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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汉乡txt下载     汉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六章苏子良的处世之道

    第五十六章苏子良的处世之道

    云琅没想到苏子良居然敢登门!

    如果是一般的家庭纠纷,乃至钱财纠纷,云琅都会一笑而过,可是,苏子良是在拿他云琅当敌人来对待的。

    既然是敌人,那就一定不是亲人。

    算算时间,苏焕也该倒霉了。

    五个月前,苏焕因为“不勤”,被人从山东任上贬官,就任定襄地方督邮。

    从富庶之地贬官烽烟四起的边地,这已经是一个非常严厉的惩罚了。

    据云琅所知,在定襄这个民风彪悍的地方,军队的数量多于百姓的数量。

    偌大的定襄之地,只有一段夯土长城,而没有一个固定的城池用来防卫匈奴,边军也大多是依山傍水修建军寨来自保。

    自从卫青将匈奴人从龙城撵走之后,定襄郡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不过,依旧是一个盗匪横行之地。

    督邮这个官职在大汉算是一个标准的位轻权重得职位。

    凡传达教令,督察属吏,案验刑狱,检核非法等,乃至税赋征收无所不管。

    这就注定了这个职位的官员需要满世界跑的。

    如果在内地,督邮这个官职自然是一个肥差,可是,在定襄郡,军队乱跑的时候都需要放出斥候提防歹人偷袭,更不要说督邮这种只有两个护卫的官员了。

    之所以把苏焕放在督邮这个位置上,定襄郡的太守就是希望他快快的死去,反正,在苏焕之前,已经死了四个督邮了。

    这些消息都是曹襄告诉云琅的,云琅不置可否,一个威逼父母戕害姐夫的小舅子不要也罢,曹襄也就很快忘记了这件事,任由苏焕在定襄郡苦苦煎熬。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霍去病,云琅身上算是莫大的机会,正好趁着乱局为自己谋求到最大的利益。

    只可惜苏焕不是霍去病,也不是云琅,整日里龟缩在军寨边上哪里都不去,就希望上官看到他的脓包模样之后好将他开革出去。

    只可惜,在边地,督邮这个五百石官员需要由代王上奏大汉丞相府才能开革,这是大汉皇帝为了防止藩属国任人唯亲特意制定的一个条例。

    苏焕度日如年,悔不当初。

    自从鬼奴在上林苑出现,王温舒就开始彻查代国属官,代王刘参除国,勒令入京,代国相丁邈,东曹掾王严以下五百石以上官员全部锁拿入京。

    苏焕这个倒霉蛋,代国有好事轮不到他,遇到问罪这样的事情哪里会少得了他。

    他区区一个五百石的小官,却硬是被他的代国同僚扣上了一个能把他九族都装进去的大帽子,不日就要来到京城,估计族诛的可能性不太大,毕竟,王温舒还算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他也不允许那些尸位其上的高官从他手里溜掉。

    可是,苏焕想要活命的可能性无限的小。

    太原郡发生的事情让刘彻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听闻苏子良夫妇在云氏,云琅半路就去了曹襄家,从曹襄那里得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就受曹襄之约,去骑都尉营地看望霍去病,李敢,准备去秦岭白鹿原一带去狩猎,看看能不能真的猎获一只野生白鹿。

    苏稚粉面如霜,苏子良涕泪横流,苏氏更是瘫软在地上抱着一个装满金子的木头箱子哀哀地哭泣。

    丫鬟进来在苏稚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苏稚眼中的泪水就扑簌簌的流淌下来,擦一把眼泪道:“我夫君去了秦岭狩猎。”

    苏子良如遭雷击,捶着胸口对苏稚道:“我拿老命来给君侯赔罪,只求君侯出面救救你弟弟。

    地上的这些钱全部拿去,我只想保住你弟弟的命!”

    苏稚凄声道:“您借我的影子来戕害我夫君的时候,可曾念过骨肉之情?

    若不是我夫君念在我们夫妻的情分上,您以为我还有脸留在云氏当人家的口中的细君么?

    戕害我们的时候,您唯恐下手不狠,用计不毒。

    若不是我苦苦哀求夫君,苏焕哪里有命活到现在?

    这一次,我夫君又给我留足了情面避开了你们,天啊,哪有为人父母的如此戕害自己的孩子。

    我的命好苦……”

    苏氏面无表情的站起身,看着苏稚道:“你真的不救你的弟弟?”

    苏稚流泪道:“苏焕是我弟弟,不管他如何的对不起我,只要有可能我就会帮他,可我一介内宅妇人,哪里有本事从廷尉府救人?”

    苏氏咆哮道:“你可以去求你那个狠心的夫君,只要他想救你弟弟,就一定能救的。

    去啊,用你的命去求你夫君,他那么疼爱你,你又给他生了一对龙凤,用孩子威胁他,他一定会答应的。”

    苏稚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软软的从椅子上滑落在地上,艰难的指着丫鬟道:“将孩子送到少君那里,谁敢伤害我的孩子,我将他碎尸万段!”

    “小师弟小师妹已经被我抱去了大师娘那里,二师娘不用惊慌,帮苏焕小事一桩,交给我去办就好。”

    苏稚如同溺水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的人看着靠在门框上端着一个大碗吃肉的张安世。

    “你能做到?”

    张安世摇头道:“我只能帮着给苏焕准备一个好的棺木。”

    苏子良怒吼道:“你要杀他?”

    张安世吞了好大一块红烧肉,又往嘴里刨了一口米饭吃下去,这才用油光光的嘴巴道:“师傅都没有杀苏焕,我自然不会杀,更别说二师娘一向疼爱我,怎么会干让师娘伤心的事情呢。

    师傅之所以避开,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们刚刚得知陛下的大常侍隋越已经离开了长安,去了太原郡。”

    苏子良颤声问道:“他去做什么?”

    张安世指挥丫鬟将苏稚扶到椅子上,朝着苏子良笑道:“陛下在长门宫呕血了。

    哦,听说是看了代国王的奏章之后才吐的血。”

    苏子良悲号一声道:“我儿什么都没干啊,我儿什么都没干,他冤枉啊,冤枉啊……”

    苏氏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苏稚抬起头看着张安世,她很希望这是张安世的推托之词。

    张安世摇头道:“没救了,是不是冤枉的已经不重要了,陛下吐血了,必定是愤怒至极,代国的属官没有活命的可能,为今之计,师娘要救的不是苏焕,而是您的双亲!”

    苏子良流泪道:“我就不该来到长安……”

    说着话,神情逐渐变得凄厉,指着苏稚道:“都是你这个孽障害了我儿,我要杀了你!”

    早就有准备的张安世护在苏稚身前冷冷的看着张牙舞爪的苏子良道:“快点跑路吧,王温舒最近杀人杀的少,心情极为不好,现在早点回家收拾细软应该还有机会。

    隋越走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王温舒那里作出反应应该还需要一个时辰,加上苏焕只是一个小人物,轮到他的时候,更应该多出一个时辰的时间。

    也就是说,您至少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

    苏子良的狂暴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指着昏倒在地的苏氏对苏稚道:“喜不喜欢,她都是你的母亲,你看着办。”

    苏稚难以置信的道:“您不带上母亲?”

    苏子良冷笑道:“自顾不暇,焉能他顾!“

    说罢,就扛起脚下沉重的箱子一步步的离开了云氏。

    苏稚蹲在母亲的身边,整理一下她的头发问张安世:“我如果收留母亲,会不会害了我夫君?”

    张安世笑道:“咱们家干过比窝藏钦犯更加严重的事情。”

    苏稚抽抽鼻子道:“那好,把我母亲送到我的阁楼里,我来奉养她天年。”

    张安世笑道:“没有问题,只要不出云氏庄园,就没人会问起。”

    苏氏悠悠的醒来,神色平静,很是安静。

    苏稚的目光落在母亲的眼睛上,她的心就咯噔一下。

    只见苏氏探出手抚摸一下苏稚的脸蛋道:“你是谁家的女儿,可曾有了婆家?”

    苏稚痛苦的闭上眼睛,眼泪却流淌成了小溪……

第五十七章过好日子的代价

    第五十七章过好日子的代价

    一个家庭的崩溃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苏子良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苏氏坐在苏稚卧室的地板上流着口水嘿嘿的傻笑……

    苏稚跪坐在母亲身边,嚎啕大哭。

    身为医者,她知道,母亲真的已经疯了。

    宋乔赶来的时候,苏稚已经停止了哭泣,正在用手帕给母亲擦拭嘴角的口水。

    给苏氏摸过脉之后,宋乔叹口气道:“痰淤心窍,心经紊乱,气冲头脑,需要细心将养。”

    苏稚点头道:“我的判断也是这样的,今后恐怕很难痊愈。”

    “其实,我们如果去求长公主,或者阿娇贵人,未必不能救下苏焕。”

    苏稚摇头道:“云氏上下五百余口,都托赖夫君生活,我不敢因为苏焕的事情去影响五百人的活路,数千人的生计。

    夫君对苏焕已经仁至义尽了,他想发财,夫君就让他发财,他想做官,夫君就让他做官……当初我以为只要满足他的这些要求,我就算是报答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结果呢?

    他们要的更多!

    等我们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之后,他们就联合外人来伤害我们。

    我不帮他们,怎么就成了罪孽呢?

    我还有丈夫,孩子,家仆要照顾,怎么可能倾尽全力去帮助他们,而陷我们自己于险地呢?

    师姐,他们这次到来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你,就是因为我知晓你的心会软下来,再帮他们一次。

    这一次苏焕可能是冤枉的,可是下一次呢,您觉得他们为了得到更多的钱财与权力就不真正谋反呢?

    我们家如果只有十余人,哪怕是求,我也会求长公主,阿娇贵人给苏焕一个机会。

    可是啊,我们的家太大了,一旦跟谋反沾边,着数千人还有活路吗?

    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我的根在云氏,而非苏氏。

    夫君之所以避开,就是担心让我左右为难,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我,我不能辜负夫君的信任。

    姐姐,这一次,就容我任性一回吧。”

    宋乔抱住摇摇欲坠的苏稚,这一番话,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说出来。

    每一个字都是在往苏稚自己的心上插刀子。

    此时此刻,宋乔只希望苏稚的这场噩梦早日过去。

    苏子良离开云氏庄园之后,一刻都不停留,中午的时候已经离开了灞桥,在灞桥更换了挽马之后,就再次启程,直奔蓝田关。

    只要出了关,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儿子死定了!

    这对苏子良来说并非是一个打击,在他看来这应该是一个新的契机。

    年方四十三岁的苏子良认为只要有钱,他依旧能够开始新的生活。

    傍晚的时候,关已经被他远远地丢在身后,出了山口,苏子良迎着温热的风,竟然有些意气风发之意。

    停下马车,站在车辕上背负双手只见眼前山峦起伏,玉河蜿蜒而下,青色的水波婉转徘徊,似有勾留之意。

    苏子良踌躇片刻,终究还是回头瞅着来路轻声道:“老夫白活大半生,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醇酒美人,富贵荣华我都想要啊!”

    说完,就继续策动挽马,沿着官道一路向东,八百里外的洛阳,就是他的目的地。

    或许是心中有愧,苏子良将马车赶得飞快,似乎只要远离长安,他心中的愧疚感就会减少。

    白鹿原地处蓝田,灞桥中间,更被灞河,河包围,是一片支零破碎的山涧河谷地带。

    故老相传,周平王东迁的时候路过此地,见旱塬上有白鹿游弋,遂名白鹿原。

    天下大乱之时,咸阳百姓为了躲避战乱,纷纷进入秦岭避祸,白鹿原一度成为一个人口聚集的地方。

    太祖高皇帝定鼎天下之后,熟悉关中平原的白鹿原百姓纷纷下山重新回到了平原上。

    这里只留下不多的几户人家依旧在这里顽强的繁衍生息。

    人多的时候,野兽退避三舍,人少之后,野兽也就很自然的重新回到了领地。

    若说狩猎,最好的地方自然是龙首原上的皇家猎场,可是,皇帝现在心情很糟,这时候要是提出去龙首原狩猎,估计会被皇帝活活捏死,然后再曝尸三日。

    因此,云琅,霍去病,曹襄,李敢四人只能偷偷摸摸的进入秦岭,在野兽成群的白鹿原狩猎。

    白鹿原上的三五户人家自然无法支应他们四人以及他们带来的随从的粮秣。

    就在这几户人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这些武士们并没有打扰他们。

    仅仅借用了他们的谷场作为宿营地。

    曹襄很想在寻找野味的同时,找到几个出色的野生美人儿,很可惜,在看了那些农户家的闺女之后,就立刻打消了这个淫猥的念头。

    传说果然是靠不住的,美人儿这种稀缺资源并没有出现在白鹿原这片荒僻之地。

    被云琅,霍去病,李敢嘲笑之后,就带上弓箭,一心一意的开始狩猎。

    以前的时候,云琅以为曹襄的这种行为根本就是禽兽行径。

    来到大汉国时间长了之后,他被古人同化了,很自然的认为勋贵在乡野间发现美女并带走,是一种怜悯穷人的做法。

    毕竟,不是每一个美女都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家从下户变成上户。

    这种事情一旦发生,绝对不存在什么强抢民女的事情,穷乡僻壤的美人儿唯恐那些贵人们看不上他们。

    其中,最著名的故事就是范蠡与西施之间发生的唯美爱情。

    当然,像刘彻的父亲发现金不换的老婆很漂亮,然后带回长安成为妃子最后生下刘彻的励志故事,更是让那些平民小户人家欢欣鼓舞。

    只要见到勋贵们出没,就会把自家最美丽的女儿推出来,希望能让自家的女儿与勋贵们进行一场美丽的偶遇。

    小河上关关雎鸠的场面非常的形象,几个干瘪带有菜色的女子露出黝黑的小腿赤着脚,在玉山冰雪融化之后形成的小河上游没完没了浣纱,看起来有些悲壮。

    面对这一幕,云琅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

    一把铜钱撒出去,引来那些女子的注意,并且疯抢那些铜钱,算是尽到了来白鹿原做客的情义。

    有了这样的联系,占到了便宜的美人们,就能笑吟吟的走过来,邀请这些俊美的年轻贵人们去她家里安歇。

    美人盛情邀请,是极高的礼遇,云琅几人却一定要做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拒绝了美人儿的邀请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只有献上一些礼品才能消弭因为拒绝美人,导致美人儿准备决绝自杀的恐怖后果。

    于是,霍去病腰间的一面香木牌子,云琅金冠上的一颗珠子,曹襄腰带上的一块玉佩,李敢怀里的一枚金锭,就轻易地被这群美人强盗给掳走了。

    等美人儿伤感,并且绝情的离开之后,霍去病,云琅,曹襄,李敢四人相视一笑,然后就笑的一发不可收拾。

    大汉朝的冠军侯被人抢劫并且还成功了,这还是第二次!

    发生了这一幕闹剧之后,小小的山村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所有的担忧都不翼而飞。

    不大功夫,山村就有袅袅的炊烟升起。

    山民们快要吃饭了,而云琅他们的饭食还没有着落。

    李敢的大黄弓弓力太强,被他的铁杆羽箭射中的兔子基本上会碎掉,这样的兔子是没办法吃的。

    云琅扒拉一下死兔子,就从泥土中拔出快要没入泥土的铁羽箭朝远处的李敢吼道:“兔子被你弄碎了。”

    霍去病从灌木丛里钻出来,丢出来两只肥硕的野鸡道:“没捉住野猪,倒是看到了一头母豹子带着两个崽子,就没杀。凑活着吃野鸡,你上次用做的那个乞丐鸡味道不错。”

第五十八章智慧者忧伤

    第五十八章智慧者忧伤

    竹笋这东西是不能生吃的。

    所以云琅就用它煮汤。

    夏天的竹笋确实没什么吃头,不过,在山野间,也只好将就了。

    曹襄对竹笋炖野鸡这道菜很不满,野鸡肉太老,竹笋不但硬还发苦。

    这不是云琅做菜的水平。

    “代国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苏焕身为督邮官,有访查民情的职责,他不作为就是资敌,你小舅子被砍头是应该的,我明白告诉你,代国的属官不可能有人活着,哪怕是母亲跟阿娇出面也不成。”

    霍去病冷哼一声道:“舅母跟阿娇贵人恐怕也不会出这个面,陛下吐血了,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忤逆陛下。”

    李敢看着默不作声的云琅道:“不就是死个小舅子么?至于这么垂头丧气的吗?

    我小舅子要是这个样子,不用陛下动手,我就先砍死他了。这样的混账不早点杀掉,准备等他祸害你全族呢?”

    云琅摇头道:“我不担心苏焕,也不担心我的老丈人,我只担心苏稚,我怕她受不了。”

    曹襄冷笑道:“受不了也要受,你家本来就混乱不堪,几个老婆连个主次都不分。

    长此以往,将来一定会出现夺嫡之事,到时候你老弱不堪,又亲眼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厮杀的你死我活,那时候,才是你伤心的时候。

    苏稚一个妾室而已,如果在别人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吊死小妾,而不是担心她的心情如何。”

    云琅摇头道:“了不起我散尽家财,带着四个老婆住茅屋,吃粗茶淡饭,一点家业都不留,我看他们将来如何争!

    想要争我们居住的茅屋?

    给他们就是了,我带着四个老婆住山洞!

    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来到人间,赤条条的离开算不得什么,只要西北理工能活下去,别的我不在乎!”

    霍去病张嘴笑了,搂着云琅的肩膀道:“说好了,我也这么干,一点东西都不给他们留,争?没本事吃饭,那就吃屎去吧!”

    曹襄不屑的撇撇嘴道:“将来你们的子孙讨饭的时候别上我家就成!”

    李敢憨厚的一笑,拍拍云琅跟霍去病的肩膀道:“可以去我家!”

    云琅看着曹襄跟李敢道:“你们就这么笃定的认为,我家孩子会为了争夺家产打的头破血流?

    你们真的认为我们的孩子将来就没有饭吃?

    你们真的以为我西北理工的学说是吃白饭的?

    孟家的两个小子都能成大汉的栋梁之材,你觉得我门下的孩子会差到那里去?

    我不留钱财,因为钱财对我来说不过是游戏中的筹码而已,我只会把学问装满孩子们的脑袋,不会把金银装满他们的口袋。”

    曹襄抽抽鼻子道:“这么说,你正在往曹信的小脑瓜里塞学问呢?”

    云琅狞笑起来,抓着曹襄的手道:“曹信不是你的嫡子,你就等着他回家参与夺嫡吧!”

    曹襄大笑道:“老子等着他!”

    李敢见两人说的阴险,打了一个哆嗦道:“李禹是我的嫡子,他不用乱来。”

    四个家主,四个大汉朝著名的族长,背靠青山,面临清水说着一些不着调的话,谁都不在意嘴里说了些什么,只要这四张嘴还能发声就好了。

    消遣的时候,有好友相伴,说什么都当是在唱歌……

    生活啊,有时候是不能过的太认真的,过于认真了,就会把生活过成工作。

    成长成了工作,成亲成了工作,夫妇欢好变成了工作,生儿育女也成了工作……如果从天空中往下看,这样的世界定会是死气沉沉的……

    菜不好吃,那就吃肉喝酒……四个人喝了很多酒,排成一排在河边撒尿的时候,李敢尿的最远……

    跟兄弟在一起的时候,最是愉快,尤其是成婚之后,比跟老婆待在一起还要让人愉快。

    男人有时候就是一群傻子,一点简单的快乐就能让他心满意足。

    这种快乐或许是向山上丢了一块石头,或许是今天往河水里撒尿的时候水花特别的大。

    四个人带着百十个家将,傻子一样的在秦岭里游荡了三天之后,就回到了上林苑。

    云琅回到家里的时候,苏稚执礼甚恭,一板一眼的蹲礼让云琅看的怒火万丈,一脚踢过去之后,苏稚才抱着他的腿哭得跟杀猪一样。

    这就对了!

    云琅打横把苏稚抱起来,刚刚出了月子的女人总是这样折磨自己,对身体的伤害实在太大。

    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安慰,苏稚大哭一场之后,就大睡了一场,醒来之后,就已经精神奕奕了。

    云琅看过苏氏之后,也忍不住叹口气,此时的苏氏已经与昔日的苏氏完全不同,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在大的格局下,个人的命运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金日升官了,成了大汉朝很多大夫中的一员,爵位也提升到了第七级的公大夫。

    他不再是马监中的一员马夫,而是管理所有马夫的马夫头子。

    云琅不知道这个少年人这些天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煎熬,当他再次出现在云氏的时候,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云琅来到呆坐在长廊里的金日身畔,看着掉在地上的那本《春秋》叹口气道:“这一次事情,改变了很多人,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心。

    金日,告诉我,你的心痛吗?”

    金日抬起头看着云琅道:“我该心痛吗?”

    云琅笑道:“为什么不能呢?”

    “死掉的是匈奴人跟匈奴人的仆从军鬼奴,而我恰恰是一个匈奴人。”

    云琅笑道:“你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一个匈奴人,作为人自然就该拥有一个人必须具备的人性。

    只有具备了人性,才能谈及你是匈奴人还是汉人的问题。

    小子,且好好地活着吧,活在自己到底是汉人还是匈奴人的困境中,你可能不能长寿。”

    “我长寿了,匈奴部族就会短命是吧?”

    “草原上的部族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各领风骚数年到数十年,总会消亡的。

    这是你们的生活方式决定了的命运,游牧,游牧,很难缔造一个长久的文明,说实话,匈奴人积攒起来的精神精华都在一次次的迁徙中丢失了。

    最重要的是,你们没有文字,没有史官,没有历史记载,口口相传下来的东西总不是那么准确。

    这样一来你们匈奴人就会迷惑,遇到事情的时候能借鉴的经验最多只能上溯到祖父一辈,再久远的话,那就是传说了。

    信也,人言也,而人言最不可信。

    因此,匈奴人不知道自己的部族因何会崛起,也不明白自己的部族因何会消亡,唯一能理解的就是武力强弱的变化。

    可是呢,你也看到了,汉人也有极为虚弱的时候,可是,他们总能一次次的从灰烬中浴火重生。

    这其中的缘由你不想去探究一下么?

    想要探究这些东西,你就要先好好地探究一下《春秋》,万般道理都在这本书里。”

    云琅说完话,就从地上捡起金日掉落的《春秋》掸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放在金日的手中,拍拍书本道:“别放弃!”

    金日终于哆嗦着嘴唇道:“我夜不能寐……”

    云琅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长针道:“想睡觉很容易,只要运用恰当,这根针让你睡一个好觉的。

    你想试试么?”

    金日摇摇头道:“我有更好的法子。”

    说完就把脑袋重重的撞在柱子上,然后脑门飚着血软软的倒在地上。

    这一次,他手里的《春秋》没有滑落……

    云琅检查了一下,发现金日脑袋上的伤不是很重要,看来他收着力气撞得柱子。

    他也没有召唤仆役将金日抬走,守在金日的身边靠着柱子,从袖子里取出一本书,仔细的看了起来,这就是董仲舒的大作《春秋繁露》。

    狗子的两个傻老婆,抬着一个硕大的木桶从荷花池子边上经过,也不知道木桶里装的是什么。

    不过,她们两个人看起来非常的开心。

    云琅忍不住低头对昏睡的金日道:“人都是自寻烦恼的动物,想的越多,越深,就越是烦恼。”

第五十九章面面俱到

    第五十九章面面俱到

    “把猪蹄全部吃掉,里面的肥肉也吃掉,不要光捡着吃皮。”

    云琅又从砂锅里捞出一只软糯的猪蹄,放在苏稚的碗里,这婆娘最近心情沉重,连奶水都没了。

    “孩子还没有起名字呢。”

    苏稚拿起猪蹄,啃之前还跟云琅嘟囔一句。

    “男娃就叫云动,吃奶的时候都闭着眼睛,看来是一个懒的,起这个‘动’字看看能不能互补一下。”

    “闺女呢?”

    “她姐姐叫云音,她就叫云乐……让你姐姐记录到族谱上去,是我云氏的次子,次女,皇家玉牒也要申请,我们是长平一脉,这一点一定要弄清楚,千万不敢让那些人忽悠的自立门户,那样就糟糕了!”

    说到这里云琅就转过头瞅着卓姬道:“你的琴技冠绝天下,怎么我闺女弹琴就没个样子?

    以前你还可以说住的远,见不了闺女几次,现在,整天黏在一起,怎么还没有半点长进?”

    卓姬笑道:“你闺女拿刀子的时间比弹琴的时候多。抡刀子跟弹琴的手感相差太大,小小年纪手掌上都出茧子了,想要弹好琴,首先要做的就是用药水浸泡手掌,先把那些厚皮茧子泡掉再说。”

    云琅拉过闺女的手看了一眼,果然,手掌上已经起了淡黄色的茧子。

    见闺女一脸畏惧的瞅着他,就呵呵笑道:“不喜欢就不泡药水,这世上的女子弹琴大多柔弱,我闺女多了一些英豪之气,以后的琴音里面定会夹杂一些金戈铁马之意,也不错。”

    云音听父亲这样说,站起身叭的一声在父亲脸上亲一口,继续欢喜的吃饭。

    宋乔帮云琅擦掉脸上云音带给他的油渍道:“今年家里的生意不好,您在上林苑肆虐了一个多月,好多生意都停了,现在又要从心开始,今年这个冬天不会有闲暇时刻了。”

    云琅见大儿子云峥偷偷地把不喜欢吃的鸡蛋往大王嘴里塞,就取过来,掰开鸡蛋往儿子嘴里塞了半个,盯着他吃下去,这才回答宋乔的话。

    “政治优先于商业,民生,这一点是改不了的,忍忍吧,我这一次也是为了除根,就是为了避免以后有匈奴人频繁的闹事,至少可以平安的过一段时间吧。”

    宋乔看看苏稚然后道:“夫君,医馆是不是可以重开了?”

    云琅道:“你把医馆已经建好了?”

    宋乔指指张安世道:“是安世建好的,这一次可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暗道。”

    “那就开张吧。

    马上,安世就要去做官了,小光,狗子再有五天时间就能回来,家里的人手也就足够,不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

    褚狼快要累死了。”

    “平遮呢?”

    “他要兼任卫将军府佥都士,就不适合再担任云氏谒者跟管家了,以后就安心做官吧。”

    “既然如此,妾身就准备任命新的谒者,平颂您觉得如何?”

    云琅冷笑一声对卓姬道:“把平叟那个老狗拉出来用用,平颂去管理前院的十六个作坊。”

    卓姬耸耸肩膀道:“妾身无所谓,只要您这位大老爷觉得好,自然是好的。

    平老身子康健,也喜欢任事,如果您信得过卓蒙他们,也一并拿去用,都是一家人,您是家主,您说了算。”

    云琅笑了,抬手捏住卓姬的脸蛋道:“别用激将法,你以为我不敢用?

    一家人没错,卓蒙他们要是敢在家里执事的时候厚此薄彼,别以为我不会打断他们的狗腿。

    还有,你手里的十几个帐房也派给红袖。”

    卓姬打开云琅的手嗔怒道:“这样一来,妾身做什么?”

    “你喜欢干什么?”

    “我……我……想不起来。”

    “那就想好了再说。”

    “妾身真的什么都能干?”

    “别造反就成!”

    “真的?”

    “这么多年下来,我骗过你没有?”

    “骗过,很多次!”

    卓姬说的极为肯定。

    饭桌上其余的三个大人以及一干弟子,齐齐的抬起头瞅着云琅,他们很希望卓姬能把骗子的面目给揭开。

    “骗有钱人的钱,那不叫骗,叫本事!”

    “骗子!”

    卓姬愤然起身,扭着腰肢就走了。

    红袖有些不安的道:“她生气了?”

    云琅呲着白牙笑道:“打一顿就好了。”

    苏稚撇撇嘴吧道:“你就打过我。”

    云琅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提起怀里抱着小老虎的云哲道:“他比你还大,你能挡住吗?”

    云哲委屈的道:“我没他长的快!”

    “那是因为你总是挑食,以后不许再把小老虎放被窝里,奶妈昨晚都快被你吓死了。”

    见儿子乖乖的点头,云琅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饭堂,今天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早晨。

    原野上的秋粮已经长出一寸多高,一眼望去绿油油的,云氏面积广阔的白菜地就显得荒芜了一些,有些地方的白菜苗长势旺盛,且浓密,有些地方就光秃秃的,一颗苗都没有。

    白菜现在长得还不够大,等白菜长到两寸长的时候,就该间苗补种了。

    跟老虎大王绕着云氏走一圈子,两个时辰的时间都不够,所以云琅就站在院子外边,放眼看一下也就是了。

    没有公事烦恼的时候,心情总是愉悦的。

    何愁有腰里别着一把柴刀挑着一担柴从松林那边走过来,见云琅在小溪边上洗手,就放下柴担道:“你这岁数寄情山水就是在找死。”

    “可是这样舒服啊。”

    “咦?你这话竟然让我无言以对。”

    “刘陵的丫鬟是不是招供了?”

    “当然招供了,好好地一个漂亮女子,被人放在烧热的铁床上睡觉,是个人就会招供的。”

    “能把陛下气的吐血,看样子这丫鬟招供出来了了不得的消息。”

    何愁有笑道:“我也就是听徒子徒孙们随便说两句,具体的事情我可不知道。

    反正啊,你以后只要不接受别人对你无缘无故的好,就应该没有大问题。”

    “我没有贪图别人东西的习惯,这一点你放心,我其实就想知道你最近领了好多颜料做什么?”

    “还能有什么用,陵卫全部有了衣衫,还需要颜料装扮五官,要不然一个个灰扑扑的没点生气。”

    云琅默然……

    “我太老,快要活不动了,记住啊,等我死了,就把我放进我做好的那个泥范里包上泥浆,然后阴干,记住啊,一定要阴干,时间长点无所谓不能受潮。”

    云琅点头答应。

    何愁有挑起柴担就走了,走了老远还回头大喊:“阴干之后再着色,不要用黄色,容易消褪。”

    云琅又沉默了许久。

    沿着山路蜿蜒而上,很快就到了温泉边上,不等云琅靠近,就听卓姬在温泉里大喊:“把大王撵走!”

    大王听出了卓姬话语里的嫌弃意味,低声咆哮一下就一头钻进了山林。

    卓姬缩在温泉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见只有云琅一人过来,就站了起来,美好的身形展露无遗。

    “还知道过来啊,还以为你有了娇妻美妾就忘了我这个老女人。”

    “你走的时候屁股都要扭成麻花了,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算你识相,快过来,给我擦背。”

    “这种事我觉得在家里做比较好,你为何每次都喜欢在这片温泉里?”

    “不知道,在这里你才是我的,在你家我就是一个小妾,心里总是不甘。

    这一次怎么想起用我的人了?就不怕我使坏?”

    云琅将身体贴在卓姬背后,抱着她的腰肢抚摸着她不再平坦的小腹道:“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提防你。”

    卓姬闭着眼睛将头后仰靠在云琅的肩头道:“我喜欢你这个样子待我,让我觉得对你还有用处。”

    云琅重重的在卓姬丰盈处拍了一巴掌道:“别耍心眼,想要什么就直说。”

    卓姬转过身抱住云琅喘着粗气道:“我就是还想再要一个孩子。”

第六十章 生化危机

    第六十章生化危机

    在水里很影响实力发挥!

    激情过后,两人疲倦的靠在温泉边相互依偎着闲谈。

    “老天对我很不公平,在最好的年纪里遇到了最恶心的人,却把不好的一面留给了你。”

    卓姬在云琅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闲话,她对自己的年纪真是太不满意了。

    云琅笑道:“很好啊,满足了我对女人的所有幻想。”

    在这方面云琅并不觉得自己吃亏了,相反,如果把以前的年纪算上,他可能比卓姬还要大一点。

    “我不知廉耻的委身于你,伤害了你的名声……”

    “胡说八道,刚才很快活啊,你好,我也挺好的,管那么多做什么。

    人生不过百年,日子如同流水一般从身边掠过,我们想要抓住都难,那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去后悔。

    把现在的日子过好,过美,不辜负每一天就是我们的胜利。

    其实真正算起来,你才是一个有福气的,你年纪大一些,就会走的早一些,而生死间是有大恐怖的,那个时候,我还能守在你身边送你最后一程,让你走的安心,走的没那么恐惧。”

    卓姬呻吟一声,云琅的情话说的总是与众不同,她喜欢听,喜欢沿着这样的情话去想久远的未来。

    在这之前,卓姬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模样,只想快快的把自己的一生过完,然后期待一下来生。

    “我的腰身变得松弛了,我很努力的去修补,为了它,我经常把自己折腾的精疲力竭,效果还是不好。

    只有这样做了我心里才会舒坦一些,你们男人都爱好颜色,如果妇人的颜色凋零,最好的情义都会慢慢消退。

    咦?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积蓄力量,准备再战……”

    说再多的情话都不如实际行动,这一点云琅早就知道。

    直到下午的时候,云琅跟卓姬两人才沿着林间小路走了下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丫鬟跟家丁。

    路上遇到了老虎大王,这家伙漂亮的皮毛上沾满了苍耳,也不知钻到哪里去了。

    掰开老虎的嘴巴,在他嘴里没发现硬刺,这才放心,老虎越来越傻了,前年招惹了马蜂,去年招惹了秦岭恶霸豪猪。

    这两种东西都不在他的食谱中,他却偏偏要去招惹,弄得凄惨至极,云琅现在很不放心让他自己进山了。

    在云氏庄园里,他太容易得到食物,以至于失去了原有的警惕之心。

    卓姬见云琅用手把老虎的牙齿摸了一个遍,就有些妒忌的道:“你待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上心。”

    云琅回头笑道:“放心,只要是属于我的,我没有不上心的。

    老子在这个天地间本来就没有拥有太多的东西,一个都不准少的要照顾好。”

    卓姬大笑道:“果然是男人,但愿您的怀抱足够宽广!”

    云琅笑道:“我没有去病那种征伐天下为己任的胸怀,我是一个小人物,只想让我的世界里没有眼泪跟悲哀。”

    卓姬见丈夫说的慷慨,就凑过来拉着云琅的胳膊道:“回去我弹琴给你听。”

    云琅嗤之以鼻。

    “你最美的样子我已经领教过了,弹琴有什么好的。”

    卓姬怒道:“俗不可耐!”

    云琅疑惑的道:“你不喜欢俗事情,刚才为什么比我还欢快?”

    卓姬想要掐死云琅,见身后的丫鬟家将们一个个忍得很辛苦,就挥挥衣袖,不理睬云琅跟老虎,衣袖飘飘的如同仙女一样穿过绿野回庄子了。

    好不容易把老虎身上的苍耳清除干净,云琅这才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摸着老虎的脑袋道:“真不知道这些女人到底想要什么,老子刚才已经在拿命来爱她了。”

    老虎也觉得自己兄弟委屈,长啸一声,震得山涧林木叶片哗哗作响。

    正在庄子里带着一群幼童收鸡蛋的梁翁,听到老虎的叫声,见鸡圈里的鸡一个个被吓得胡乱扑腾,就叹口气道:“害怕个什么劲啊,大王的叫声你们难道还没有习惯吗?

    这一扑腾,明天就少三成的蛋……唉,这以后啊,不能让大王再乱叫唤了,叫唤一次损失自家上千个钱,这哪里是叫唤哟……”

    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从草堆里摸出一个格外大的双黄鸡蛋举到梁翁眼前道:“这是最大的!”

    早就阅蛋无数的梁翁笑道:“阿爷见过更大的。”

    孟大提着一只死鸡走过来,瓮声瓮气的对梁翁道:“这一群鸡一定要隔离,再发现有死鸡,就要全部活埋掉。”

    梁翁闻言打了一个哆嗦道:“起鸡瘟了?”

    孟大摇头道:“现在还看不出来,如果明日没有死鸡,就说明没有鸡瘟……如果明天死了鸡,就要把这些鸡撒上石灰埋掉。”

    梁翁瞅瞅篮子里的鸡蛋,又看看满鸡圈的鸡,咬着牙对跟前的小孩们道:“抓紧收鸡蛋,回去之后,把衣裳换掉,用热水沐浴,衣衫泡石灰水。”

    云氏的顽童素来听命,见梁翁面色黯淡,不敢多问,快快的收完鸡蛋,就随着梁翁去云氏温度最好的那眼温泉中沐浴。

    吃晚饭的时候,云琅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放下饭碗亲自去探查之后,发现鸡圈中并没有异常,再次问过孟大,孟二之后,才知道这三天里已经死了十六只鸡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派人去了长门宫,霍氏,曹氏,李氏问过才知道,他们家中的最近也有鸡在死亡,死的比云氏还要多。

    直到半夜,云琅这才将所有的消息综合看完。

    “定是鸡瘟无疑!”

    云琅丢下梁翁汇总的消息淡淡的道。

    “这可怎么得了,家里养了足足八万只鸡呢。”说着话,梁翁的身子就瘫倒在地上,老泪横流。

    说起来养鸡在云氏早就不是重要的产业了,可是呢,在梁翁这个固执的老汉看来,云氏就是从养鸡开始发家的,这就是云氏的根本,如果鸡出了问题,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趁着鸡瘟还没有开始,杀了吧!”

    “全杀了?”梁翁泣不成声。

    “现在杀,还能落一点鸡肉,等瘟疫开始了,就什么都落不下了。

    去吧,把全家人都叫起来,一起杀鸡!”

    “天爷爷啊,十万只呢!”

    云琅无奈的摊摊手道:“你就多吃一点鸡肉。”

    “君侯,您是天上的星君下凡,千万想一个法子啊,十万只鸡就是十万条命啊。”

    云琅回想了一下,发现在后世,只要遇到鸡瘟……恐怕也只有杀鸡,埋鸡这一条路好走了,只是在后世,人们一般不吃,全部销毁而已。

    后世人都没法子的事情,云琅哪来的办法?

    “这个真的没办法,遇到鸡瘟活该养鸡的倒霉,杀了吧,没救了。

    同时把这话告诉长门宫养鸡的管事,顺便也告知曹氏,霍氏,李氏,再把这个消息传播出去,告诉他们,但凡是养鸡的人家开始杀**。”

    宋乔叹口气道:“长门宫,曹氏,霍氏,李氏会听您的,可是要那些小户人家也听您的,恐怕很难。”

    云琅摇头道:“都喜欢听好话,没人愿意听噩耗,不要紧,这一次不听,下一次就会听了,总要付出代价之后才会认同真理。”

    红袖摇头道:“上林苑养鸡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样的损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弥补回来。”

    云琅被红袖的一番话说的愣住了,过了好久,才对梁翁道:“再去猪舍,牛圈,羊圈那里去看看,我觉得这件事不太对,鸡瘟会来,只是不该这个时候来。”

    正在哭泣的梁翁被主人的话吓坏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喊着猪倌羊倌牛倌的名字,一阵风般的就跑了。

    刚刚还很镇定的宋乔也没了安定的模样,匆匆拉住丈夫的手道:“猪瘟,羊瘟,牛瘟?”

    云琅倒吸一口气道:“如果是真的,那就麻烦大了。”

    “怎么可能一次性的全部爆发?”

    云琅叹口气道:“这可能要问李陵这个女人了。”

第六十一章损失惨重

    第六十一章损失惨重

    有一些猪的蹄子开始烂了……

    有一些羊开始流口水了……

    有一些牛的嘴巴开始溃烂,腹泻……

    至于云氏养的鸡,经过两天不眠不休的宰杀,已经宰杀的干干净净了。

    至于家里的鸭子跟鹅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在孟大孟二的督促下,这些鸭子跟鹅,进了骊山。

    云氏烧石灰的窑日夜火焰不熄,源源不断的生产石灰,刚刚生产出来的石灰,马上就会被等候在石灰窑上的各家管事运走。

    直到这个时候云琅悲哀的发现,他手头除过石灰水这一个可靠地消毒剂之外,再无东西可用……

    蹄子烂掉的猪被一头头的杀死丢进大坑里,铺上石灰之后被深埋。

    流鼻涕的羊甚至来不及宰杀,就被丢进大坑,然后接受了跟死猪一样的命运。

    至于拉稀的牛,没人忍心宰杀……只能熬制一锅锅不知名的草药汤灌进牛肚子,然后一家人就跟伺候祖宗一样的守在浑身发热不断拉稀的牛跟前,希望这些老伙计能够熬过这一关。

    场面凄惨至极。

    杀猪时,病猪的惨叫声声震四野,埋羊的时候,羊不会叫唤,只是流泪流的让人肝肠寸断。

    “一定要这么干吗?”

    曹襄转过头不忍心再看,低声问云琅。

    云琅道:“只有这一个办法,按照我的意思,那些发现有猪瘟,羊瘟,牛瘟的群里的其它牲畜都应该宰杀的,不论它有没有出现病症!”

    “太惨了……”心如铁石的霍去病在看到一群羊被活埋之后,也忍不住悲叹。

    云琅狞笑着对霍去病道:“你如果喝了生水,将来对待你的尸体的时候,我只能照此办理!

    人瘟是个什么后果你当年见识过,比我清楚!”

    霍去病从腰间取下一个带盖水壶朝云琅晃晃,接着就挂回去了。

    倒是把身边的曹襄吓得够呛,连忙抓着云琅的手道:“完了,完了,我昨日里喝了冰水。”

    云琅丢给曹襄一个口罩道:“赶紧戴上,顺便离我们远一点。”

    曹襄惊叫道:“不会吧?”

    云琅用阴森森的口气道:“如果你现在出现腹泻,发热症状,我会立刻把你隔离。”

    曹襄一个虎跳就蹦到老虎边上,叉开手指挡着云琅吼道:“我没病!”

    云琅也不理睬他,继续看家里人处置那些带病的猪羊。

    曹襄的屁股被老虎用头拱了一下这才发现,老虎已经不是昔日的老虎了。

    一颗硕大的脑袋上蒙着一张厚厚的口罩,被带子绑的死死的,想要取下来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更夸张的是,老虎的四只脚上居然穿着鞋子……怪不得它今天走起路来一走一抖的,看样子鞋子也穿得极为结实,露不出爪子来掀掉口罩。

    “娃子们呢?”

    李敢对自己的安危不是很在乎,却对李禹的安危看的很重。

    “这里牲畜太多,不安全,已经被我全部送去百花谷了,你们也把家眷送去百花谷吧,有宋乔跟苏稚在,应该能安全一些。

    阿襄,你去接母亲过来。”

    曹襄一改刚才毫不在乎的模样,骑上马就跑了。

    刘彻站在长门宫的平台上,云氏的一举一动都收归眼底。

    只见整个云氏烟雾缭绕,昨日看起来还是绿油油的一片,今天再看,已经变成了烟雾缭绕白茫茫的一片。

    阿娇匆匆的进来,来不及喝口水就沙哑着嗓子对刘彻道:“一夜之间,死了一万多只鸡,与云氏相同,猪的蹄甲开始溃烂,羊开始流鼻涕,牛开始拉稀了。”

    刘彻咬咬牙齿,还是轻声问道:“牲畜就按照云氏给出的章程灭杀。

    我现在就想知道,人呢?人怎么样了?”

    阿娇握住刘彻冰凉的手道:“云琅说这些疫情不会传染给人,如果,这时候人如果出现了问题,那就太可怕了!”

    “云琅没有说如何预防人瘟?”

    “说了,还说一人得病,传染一家,轻者十生**,重者十存一二,合境之内,大率如斯。

    给出的方剂是焚烧死尸,灭杀老鼠,灭杀虮虱,不随地便溺,勤沐浴,喝开水。”

    “我问的是药方!”

    云琅说:天下人瘟据他所知,有天花,有伤寒,有霍乱,有鼠疫数种。

    每一种都各不相同,治疗之法也不相同,人瘟之患至今无药可救。

    他还要求陛下远离犬台宫之类有很多牲畜的宫室,最好进入修缮完毕的扶荔宫,那里树木稀少,蚊蝇不生,该是一个最好的躲避瘟疫的地方。

    陛下此时应该去扶荔宫!”

    刘彻看了阿娇一眼道:“你不去吗?”

    阿娇笑道:“陛下身负天下之重,自然该多多保重,此时此刻,妾身如果也躲起来,恐怕会人人效仿,造成混乱。

    陛下宜秘密前往扶荔宫,妾身这些天却要频频出现,安定民心。”

    刘彻点点头道:“好,朕不跟你客气,来人!”

    钟离远从帷幕后面滑出来,躬身道:“奴婢在!”

    “持卫将军虎符调离卫将军所属牙兵,屯军灞上兵营,命赵冲即刻接手扶荔宫,命云琅,霍去病扶荔宫待命听候差遣!”

    钟离远匆匆去了秘书监,拿到印信文书之后就骑上快马去了扶荔宫。

    阿娇叹口气道:“陛下也该动身了,长门宫不是陛下久留之地。”

    刘彻见外边的銮驾已经准备停当,向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阿娇道:“阿娇儿,别死!”

    阿娇笑了起来,微微蹲身施礼道:“妾身乃是火焰富贵鸟之化身,如何能死?”

    刘彻犹豫再三,终于没有继续邀请阿娇与他同行,却命宦官带走了蓝田。

    皇帝走了,阿娇就伸了一个懒腰,对守候在身边的大长秋道:“你看着办吧,我睡会。”

    大长秋道:“等我们用石灰细细的洒扫了宫室之后,贵人再出来也不迟。”

    “我睡觉的时候啊,马车却是要出去巡游的。”

    “百花谷是个很好地所在,贵人应该去。”

    “长平去了是吧?”

    “是的。”

    “那就带上麻将,去百花谷打麻将去,听说苏稚生了孪生子,也该开开眼界。”

    大长秋笑道:“鸡猪羊牛损失了一些,确实算不得大事,好在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人瘟。

    贵人啊,您为何要把陛下吓跑呢?”

    阿娇白了大长秋一眼道:“以防万一,算了被你这一搭茬,我的瞌睡又没了,既然精神了,就陪我去地牢里看看刘陵的那个侍女。”

    大长秋犹豫良久道:“贵人,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

    “有碍观瞻!”

    “去看看。”

    “是!”

    皇帝不在的时候,长门宫里的地牢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菜窖。

    阿娇落魄的时候没有把宫人宦官往地牢里塞的习惯,一群苦哈哈跟着阿娇再次雄起之后,就更加没有把人往进塞的必要了。

    装菜的菜窖,自然不会让人觉得恐惧,相反,夏日里菜窖空出来的时候,好多宫人,宦官还会偷偷地跑进去纳凉睡觉。

    现如今,被皇帝当成真正的地牢来使用了,这里一瞬间就变得鬼气森森。

    里面的犯人不多,全是匈奴人或者鬼奴中比较有身份的人,喽们早就被赵冲他们换成军功了。

    最里面,最大的一间监牢就是刘陵仆婢银屏被关押的地方。

    路过那些监牢的时候,阿娇四处瞅瞅,哪怕看到血肉模糊的人也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

    直到阿娇见到银屏之后才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是一个人么?”

    地上那一团泛着黑色的肉块蠕动了一下,一双没有眼皮只剩下眼珠子的巨大眼睛猛地看向铁栅栏前边的阿娇。

    阿娇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没有退缩,瞅着那双恐怖的眼睛道:“告诉我释放瘟疫的事情,本宫准你立刻去死。”

第六十二章 天命所归

    第六十二章天命所归

    “我好疼……”

    “只要你告诉你是怎么释放的瘟疫,谁放的,你马上就不疼了。”

    “好疼……”

    “怕疼就快说。”

    “疼……”

    眼看着这个身体已经腐烂的女人就要死了,守在门外的狱卒却走了进去,将一碗汤药给银屏灌了下去。

    然后就走出来,低声对阿娇道:“启禀贵人,半个时辰之后药效就会发作,她会再次清醒。”

    阿娇指着一滩烂泥一样的银屏道:“给她喝了什么汤药?”

    “回禀贵人,是参汤,最好的参汤,此女罪恶深重,只有耗干她最后一丝生机,她才能死去。”

    阿娇冷哼一声道:“现在就杀了她!”

    命令下的很不合理,却是阿娇亲自下的,在长门宫,她的话永远都比皇帝的话好用。

    狱卒连犹豫一下的意思都没有,进去之后就一刀斩下了银屏的头颅。

    血没有流出来多少……银屏连惨叫一声这样的行为都没有,那个没了眼睑的头颅滚落在地上,没有眼皮可以覆盖上眼珠子,因此,她的眼睛瞪得溜圆,却没有什么怨恨,显得非常平静。

    “埋了吧,希望她下一生莫要再与我大汉为敌!”

    阿娇转身走了,留下狱卒面对这具烂的不成人形的尸体暗自发愁,该如何处理呢?

    “大汉国跟匈奴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再无并存的可能。”阿娇轻叹一声。

    “陛下本身就没打算跟匈奴共享一个太阳。”

    大长秋沉声道。

    走出地牢,即便是站在烈日下,阿娇依旧觉得有些冷,抱着双臂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我以为汉人跟匈奴人之间有仇恨是应该的,没想到刘陵成了匈奴掌权者,对她的母族下手更狠了。”

    “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如同贵人一般对大汉江山满怀情义。”

    阿娇摇头道:“你说错了,我阿娇抛弃权力之后才走到现在,刘陵是得到权力之后才疯狂若此。

    本宫没了后位,就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可以放开心胸来重新看这个世界。

    刘陵得到权力之后,就害怕失去,所以才倒行逆施。

    大长秋,清点长门宫库房,如有不足,继续为大军准备军资,明年出征之前,务必要全部到位。”

    “老奴遵命……”

    云琅,霍去病到了扶荔宫的时候,这里已经物是人非。

    皇帝的旗子正在城楼上飘扬,城外的警戒游骑已经抵达三里之外。

    云琅跟霍去病两个只能单人独马进入扶荔城。

    霍去病挥挥手,清扫一下鼻端的白灰,对云琅道:“这该用了多少石灰啊。”

    云琅放开用手帕捂着的嘴巴道:“关中早就该彻底的清扫一次了,任由各种动物的排泄物遍布关中,不用匈奴人使坏,自己就会衍生出疫病来的。

    这样,其实也不错,你看看,来的路上,那一个人不是用布包着嘴巴匆匆赶路?

    这是好事,说明大汉人终于有了安全意识,不管有没有用,至少有了行动。”

    “你是医者,难道就没有克制这种病魔的方法吗?”霍去病觉得云琅在幸灾乐祸。

    “我倒是知道方法,却没有办法造出药物。”

    “缺少钱粮?没关系,我家有你尽管拿去。”

    云琅冷笑一声道:“穷大汉倾国之力都办不到。”

    霍去病默然,他看的出来云琅没有骗他。

    扶荔宫的大殿,原本是云琅的点将厅,现在,则是刘彻办公的地方。

    光亮的木头地板上,一个穿着红色衣衫的小小孩子在上面嘻嘻哈哈的奔跑,身后跟着一群宫人,生怕将这位小祖宗给摔到了。

    刘彻盘膝坐在垫子上,面前的文书奏折堆积的足足有两尺高,几乎遮住了他的身形。

    云琅跟霍去病身穿铠甲,行礼不方便,只好按照军礼拱手。

    刘彻把脑袋从文书后面探出来,看了两人一眼道:“出灾祸了,想办法解决。”

    云琅道:“军中已经有方略安置下去了,微臣以为患病之猪羊,不宜食用。”

    刘彻眼睛微红,最终点头道:“销毁,人命为重。”

    “臣领命!”

    “云琅,疫病是怎么起来的?”刘彻放下手中的朱笔,从案子后面走出来,看着云琅问道。

    听皇帝这样问,云琅面露笑容,觉得自己跟皇帝这些年努力斗法,到底还是出了一些效果。

    至少没有被董仲舒那些人忽悠的去向上天认罪,觉得瘟疫是他施政不当带来的恶果。

    “《周礼、天官、冢宰》记载:“疾医掌养万民之疾病,四时皆有疠疾。”

    《吕氏春秋、季春纪》记载:“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

    《素问、刺法论》指出:“五疫之至,皆向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

    《素问、本能病》篇:“厥阴不退位,即大风早举,时雨不降,湿令不化,民病温疫,疵废。风生,民病皆肢节痛、头目痛,伏热内烦,咽喉干引饮。”

    西北理工认为,疫病不过是人类不良的生活习惯引起来的。跟其它病症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具有传染性而已。”

    “什么样的生活习惯是好的?”

    “比如说微臣的生活习惯就很好,如果人人都像微臣一般饭前便后洗手,勤沐浴,不喝生水,每日里漱口刷牙,勤换衣裳,衣物的加减随四时而动,就能有效的防范疫病发生。”

    刘彻叹口气道:“如果天下臣民都像你云氏一般富庶,倒是不难。”

    “饭前便后洗手,沐浴,不喝生水,每日里刷牙,勤换衣裳并不难啊?

    衣裳不必是丝绸,不必新,只求干净就好,不难做到。”

    刘彻闻言无声的笑了一下,用拇指指指自己的胸膛道:“不是因为朕的昏悖举动引起的天罚?”

    云琅笑道:“此次疫病来临之前,大汉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微臣不觉得陛下有过什么昏悖的举动。”

    刘彻指指南边提醒云琅道:“滇国,夜郎国的事情呢?你徒弟在那里杀的人头滚滚的,灾祸却要朕来背?”

    云琅被刘彻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的很不自在,就把霍去病拉过来道:“陛下问你弟弟的事情呢。”

    霍去病呵呵笑道:“换了微臣去,只会杀的更多。”

    刘彻满意的点点头道:“朕也是这么认为,两只小猛兽出山练习狩猎而已,算什么大事。

    拔高到天命的地步过份了。

    云琅,你认为这场灾祸什么时候能过去?”

    云琅拱手道:“疫病一般起自于春夏之交,白霜落地就会绝迹。”

    刘彻默然,良久才敲着自己的脑瓜道:“如果真的是天命,朕认错就能让瘟疫过去,朕还不吝惜认错。

    问题是,朕现在认错了,等到了白霜落地,瘟疫绝迹,也会有人说是因为朕焚表向上天认错之后才有的效果。

    如此一来,以后只要有灾祸,朕就认错一次,时间长了,朕就会威信扫地,这也是不成的。”

    霍去病皱眉道:“此次瘟疫是匈奴人的奸计,为何有人会赖在陛下身上?”

    刘彻呵呵笑了,对霍去病如此直言,非常的欣慰,指着云琅道:“说是匈奴人的奸计,朕信啊,你们也信,问题是你去问问以董仲舒为首的一群人信不信。

    他们才是办事的一群人,想要让他们按照你说的方略去执行,首先就要先说服他们。”

    云琅在心中暗自感慨一下,从他进门,刘彻就没怀好心,前面说的所有话,都是为最后这句话做的铺垫。

    这是刘彻的老把戏了,天知道大汉国有多少臣子,就是被他这样给活活的逼到绝境里去了。

    云琅同样笑道:“微臣这就去一遭太学,见见这位非要把什么灾难都跟天意联系在一起的大家。”

    刘彻哈哈大笑道:“有把握么?”

    云琅笑道:“董公年高德劭,想来不会跟微臣这个后辈过于计较。”

    刘彻非常高兴,指着大殿门道:“速去,速去!”

第六十三章大行令李息

    第六十三章大行令李息

    太学,云琅不是第一次来了,七月的太学正是美景如画的好时候。

    自从曹襄在太学后花园的池塘里作了一首《争渡争渡》的曲子之后,这里就被人称作日暮溪,以前溪亭这个名字反倒被人渐渐遗忘了。

    跟春风路一样,日暮溪也是文人墨客留恋不舍的地方,无论何时都能看到有人在这里游玩。

    遇到大月亮的晚上,不大的湖面上就星光点点,那些携家妓来这里游玩的有钱人们,在大月亮的照耀下,有化身成狼人的嫌疑。

    云琅是白天来的,一身的甲胄让他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

    前些时间在上林苑执行的肃清计划,让上林苑里的人们对他这个卫将军意见很大。

    隐瞒的奴隶数量被拆穿,少数家中蓄有汉奴的人家被惩罚的几乎家破人亡,在上林苑的有钱人看来,这都是云琅造的孽,他身为勋贵却不站在有钱人一方,偏偏要装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恶心样子。

    所以,如今的云琅,在上林苑有钱人眼中,就是一个叛徒。

    只是因为长门宫遭到了匈奴人以及角斗士,鬼奴们围攻之后,这才不敢大声质疑云琅的做法。

    可是,在心底里,就是另外一幅模样了。

    太学早就被董仲舒打造成了一个传播学问的重地,加上汉人天生对学问就有一种仰视感,于是,没如今的太学已经成了一个不许军队,差役,暴徒撒野的地方了。

    云琅穿着铠甲,在他们看来就是对太学的不敬。

    云琅以为就是汉人把学问看的太高,才弄得人间不敢改弦易辙,不敢轻易地做出突破,导致中国学问界出了一个可怕的怪事情越是久远的学说,就越是受到尊重。

    后世的武侠世界也是如此,动不动一项从远古传下来的武术就能灭杀无数后辈心血凝成的杰作。

    似乎越是年代久远的古代人,就越是厉害。

    云琅其实很是想不明白,处在刀耕火种,茹毛饮血时代的人真的已经达到智慧的巅峰了吗?

    不容后辈人更改一字?

    这简直太荒谬了,万万不能让董仲舒形成这种可怕的风潮。

    董仲舒美其名曰在隐居,一个人住在日暮溪上游的一个湖泊的中心岛上,环境美的不像人间,就是这个老倌就不怕在这个潮湿阴冷的地方得上关节病?

    被鄙视的人,自然在日暮溪这种地方找不到船只载他去找董仲舒。

    问过船夫,一个个都说已经约了人,不好违约。

    被刘二往日暮溪里丢了几个人之后,云琅却没有乘坐他们著名的蚱蜢舟,而是径直上了一座装饰豪华的平底大船。

    这样的船都是云氏船厂出品的东西,好些富贵人家都花了大价钱预定了,堪比后世的高级游艇。

    官职到了云琅的地步,欺负人呢,就一定要欺负那些位高权重的,欺负那些撑船的苦哈哈没的被人笑话。

    因此,当一个胖子官家挺胸拦在大船前边准备自报家门好让云琅忌惮一下的时候,就被云琅一脚踢下了大船。

    家仆被打,立刻就有谒者站出来,高声唱道:“鸿胪寺……”

    话还没说完,就被云琅用连鞘的长剑抽在脸上,一头栽倒在水里。

    家将们蜂拥而上,于是,刘二等人自然迎了上去。

    群殴中,没人敢动云琅,家将们一拥而上,目标也只能是云琅的家将们,向云琅动手,基本上就是找死。

    云琅安然无恙的穿过那群小心翼翼斗殴的家将群,走进了大船的前舱。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云琅面前,只见这家伙松开了怀里的歌姬,懒洋洋的对云琅道:“君侯难道就不能再等一个时辰么?”

    云琅走到桌椅的另一侧,从盘子里取了一个香瓜咬了一口道:“一个时辰之后阻拦我的人是谁?”

    鸿胪寺卿大行令李息道:“是主爵都尉汲黯。”

    云琅摇头道:“还是你好欺负一些,送我去见董仲舒吧。”

    李息摇头道:“这可不成,陛下已经是无法无天的性子了,无论如何也该畏惧一些东西才行。”

    云琅摇头道:“问题是陛下从主观上没有畏惧的意思,他觉得是你们成群结队的在压迫他。

    牛不饮水强摁头这不是一个好法子,而且会遗祸无穷啊。”

    李息笑道:“看来你有好办法,为何不早点说出来?陛下太强势,对你我来说都不是好事。”

    云琅摇头道:“借用天道来压制皇帝就会产生一个可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

    “厌胜之术!”

    李息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用一根胡萝卜指着云琅道:“愚夫愚妇的事情也上得了台面?”

    云琅又咬了一口香瓜道:“厌胜之术,你们不怕,那么,巫蛊之祸你们该知道它的威力吧?

    当年就是因为巫蛊,阿娇贵人从九重天跌落尘埃,这仅仅是牛刀小试而已。

    你们一旦坚持邹衍的天命说,那么陛下定会用巫蛊求神的法子来对待你们。

    到时候别说我没有把话说在前头。”

    李息有些焦躁的站起身,如同拉磨的老驴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子之后见甲板上的家将们居然不打了,还相互攀谈了起来,就怒道:“继续打!”

    利息的家将头领冲着刘二给了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又乒乒乓乓的打成了一团。

    云琅一连吃了两个香瓜,胡萝卜他是不碰的,天知道李息刚才用这东西干了什么。

    “左右都不成,你倒是拿出一个章程来啊!”

    “制度,一定要制定制度,即便是皇帝也必须遵守他认可的制度。

    你可以把这种制度认为是一种契约。

    是百姓跟皇帝制定的契约,百姓缴税,出兵养活,保卫皇帝,皇帝就要给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生活环境。

    同样的,臣子们也跟陛下制定契约,臣子们拱卫皇帝,服从皇帝,帮助皇帝治理天下,抵御外敌,那么,皇帝就要给臣子们一个过富裕日子的保证,并且保证不得随意剥夺臣子的性命,能剥夺臣子性命的只有制度。”

    李息沉默半晌,叹口气道:“很难……”

    云琅笑道:“我们运气不好,遇到了陛下这种皇帝,确实是没有法子,却能慢慢的在陛下时代就开始筹谋这样的计划。

    等我们遇到一个弱一点的皇帝,就能愉快的执行这一套了。“

    李息惊讶的道:“这么说,你在等陛下的时代自然过去?”

    云琅大笑道:“我今年只有二十六岁等的住。”

    李息长叹一声道:“我今年五十有三,董公更是到了耄耋之年,等不住的。”

    云琅笑道:“送我去董公那里,他太急躁了,这一次真的不成,瘟疫是匈奴带来的,扣在陛下头上,会遭到陛下愤怒的反击的。

    大汉朝政也就这几年才平安下来,别破坏了目前得之不易的好局面。

    别忘了,明年就要北伐了。

    不干掉匈奴,我们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等我们干掉匈奴,你们想在国内怎么玩朝政都成,没有了外患,只要不伤害百姓,玩出花花来都不打紧。“

    “你到时候会支持董公,并且亲力亲为?”李息满怀希望的看着云琅,他真的很希望云琅,霍去病,曹襄这些注定要成为名臣的年轻人们可以接过他们的担子,继续讲他们的理念发扬光大。

    云琅用力的摇摇头道:“我支持董公,但是,我不会出头,等匈奴被灭掉之后,我要自污一下,然后被陛下远窜边地,等你们争斗出一个结果了,再回长安!”

    “无耻!”

    “开船吧!”

    李息无奈的挥挥手,那个刚刚从水里爬上来的谒者就大喊道:“开船喽!”

第六十四章产业转移

    第六十四章产业转移

    能跟皇帝打擂台的人云琅从来都是佩服的。

    跟皇帝不怀好意争斗的人,云琅更是崇敬。

    跟皇帝作对且能活到现在的人,云琅一般都会带着礼物去探望,因为,再不走的勤快一点,以后说不定就见不到了。

    董仲舒以前喜欢饮酒,喜欢美人,自从在云氏大病一场之后,就喜欢上了喝茶。

    蜀中的春茶,味道自然是清新的,饮一口禾木的清香气息就溢满胸怀。

    董仲舒喝了一口茶,就足足赞誉了一柱香的时间。

    云琅知道,老家伙这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样也好,能一言不发的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也不错,只要看看旁边李息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董仲舒其实也是色厉内荏的一个老家伙。

    “你是陛下派来的说客?”

    云琅不插话,董仲舒只好自己说出来。

    “是啊,被陛下派来的。”

    “这么说,你其实是不愿意来的?”

    “确实如此,如果找董公饮茶谈经,某家急不可耐,如果谈论政事,云琅就兴致缺缺了。”

    “永安侯,卫将军这两个位置哪一个都不容许你避开朝政,说说吧,老夫洗耳倾听。”

    “您还是别洗耳朵了,您一生通达,什么道理会想不明白呢,之所以要逆天而行,不过是您想这么做罢了。

    我来呢,就是做做样子,您不必在意,我们继续讨论茗茶之妙就好。”

    李息在一边冷哼一声道:“拿出你刚才骗我的那些话说给董公听。”

    云琅摇头道:“献丑不如藏拙。”

    “你的意思是在老夫面前你就能高谈阔论,在董公面前你就开始藏拙了?”

    李息勃然大怒。

    云琅抖抖身上的铠甲,甲叶子被他抖得哗哗作响,然后道:“我是武将,以后只用掌中兵刃说话。”

    董仲舒皱眉看着云琅道:“放荡不羁要有一个限度,如果你总是这样避重就轻的,就真的成了一个浪荡子,没可能成为一代宗师的。

    陛下改了宰相府的名字,收回了三公的权柄,内廷的一些奸佞小人居然替代了朝堂上的诸公。

    陛下旨意越过宰相府直接一竿子通到底,县令接陛下的旨意简直是前所未闻之事。

    如此一来,下官对上官没了敬畏之心,人人自危,天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被下狱。

    周勃曰;吾常将百万军,如今方知狱吏之尊贵。君侯难道也想感叹一下狱吏的尊贵吗?”

    云琅笑道:“某家没有一飞冲天的志向,得意之时白日纵酒高歌乃是常事,失意之时,酣醉一场,往日富贵就当是大梦一场,而后披上葛衣放牧牛羊,下地耕锄,也不觉得羞辱。

    董公不必用话来挤兑我,云某一生,既然已经享受过荣华富贵,就不会再贪恋。”

    董仲舒苦笑道;“少年身躯却藏着一个老龟的魂魄,真是怪哉,怪哉!”

    云琅放下茶杯道:“董公安心做学问吧,莫要再起波澜,长此以往,恐怕会被夏侯氏得了好处。

    此次新进官员,夏侯氏占据了一成,并有夏侯氏高弟已经星夜驰骋去了岭南皇长子身边,董公不得不防。”

    董仲舒怒道:“如果不是你的大弟子临阵脱逃,如何会有夏侯氏弟子进驻皇长子身边的事情?”

    云琅拍着桌子怒道:“如果不是你们再三的说皇长子在岭南杀戮过重,失去了君子的仁义之心,成了万夫所指,我弟子缘何要回来?

    你们处处攻讦,处处不满,却看不见大汉国如今朝气蓬勃的模样,再这么下去,那里还能找到勇于任事的人?”

    董仲舒勃然大怒,指着大门道:“滚出去!”

    云琅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对了,我们一定不能和颜悦色的交谈,否则陛下会认为我们是一伙的,你就此罢手,人家会怀疑我们又串通了什么事情。

    告辞!”

    云琅说完就笑嘻嘻的从湖心岛上的木屋里走出来,心中很是愉悦。

    原来这世上终究不存在用命去完成理想的人,至少董仲舒不是,虽然没几年活头了,他依旧希望能够寿终正寝。

    不得不说,董仲舒选择的这个湖心岛确实不错,这个岛屿原本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他来到岛上之后,就在石头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肥沃的土壤,然后移栽来了各种奇松怪柏,铺上厚厚的草皮之后,就成了一个神仙居住的福地。

    周围就是硕大无朋的太学,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意味,最过分的是还有人在湖边修建了很多木屋,大部分都是董仲舒的学生,他们可能觉得住在这里,可以随时向董公请教。

    云琅是被撵出来的。

    伺候董仲舒的小童最是势利不过,才短短的功夫,云琅顶撞董仲舒的事情就传遍了日暮溪。

    一个个站在岸边冲着云琅怒目而视。

    云琅朝他们挥挥手就跳上了李息的大船,在管家生不如死的心态中离开了日暮溪。

    回到扶荔宫的时候,皇帝已经处理完毕了公事,极为难得的拖着蓝田公主在屋檐下漫步。

    见云琅回来了,就抱起蓝田坐在椅子上道:“稳妥了?”

    云琅笑道:“回禀陛下,没人敢冒犯天颜。”

    刘彻笑道:“还是说清楚一些比较好。”

    云琅很不习惯跟刘彻进行这种家常式样的对话,每当刘彻和颜悦色对他的时候,后面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家赶到骊山的鸭子跟鹅发病了吗?”

    云琅叹口气道:“孟大,孟二伤心的快要自杀了,鸡瘟过给了鸭子跟鹅,已经死了三成。”

    刘彻叹口气道:“这就是天灾啊,人力终有穷尽时。”

    “西北理工奉行人定胜天的理念,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在逆天而行,如果有不妥之处,还请陛下降罪。”

    “降罪,降罪,朕不能总是在事后处罚人,事情出来了,解决事情才是第一要务。

    云琅,如何能将瘟疫带来的灾害变成好事?“

    云琅想了一下道:“今后三年内,上林苑不宜饲养家禽,也不易大规模饲养猪牛羊。

    这是坏事,很大的坏事,对上林苑的百姓来说,没可能变成好事。

    如果绕开上林苑,那么,这场只限定于上林苑的瘟疫,对于周边的穷山僻壤之地的百姓来说就是一个大好事。”

    “哦,此话怎讲?”

    “陛下有所不知,上林苑经过这些年的发展,长安,阳陵邑,细柳营,新丰市,这些通都大邑已经养成了吃鸡蛋,禽肉,猪肉,羊肉,牛肉的习惯。

    现在,上林苑不能饲养,那么,对周边的百姓来说就是莫大的好事。

    而上林苑本身就富庶,没了饲养业,对他的伤害不是很大,正好,可以让周边的州县饲养这些家禽家畜,供应长安这些大城里的人。

    没了饲养家禽,家畜业的上林苑,就能变成一个环境优美,秩序井然的地方。

    说实话,上林苑这种密集饲养家禽家畜的做法,其实是很不稳妥的,本身就容易遭受灭顶之灾。”

    刘彻点头笑道:“朕也是这么想的,以前听阿娇说,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朕深以为然。

    既然爱卿也有同样的顾虑,朕不妨就开始鼓励上林苑外的州县开始饲养家禽家畜,看看能不能让他们也变得富裕起来。”

    云琅拱手道:“陛下,想要富裕,就一定要改善道路,最好将关中的城池都用平直的道路连接起来。

    只有把道路改善了,百姓手中的货物才能变成财富,时日一长,民生自然就会好。”

    刘彻点头道:“奴隶众多,留在上林苑终究是祸害,遣发他们修路消磨野性,也是一个好法子。”

第六十五章麻将语言

    第六十五章麻将语言

    刘彻待云琅出奇的温柔,这让云琅极为惊恐。

    他仔细数了一下,但凡是被刘彻温柔对待的家伙最后好像都死的不怎么名誉。

    相反,被刘彻不待见的人一般都能活的风生水起。

    远离刘彻,远离以刘彻为主导的政治中心,是大汉国勋贵们保命的不二法门。

    皇帝满身是刺。

    这就是为什么有人积极的向阿娇靠拢,有人积极地向卫皇后,乃至大长公主长平靠拢的原因。

    实际上,待在扶荔宫也不错,皇帝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政务,只有涉及到一些军略的事情,才会召集云琅,霍去病过来一起商议一下。

    如此一来,云琅每日在扶荔宫上班,午后就能回家了。

    云氏庄园是回不去了,那里最近死了无数的牲畜,按照长平的说法,云氏如今盘踞了无数冤魂,不宜生人居住。

    云琅自然是不在乎的,既然是家,就要有主人居住,没有主人居住的家破败的会更快。

    尽管从扶荔宫到云氏的距离不算近,云琅,每日早出晚归从无例外。

    路上耗费的时间多了,对公事自然就会懈怠,当刘彻不止一次看到云琅张大嘴巴打哈欠的样子后,就给了云琅五天的假期。

    于是,云琅就欢快的离开了扶荔宫,只留下手握大戟披着铠甲给刘彻当护卫的霍去病一人在那里咬牙切齿。

    没了鸡鸭的上林苑,现在基本上就是百里无鸡鸣的荒僻模样,而没了牛羊存在的上林苑更是显得萧条。

    幸好,这里的人家还有大量的奴隶可以使用,虽说干活的效率不如大牲口,却聊胜于无。

    都开始休假了,云琅自然不会再去云氏庄园了,内宅空荡荡的,已经有狐狸在家里哀鸣了,很没有意思。

    百花谷现在很热闹。

    由于这里属于云氏的私人宅邸,家将们封锁了谷口之后,这座山谷就自成一方天地。

    如今成了大汉国最大的赌场……

    大汉国两位地位极为尊贵的女子在这里已经豪赌了两天……

    赌注之大,即便是曹襄这种视钱财如粪土的超级侯爵也看的面如土色。

    再看两位女中豪杰,却面不改色,一车车的金锭往来,如同家常便饭。

    云琅才进门,曹襄就抱着云琅准备嚎啕大哭。

    因为他母亲是在用他家的钱跟阿娇豪赌!

    “输了多少?”

    “六万金了,母亲还在继续。”

    “阿娇赢了?”

    “是啊,她手气好,不断地加码,现在一把已经一千金了。”

    云琅的脸皮微微抽搐一下道:“麻将两个人没法玩吧?”

    “卫皇后也在!”

    “那也只有三人!”

    “还有你大老婆!”

    听到这里,云琅笑了,没有进女人们的战场,而是带着曹襄去了山谷深处的亭子里休憩。

    这里有流泉飞瀑,景色极好,人才进亭子,水汽扑面而来,暑气顿消。

    “你不去阻拦一下?”

    曹襄依旧焦急。

    “有什么好阻拦的,这绝对是好事情,只要这三个女人的立场一致了,不管你赔了多少钱,都可以去你舅舅那里随便加个倍数要回来。

    我保证你舅舅这一次绝对不会打你,还会痛快的把钱还给你。”

    云琅老神在在的毫不在意。

    “你老婆也在输钱。”

    “那有什么,我欠陛下一屁股的债没还呢,不管输多少,从债务里扣除就是了,中间还能多报一些花头,有利无弊啊。

    喝茶,喝茶!”

    曹襄不放心的道:“我舅舅要是赖账呢?”

    云琅轻笑一声道:“别的账会赖掉,只有这笔账他一定不会赖掉。

    她们三个与其说是在赌钱,不如说是在谈判,这场赌局最后的结果一定是阿娇大赢特赢,卫皇后小有收获,母亲输的最多,我老婆有可能会打平。”

    “你是说母亲是在用钱来安慰阿娇?”

    云琅盯着曹襄看了良久,看的曹襄心里发毛,怒道:“快说原因。”

    云琅道:“你看看桌子上的四个人有一个是在乎钱的人么?钱对她们来说不过是一个工具。

    可以算清楚得失的工具。”

    听了云琅的解释,曹襄的一颗心才慢慢回到了原处,尽管曹氏家大业大,没了六万金还是会出大篓子的。

    刚刚喝了两杯茶,滋润过焦渴的嘴唇之后,就看见曹襄的老婆当利公主气急败坏的跑过来,抓着曹襄的手焦急的道:“母亲又输了三千金,我母后也开始输钱了。”

    当利原地跺脚的时候,胸前波涛汹涌的样子云琅自然不会看,扭过头假装正在欣赏瀑布。

    曹襄笑着安慰当利道:“不要紧,输掉多少我找舅舅要回来就是,不妨事。”

    “可是,母后也开始输钱了,明明能赢的,她故意输给了阿娇。”

    当利看着丈夫抱怨,话却是给云琅说的。

    有当利在,云琅一言不发,这早就成惯例了,当利也知道自己在云琅这里不讨喜,话说到之后,就在曹襄不断眨动眼睛的时候退出去了。

    四兄弟说话的时候从来就不允许妇人在场,即便当利也成了长公主,且身份高贵,也莫能例外。

    “母后开始输钱了,这跟你刚才说的情况不符合啊。”

    云琅见当利走远了,这才重新倒了一杯茶道:“那是因为卫皇后如今有求于阿娇,又不能明说坠了她皇后的威风,用麻将来说话再好不过了。”

    曹襄愣了片刻,然后恍然大悟的张大了嘴巴,用手指指着云琅道:“皇长子?”

    云琅喝了一口茶水笑道:“还不算太傻啊。”

    “你说阿娇会支持刘据当皇太子么?”

    “如果蓝田是儿子的话,我们现在恐怕已经跟卫皇后斗得你死我活了,既然蓝田是公主,我看不出阿娇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刘据。

    毕竟,在很久以前啊,阿娇就已经申明自己不掺和夺嫡之事了。”

    曹襄抓抓头发道:“只要阿娇接了卫皇后点的炮,就说明阿娇算是同意帮刘据了是吧?”

    云琅笑道:“孺子可教!”

    “这样一来,我舅舅想要改主意也必须衡量一下得失了是不是?”

    云琅叹口气从亭子里走出来,背着手瞅着眼前的瀑布低声道:“陛下的威势越来越隆,底下的人就没有了安全感,强压之下必有反弹这是一定的。

    现在已经到了人人自危的时候。

    十天前,我去了一遭太学,就是为了游说董仲舒他们莫要借助此次瘟疫的风头来为难陛下。

    这一次虽然压制下去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压制得住。”

    曹襄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这种事又不能提前布置,看局势如何走向我们随机应变吧。”

    两兄弟在亭子里吃吃喝喝的渡过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的时候,还不见阿娇她们的赌局停手,看来她们还是没有谈拢。

    云琅曹襄端着两盘西瓜走进麻将室的时候,首先经过了几十个巨大的木头箱子组成的巷道。

    云琅偷偷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全都是黄金,连白银都没有掺杂。

    阿娇双手扶着麻将桌,坐着一张巨大的带着靠枕的椅子,颇有些气吞天下的模样。

    卫皇后坐在阿娇对面,同样挺直了腰板,打牌的时候眼睛连牌都不看,反而盯着阿娇的表情,随意的出牌。

    长平眉头紧锁,一会看看阿娇,一会看看卫皇后,出的牌也是则乱无章。

    整个麻将桌上只有宋乔一个人在认真的打牌,她的目光只盯着面前的牌,一言不发,脸上汗津津的,看样子非常的痛苦。

    直到阿娇推开自己的牌说了一声和了,从卫皇后面前捡过一张牌放在面前,算是卫皇后点炮。

    云琅才看清阿娇的牌面她的牌杂乱无章,莫要说成牌,连对子都没有。

    宋乔见云琅进来了,如蒙大赦,匆匆的站起来,从丈夫手中接过装西瓜的盘子道:“妾身服侍长辈们,夫君陪三位长辈再打几圈。”

第六十六章纷乱,纷乱

    第六十六章纷乱,纷乱

    云琅呲着大白牙就笑嘻嘻的上了牌桌,他觉得自己今天应该能有好大一笔钱进帐。

    他最喜欢打这种乱七八糟的麻将了,刚才如果不是宋乔心脏受不了,云氏仅靠打牌就成长安的顶级富豪了。

    阿娇轻启红唇,一块嫣红的沙瓤西瓜就被宫女放进去了,她的双手不断地搅动着牌,十指灵活的码好了长城,拿起色子就丢了下去。

    “且慢!”

    长平发话了。

    阿娇自顾自的从面前的长城上取下最顺眼的两摞麻将,不理睬长平。

    阿娇可以不理睬,云琅不能不理睬,忤逆了长平,手又要肿好几天。

    阿娇阴郁的瞅瞅下首的云琅道:“不想发财啊?”

    长平接话道:“有什么章程说出来!”

    阿娇嗤的笑了一声道:“这种话能说吗?

    陛下的心思全部扑在大汉的万里江山上,几个女人没那么金贵!”

    长平看看卫皇后点点头道:“不要太过分。”

    阿娇冷笑道:“你吝惜钱财?”

    长平面无表情的道:“我没钱了。”

    阿娇长笑一声,冲着大长秋弹弹指头,大长秋立刻就命膀大腰圆的靠山妇将一箱箱金子从阿娇这边搬去了长平那边。

    阿娇道:“谁稀罕你们的金子,我就是恨你们当初用龌龊手段害我,今天,不把我陪高兴了,休想要我放下旧日的恩怨。”

    卫皇后似乎长出了一口气,瞅着云琅笑吟吟的道:“抓牌啊,本宫今日打牌的兴致浓厚着呢。”

    云琅痛快的抓了一把牌,卫皇后也跟着抓了一把牌对云琅道:“你弟子还有几天就能回来了?”

    云琅道:“十五天前他还在蜀道上,再有三五天,就该回来了。”

    “岭南战事正酣,马上封侯的好时候,君侯为何会让弟子回来呢?”

    云琅叹口气道:”大军过处,寸草不生,霍光少年心性,不可参与如此凶残的屠杀,免得生起杀心,一发不可收拾。”

    “哦?君侯自己也是少年军功封侯,为何对待弟子却有这样的顾忌?”

    “正因为经历过,才不想霍光再经历一遍,明年,匈奴定然无可逃遁,天下即将迎来最安定的时候。

    这种局面下,胸中有杀心不适合成为一个太平臣子。”

    卫皇后叹口气道:“我皇儿就如此的不值得西北理工高第追随么?”

    云琅笑道:“西北理工门下的弟子只追随我大汉帝国,不追随某一个帝王。

    也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的起到匡扶天下的重任。”

    坐在云琅对面的长平叹口气道:“敬国首先就要忠君!”

    云琅头都不抬的道:“忠君哪里比得上敬国来的长远,西北理工随便一个想法,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孕育发酵最后成长起来,门下弟子又少,那里容得下被杂事牵绊心神。”

    说到这里云琅就抬头看着卫皇后道:“只要有一项想法成功了,就能兼济天下。”

    卫皇后轻飘飘的丢出一张牌道:“比如呢?”

    云琅指指屋子外边道:“比如说研究出治疗瘟疫之症的合用药物来。

    在我西北理工,第一等的弟子要把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到寻找研究方向以及课题上来,第二等的弟子需要协助第一等的弟子将所有的猜想变成现实。

    只有第三等的弟子才会进入朝堂为官,顺便将第一等,第二等的弟子研究出来的东西发扬光大。

    皇后陛下不用忧虑,霍光离开皇长子不是因为时事所迫,或者另有想法,更没有另寻高枝的念头,不过是因为他已经完成了他的职责,该回归本源才是。”

    卫皇后点头道:“如此最好。”

    说着话就丢出一张五万。

    云琅大喜,正要拿过来的时候,却被长平抢了先。

    “和了。”

    云琅瞅着长平清一色的条子,不知道她凭什么会和到五万,瞅瞅面不改色的阿娇以及推倒手中牌的卫皇后,长叹一声,只好推掉手中牌,期待下一次……

    牌局在继续,只不过是在比赛看谁的手快,而不是看谁的牌好……

    “蓝田以后是大长公主,你们没有意见吧?”

    “等我死了,蓝田一定会是大长公主!”

    “只要我不死,蓝田就一定是大长公主!

    “富贵城以后的主人是蓝田,你们没有意见吧?”

    “富贵城不能扩充,只限于眼前的规模!”

    “富贵城的官员必须是朝廷任命……”

    一场牌打下来,云琅昏昏欲睡……

    傍晚的时候,云琅跟曹襄两个人被撵出了百花谷,如今这座山谷里装的全是妇孺,云琅,曹襄两个大男人留在里面不合适。

    曹襄家就在左近,两人没有地方去,只好回到了曹氏。

    当云琅,曹襄两人对坐饮酒的时候,身边只有曹襄的平妻牛氏在伺候。

    此时的牛氏已经没了刚刚嫁给曹襄时候的精气神,整个人低声下气的,看样子被当利公主收拾的不轻。

    曹氏的金子又被送回来了,云氏的金子也安然的回到了库房,当然,阿娇,卫皇后来的时候就没拿金子。

    就像一场游戏结束之后,游戏道具回归本来面目一般。

    “就是这个样子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兄弟就像浪尖上的小船,起伏不定,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还要面对多少浪涛,才能安静的活下去。”

    曹襄多少有些颓废,直到现在,他发现自己依旧没法子掌握自己的命运,这让他很是难过。

    母亲一心想要把刘据推上皇位,甚至为此着了魔。

    云琅永远在立储的漩涡边缘晃荡,有时候看似已经混在漩涡里了,一个转身之后就会发现,他好像又从漩涡里的出来了。

    对此,曹襄非常的羡慕。

    “信儿……”

    牛氏终于忍不住了,问起儿子的状态。

    “想看你儿子了,就去云氏看,哪怕是住上几天也不妨事。“

    曹襄摇头道:“去你家见儿子,她倒是痛快了,就是回来的时候遭罪。”

    云琅嗤的笑了一声,指着曹襄道:“一个长公主就把你祸害成这样了?”

    曹襄的筷子在饭盘里扒拉几下,一副很没有食欲的样子,最后丢下筷子道:“当利帮我挡了三次灾祸。”

    牛氏也低声道:“如果不是长公主在诚心诚意的帮阿襄,我也不会对她低眉顺眼。”

    云琅没有问当利帮曹襄挡了什么灾祸,曹襄不说,就证明这些事情不该他知道。

    “陛下最近对我非常的亲近,在扶荔宫的时候,我们甚至还能平和的说几句话。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陛下为何对我如此亲近,想要找出原因,阿襄你知道吗?”

    曹襄喝了一口酒摇头道:“自从长门宫被匈奴人围攻之后,长安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心惶惶的。

    我听说王温舒有一份秘密的文书交给了陛下,陛下火冒三丈,最后却把这份文书给烧掉了。

    我推测,这份文书里应该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这东西牵涉的人又太多,导致陛下手头无人可用。

    所以才开始启用你跟去病。

    既然要用你们,亲切一些总是必然的,我觉得你不要多想,就这么混下去,等到明年出征之后,就万事大吉。”

    云琅叹口气道:“战争永远是转移国内矛盾的利器,征伐匈奴之后,陛下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利器可用了。

    只剩下强硬镇压这一个手段了。”

    曹襄吃了一块肉,吃了好久从嘴里掏出一小块骨头来,放在面前仔细的看着,却不愿意说话。

    云琅转头对牛氏道:“你的信儿现在很好,学业进步很快,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已经有了几分学子的模样。

    有苗不愁长,再过几年,你再见到他,就会觉得此生没有辜负。”

第六十七章霍光回家

    第六十七章霍光回家

    “上林苑还是那般死气沉沉!”

    霍光从战马上跳下来,抓起一把泥土揉碎看了看,然后就任由细细的沙土从指缝里流走。

    “听说现在正闹疫病呢,有些荒凉也是应该的。”

    背上背着两柄长刀满脸胡须的狗子也从战马上跳了下来,跟越发俊美的霍光站在一起很是相称。

    “站在这里就能闻见从皇宫里传来的腐臭气息!”霍光抽出长刀一刀斩在一棵带有刀疤的柳树树干上,碗口粗的树干应声折断,跌落在地上。

    狗子笑道:“走的时候你就用刀子祸害了这棵树,怎么,回来之后就要彻底地断绝人家的生机?”

    “我走的时候,给它留下了一线生机,回来的时候它居然长得半死不活的,这样的废物,留它作甚?”

    狗子觉得霍光现在好像很不讲道理。

    眼看着霍光跃上马背,狗子也跳上马背,一行人在官道上纵马狂奔。

    岭南之行对霍光的改变太大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变成目前脾气暴躁的少年,这绝对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造成这话总变化的原因,就是无休止的杀戮。

    当一个人每天都做着与自己信念相违背的事情,迟早有一天会变成疯子。

    霍光只是变得乖戾了一些并不奇怪。

    经过阳陵邑的时候,霍光停下战马,思忖良久,还是驱马进了阳陵邑。

    霍家的宅邸就在东城门不远处,穿过柿子街就能看到霍氏黝黑的大门。

    霍家的院子里种植了很多柿子树,夏天刚刚过去,树上的柿子还是青色的,也没有特别的饱满。

    霍光下了马,拍了拍门环,不大功夫,大门打开,开门的老苍头看到霍光那张脸,忍不住哆嗦一下,连忙施礼。

    霍光将马鞭子丢给了老苍头,大踏步的向内宅走去。

    才过中庭,他就看到一群穿着花花绿绿衣衫的女子正在中庭嬉戏,而他的父亲霍仲孺则用手帕蒙着双眼,在跟这些女子们追逐嬉戏。

    十四岁的霍光已经有些器宇轩昂的模样了,那些女子陡然见到一个英俊的少年郎,忍不住停下脚步,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少年郎。

    其中一个眼睛灵动的红衣少女还冲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又指指晕头转向的霍仲孺,希望他能快点离开,免得被霍仲孺呵斥!

    霍光的脸色阴沉如水,随着他的护卫一个个来到中庭,这些女子终于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

    有甲士护卫的人自然就是贵人。

    于是,女子们一个个靠着墙站立,一声不吭。

    嘻嘻哈哈的霍仲孺扑空了好几次,终于捉到了一个,哈哈大笑道:“红娃,终于捉到你了。”

    霍光冷冷的道:“父亲,我回来了。”

    喝酒过多的霍仲孺全身抖动一下,僵在了那里,胯间有尿水淅淅沥沥的流淌下来。

    霍光抬手摘掉父亲脸上的手帕,扶着他来到栏杆处,让他坐下,然后对那群女子道:“伺候老大人更衣。”

    呆滞的霍仲孺被女子们簇拥着去了后宅。

    霍光叹息一声问狗子:“我很可怕吗?”

    狗子苦笑道:“一点都不可怕,只不过啊,你就不该来看你父亲,你的到来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惑,打乱了他已经习惯了的生活。”

    霍光摇摇头道:“是他做的不对。”

    “他是你父亲。”

    “这天底下难道只允许父亲训斥儿子,就不允许儿子训斥父亲吗?”

    狗子道:“他是你父亲。”

    霍光冷笑一声道:“达者为先!”

    说罢就走进了乱糟糟的中庭,也不见仆役过来伺候,正要发火的时候,那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子走过来轻声道:“家主病体不适,公子不必问安了。”

    霍光站起身,想要进后宅,却被狗子给拉住了。

    霍光沉吟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对狗子道:“看来只有云氏才是我的家。”

    “那就去云氏庄园,我老婆还等着我呢,两个匈奴女人没人看着,说不定已经闹出乱子来了。”

    阳陵邑到云氏庄园,原本是要走一天一夜的,自从修通了官道之后,纵马狂奔半日就能到。

    不知为何,霍光却没了去云氏庄园的心思,准备带着一群眼睛发绿的家将们去春风楼。

    才走出家门,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大门外,车门开着,一个身着鹅黄色衫子的少女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霍光心头一热,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丢给家将们,自己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

    狗子呵呵笑道:“有金子,我们兄弟今夜不醉不归。”

    众家将轰然应诺,迫不及待的向春风楼方向跑去。

    “耶耶要我来接你。”

    云音有些羞涩,一年多没有见到霍光,多少有些陌生。

    霍光舒服的躺在马车上,指着逐渐远去的阳陵邑道:“我以为他会改变,没想到,什么都没变。”

    云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焦急的道:“你不能再打你耶耶了,这不好。”

    霍光烦躁的道:“我没打他,他见到我就尿裤子,我有什么办法。”

    “尿裤子?”

    “对啊,见到我就像见到了鬼。”

    “云哲都不尿裤子了,我告诉你啊,耶耶新收的几个弟子一点都不好玩。

    曹信是个哑巴,你的两个侄子一个侄女是三个混蛋,李禹是一个爱哭鬼,天啊,谁能想到一个长得肥肥壮壮的家伙居然害怕蜘蛛!

    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就要闷死了……”

    不用霍光问,云音自己先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话,直到发现霍光已经睡着了这才停止。

    没了话语的催眠,霍光自然就醒来了,揉揉眼睛道:“怎么不说了?”

    “你在睡觉!”云音有些恼怒。

    “我睡着了也能听见你说的话。”

    “哦,是啊,我差点忘记了,你有过目不忘之能……你继续睡,我说我的。

    你知不知道,张安世被耶耶收归门墙了,现在整日里要我们叫他二师兄,阿光,你能不能揍他一顿啊?

    前天的时候我问了他一句你走到哪里了,他居然说我是傻女人等男人。”

    霍光笑道:“他这话可没说错,你就是我老婆。”

    “不成的,我们还没有成亲,不是你老婆。”

    “怎么就不是了?我说是就是!”

    跟云音说话对霍光来说是最愉快的事情,说话的时候根本就不用动脑子,嘴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知道不,我娘回家了,虽然她的钱都被大娘拿走了,我娘好像很高兴,即便被大娘训斥了,也不在乎。

    你说怪不怪?

    在以前啊,都是我娘骂别人,从来都没有被人骂过,我想要去找大娘,还被我娘给抓回来了,还说我年纪小,有时候分不出对错。”

    嘴里吃着西瓜,耳边听着云音那些冒着傻气的废话,心情愉悦的快要飞起来了。

    “这他娘的才是回家的模样。”

    霍光忍不住低声骂了出来。

    “不许说脏话,耶耶前天也说了脏话,就被大娘撵出卧室了,只好去跟三娘睡。”

    霍光擦擦手,将手垫在脑后,愉快的道:“师傅现在还不是大师娘的对手?”

    “不是的,我娘说,我耶耶是故意的,他早就想去三娘那里睡觉,故意惹怒大娘好达到目的。”

    霍光抬头咬了一口云音手上的西瓜,吃下去之后钦佩的道:“声东击西啊,师傅已经深得兵法奥义。

    你娘这样说师傅是不对的,她其实希望师傅去她那里睡,好了,不说长辈的闲话了。

    阿音你告诉我,我以前住的那座小楼还在吧?”

    云音连连点头道:“给你的那两个丑丫鬟也在,现在啊,她们全部归丑庸姨姨管。”

    霍光又看了一眼满脸稚气的云音,不由自主的摇摇头,这一刻他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时隔一年多,云音还是没有长大。

第六十八章清除后患

    第六十八章清除后患

    霍光不愿意去百花谷,那里全是女人跟孩子,他自认为年纪已经大了,就该跟那些人有一些差别才对。

    回到熟悉的小楼里,东看看西看看,发现自己临走时没有来得及收拾的书本,依旧摊放在桌子上,连页码都不差。

    去年插在花瓶里的那一枝桃花花瓣落尽,只留下干枯的枝干还留在花瓶中。

    看到这些,霍光不由得笑了,家里的仆役们依旧记得自己的生活习惯。

    对这里只做清扫,绝对不会弄乱布置。

    床上的羊毛毡看样子是新的,被褥也是新的,枕头蓬松,窗户上绷着洁白的纱,微风吹来,阵阵荷花的香味扑鼻。

    荷花缸里面的红鲤鱼却没有长大多少,和它同样品种,同样大小,饲养的长在荷塘里面的红鲤鱼,现在都有一尺长了。

    “小郎君要在澡盆里洗澡,还是去温泉池子?”

    丑庸不断地搓着手,一脸期待的站在门口问霍光。

    霍光郁闷的看一眼丑庸,这婆娘疯了,以前小的时候任她摆布,难道现在也需要她帮着洗澡?

    “去温泉池子。”

    “温泉池子太大,我把温泉水拎过来倒进澡盆,这样洗的干净的一些。”

    “我已经长大了!”

    霍光阴郁的道。

    丑庸撇撇嘴道:“能有多大?”

    霍光的喉咙里发出一阵类似老虎咆哮的低音,拎起丑庸刚刚准备好的小木桶,扯了一条晒干的毛巾就去了温泉池子。

    舒服的泡进池子,全身传来一阵蚂蚁噬骨般的酸麻,霍光忍不住呻吟一声,然后就缓缓闭上眼睛,现在越是难受,等一会就越是舒服。

    滑腻腻的温泉水拍打着胸口,霍光昏昏欲睡。

    “你这只死胖子如果再这么猥琐的看着我,我就打你。”

    霍光本来不想说话的,只是蹲在他头顶上的张安世实在是太过份。

    “啊,大师兄,我是来给你送点心来的。”

    张安世说完话,就赶紧把一个很大的木盆放在水面上。

    “这里有你最喜欢吃的鸡蛋糕,跟蜂蜜麻花,西瓜水也帮你榨好了,特意加了糖霜跟冰块,又冰又甜。”

    霍光点点头,从盆子里拿过一块干毛巾擦手之后,就提起一根粗大的蜂蜜麻花啃咬起来。

    “大师兄,你要提防那个该死的金日,他这些天总是围着师傅转,我觉得他似乎想要加入我西北理工。”

    霍光淡淡的道:“他进不来。”

    “不对啊,师傅好像很看得起他。”

    “我也很看得起金日,这并不代表他就要进入我西北理工门墙之内。”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西北理工连那些勋贵子弟都不收,怎么可能会收留金日?

    你想多了。

    胖子,我问你,蜀中的收益总账算出来了没有?师傅马上就要给陛下上缴钱庄的份子,这件事马虎不得。“

    “没有呢,蜀中的收益太零散,不好算,中间还牵涉到多重收益,想要一个准确数字很难。

    不过啊,给陛下今年上缴的六万金已经齐备,时候一到立刻就上缴,我会亲自跟着看的。”

    张安世见霍光泡温泉泡的舒服,也脱掉衣裳跳了进来,霍光嫌弃的向边上让让,一个个好好地少年人,现在居然变成了一个油腻的胖子,这很难让人接受。

    “明日开始跟随何老练武。”

    张安世连忙摇头道:“我的事务太多,恐怕没有时间,师兄放心,我自己会安排的。”

    霍光笑道:“把你手头的事情全部停下来,这段时间就跟着何老练武,等你体型差不多瘦下来,就该去大司农儿宽府上提亲了。

    人本来长得就不好,如果再胖,就没眼看了。”

    张安世摇头道:“耶耶就这样,她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她呢。

    男子汉大丈夫的身体魁梧粗壮一些有什么不好?”

    霍光笑道:“你马上就要去当官了,你以为官员就不用讲仪表吗?”

    张安世笑道:“胖子一样做官!”

    “让你减肥是为了提高成功率,不论是当官的成功率,还是提亲的成功率,都跟你的长相息息相关,到时候丢了人,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怎么觉得我就像是一个货物啊?”

    霍光吞了一块鸡蛋糕若有所思的道:“其实都差不多,想要得到总要失去一些才会平衡。”

    张安世嘿嘿笑道:“你让我去减肥,是不是要把我从蜀中账目这个烂泥潭里拉出来啊?

    实话告诉我,蜀中的事情真的很不妙么?”

    霍光点点头道:“蜀中本来只够十个人贪污的,现在一下子进来一百个,肯定会出问题。

    这个时候就要做出取舍,你对蜀中的印象来自于账目,而我呢,就是安排这个乱局的人。

    做事情一定要有始有终,云氏要在蜀中攫取巨大的利益,却不想要跟随而来的麻烦。

    找替罪羊,找冤死鬼是一个逐步渐进的过程,我们现在就要撤退了,就该打扫掉自己进去时候踩出来的脚印。”

    张安世点点头道:“既然是这样,关中跟蜀中的关节我来处理,你只处理蜀中,这样快一些。

    现在长安的气氛很不对劲,人人都醉生梦死的,好像过了今天没有明天。

    手尾处理的越是干净,越好。”

    霍光沉吟片刻道:“不要全部收拾干净,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让人家抓,大汉朝的酷吏都有一颗锲而不舍的心,他们已经从主观上认为无官不贪。

    猛然间出来一个洁白无瑕的,那就太刺眼了。”

    张安世道:“那些事情是可以留下来的?”

    霍光长叹一口气道:“铜!”

    “太大了吧?”

    “太小了,人家会以为我们拿他们当傻子耍。”

    “那好,我要控制一下量,控制在贪婪的范畴之内,不能让人家认为我们在图谋不轨。”

    云琅正在书房里写大字,这是他镇定心神的好法子。

    霍光给他讲述了他进入蜀中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云琅即便是有准备,也被霍光说的内容吓了一跳。

    万万没想到,卫皇后,母亲,以及刘据他们会走的这么远,如果霍光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么,在母亲跟卫皇后的帮助下,汉中,这片刘邦赖以起家的地方,已经成了刘据个人的帝国。

    并且他们并不满足肥沃的汉中,还正在向蜀中渗透。

    霍光之所以揭发刘据以及他自己的贪渎行为,纯粹是为了快速的把自己从漩涡里摘出来。

    在这一点上,云琅跟霍光的看法是一致的,太子的权力只能来自于他的父亲,而不能来自于他自己。

    “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的,你不能抢!”

    这句话让刘彻讲出来,再合适不过了。

    对一个权力野兽来说,任何向他夺权的行为,都是他的生死大敌。

    老虎或许不会吃自己的儿子,但是,龙!会!

    褚狼走进云琅书房的时候,霍光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看书,张安世跪坐在毯子上整理一些卷轴。

    云琅坐在桌子后面,用茶碗盖子轻轻地敲着茶碗,三个人没有一个在状态的。

    “谢长川的管家谢永,这个人要死于意外。”

    张安世从卷轴堆里取出一张卷轴拿给褚狼道。

    “这个人完全避不开是吧?”

    云琅轻声问道。

    “避不开,钱庄想要便宜的铜,弟子贿赂了这个人,坑了谢长川一把,账目虽然做的很平,如果此人反水,我们一定会被揪出来问责。

    而那些因为便宜多出来的铜,又被我以高价报给了钱庄,中间的差价很大,全被我们吃了。”

    “有多大?”

    “七成利!”

    霍光放下手里的书本,皱着眉头道:“那就留他不得。”

    云琅点点头道:“不能留,一旦他出了岔子,牵扯太广了,后果太严重,甚至会毁掉刚刚走上正途的钱庄。

    褚狼,你亲自去办吧!”

    褚狼接过卷轴,仔细看了卷轴上的那个人像,确认已经全部记在心里了,就把卷轴还给了张安世。

    张安世随手就把卷轴扯碎,丢进正在着火的火盆里,很快,就化作了一堆灰烬。

第六十九章三个坏蛋

    第六十九章三个坏蛋

    事情安排下去了,云琅心中并不愉快。

    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子,终究还是叹息一声。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我们不能急功近利的做事情,哪怕慢一点,也不要急于求成。

    我们的目标不是钱,任何利益对我们来说没有太大的作用,我们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创造一个适合我西北理工生长,繁衍的环境。

    现在,你们两个都犯了这个错误,目标都没有找对,真是愚不可及。

    杀人灭口这种事算不得大事情,然而,做了一次,以后就会继续用下去,长此以往,就只剩下这一种手段了。

    真正的智慧是接纳,外不起分别,内不生对立,团结所有能团结的人,如此,才能与天斗,与地争,最终跳出三界外,成就真正的无上功业。”

    霍光站起身垂手而立,张安世也跟着站起来站在霍光身边。

    云琅知道这两个家伙的心里还是不服气的,让两个自认智慧过人的少年在面对一群蠢货的时候,不生出激进之心是不可能的。

    这种错觉很容易让他们产生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态,从而反应在做事上。

    他们与大汉人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于常人。

    云琅讲了太多后世的故事给他们听,他们很喜欢,也很喜欢模仿一下,这就导致他们他们在大汉的人群中格格不入。

    后世的教学手段可能会迅速的让一个人成熟起来,与此同时,疑问一切的教学方式也会让他们无视权威。

    现在,这两个混蛋最乐意干的事情就是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玩弄于掌心之中,而对方无法查觉犹自沾沾自喜。

    “如此说来,你们准备让谢长川来顶缸?”

    “他最贪婪,所以他的仆人也贪婪,以至于所有追随他的人也贪婪。”

    “会伤害到谢宁吗?”

    “不会,自从谢宁不愿听他父亲的安排,决意自立门户,而谢长川又在五年中给谢宁生了三个弟弟,因此,谢宁已经成了谢氏的弃子。”

    “卫皇后他们在汉中,以及蜀中安排的局面会被破坏么?”

    “不会,都是皇族,又没有谋反之心,皇帝只能训斥他们,压制他们,不会对他们下手的。”

    “事事总有意外,要小心从事啊。”

    霍光拱手道:“会的,蜀中的事情,在我回来之前,已经处理完毕了,卓王孙接替了我们暗中留存的基业,他也不知道是我们故意留给他的,他甚至杀掉了那个孙姓商人,以为基业是通过抢夺得来的。

    所有事情,云氏并未出面,所有货物几经周折,最终还是落进了我们手中。

    即便是有人来查,也只会查到我们从某某人那里平价买到了一些货物,绝对想不到,整个产业链全是我们在暗中控制。”

    云琅瞅着霍光微微泛红的眼睛,拍拍他的脑袋道:“杀了很多人是吧?”

    “十一个。”

    “有你很看好的人?”

    “有。”

    “有对你有恩的人?”

    “没有!下不去手。”

    “以后试试不用杀人就能清除后患的法子。”

    “师傅,没有那样的法子!”

    “有的,一定有。”

    “弟子不敢冒险。”

    霍光已经形成自己独立的思维了……

    他在岭南的经历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艰难,不仅仅要面对自己的内心良知,还要兼顾所有人的利益。

    问题是,要了良知就没了利益,良知与利益根本就是背道而驰的两件事。

    所以说,云氏获得了多大了的利益,霍光就丢掉了多少良知。

    云氏在艰苦时期经常吃鲇胡子鱼,只是贪图这种鱼的油大,很适合进补。

    实际上,鲇胡子是一种杂食性的鱼类,最喜欢吃水中腐烂的生物。

    以云琅的洁癖性格,如果不是实在没法子,他不会吃这东西的。

    但是,霍光喜欢,超级喜欢,尤其喜欢师傅亲自烹调出来的鲇胡子鱼。

    在霍光回来之前,云琅就命人准备了两条肥硕的鲇胡子鱼,养在清水里去除污物。

    已经养了十天了,除过换水,一点食物都没有喂,直到清水再也没有变浑之后,才算是彻底把这两条鱼弄干净了。

    做这样的两条鱼没有什么特殊的技巧,只要重油,重香料就成。

    红烧出来的鲇胡子撒上香葱之后就香气喷鼻。

    师徒三人蹲在小厨房里围着一个小桌子吃鱼。

    云琅就吃了两口,接下来就一直在喝酒。

    霍光跟张安世两个倒是吃的满嘴流油。

    等霍光吃饱喝足了,云琅就对霍光道:“你接下来继续进学吧,以后要执掌西北理工的,如果学问比不过别人,你也没脸说你是大弟子。”

    霍光抬起头道:“师傅要我修心养性么?”

    云琅点点头道:“以前听一位高人说过,一个人的本事一定要跟一个人的心性修养相匹配。

    如此,才能相辅相成,不至于走火入魔。

    实际上,我们师徒三人现在都有些走火入魔的倾向。

    我在上林苑布局,安排二十年后的事情,你在蜀中,汉中布局,破坏别人来之不易的基业,免得将来大汉国又出现一个分裂的局面。

    安世用钱,在长安掀起滔天巨浪,为我们两个打掩护。

    现在看来,成效不错。

    可是呢,我们三个却变得有些不伦不类了,我们本着最慈悲的心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我们认为没有错,认为这是前进路上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可是啊,别人恐怕不这样看,那些被我们杀死的人也不会这样看。

    太注重大局,而忽视细节的人呢其实是残忍的。

    很早以前,我是极为鄙视这种人的,现在,我成功的变成了我昔日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所以说,接下来,不仅仅是你要开始读书,我也要开始读书,而安世就要去完成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娶妻!

    无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

    你们两如果心中还有心结没有解开,那就不要解开,反正三个坏蛋中最坏的一个坏蛋是你们师傅我。

    只要你们一旦不痛快了,就这样想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师傅要求我去做的。

    你们不妨这样想,时间长了,就会感到很舒服。”

    张安世嘿嘿笑道:“弟子岂是揽功诿过之辈。”

    霍光笑道:“弟子以后一定会这样想的。”

    云琅仰天大笑,举起酒杯道:“安世是个言不由衷的傻瓜,我们饮甚!”

    师徒三人的酒杯在半空中重重的碰一下,然后相视一笑,痛快的将酒浆倒进嘴里。

    就在他们师徒三人在自家的小厨房里饮酒的时候,富贵城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今年的秋季马上就要到来,天南海北的客商源源不断的走进了富贵城。

    临县侯谢氏的大管家谢永这两年一直都是富贵城中最受人欢迎的人,仅仅一年时间,他就被富贵城中的商家誉为‘财神’。

    因为,不管你想要什么货物,谢永那里都有。

    尤其是从西南来的货物,更是应有尽有。

    其中,以朱砂,粗铜,蜀锦,蚕丝,药材,香料为最。

    好不容易摆脱了一群对他嘘寒问暖的商贾,谢永长出了一口气,就安步当车来到了他最熟悉的文昌街。

    文昌街东西长两里,就在太学里面,这条街几乎贯穿了太学,将硕大的太学分割成两半。

    一半是学堂,一半是住宿地。

    太学祭酒董仲舒原本是不同意让低贱的商贾进驻太学的,是谢永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终于打动了董仲舒的心,亲自接见了这个身份低微的人。

    要知道,即便是他的家主谢长川,见到董仲舒也是被呵斥的对象。

    没想到,谢永离开董仲舒居住的湖心亭的时候,年迈的董仲舒亲自送他到码头,这在学子中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然后,原本只有云氏文房四宝以及书籍店铺可以进驻的文昌街,一下子就成了富贵城中最繁华的商业市场。

    谢永路过云氏买卖文房四宝跟书籍的店铺,嘴角轻轻地咧一下,极为不屑。

    “买这些东西能得几个钱!”

    谢永唠叨一声继续前行。

    谢氏还有两间铺面正在修整,准备加盖两层,如此拓宽空间之后,在这里开一间专门为士子们服务的歌舞宴会场所应该是很不错的。

    高高的毛竹搭建的脚手架上站满了工匠,谢永仔细看了一遍,没见到偷懒的,这让他非常的满意。

    就在他准备进入其它店铺喝口茶的功夫,就听见有人在大喊:“闪开啊……”

第七十章聪明人跟傻子

    第七十章聪明人跟傻子

    一个人的身体里有七成左右的物质是水。

    因此,当一个巨大的压舱石完整的拍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就起到了一个挤压脱水的过程。

    只不过这些水都是红色的……

    脚手架倒塌了,脚手架上起重用的配重石自然就被甩飞了,最后准确的落在谢永的身上,没最后榨干了他身体里的每一滴水份。

    为了达到这个效果,褚狼做了很多准备,并且仔细的请霍光帮他计算过石头的落点。

    这样一来,他只需要让谢永在合适的时间处在合适的地点上就好了。

    没人知道在脚手架倒塌之前,谢永曾经被两个伙计模样的路人推着跑,原因就是他先前站立的位置不太对。

    推到合适的位置之后,谢永正好就处在四块配重石的落点上,很准确,他是被第二块配重石压成肉饼的。

    大家都在逃命,谢永的死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直到身死,人们才想起在逃跑的时候似乎听见了一声悲惨的叫声。

    这样的悲惨的事故偶尔会出现在人们的闲谈中,很快就被人们淡忘了。

    谢氏似乎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一件飞来横祸引起的死亡事件而已。

    更何况,谢永死后,还有更多的人希望能坐上谢永空出来的管家位置。

    谢永之所以受人拥戴,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是谢氏的管家,手里掌握着大量的财富与资源。

    谢长川在处理谢永后世的时候,突然发现谢永的家财出乎他预料的多。

    仔细的查账之后,才晓得,在过去的一年中,谢永贪墨了他大量的钱财。

    于是,在搜刮光谢永的家财之后,谢永的家人就被赶出了谢氏,而后便不知所踪。

    “谢永的家眷都死了。”

    张安世放下手里的账簿对坐在对面看书的霍光道。

    “谢长川下的手?”

    “是的,褚狼亲眼所见。连埋尸体的地方都知道。”

    “谢长川没有毁尸灭迹,就这么埋了?”

    “是啊,粗疏的惊人。”

    “谢永没有留下账簿什么的?”

    “没有,谢永的记性很好,好多大买卖都装在他的心里,从不见诸于文字,这也是我当初找谢永合作的原因。”

    “你跟他开始合作的第一天就想弄死他?”

    “是啊,毕竟是脏活,干了之后有辱师傅的名誉,我本来连师傅跟你都不想告诉的,就是担心万一出事了我好一个人承担,没想到被你跟师傅发现了,就成了我们三个人的罪孽。”

    霍光放下手里的书本抬起头道:“这种事不能隐瞒,一人计短,三人计长,加上现在时局不好,我们多小心一点没有坏处。”

    张安世点点头道:“记住了,师兄,你说我是不是该把这笔章彻底抹掉?该怎么消除掉呢?”

    霍光接过账簿看了一眼道:“想要账目合适,主要是收支一定要平衡,这么大的一笔进项,你需要慢慢消化,不能突兀的消失掉这么大的一笔进项。

    否则,在查账的时候会有人发现端倪。

    我建议你分解收益,将进项小额化,然后加大某些常务支出,尽量不要集中消核进项,最后将这一笔进项消弭于无形。”

    张安世点点头道:“用什么名目好呢?”

    霍光举起桌子上的折扇,敲敲张安世的脑袋道:“陛下千秋节的支出,皇后寿诞的支出,阿娇贵人平日往来的费用,大长公主跟大将军寿诞,年礼的费用,还要加上咱们家跟所有藩王,勋贵,官员人情往来的支出,往大里写上个一两倍就是了。

    剩下的就能用在我们日常救灾,施粥,捐助,济贫,助学,求医,舍药上。

    这些数目大了,师傅脸上也好看一些。”

    张安世笑道:“也是,除过陛下就咬死了牙关只要金子之外,其余人家的贺礼大部分都是我们自产的东西,比如精美的瓷器跟茶叶就是一例,这东西全是孤品,不好给价,就如师兄所说,我们统统加价五倍,应该没人有意见。”

    霍光嘿嘿一笑,摇着折扇瞅着窗外的荷塘道:“金日是不是只要来家里,就会去外宅的书房?”

    张安世转头朝荷塘边上看书的金日看了一眼笑道:“他在等霍三呢。”

    “为何要等霍三?”

    “因为他要帮霍三完成作业,好让霍三教他《基础算学》,这家伙求学之心甚是浓烈,现如今已经学完了加减乘除四则运算,马上就要接触到求未知数了。

    我看了他最近借阅的书了,他已经开始预习一元一次方程式,进度可能比霍三要快。”

    霍光笑道:“霍三能教他到几时?”

    “人家不管啊,只要进益就锲而不舍,说实话,就他求学的这个劲头,以及进学的速度,当一个匈奴人实在是可惜了。”

    霍光笑道:“他其实应该来找我求教的,我一定会教他的。”

    张安世盯着霍光的眼睛看了良久都没说话。

    霍光笑道:“怎么了,难道我教不了他?”

    张安世摇头道:“如果我是金日,我也不愿意跟你学,跟霍三学,走的至少是正确的大道,跟着你学很可能会走进死胡同,求学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敢冒险。”

    霍光大笑道:“多少有些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意味,罢了,就遂了他的意。

    至少能逼迫霍三上算学课的时候认真些。”

    金日知道霍光回来了,现在还不是见霍光的时候,见霍光需要做一些准备,在至少要把跟霍三的交易处理完毕才成,否则,一旦被霍光拆穿,那就难堪了。

    云氏主人已经全部回到了云氏庄园,这场酷烈的瘟疫仅仅肆虐了上林苑一个月,就快速的消褪了。

    这跟传染病的病毒强弱有关,要知道,传染病的病毒也会有一个衰减的过程,往往在初期的时候最为可怕,而匈奴人弄来的疫病,已经在衰减的半途上。

    即便如此,鸡瘟已经消灭了上林苑九成以上的鸡,鸭子跟鹅也损失过半。

    至于猪瘟,羊瘟,牛瘟,更是让上林苑的百姓损失惨重,一时间,上林苑再也看不见牛羊成群的场面了。

    孟大,孟二从骊山赶着残余的鸭子跟鹅回到云氏的时候,孟大的头发甚至变得有些斑白了,孟二也似乎苍老了十岁有余。

    他们兄弟两才是匈奴人此次戕害最严重的人。

    两个爱鸡鸭鹅成命的人,眼看着心爱的家禽一批批的死掉,自己还要亲自拌着石灰填埋,孟大,孟二那种痛断肝肠的模样,让人不忍卒睹。

    “这些鸭子跟鹅的命大。”

    孟大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对霍光道。

    霍光叹口气道:“少了很多。”

    孟二摇着大脑袋道:“命大的跟命大的交尾,就会产出命更大的鸭子跟鹅,我们迟早要培育出不怕鸡瘟的鸭子跟鹅!”

    霍光闻言大吃一惊。

    连忙将扇子插在脖子上,整理了衣冠之后,郑重的朝孟大,孟二施礼道:“我兄所言极是,霍光浅薄,惭愧,惭愧!”

    孟大沉声道:“我要好好的吃一顿,然后睡几天,不困了之后就会着手挑选种鸭,种鹅。”

    霍光立刻唤来了厨娘,吩咐她们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弄出一桌最丰盛的饭食来。

    厨娘匆匆的去准备了。

    孟二拉住霍光的手抽泣着道:“你帮我跟我媳妇好好地说说,不是我不回家,是回不了家。

    让她莫要打我。”

    霍光咬着牙齿道:“她敢打你,我就打她,打死她。”

    话音刚落,就看见孟二暴跳如雷,揪住霍光的脖领子怒吼道:“我让你求我老婆莫要打我,谁要你打她了?你难道不知道她刚刚生了孩子,身体不好吗?”

    霍光目瞪口呆,被孟二的口水喷了一脸,再三保证,并且发誓赌咒绝对不打小虫,只为孟二求情,加上厨娘喊他们兄弟先吃一碗面条垫垫肚子,这才被孟二放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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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乡介绍:
我们接受了祖先的遗产,这让中华辉煌了数千年,我们是如此的心安理得,从未想过要回归那个在刀耕火种中苦苦寻找出路的时代。反哺我们苦难的祖先,并从中找到故乡的真正意义,将是本书要讲的故事。汉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