官跟宫人伺候他。

    这两人都是阿娇送来的,让何愁有每日去云氏吃饭也太难为他了。

    “我之所以不给你派仆役,就是想希望你能住到庄子里面去,哪里人多一些,也热闹,孩子们也在,这样你就不会寂寞了。”

    看到正在劈柴的何愁有,云琅旧话重提。

    “老夫一辈子干的都是鬼蜮之事,跟活人一起过日子,会折了孩子们的福分。

    现在,有这两个老厮照顾衣食已经很好了。”

    何愁有随口回答一句,就丢下斧头,邀请云琅一行人进屋子说话。

    老宫人送来了茶水,就躬身退下,虽然年迈,腿脚依旧灵便,是一个干惯了活计的人。

    “别看了,她们就是寄居在我这里的两个老奴才,留在长门宫就是两个被人欺负的货,来我这里至少可以吃饱穿暖,过的清闲。

    至于我,安静了这么些年,陛下已经忘记我的存在了,我知道的秘密也不再是什么秘密了,没有人惦记我,终于可以自在的活下去了。”

    云琅陪着笑脸道:“那就更应该把剩下的日子往有滋有味里过,不是我说你,你以前过得日子基本上不算日子。”

    何愁有大笑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曹襄抱着茶杯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这座不算大的山居,原本明亮的房舍遮上厚厚的帷幕之后,就显得极为阴暗,屋子里潮乎乎的,大夏天,壁炉里依旧点着火。

    在这里待久了很不舒服。

    霍去病抽抽鼻子朝何愁有道:“这房子是您居住的地方,没必要弄成刑房吧?”

    何愁有笑道:“年纪大了,就懒得折腾,这里有空房间,收拾出一间合用的还是没问题。

    反正就住着三个人。”

    “那个叫做农桑的胥吏是刘陵派来的?”云琅还是忍不住问道。

    “昔日淮南王的属下,淮南王死后,刘陵就接手了昔日淮南国安置在关中的眼线,现在,刘陵才是淮南国那些人的主公。

    都是人家的家臣,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明知匈奴人败亡在即,也会继续效忠刘陵。”

    “你们这些年没有闲着,人家刘陵郡主也没有闲着,匈奴那里休养生息,关中这边编织眼线,三年布置下来,已经有了不错的实力。

    至少,弄死朝中一些大臣引起混乱,还是不难的。”

    “他们这么干了?”

    “已经开始了,不过,你很倒霉排在第一个,按照那个农桑的说法,他们倒不一定要杀你,如果能活捉你最好,杀你,是最后的手段。

    小子,可以啊,这么多年了,还能让刘陵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惦记。”

    曹襄大为惊愕,在他的印象中何愁有这人就是一个活死人,刚才这个活死人居然会开玩笑了。

    于是就大着胆子问道:“小子现在可以摊开腿坐了吧?”

    何愁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慢悠悠的道:“知道老夫厉害的人越来越少了,畏惧老夫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就剩下你们几个,等老夫死之后,你们就可以放肆了。”

    正在看何愁有审讯记录的霍去病丢下记录本子,叹口气道:“西域三十六国是关键啊。”

    何愁有笑道:“匈奴人在中原打不过大汉,在草原打不过大汉,估计在沙漠里也打不过大汉,自然就要找一些能打的过的人来打一下,维持匈奴人的狼性。

    北海之地偏远,寒冷,并非久居之地,匈奴人自己的歌谣里说来到北海,匈奴再无美人,来到北海牛羊不再蕃息,可以想得到,那样的苦寒之地怎能让刘陵满足?

    或许,匈奴人认为这是他们的祖地,刘陵绝对不会这样认为的,向外扩张是必然的。

    另外啊,伊秩斜已经去伺候昆仑神了,现在匈奴的大单于是刘陵的儿子莫乎尔,蒙查那个北匈奴的休屠王现在成了左贤王,整日居住在刘陵的帐房里,宛如大单于一般。

    我估计,这个蒙查要是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成为伊秩斜第二。

    对了,安排农桑靠近你的人是一个汉人叫做彭春,你认识的,彭春把你的喜好摸的通透,这才给这个叫做张春的人改名叫做农桑,结果呢,你还偏偏在名册簿上点了这个农桑这个人。

    以后做事尽量做得无规律一些,总是保持一致,会让人捉到弱点的。”

    “他的同伙呢?”

    “只有一个,等我按照这家伙的口供找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我想了很久之后才明白,这家伙故意拖延坚持了一天才交待出自己的同伙,这说明,他们之间的联系是有时间限制的,超过一天,就说明出事了,上边的人自然就会逃走。

    没想到刘陵这个女人竟然会这么聪明!”

    云琅苦笑一声道:“这是我当初教给刘陵的逃生之法,被她活学活用了。

    单线联系,互不接触!”

    何愁有咕咕的笑了起来,指指云琅,就起身打开最里面的一扇门道:“进来看看!”

    云琅,霍去病,李敢跟着走了进去,曹襄依旧坐在地上喝茶,他对那扇门里面的场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自从小时候看到被何愁有切割的整整齐齐摆在盘子里的表哥之后,他就对何愁有的作品没有任何窥探的**。

    房间很干净,却有浓重的血腥味,农桑或者张春,赤身**的躺在一张厚重的木头案子上。

    他依旧活着,云琅,霍去病,李敢却认为他最好快点死掉,这对他来说要好的太多了。

    “在我手下坚持了一天,算是刘陵的忠贞之士。”

    何愁有说着话就拿起一根羽毛从农桑的剥掉皮肤的大腿上掠过,顿时,农桑没有皮肤的大腿就用力的绷紧,可以清晰地看到肌肉是如何运作的。

    没听见农桑的惨叫,何愁有指指农桑的嘴巴道:“舌头被我缝起来了,等他吃够了苦头,再松开舌头,那时候,不管我问他什么事情,他都会很快招供的。”

第五十二章成为怪物的刘陵

    第五十二章成为怪物的刘陵

    何愁有的刑罚是简单粗暴的,他只想用排山倒海般的痛苦来压垮这个叫做农桑的人。

    看到农桑的模样,云琅就想起银屏那个女人来。

    这几天长门宫大门紧闭,皇帝,阿娇以及满朝文武大臣都待在长门宫里,没有一人出来。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诡异了。

    回到大厅的何愁有再一次缩在壁炉边上,瞅着云琅四人道:“知足吧,这个时候还能放你们四个在外边招摇,长门宫里的那些人还不知道多羡慕呢。

    刘陵的侍女被活捉了,一定会供出很多事情来,这一切应该在刘陵的预料之内,侍女不招供,或许天下太平,侍女招供了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陛下知道了那些人暗地里做的事情,就会一查到底,查下去的结果就是件件事情都确凿无疑啊,以老夫对刘陵的了解,她不会在这一点上犯错的。

    一旦牵涉过多,以陛下的性格,绝对会毫不留情的连根拔起,而连根拔起的结果呢,就是牵连太大。

    刘陵用两千人的鬼奴军,就能给大汉造成巨大的创伤。

    云琅,你失算了,见到那个侍女的时候,你就该第一时间杀死她,不要听他说的每一个字。

    天底下有绝对忠贞的臣子,可是呢,这些人只是极少数,大部分的人呢,其实没有为国尽忠的想法。

    他们呢,有的是为了自己的小家,有的是为了权力,有的是为了金钱,总之,很多人的诉求都不相同。

    但是呢,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尽管有各种各样的私欲,却没有一个人希望大汉国灭亡,倒塌。

    这样的诉求,才是陛下能够掌握天下的力量源泉。

    在这个诉求下,有很多人觉得天下人都这样想,就难免会干一点损害大汉国基石的事情,认为自己一人偷偷地干一点无伤大雅,反正大汉国足够大,足够强盛,用大汉国的利益为自己或者为自己的家族换一点利益是无所谓的事情。

    问题是,这样想的人多了,大汉国还经得起他们这样消耗吗?

    不知道的时候,陛下或许会宽宏大量一点,一旦知道了,你们以为陛下会容忍这些蛀虫继续戕害他的帝国吗?

    看着吧,一场血腥的屠杀就要开始了。

    这才是刘陵派遣鬼奴军进入上林苑的真正目的。”

    云琅,曹襄,霍去病,李敢面面相觑……

    “回去吧,这事跟你们无关,千万不要自找麻烦,陛下一旦下定了决心,就绝对不会手软。

    他不会容忍这些人在他即将登上大汉国列祖列宗都没有登上的光明顶之前,葬送掉这一切。”

    霍去病瞅着缩在锦榻上瘦小的何愁有,深深地一礼,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

    云琅走出何愁有的住处,也忍不住喟叹一声。

    刘陵这个女人成长的太迅速了,她似乎天生就该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她的才能在以前是被所有人都低估了。

    人人以为她只是一个以色相达成目的的艳妇,在她有了足够支撑她野心的力量之后,爆发出来的光芒让人不敢逼视。

    如果云琅知道刘陵有如此卓越的才能,无论如何都不会帮助她去匈奴的。

    这个女人对大汉的危害比伊秩斜要大的多。

    她是匈奴大单于的阏氏,可以名正言顺的挟她年幼的儿子从而号令天下匈奴人。

    她还是大汉的翁主,身体里流着真正的刘氏皇族之血,原本在匈奴地浑浑噩噩度日的流浪汉人,在被大汉国舍弃之后,有了刘陵的存在,他们立刻就有了新的希望跟目标。

    此时的鬼奴军,绝非昔日的匈奴人的奴隶,而是刘陵最为青睐的一支军队。

    “我制造出来了一个怪物!”

    曹襄苦笑道:“这话还是我们兄弟自己知道就好了。”

    霍去病笑道:“这样才有意思啊,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并不能带给我荣耀。”

    李敢挺直了腰背笑道:“准备把,我们四兄弟一起走一遭北海。”

    云琅摇头道:“估计走不了北海,匈奴人恐怕正在西迁!悬挂在陛下书房里的那幅《世界地图》,我相信,刘陵应该已经见到了。

    世界如此之大,刘陵怎么可能在苦寒之地与大汉军队拼死一战,要知道,匈奴人本身就是游牧之民,只要有水源,有青草,他们就能安身立命。

    现如今,大汉国才是匈奴人致命的威胁,她打不过,可以走……”

    霍去病毫不在意的道:“如果是那样,大汉的铁蹄正好也跟着匈奴人的脚步去域外看看,没什么不好的。

    最好能走到海角天涯,让我真正的见识一下这天下到底有多大。

    你们难道不觉得一辈子都在路上,一辈子都在征战,该是多么快活的一种日子。

    说好了,如果刘陵准备往西逃跑,我们兄弟就追上去,不杀了她誓不罢休!”

    云琅,曹襄,李敢三人可没有霍去病的这种心思,见霍去病慷慨激昂的说完了,三人齐齐的摇摇头,表示不想跟着他去域外发疯。

    长门宫里的刘彻心情也非常的差,急促起伏的胸膛证明他的心此刻正在愤怒的膨大,血管里的血液正在沸腾。

    王温舒匍匐在地上,将额头贴在地板上,他的调查奏章已经呈递给皇帝半个时辰了,皇帝始终一言不发。

    他知道这封奏折会在大汉朝堂掀起多么可怕的狂澜,一个被勋贵们引为座上宾的汉商彭英祖,居然就是匈奴鬼奴军首领彭春,他不仅仅执掌着鬼奴军,更是刘陵掌控汉地细作的头目,同时也是刘陵依靠为左膀右臂的人物。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通过大量的钱财,以及各种奇珍异宝装扮自己,最终成为了勋贵们口中的奇人。

    人人恨不得倾心接纳,与他交友为荣。

    匈奴人完全离开了龙城去了漠北,鬼奴军却全部留了下来,这比匈奴人留下来还要让人担心。

    “鬼奴军首领彭春捉拿到了么?”

    刘彻干涩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王温舒连忙道:“回禀陛下,种种迹象表明,彭春已经离开了上林苑。”

    “他去了哪里?”

    “代国!”

    “看来代国,太原国已经成了鬼奴军肆意往来之地了,代王刘参尸位其上,不能守国,诏命除国!”

    王温舒直起身子拱手道:“启禀陛下,代王刘参尸位其上是因为罹患重病,早就不能视事,自元朔六年,所有国事都托付于代国相丁邈,东曹掾王严。

    微臣查实,代王刘参的旨意不出王城已经很久了,陛下若要问罪,微臣以为,丁邈,王严难辞其咎!”

    王温舒贴心的话语,让愤怒的皇帝长出一口气,心情似乎平缓了很多。

    “命汲黯接任代国相,张昭出任东曹掾,廷尉府派员锁拿丁邈,王严进京。”

    王温舒领命,却没有离开,依旧眼巴巴的看着刘彻手中的奏折,他相信,皇帝还有更加重要的工作让他去干。

    没想到皇帝站起身子,来到香炉边上,点燃了手中的奏折,亲眼看着奏折燃烧最后化为灰烬。

    王温舒跪行两步想要阻止皇帝这样做,刘彻看着王温舒道:“这口气朕咽下去了,我要看看,刘陵还有什么过人的手段,来让朕为当初没有杀她而后悔!”

    王温舒低下头,站起身弯腰退着离开了大殿。

    阿娇从帷幕后面走出来,从皇帝手上拿走香炉盖子,重新扣好,握着刘彻冰凉的手道:“好大的气魄!”

    刘彻幽幽的道:“如果杀人能够解决问题,朕何惜杀人,既然杀人于事无补,朕不妨收起杀心,看看后面的变化。

    朕有百万猛士在手,任何阴谋诡计在朕的大军面前都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第五十三章总归是要生活的

    第五十三章总归是要生活的

    跟云琅相处时间长的人一般都会总结出一个规律。

    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能回答你所有的疑问,比如董仲舒!

    给出的答案能让你对这个世界没有畏惧感的人则只有云琅一人。

    刘彻以前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

    自从董仲舒献上了他的儒学,他就觉得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跟他的行为息息相关。

    没人能准确的知晓自己明天要干的所有事情,因此,刘彻觉得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

    至于云琅……

    对于刘彻来说,跟云琅之间的争斗过程就是一个修心养性的过程。

    这么些年过去了,刘彻的脾气变得平和了很多,虽然还是喜欢杀人,可是,这些年,他干的最残酷的一件事情就是吧子钱家无盐氏一族发配去了田横岛。

    李蔡这个丞相犯罪,他都在李蔡自杀之后就赦免了他的全家,没有诛连问罪的意思,哪怕他知道李蔡的两个儿子进入了卫将军府衙开始自己的官宦生涯之后,也能做到一视同仁。

    天之子有天之子的麻烦。

    主要就是天之子不能犯错,皇帝这个天之子犯错了,就代表着上苍犯错了,而上苍是一定要公平的,不公平的上苍对那些笃信上苍是公平的人来说打击太大。

    “苍天有眼!”

    这是王温舒在云琅跟前第三次说这四个字了。

    云琅特意从窗户里探出脑袋瞅瞅外面的天空,然后疑惑的看着王温舒道:“没看见!”

    王温舒笑道:“有的!”

    云琅再次朝外边看一眼肯定的道:“没有!”

    王温舒大笑道:“我就是受苍天之眼委派来人间清理不公之事的。”

    云琅探出一根指头,顶着坐在椅子上的王温舒的眉心道:“站起来!”

    王温舒不解的看着云琅。

    “站起来!”云琅又说了一遍。

    王温舒见云琅不像是在开玩笑,就准备起身,然而,他努力了几次之后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站起来,云琅顶在他眉头的手指并未用多少力气,他一个可以跟匈奴人面对面厮杀的强者,竟然无法啊站起来。

    见王温舒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云琅收回手指,给王温舒倒了一杯茶道:“你看,就是这个样子。

    我知道你说的天其实就是大道,可是呢,大道无形,千变万化,昨日可能是水,今日可能就是木,到了明日又有可能是金、是火。

    我们人类总是不自量力,以自己固有的人的形态去掌握变化无穷的大道。

    这就是我们的问题之所在。

    人的事情应该交给人去做,老天的事情就该归属老天去做,李聃在他的《道德经》中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我们面对天地的时候,其实力量很小,处在一个受支配的位置上。

    既然已经是老天放在砧板上的一块肉,就要有做肉的觉悟,努力做一块被食客称赞的好肉才是正经。”

    王温舒迷茫的厉害,他不明白云琅的行为以及这些晦涩难懂地话到底要达成一个怎样的目的。

    好在,他的记性很好,云琅说的话他一字不漏的记忆了下来,准备回去之后慢慢咀嚼。

    不过,身为官员,他还是敏锐的发现,云琅对他提出来要扩大追责范围的建议并不积极,甚至有些怪他多事。

    送走了王温舒,云琅很满意,能用似是而非的道理忽悠的别人摸不着东南西北一向是云琅的特点。

    尤其是面对王温舒这种他从骨子里就讨厌,又不能太过得罪的人,云琅就非常的喜欢装高人。

    人家既然诚心诚意的来请教,自然就不能让人家失望而归,随便用后世强大的归纳**抛出来一个看似很有道理,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道理,就足以让王温舒这种喜欢把事情往深了想的人心满意足。

    三人行必有我师,想来王温舒对这句话这时候应该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张安世最近很碍眼!

    他已经放弃了对自己的要求,整日里胡吃海塞,还沾上他老子的坏毛病,没事干就喜欢走一遭青楼。

    最近事情多,云琅没有时间跟机会来教训他,眼看着他一步步的堕落了,这是云琅绝对不能接受的。

    原本还想好好谈谈话的,推开张安世的房门,就看见这个家伙身边堆着两座冰山,面前放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炖肉,更过分的是在他对面,还有曹信,霍家的一二三,李敢的儿子李禹,一样**着上身,还低声唱着歌,有说有笑的吃肉喝酒!

    于是,一个在炎热的夏天,**着上身饮酒,吃肉、唱歌的胖子就被云琅用鞭子撵的满庄子乱窜。

    云琅就不明白,一个个好好地英俊少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如同吹气球一般变得圆滚滚的,这让门下无丑男的云琅极为愤怒。

    “我也没办法啊……”

    张安世抱着脑袋缩在墙角等候先生的鞭子往下落,嘴里还发出绝望的哀鸣。

    云琅手里的鞭子没有落下来,而是气咻咻的招来一张凳子坐下来,用鞭子指着张安世道:“说,给我一个理由,免得总说我不教而诛,如果不能说服我,钱庄你是不用去了,我会把你丢进军营搬三个月的石头,直到你这一身肥肉被消耗光为止。”

    “我耶耶就胖!”

    “胡说八道,你耶耶临死前的样子我都见过,他哪里胖了?身为云氏子弟,你居然连嘴都管不住,我还指望托付大任给你么?”

    “学生每日里交往的人都是财主,想要谈事情,就会有酒肉歌舞伺候。

    有时候还会通宵达旦,时间长了,弟子的肠胃就变得宽大,总是感觉到饿。

    不吃点东西就浑身不安,久而久之,身子就变得沉重了。连学生自己都搞不明白。”

    云琅听了张安世的抱怨,叹口气道:“是我遗漏了。”

    张安世小心翼翼的道:“这是弟子的错,以后不敢胡吃海塞了。”

    云琅笑道:“我总以为你的年纪还小,却忘记了你已经是一个十八岁的成人了。

    明日我去拜会你母亲,问问她对你亲事的看法,你该成家了,别人像你这么大,孩子都有两三个了。”

    张安世瞪大了眼睛,他想不通自己胡吃海塞跟娶亲有什么关系!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过的不错,想要美人了,把银子丢出去,什么样的美人儿都有,最重要的是,少年风流别人还说不出什么来。

    自己年华正少,凭什么就要娶亲?

    云琅接着道:“喜欢谁家的大女?如果有目标就告诉我,你师娘去说亲事,还没有几家敢拒绝。”

    张安世一听大女两个字,浑身的肥肉都哆嗦了起来。

    长安的大女都是些什么人?

    全是勋贵们从小训练出来掌家立业的女子……娶这样的女子不用挑长相,也不用挑家世……

    张安世敢打保票,这些大女一个个绝对都是温婉可人的人,绝对是能把丈夫训练成追索权力的机器的模范。

    男人们想要什么样的妻子,她们就会变成什么样的妻子,把男人伺候的无微不至,哪怕是男人想要纳妾,也不用男人张嘴,她们就会把美人主动塞进男人的床。

    只有一样不好……她们对男人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男人能给她一个绝对辉煌荣耀的未来!

    张安世舔舔发干的嘴唇低声道:“弟子以前发过誓言,不能做到货通天下,弟子发誓不娶!”

    云琅冷笑一声道:“你最好自己挑拣一下,等我跟你母亲商议好你的娶亲对象之后,我不觉得你有选择的余地。”

    见自家先生脸色难看,张安世从善如流,咬着牙道:“家世越糟糕越好,长相越漂亮越好!”

第五十四章后顾之忧

    第五十四章后顾之忧

    经历了此次上林苑事件之后,云琅最大的感悟就是自己做事情的方向不对头。

    初来大汉国的时候,在跟太宰谈话的时候,他说过,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舒舒服服的活一回。

    他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这里的生活条件太差,他才想到赚点钱改善一下生活,由于这里的衣食住行条件过于单调,他不得不从头开始建设自己的生活,努力让生活享受不会比后世差多少。

    然而,就在他努力改善自己生活的时候,这个世界也在改造他。

    很快就把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改造成了一个慷慨激昂的大汉志士。

    以天下为己任的人一般都不会照顾好家庭生活。

    因为美满的家庭生活跟雄心壮志是相违背的。

    云琅不明白自己以天下为己任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并且从一出现,就驱动着云琅烟尘滚滚的向前跑。

    现在,终于跑到了卫将军这个位置上。

    权利与责任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相等的,并不会随着你的意愿有什么改变。

    不过,云琅觉得自己现在还有改正的机会,至少先从关心张安世的婚事开始。

    张汤的母亲听闻云琅前来拜访,头一天就开始清扫家园,并且毫不吝惜的宰杀了一头牛,等待云琅到来。

    云琅在去拜访张汤母亲之前,先去鸿固原拜谒了张汤的坟墓。

    区区三年多时间,张汤墓边上的松柏已经一丈多高了,因为有人照看,所以坟丘保存的非常完好,即便是坟墓前的青石便道都被打扫的非常干净,

    张安世摆上贡品之后,就被跪在一边看先生拜谒亡故的父亲。

    云琅盘膝坐在张汤的坟墓前,默不作声的与张汤喝了一壶酒,他喝得酒自然是下肚子了,而张汤喝酒的方式只能是把酒倒进泥土中。

    张汤是云琅来到大汉国之后,接触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大汉官吏。

    对这个人他本来是充满厌恶之情的,后来慢慢相处下来,云琅就释然了,张汤,毕竟只是一个人罢了。

    只要是人,就有属于人的所有优点跟缺点。

    张汤这人不过是优缺点格外明显而已。

    总体上来说算是一个为了理想努力奋斗的人。

    一壶酒下肚,云琅叹息一声就站起身,对张安世道:“以后喊我师傅吧!”

    张安世欣喜若狂,恭敬地拜倒给云琅行礼。

    直到今天,他这个西北理工二师兄的名号总算是定下来了。

    行过礼之后,张安世笑嘻嘻的问道:“以前弟子总想列于师傅门下,师傅总是不同意,今日为何会会答应。

    莫非是弟子这一年来干的事情比较和师傅心意?“

    云琅看了看张安世依旧肥胖的身体道:“你现在就是为师门下的耻辱。“

    张安世早就不在乎云琅施加给他的羞辱,又朝父亲的坟墓叩拜一下,问道:“莫非是看在我耶耶的颜面上准许弟子列于门墙之下?

    放心,就算是如此,弟子也绝无怨言。”

    云琅神色难明的看着张安世道:“因为,我不要你,就没人要你了,知道不,你其实很可怜啊。”

    张安世不以为意的道:“弟子上有祖母,母亲,兄长,阖家欢乐,断然不是丧家之犬。”

    云琅叹息一声道:“你父亲的爵位恢复了,陛下将决定谁来继承你父亲的大庶长爵位的选择权给了我。

    你想继承么?”

    张安世大笑道:“原来如此,我兄长乃是嫡子,由他继承再好不过。

    至于弟子,我觉得我将来的成就不会止步于大庶长,否则,这些年弟子在云氏所学岂不是白学了么?”

    云琅点头学到:“这就对了,大丈夫光屁股打下来的天下才值得自豪,依靠祖宗算不得好汉。”

    张安世笑道:“弟子也是这么想的。”

    “那就说好了,你耶耶的爵位给你兄长,你继续在云氏门下求学,等你觉得自己有了闯荡天下的本钱了,自去就好。”

    张安世毕竟是聪明人,狂喜过后,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拱手道:“师傅为何会说弟子是丧家之犬?”

    云琅苦笑道:“因为你母亲邀请我在拜见你祖母之前,与她在你家前宅叙话。”

    张安世脸上的笑容立刻没有了。

    “为了爵位?”

    “应该是,而且你母亲的意思是不给你,要给你兄长。”

    张安世强颜欢笑道:“不无不可。”

    云琅拍拍张安世的肩膀道:“我准备跟你母亲叙话的时候,直接把事情挑明,申明将爵位给你兄长,免得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张安世面无表情的道:“不用事先挑明,弟子准备看看大母会如何做。”

    云琅摇头道:“别试探,人心经不起试探,试探清楚了,受伤害的只会是你。”

    张汤摇头道:“大母并非庸人,弟子十三岁的时候背着行囊来师傅府上求学,只想有一天能够光耀我张氏门楣。

    这几年以来,弟子苦心孤诣的为张氏的将来考虑,希望以一人之力让张氏再次兴盛。

    按理说,弟子来继承爵位对张氏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大母不会看不到。“

    云琅笑了,再次拍拍张安世的肩膀道:“母亲变大母,你心中恐怕早就有定数了吧?”

    张安世翻掌拿出一枚云钱道:“弟子可以与师傅打赌!”

    云琅晒然一笑,张安世这是在为张氏挽回最后的一点颜面,结果在他看来早就注定了。

    恢复爵位的消息张氏已经知道了,张安世之所以丝毫不知,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张汤的母亲是一个人物,云琅在张汤去世的时候就见识过,一个不准自己儿子厚葬的母亲,应该是一个有见识的。

    至于张安世的这位大母……云琅也掏出一枚云钱放在张安世手心,帮他握住拳头道:“我希望你能赢!”

    张氏昔日破败的宅院早就被张安世修缮一新,他的兄长张贺也已经被皇帝敕封为忠义郎,渐渐有了一丝大家宅邸的模样。

    张贺见到云琅毕恭毕敬,即便是在接受云琅祝贺的时候,他的腰也一直都是弯曲的。

    张汤夫人见到这一幕,心中暗自叹口气,她的大儿子比起那个器宇轩昂的小儿子来说,还是相去甚远。

    不过,这也怪不得张贺,指望张贺这个在小吏圈子里打转的人去跟年纪轻轻就掌控一个巨大的云氏钱庄的张安世相比,这对张贺来说是不公平的。

    从少年时期,张安世起步的地方就比张贺高出太多了。

    眼看着小儿子出人头地,张汤的夫人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张安世看起来更像是云氏的子弟。

    “听闻叔叔今日去看了亡夫,亡夫可安好?”

    云琅笑道:“喝了一壶酒,看样子还不错。”

    张汤夫人又道:“劣子安世,在叔叔门下就学,可还恭敬?”

    云琅道:“优劣参半,总体上来说还算是有所进益。”

    张汤夫人笑道:“如此,妾身就放心了。”

    云琅见张汤夫人并没有邀请自己去拜谒张汤母亲的想法,就拱手道:“某家此次前来有两件事,还请嫂嫂权衡。”

    张汤夫人道:“叔叔请说,未亡人无有不允之理。”

    云琅道:“其一,张公身死,官除爵废,殊为可惜,陛下虽然颇为后悔,然死亡之人终不能复活。

    近日陛下因上林苑叛乱一事,觉得杀孽太重,遂大赦天下,皇恩浩荡之下,张公也在赦免之列。

    于是,按照国朝律法,张公虽然微有瑕疵,然除官一途就可惩罚其昔日的罪过,因此,张公的大庶长的爵位却保留了下来,现在正是父死子替之时……“

    张汤夫人勃然色变,急忙道:“亡夫的爵位唯有长子张贺继承,此事断无商量的可能!”

第五十五章处世之道

    第五十五章处世之道

    云琅,张安世从张氏出来之后,云琅就笑着对张安世道:“你现在娶老婆的标准不打算改变一下吗?”

    张安世回头看看张氏的黑色大门,摊摊手道:“全凭师傅做主。”

    云琅笑道:“是不是有一种被家人抛弃的感觉?”

    张安世道:“以我大母,大哥的胸怀,做出这样事情不奇怪啊,我本来就没有奢望,所以也就谈不到失望。

    大师兄一把火把自己家烧成了白地,如果不是他还有一点理智的话,我估计他会杀掉他的父亲,造成人伦惨剧。

    说起来,我不过净身出户而已,比大师兄好多了。”

    云琅上了马车,扶着车窗对张安世道:“陛下其实希望你能执掌张氏,他又不想让你太顺利的成功,所以就把我们师徒放在一起烘烤一下,看看能出什么油。

    他以为你不会放弃大庶长的爵位,毕竟,有了这个爵位你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

    他也认为我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早日进入大汉朝堂,提前帮帮云氏。

    又把决定权给了我,先让我破坏掉嫡长子继承这个制度,最终让我成为勋贵中的异类。

    让你成为一个孤臣,最后走你父亲的老路。

    结果,我不在乎,你也不在乎,最终便宜了张贺。

    所以说啊,这一场跟陛下斗法,我们没赢,也没输。

    小子,一日为鹰犬,终生为鹰犬,当皇帝的鹰犬太危险,而我希望我的弟子一个个都长命百岁。

    告诉你,活的足够长久,也是一种胜利,无论你的敌人以前赢过你多少次,他活的没你长,你就赢了。

    活着才能有无数种可能,死了,就是一黄土,还是一散发着臭味的黄土。

    你今日新入我西北理工门下,那就要学会第一个道理云氏门下只走最稳妥的大路,富贵险中求这种念头要不得!”

    张安世想了想,最终抱拳施礼道:“弟子铭记于心!”

    云琅挥挥手道:“去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知道你心情不好,适当的发泄一下是个不错的主意。”

    张安世攀上马车坐在云琅身边道:“那样的话弟子还是跟师傅回家的好,至少回去之后有足够好的美食可以让我调换一下心绪。”

    云琅叹口气道:“别带坏曹信他们,另外,霍二在的时候,不要**着上身,会把这个女孩子教坏的。”

    张安世嘀咕一声:“六岁的孩子有男女之别吗……”

    张贺目送云琅的马车离开,弯着的腰这才直立起来,轻咳一声,抖抖袍袖,就迈着方步走进了张氏大门。

    给云琅准备的牛没有人吃,张贺认为正好在家里大宴一下自己昔日看不起自己的同僚,好好地出一口气。

    张家的太夫人送走云琅之后,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吩咐老仆把早就收起来的织机拿出来清扫,打理一下。

    张氏听闻此事,匆匆赶来流泪道:“张氏家业眼看就要兴旺了,母亲因何还要亲自劳作?”

    太夫人看着儿媳叹口气道:“你没能守住丈夫,现在又没能守住儿子,事事都做错啊。

    现在,趁着我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多织一点布积存起来,将来好作为养老之资。”

    张氏哭诉道:“母亲只知道安世是张氏子,难道就看不见张贺也是张氏子么?”

    太夫人伸出枯瘦的手,给儿媳擦干眼泪,抚摸着她的脸庞道:“你是一个好的,这些年吃了多少辛苦,为娘看在眼中,如今,总算是有好日子过了,你这样做为娘一点都不怪你,也是我为什么没有在君侯面前反对的原因。

    可是,孩子啊,你出身低微,在你丈夫贫贱的时候嫁给了他,在你丈夫飞黄腾达的时候他又冷落你,没有教会你什么才是勋贵家的大妇该做的事情。

    眼皮子浅是必然的。”

    张氏听母亲这样说,刚刚下去的眼泪又浮上来了,哽咽着道:“安世有云氏为靠山……张贺堂堂九卿之长子却只能屈身为胥吏,这不公啊。”

    太夫人张开干瘪的嘴巴无声的笑了,拍着儿媳的脑袋道:“这世上哪来的公平?

    你丈夫为大汉国不可谓不勤,侍奉皇帝不可谓不忠,然一纸诏令下来,他只能伏剑自杀,这里面有公平可言吗?

    一个人有大多本事才能承担多大的责任,没有本事却身居高位者,可有一人有好下场?

    张贺这孩子心性自小就懦弱,在家中常常有豪言壮语,在外边却每每色厉内荏,上不能给皇帝高明的建议,下不能威压麾下的部属。

    长此以往,必遭横祸!

    从今日起,你还是跟我在内宅养蚕,织布,博取一个贤良名声,或许能免遭横祸。”

    张氏太夫人是皇帝都赞扬的贤人,张氏向来唯太夫人之命是从,这一次,如果不是长子求告,她也不会擅自作出这样的决定,听母亲这样说也有些惊慌。

    连忙道:“安世不会坐视不管吧?”

    太夫人苦笑道:“如果是以前,一定不会的,现在,很难说,云琅居心叵测,他看中安世才学,想要收归门下,一个大庶长的爵位,云琅并不在意,却能用它来离间你们母子。

    今日你也听见了,安世居然将云琅尊为师傅,而不是以前他口中的先生。

    这就说明,安世本来就没有与他兄长争大庶长的爵位,之所以特意提出来,恐怕就是在绝了安世回家的心思。

    云琅前些天遣人问候老妪的时候,曾经提到了安世的亲事,这一次一个字都没说。

    看来,我们张家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麒麟儿。”

    张氏骇然……

    就在她们婆媳内宅叙话的时候,就听到外宅方向乱糟糟的,派遣老仆去查问过,才知道,张贺准备大摆酒宴,明日邀请同僚共同庆贺他高升。

    太夫人再次叹口气,就牵着儿媳的手进了织房……

    “师傅准备给你找一门可以当靠山的亲事,你觉得如何?”

    车马粼粼,云琅与张安世的谈话依旧在继续。

    “师傅,尽量漂亮点好不好?”

    “这可没谱,毕竟家世好,长得又漂亮的都被皇后,长公主她们给弄进皇宫了。

    挑剩下的多少都有一些毛病,你就将就一下。“

    张安世绝望的道:“那也不能什么人都往弟子的卧室里安放吧?”

    云琅挠挠脸道:“我觉得儿宽那个老家伙的嫡亲重孙女其实很不错,听说极为受宠,老家伙身居高位,又总是不死,陛下待这个老家伙向来宽厚,通过他给你弄个跟钱庄有关的官职很容易。

    陛下对钱庄的容忍程度快到极限了,国有化的进程一定会变快,你要抓住这个机会。”

    “儿宽的重孙女长得好看么?”

    “不知道,你可以央求你师娘帮你去打探一下,最好找你大师娘,你二师娘的眼光算不得数。

    如果实在是……也就算了。”

    “师傅的意思是要我另立门户?”

    “废话,云氏的家产都是云音,云哲他们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都成亲了,还赖在家里像话么?”

    张安世喟叹一声道:“算了,美丑不重要,了不起弟子多走几遭春风楼就是,弟子认了,等弟子成亲之后,就把祖母,大母接过来住,跟着张贺恐怕会不得善终。”

    云琅哈哈大笑,揽着张安世的肩膀道:“这就对了,对至亲能做到以德报怨就算是男子汉大丈夫。”

    张安世咕咕笑道:“这可是师傅您说的,弟子临出门的时候,可是听说,您的老丈人两口子正跪在二师娘的院子里恳求二师娘出手救他的那个混蛋儿子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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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乡介绍:
我们接受了祖先的遗产,这让中华辉煌了数千年,我们是如此的心安理得,从未想过要回归那个在刀耕火种中苦苦寻找出路的时代。反哺我们苦难的祖先,并从中找到故乡的真正意义,将是本书要讲的故事。汉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