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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汉乡txt下载     汉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一章师徒斗法

    第七十一章师徒斗法

    霍光蹲在小溪边上用力的洗脸,刚才他还用干净的溪水狠狠地淑过口。

    孟二朝他咆哮的时候口水不但喷在脸上,因为他太惊讶,有几滴口水甚至喷进了他的嘴巴。

    刚刚洗漱完毕,用手帕擦干了脸,霍光嗅嗅鼻子似乎还能闻见孟二的口臭,就决定再洗一遍脸,再漱口一次。

    于是,整整一天,霍光都纠结于还要不要再洗一遍脸的问题中,直到他邀请丑庸用刷子在滚烫的温泉中彻底的帮他清洗了一遍身体,才觉得好过一些。

    “我就说过,小光屁股上有两颗黑痣,一颗在左边,一颗在右边,这是大富大贵之像。

    今天,你们也看见了,验证了我的话,是不是,该给钱的给钱,该请客吃饭的赶紧掏钱。

    告诉你们啊,凡是屁股上有黑痣的孩子都是有大出息的。”

    刚刚从凉亭里散发过闷热的霍光刚刚走到荷花亭,就听见花墙后边有一群云氏仆妇正在热烈的讨论他的屁股……

    霍光的身子气的发抖……他以为丑庸只是喜欢伺候他,把他当晚辈对待,万万没想到,人家只是想用他屁股上的黑痣来证明一些别的事情。

    云氏的仆妇都是长舌妇,这一点霍光知道的很清楚,他相信,不用到明天,今天晚饭的时候,全云氏的人都会知道他屁股上长了两颗黑痣。

    再过三天,全长安的人都会知道,不出十天……全上林苑的人也就知道了。

    张安世看他的时候表情极为诡异,于是,霍光毫不犹豫的给了张安世一拳。

    “你打我做什么?”

    “这是警告!”

    “警告我做什么?”

    “别说你刚才没有笑话我屁股上长黑痣的事情!”

    “天啊!”张安世叫起来撞天屈:“我们一起洗澡的次数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我难道会不知道你屁股上长黑痣的事情?有什么好笑话的?”

    霍光抽抽鼻子道:“算我打错了!”

    张安世拉住霍光的袖子怒道:“什么叫算你打错了?就是你打错了。”

    霍光恼羞成怒双手稍微一用力,就把大他四岁的张安世给反擒过来,怒吼道:“要不,你跟我再打一次?”

    张安世忽然笑了,霍光今天的倒霉事他自然是知晓的,忍不住嘿嘿笑道:“这就是在家的感觉,不是你在军营中的模样。

    在军营里人家敬你是皇长子的左拾遗,在家里,你就是霍光,跟别的孩子没区别。”

    霍光松开被他反绞着的胳膊,还殷勤的拍拍张安世被他弄皱的衣衫,陪着笑脸道:“要不,你也打我一下。”

    张安世揉着被霍光弄痛的胳膊道:“你这是病啊,要治!”

    霍光摇头道:“我觉得我能克服。”

    张安世摇头道:“拉倒吧,你那个军神哥哥都没有克服,你凭什么克服?

    我可是听说了,你哥哥就寝的时候可是需要你大嫂带去的那些丫鬟们披甲守护的。

    你现在变得容易冲动,脾气还暴躁,虽说没有你哥哥的病症来的严重,也是病症。

    你可是我西北理工的大师兄,千万不能出问题,万一你要是变成变态了,我们西北理工很可能就要贻羞万年了。

    所以啊,你一定要去治病,去找二师娘最好!”

    霍光冷冷的道:“解剖尸体你以为我没有见过吗?有几次师傅师娘解刨尸体的时候,就是我在一边给他们递刀子,人的大腿骨我也锯过,算不得事情。”

    张安世见四周无人,就把嘴巴凑到霍光耳边道:“要不,我带你去趟春风楼?”

    霍光怒道:“我堂堂西北理工高第,何等的高贵,你却自甘下贱,我还要洁身自好呢。”

    张安世摊摊手道:“你看,你还说你不是变态?以前的时候我这样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往往一笑了之,毫不在乎,现在却暴跳如雷,你不是变态,谁是?”

    霍光狐疑的瞅着张安世道:“我以前是那样子的?”

    张安世重重的点头道:“你忘记了,我还带你去春风楼偷看过歌舞伎,你看过之后就说了一句‘原来如此’,很是豁达啊。”

    霍光的眉头紧紧的锁起,他忽然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那时候的自己跟现在确实有很大的不同。

    “另外……你不觉得丑庸的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吗?”张安世朝霍光挑挑眉毛。

    霍光忽然笑了,咧着嘴对张安世道:“也只有师傅能控制我的情绪,并且知晓我的弱点在那里。”

    张安世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霍光鄙夷的看了张安世一眼道:“你也是师傅派来的走狗对吧?

    专门来挑破我的情绪,让我自警的吧?”

    张安世大笑道:“你知道又如何?还不是被算计了?这是阳谋,不是阴谋。

    你等着,以后还有更多的花样等着你呢。

    师傅说你只有彻底崩溃了,才能破而后立,重新建立你的心神。”

    霍光潇洒的摆摆手道:“我接着就是!”

    说完就大踏步的离开了荷花亭,脚步轻松,全身充满了斗志,能与师傅较量,霍光觉得机会难得。

    云琅坐在书房里已经看了很长时间的书,与其说是在看书,不如说他是在发愣,手里的书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翻动过了。

    宋乔从外边走进来,她的随身丫鬟将药箱放在案几上就退下了。

    云琅看看宋乔凝重的脸色,摆摆手道:“如此说来,霍仲孺没几天活头了?”

    宋乔叹口气道:“心,肾都不好,其中肾脏已经失去了八成的功能。”

    云琅皱眉道:“我西北理工将这种病症称之为尿毒症!肾脏是人体排毒的器官,失去了功能,就死定了。”

    宋乔道:“在我这里,脾肾阳虚且有湿毒也是绝症,霍仲孺的下肢水肿的很厉害,我预计他活不过一月。

    小光这孩子看似坚强,睿智,实则最是看重亲情,他的父亲害死了他的母亲,谁都以为他会做出不忍言之事,后来,他却把失去母亲的痛苦一个人背了,对父亲反倒更加的亲近……

    可笑霍仲孺却被功利心冲昏了头脑,以前对小光只是痛恨,后来就变成了惧怕。

    真是……我很担心小光现在的模样,恐怕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最终性情大变。”

    云琅叹了口气道:“我事先做了一些安排,看看能否激发这孩子的傲气,助他度过难关。”

    宋乔点点头,就回到后宅去了。

    云琅丢下书本,对书房外伺候的云氏童子道:“去把狗子,跟毛孩叫来。”

    不大功夫,狗子跟毛孩就走进了书房,云琅笑道:“喊你们过来,就是想通过你们去办一些事情。”

    狗子毛孩对视一眼之后躬身道:“请家主吩咐。”

    “撤掉对小光的所有保护措施,让他孤独下来。”

    狗子不解的道:“这是为何?”

    云琅淡淡的道:“帮他渡过难关,也帮他撕扯掉身上的伪装,他成熟的太快,好多性情方面的基础并没有打好,需要重新培基。

    以前的时候我总以为‘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只是一个说法,今日方知这是金玉良言。”

    狗子道:“小光在岭南的时候有过夜惊,也有过夜哭。”

    云琅点点头道:“你送来的文书我看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派他去岭南,是我最大的失策。”

    毛孩道:“刘据的性情变化更大,变得如他父亲一般喜欢猜忌且喜怒无常。”

    云琅笑道:“我不是刘据的父亲,所以,管不了那么多,小光却是我最疼爱的弟子,我不容他从今往后被情绪所控制,最终变成一个暴虐无常的人。”

    狗子道:“在云氏庄园内,小光的保护措施会去掉,出了云氏庄园,某家以为必不可少。”

    云琅笑道:“我正是此意!你们也小心,小光是一个聪慧的孩子,他会察觉的!”

    毛孩笑道:“他年纪毕竟还小。”

    云琅笑道:“你试过便知,那孩子坚韧起来很可能会刀枪不入。”

    狗子笑道:“您的目的不就在此么?”

    云琅点头道:“百折不挠是所有大人物共有的特性,小光身上绝对不能少了这一特性。”

第七十二章好时光

    第七十二章好时光

    云音的年纪长了一些,琴技却没有多大的长进,即便有卓姬这样的大家教导,长进也不是很大,不过,她弹琴的模样倒是极好的。

    只要是长得很美!

    十一岁的女孩子正在从女孩向少女蜕变,就像毛毛虫将要变成蝴蝶一般,马上就要迎来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

    云音在弹琴,霍光站在树影斑驳的窗外看云音弹琴,卓姬则坐在不远处看他们两人。

    琴声叮咚,算不得悠扬,如今的云音还是只能;练习一些简单的曲子,想要让琴音变得悠扬起来,还需要下苦功。

    霍光觉得云音的琴音很动听,他听过云音第一次弹琴的时候制造出来的噪音,因此,现在有曲调给他听,已经是难得的享受了。

    卓姬发现霍光看云音的样子很好看,一个刚刚长起来的少年郎嘴唇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绒毛,阳光照在皮肤上,似乎就染上了一层光晕。

    高挺的鼻梁,有棱角的嘴唇,笑起来的模样很像他的师傅,流转的眼波中带着一丝丝的狡狯之气,混入整张脸,就让人觉得非常诚恳。

    就是屁股蛋上有两颗黑痣,这是卓姬对霍光唯一不满的地方。

    冲着霍光招招手,霍光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如果不是因为卓姬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师娘,他宁愿在窗外看云音弹琴,也不想跟这个他不是很喜欢的女子说话。

    霍光表现出来的淡淡的疏离感,卓姬自然能够感受的出来,自己嫁了三次才算是进了云氏的门,这一点已经是无法抹杀的劣势。

    以前自己还顾忌一下脸面,现在,有了一些岁数,就不觉得脸面有多重要了,哪怕在云氏地位不高,她也不愿意回到那个寂寞的让她发疯的大房子里去。

    “喜欢云音?”卓姬的话语中多少带着一丝调侃的意思。

    “是的,很喜欢!”霍光回答的理直气壮。

    卓姬没想到霍光的回答是如此的直白,愣了一下道:“云音也喜欢你吗?”

    霍光张开嘴巴露出整齐的白牙齿笑道:“云音喜欢什么样子的人,我就会变成什么样子的人,所以,她没理由会不喜欢我。”

    “云音要是喜欢别人呢?”

    霍光眼中寒光一闪,低声问道:“比如说……”

    卓姬被霍光看的有些心慌,见金日刚好从荷花池边走过,就指指金日道:“比如他。”

    霍光看了金日一眼,然后继续看着卓姬道:“云音可以喜欢金日,如果这家伙敢喜欢云音,他就死定了。”

    卓姬懊恼的拍拍脑门对霍光道:“这就是你西北理工的道理?你师傅也是这德行,如果人人都像你们一样,天下人那里还有活路。”

    霍光笑道:“天下人?天下人活的好好地,遇到挑粪的我会让路,遇到砍柴的我会帮忙,遇到苦难的我会帮助,遇到伤心的我会安慰……

    前提就是别跟我抢东西!”

    霍光来了,云音早就不想弹琴了,只是父亲,母亲一直说做人要有始有终,这才耐着性子继续弹琴,好不容易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就离开古琴,匆匆的跑到霍光面前仰起脸期待的道:“小光哥哥,我弹得好不好?”

    卓姬撇撇嘴道:“差的远呢。”

    霍光恼怒的看了卓姬一眼,露出最灿烂的笑容道:“很好,确实很好,已经快要演绎出《龙翔操》真正的意境了,如果把第四节,第一段首音拔高一个调子,就完全中规中矩了。”

    霍光的点评远比卓姬粗暴的呵斥有信服力,云音给了霍光一个笑脸,就对母亲道:“您到底会不会听琴啊?”

    卓姬没好气的拍了闺女一巴掌,挥挥手道:“去吧,去吧,你的心思已经不在弹琴上。”

    早就不耐烦跟卓姬说话的霍光,拉起云音的小手就离开了这座小院子。

    卓姬见两人走远了,就进了小楼,对躺在锦榻上看书的云琅抱怨道:“大老爷,您的闺女跟人跑了!”

    云琅将目光从书本上挪开,从书本上方看了卓姬一眼道:“你以前不是因为别人弹了一首曲子就跟人跑了吗?

    你闺女这么干,有什么好奇怪的。“

    卓姬抚着胸口软软的靠在云琅身上,怒道:“能不能不这样说,每次都戳人家的心窝子。”

    云琅微微一笑,握住卓姬的手漫不经心的道:“只有经常说,经常戏弄你,你才会将往事看的平淡,刚开始可能很难受,这样说一百次之后呢,你就不当一回事了。”

    “所以说,人都是贱皮子?”

    “是啊,有一个自我强大的过程,也是一个自我治愈的过程,小光现在是病人,你也是。

    如果你早日厚着脸皮进云氏,你何至于是某家的小四?“

    卓姬气急败坏的将云琅放在她屁股上的手丢开,站的远远地道:“那时候的你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你会要我?”

    云琅怒道:“过来,好不容易对你有点念想,别破坏了。”

    卓姬扭捏着过来,云琅重新将手放在该放的地方上笑道:“从你写那首狗屁不通的诗给我的时候,我就在家里给你准备了一座小楼,这事你知道吧?”

    卓姬重新靠在云琅的怀里叹口气道:“你们这些大人物的心思很难猜,我担心受辱。”

    云琅笑道:“这就是你的错误了,脸皮这东西有时候会害死人的,你如果厚着脸皮试探一下,说不定就成云氏大妇了,收益这么高的事情你偏偏不尝试一下,怨得谁来?”

    “宋乔的脸皮比较厚?”

    “错了,是我的脸皮比较厚!”

    “厚此薄彼!枉为人子!”

    “行了,你在这家里谁拿你当过小妾看过?日子过的比人家大妇还要逍遥。”

    卓姬挺起胸膛道:“妾身是不一样的。”

    “哦?不一样?这倒要领教一下!”

    云琅抱着挣扎不休的卓姬就起身就去了卧室。

    毛孩站在云氏大门口的松树下,打了一个唿哨。就有四五只尾巴蓬松的小松鼠快速的从树上下来,快速的爬到毛孩的肩膀上,叽叽的叫个不休。

    松树上还有十几只松鼠不肯下来,毛孩自然是不理会那些跟自己不亲近的松鼠的,从怀里掏出几颗核桃,一个松鼠给了一颗,让他们抱着啃硬皮。

    其余的松鼠见状,一窝蜂的从松树上跑下来,围着毛孩叽叽的叫唤,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只有信任我的才有奖励!”

    毛孩将肩膀上的松鼠放到树上,然后拍拍树干就去了莲花菜菜地。

    霍光跟云音正举着捕捉网,在菜地里捉白粉蝶,从云音手里提着的麦草编织的笼子来看,里面装满了各色的蝴蝶,她们应该已经在菜地里玩耍了好一阵子了。

    这批莲花菜是最早种下去的一批,有的已经结球了,青色的菜叶子铺展开来,真的如同一朵巨大的莲花。

    毛孩在霍光他们不远的地方,用刀子割了几颗莲花菜丢进背篓里,准备送给厨娘。

    云音对什么都好奇,大呼小叫的跑过来,亲自割了一颗最大的莲花菜,放进背篓里。

    毛孩笑道:“好我的大女哟,莲花菜只吃菜疙瘩,不吃周边的叶子。”

    霍光也跟着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毛孩。

    毛孩道:“家主撤掉了你的护卫!”

    霍光笑嘻嘻的道:“所以啊,我出门都带着刀子。”

    毛孩看看霍光的后腰道:“短弩也带了?”

    霍光道:“喂了毒的。”

    毛孩从背篓里取出一具闪烁着寒光的钢铁短弩递给霍光道:“这是新产品,五连发,十步之内可掼重甲!”

    霍光接过这柄小巧的精钢强弩,借用机括上好了弦,正要扣动,却被毛孩制止了。

    “不能空射,会挣断弓弦。”

    霍光从腰后取出旧有的短弩递给毛孩道:“怎么,有人要杀我?”

第七十三章霍光的反击

    第七十三章霍光的反击

    “想要杀你的人,被我们发现了六个,四个是蜀中人,一个来自皇长子的詹事府,还有一个是你家的家仆。”

    毛孩见云音又去追一只漂亮的蝴蝶了,就笑着说出了实情。

    霍光皱眉道:“蜀中人要杀我很正常,毕竟夺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我在蜀中的时候夺了不少人的饭碗,人家想要杀我很正常,我非常的理解。

    皇长子的詹事府官员要杀我也能理解,此次肃清詹事府内患的时候,我一口气杀了十一个官员,某一个官员的家眷想要弄死我也很正常。

    至于,你说我父亲要杀死我……这个,这个,这个也很正常啊!”

    毛孩惊讶的道:“你不奇怪?”

    霍光叹口气道:“父亲已经疯了。”

    毛孩点点头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了,有时间去看看他!不要干涉他的事情。”

    霍光沉默片刻道:“师傅的话?”

    毛孩点头道:“先生觉得愧对你父亲,也希望你莫要在人间留下什么遗憾,还说,你去看他,其实是在看自己的过往。”

    “我父亲时日不多了么?”

    “很严重的肾病,且病入膏肓了。”

    霍光的手抖动的厉害,好在,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仰起头笑道:“那些想要杀我的人是不是已经被你们给处理掉了?”

    毛孩摇头道:“处理了三个,给你留了三个,詹事府的,你家的仆役,还有一个蜀中来的死士。”

    “留下我家的仆役,其余两个处理了吧,我不要紧,主要是阿音这些天一直在我身边。”

    毛孩瞅着霍光的脸,见他似乎很是平静,就背起背篓,继续去看他心爱的菜地了。

    “阿光,我捉了一只黑色的蝴蝶!”

    云音站在远处冲着霍光大喊。

    霍光沉吟片刻,等笑容浮上面颊,这才提着笼子走过去。

    赞美过云音捉到的蝴蝶,霍光笑道:“能陪我去看看我耶耶吗?”

    云音笑道:“当然可以,我们还可以去阳陵邑看角斗!”

    霍光拉着云音的手慢慢的向回走,此时,已经是晚霞满天的时候了,他脸上的笑容跟云音一样灿烂,心中却痛的厉害,导致他只能一步一挪。

    吃晚饭的时候,桌子上只有云琅跟霍光。

    瞅着霍光僵硬的笑容,云琅把一杯酒推过去,这时候,他应该很需要这东西。

    霍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云琅又给添了一杯。

    霍光又是一饮而尽。

    最后,云琅从桌子底下提出一壶酒递给霍光道:“嘴对嘴的喝,这样痛快!”

    霍光举起酒壶又是一饮而尽,只是眼珠子被上涌的酒气给染红了。

    “酒量不错!”云琅给土地夹了一筷子凉拌猪耳朵。

    “黄酒随韵,辣酒随荤,这是您以前喝酒的口头禅,弟子在岭南那个地方,没有酒几乎就没法过日子,所以也就喜欢上了这东西,师傅如果不喜欢,弟子以后不喝就是了。”

    “从医家眼光来看,饮酒不对子孙不利,对男人而言,不饮酒生活了无生趣。

    所以啊,只要有节制就好,一点不喝,算什么男子汉。”

    霍光端起酒杯对云琅道:“既然如此,弟子敬师傅一杯。”

    云琅笑着举杯共饮。

    “师傅在等什么人吗?”霍光吃了一口菜问师傅。

    “等你哭泣呢。”

    霍光摇头道:“弟子心里很难受,却哭不出来。”

    云琅笑道:“哭泣跟坚强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眼泪只是一种体液,难受的时候哭出来很痛快的。”

    “师傅哭过吗?”

    “哭过啊,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经常哭,只是不出声罢了。”

    霍光继续摇头道:“弟子不想哭。”

    云琅喝了一杯酒道:“啧啧啧,如此,你可就少了一种绝妙的人生体验。”

    “如此体验,不要也罢。

    师傅今日难得有闲暇,您还是继续给弟子讲讲那个爱喝酒的华山派大师兄跟他小师妹之间的事情吧。”

    “你上次不是说那个大师兄太笨,虽然豪爽,是条汉子却不是一个好情人么?”

    霍光笑道:“弟子现在还是这么看,如果弟子是那个华山派大师兄,哪里有什么林平之跟小师妹的事情,早就想方设法帮他报仇,然后再把他踢出华山派了。“

    云琅大笑道:“没那么简单。”

    霍光笑道:“也没那么难!”

    “不用火药?”

    “干嘛不用?弟子从不介意用器具来帮助我达到目的!只要是有用的手段,弟子一定会用的。

    您说的那个故事里面,弟子最喜欢的人物就是第一个自宫的家伙,对自己够狠,够决绝,只是后来为什么会成变态了呢?”

    云琅笑道:“你看看何老,大长秋,隋越,钟离远的模样就知道他为什么会成变态的。”

    霍光低头看看自己胯下叹息一声道:“保住小兄弟才是不会被变成变态的第一保证!”

    跟霍光吃了一顿饭之后,云琅就很明确的告诉卓姬,云音长大后除过嫁给霍光之外,没有第二个选择。

    同时,也可以把霍光今天说的话当成一种宣言。

    “都是你养出来的祸害!”

    “小光不好么?是最像我的人。”

    “你怎么知道你闺女将来就一定会喜欢霍光?”

    “因为将来所有喜欢闺女的外人都会处在巨大的危险之中,即便是皇帝都不例外。”

    卓姬瞅着丈夫谨慎的样子笑道:“女儿是你的,你想找谁当女婿自然是你做主,轮不到妾身来说三道四。”

    云琅叹口气道:“小光的母亲死了,他也知道他父亲就要死了,他跟去病的关系也非常的淡漠,所以啊,就想要一个亲人。

    云音从小就跟他在一起,甚至可以说是他背着长大的,有这种心思不足为奇。”

    卓姬砸吧一下嘴巴道:“你最好慎重一些,如果小光跟阿音顺利走到一起,自然是好事,我就怕这中间起了风波,一个是你当儿子看的大弟子,一个是你的亲闺女,看你如何自处。”

    云琅笑道:“我对小光很有信心。”

    卓姬怒道:“为何不是对女儿有信心。”

    云琅苦笑道:“差别太大了。”

    卓姬狐疑的瞅着云琅道:“你这么聪明,妾身也算是聪明人,为何会生一个傻闺女?”

    云琅瞅着天花板郁闷的道:“可能,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

    天赋这种东西比金子还要珍贵!

    是上苍赋予某些钟爱的人的特殊礼物。

    上苍似乎特别钟爱霍家人。

    武功,武器,军略这种东西似乎就长在霍去病的血脉中,只要年岁到了,需要用的时候,他就会主动出现,帮他在两年间成为大汉国著名的军神,匈奴人眼中最可怕的恶魔。

    而霍光呢?

    云琅想起来就有些沮丧,在云氏十年,云琅已经觉得自己没有多少东西可以交给霍光了。

    面对一个聪明的令人发指,且有过目不忘之能的孩子,云琅即便是拥有再渊博的学问,也会被勤劳的霍光一点点的给掏干净。

    如果说历史上的霍光被人称之为熊罴之士,那么,现在的霍光就是肋生双翅的猛虎。

    云音如果跟普通勋贵家的女子相比,自然是佼佼者,可是,跟霍光比……

    卓姬见云琅神游物外,一会咬牙切齿,一会迷之陶醉就拉着他的手道:“不要想太多,阿音的年纪还小,您还有很多时间来考虑这件事。

    另外,您就不觉得这是您的弟子在反将您么?”

    云琅点点头道:“知道,还是阳谋,我前边才用阳谋对付了他,他就立刻反击了。

    反击的某家心神有些乱。”

    卓姬大笑道:“如此,我才觉得你们师徒就是一对儿混蛋,不管对付谁,都会倾尽全力,犹如狮子搏兔!”

第七十四章父子和解

    第七十四章父子和解

    霍光坐在马车上有些魂不守舍。

    阳陵邑就在眼前,他却痴痴的看着城门,没有进城的意思。

    长安城里不适合做生意,主要是政治功能夺过经济功能,进富贵城做生意的门槛太高,那里只批发不做零售。

    所以,阳陵邑就很好地弥补了这个空缺,变成了关中最热闹的城市,因为人数太多,小小的阳陵邑根本就装不下,皇帝一声令下,阳陵邑的城墙就成了摆设,八座城门日夜洞开,金吾不禁,即便是在城门外边,如今也跟城内区别不大。

    云氏的大马车堵在路上,后边的马车就不能前行了,好在云氏的皇族标志太明显,被堵在后边的人,也就有了足够的容忍度。

    霍光的心情非常不好,云音也看出来了,就乖乖地坐在霍光身边握着他的手一言不发。

    “是不是有些闷?我们去城里逛逛吧。”

    霍光回过神来,见云音担忧的看着他,笑容就重新浮上来了。

    “你不高兴?”云音担忧的问道。

    霍光笑着道:“师傅说我耶耶就要死了,他得了很严重的肾病,大师娘,二师娘她们也束手无策。”

    云音虽然单纯,却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耶耶跟大娘,二娘说过一个人要死了,那么,这个人一定会死。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满脸笑容的霍光,忽然想起耶耶安慰二娘的场景,就探出手将霍光的脑袋抱在怀里道:“你可以哭,大声的哭,我抱着你一起哭。”

    被师傅精神虐待到惨的无以复加的霍光,面对师傅的时候依旧坚硬的像一块铁,可是,云音笨拙的安慰却一下子击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多年坚持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眼泪却真的如同泉水一般从双眼中涌出,并且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嚎。

    不知何时,阳陵邑成了霍光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座城市,如果可能,他恨不得这座城池根本就未曾存在过。

    在这座城里,他被父亲抱上了云氏的马车,在这座城里,他曾听听过父亲无数次的抱怨,在这座城里,他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在这座城里,他的父亲见了他会被吓得尿裤子……

    在云氏居住的时间长了,他很喜欢美满的家庭气氛,他甚至希望父亲跟母亲在阳陵邑也能过得如同云氏一般安闲,他也愿意用自己的智慧给父亲,母亲带来一个又一个的荣光,告诉父亲,他没办法指望大哥,还能指望他!

    聪慧的霍光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期望的一且,都会在短短的两年中烟消云散。

    如今,父亲也要死了,他的家终于完蛋了。

    云音一边流泪,一边哽咽着不断安慰霍光莫哭,莫哭。

    给他们赶车的狗子终于有了笑容,家主说过,霍光只要哭出来,只要把心中压抑的情感宣泄出来,霍光就还是那个霍光,流泪是一种极为特殊的体验很美好,尤其是强者的眼泪,更是珍贵的如同珍珠一般。

    霍光的哭声极为低沉,极为压抑,并没有传出很远,那些跟在云氏马车后边的马车见他们没有挪动的意思,就纷纷掉转车头,走别的城门了。

    哭泣过久的后果就是两人的眼睛都哭成了桃子。

    霍光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之后勃然大怒,一把扯开马车帘子瞅着刚刚吃了一只烤鸡正在剔牙的狗子道:“我不是师傅的对手,这下你满意了?”

    狗子随手丢掉手里的牙签淡淡的道:“家主可没有折磨你的心思,只是怕你压抑的太久成了变态。

    现在好了,你心里终于平静了,可以去干任何你想干的事情了,想必如何面对你父亲,也有准备了吧?”

    霍光叹了口气道:“略尽人子之道罢了。”

    “家主说了,你这段时间就不必回到云氏庄园了,安心陪伴你父亲,云音住进云氏别院,就在阳陵邑陪着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让褚狼去干。“

    霍光沉默片刻对狗子道:“我知晓了,进城吧!”

    马车终于进了城,很快就来到了霍氏。

    面色蜡黄的霍仲孺正躺在一张硕大的软榻上盖着被子晒太阳。

    见霍光回来了,就朝他招招手道:“我儿,过来。”

    霍光来到霍仲孺的身边,将他露在外边的手臂放进被子轻声道:“那些伺候您的妇人呢?怎么能让你一人留在这里?”

    霍仲孺笑道:“刚刚知道我沉珂难去的时候,我害怕孤独,就找了她们来热闹一下。

    热闹过了,也就罢了,留她们作甚?”

    霍光蹲在父亲身边笑道:“您这几年诗酒风流的就没有给我留下一个弟弟妹妹?”

    霍仲孺大笑道:“老夫的好运气都被你们两兄弟给占光了,后来呢,你老子我找了很多女人,却连一颗蛋都没有生下来。”

    霍光笑道:“没人跟我争家产,妙极!”

    霍仲孺苦笑道:“我倒是希望有个跟你争家产的,好歹也能帮帮你。

    你师傅气量高绝,眼光长远,可就是这样的高人,干的事情也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想的到的,如此一来,你将来想要过好日子恐怕很难。

    儿啊,无论如何性命第一啊,万万不可舍命而去争夺什么胜利,你要知道,人将要死的时候,除了想多喘一口气之外,没有别的念想。”

    霍光笑道:“好巧啊,师傅也是这么教我的。”

    霍仲孺精神一振,支起上半身道:“你师傅真的是这么教你的?”

    霍光道:“师傅说,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西北理工的弟子拿命去交换的。”

    霍光搀扶着父亲重新躺好,就听霍仲孺不断地呢喃道:“这就好,这就好,这就好……”

    “云氏大女云音见过霍家伯伯。”云音走上前盈盈施礼。

    霍仲孺再次挣扎着支起身子瞅着云音问霍光:“这就是君侯与卓氏大家的长女?”

    霍光道:“是我小师妹,师傅公务繁忙不能来看望耶耶,派遣小师妹问候您。”

    霍仲孺笑着对云音道:“很好地小女啊,快快去阴凉处休憩,伯伯有病,万万不可过了病气给你,快快去,快快去……”说着话就干脆屏住了呼吸,挥着手要云音起客厅避暑。

    见霍仲孺把脸憋得通红,云音笑着答应一声,就跟狗子捧着礼物去了客厅。

    霍仲孺目送云音进了客厅,就一把抓住霍光的手道:“她会是我儿媳吗?你师傅允了没有?”

    霍光笑道:“师傅从不为难任何人,包括小师妹,孩儿倒是对小师妹有些心思,不过,最终还是要看小师妹同意不同意。”

    霍仲孺激动地道:“你师傅说的就是屁话,不为难别人?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开始造势,准备让他的二弟子张安世娶大司农家的大女呢。”

    霍光皱眉道:“这事是我这个大师兄安排的。”

    霍仲孺高兴地道:“这就好,这就好,耶耶还为你抱不平呢,全长安,没有比娶大司农儿宽家的大女最好的婚事了。

    当然,你既然心属云音这个骊翁主,又比儿宽家的大女好了十倍不止。

    长门宫可比儿宽那个不倒翁要好上十倍啊。”

    高兴归高兴,霍仲孺眼中的担忧之意依旧溢于言表。

    霍光也不揭破父亲的那点小心思,笑呵呵的道:“您只需要知道你孩儿乃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只会娶亲,为我霍氏开枝散叶,不会入赘,成为人人唾弃的一个小赘婿!”

    “嘿嘿嘿……”

    霍仲孺猛地笑了出来,然后就对霍光道:“你现在就可以弄死我为你母亲报仇。

    然后再把我风光大葬……如此,你心中再无芥蒂,我心中也再无遗憾……不对,你不能弄死我,这会毁了你的名声,我必须自己解决……哈哈哈……我去地下给你母亲赔罪,哈哈哈……你在人间为我霍氏开枝散叶……哈哈哈,如此才痛快!”

第七十五章因为蠢,所以活

    第七十五章因为蠢,所以活

    “是药三分毒,任何药物的使用对你父亲来说都跟服毒没有差别。人肾脏的功能就是代谢我们身体产出来的废物,从而让人的身体机能达到一个平衡状态。

    现在,你父亲的肾脏坏死了,失去了这个功能,身体里的废物就会积蓄在体内,最终身体机能紊乱而死。

    很早以前呢,我们西北理工还可以通过机器清理病人血液中的废物达到延缓病情的目的,最终通过换掉肾脏来重活。

    可惜,一场大变之后,这样的手段永远的失传了。”

    在与父亲和解之后,霍光立刻觉得自己还不能这么快的失去父亲,就骑着快马回来找师傅。

    云琅的回答虽然让霍光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很快抓住了要点师傅说,换掉肾脏父亲还能活。

    他不觉得弄到几个腰子对他有什么难度,不论是死囚牢里的死囚,还是满长安跑来跑去的匈奴奸细,或者那些飞檐走壁的大盗,都是很好的腰子来源。

    至于奴隶的腰子,还不在霍光的考虑范围之内,那会玷污父亲的身份。

    云琅自然看透了徒弟的心思,叹口气道:“别多想了,十万人里面也不一定有一个适合移植到你父亲身体里的腰子。

    即便是有合适的腰子,就我们目前的条件,想要移植肾脏是一桩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霍光并不气馁,瞅着师傅道:“会不会还有高人?”

    云琅抬手在霍光脑瓜上拍了一巴掌道:“如果不出什么别的意外,你师傅就该是这世上最高的高人。“

    霍光笑道:“高人就是意外!”

    云琅颇有意味的瞅着霍光道:“你师傅我就是意外。”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问题是,你别拿你父亲来做实验,还记得皇太后是怎么死的么?”

    “您说是被她的儿子孝顺死的!”

    “所以啊,殷鉴不远,你就陪你父亲好好地度过他最后的岁月,就是最大的孝顺。

    不医治,还能多活一段时间,一旦用药,就离死不远了。”

    “师傅您知晓这种病症?”

    云琅斩钉截铁的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这个病症了。”

    霍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站起身道:“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倒霉事又落在我身上了。”

    云琅怒道:“人死鸟朝天,我不信教导了你这么多年,你会没有这个觉悟。”

    霍光怒道:“那是我父亲!”

    吼叫完毕了就摔门出去了。

    苏稚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在一边笑道:“你徒弟在你面前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云琅冷笑道:“他要是在你面前规规矩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话,你敢用他?

    知道不,我其实最讨厌聪明人了,尤其是比我聪明的。”

    苏稚气恼的将云乐放进丈夫怀里,她自己抱着云动掀起衣襟哺乳。

    云琅瞅瞅闺女嘴里的软木奶嘴,再瞅瞅儿子嘴里含着的**,恼怒的道:“你平日里就是这么糊弄我闺女的是不是?”

    苏稚笑道:“动儿饭量大,乐儿是女孩子饭量小,她哥哥吃饱了剩下的足够她吃了。

    即便是不够,不是还有乳娘么?”

    云琅再掂量一下轻飘飘的闺女,再看看胖嘟嘟的儿子无奈的道:“你总说你爹娘对你不公,只喜欢你弟弟不喜欢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

    “她有奶吃!乳娘的奶,两个呢?”

    云琅尽量让自己声音变得平和一些,低声道:“乳娘的儿子都两岁了,你觉得她现在产出的奶水真的可以给孩子当饭吃?”

    苏稚皱眉道:“那就喝牛乳。”

    云琅轻柔的拍着闺女小小的身子继续压低了声音道:“关中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牛瘟,你就不怕?”

    苏稚楞了一下,就把已经喝奶喝的开始吐奶的云动给了丈夫,接过云乐继续哺乳。

    儿子明显的比闺女沉不少,见他正在吐奶泡泡,云琅就开始梳理儿子的后背,免得他吐奶。

    宋乔进来的时候,见丈夫正抱着云动在地上转悠,就接过云动对丈夫道:“大长秋找你呢。”

    “什么事?”

    “苏焕被隋越带回来了,陛下要你去领人。”

    “啊”

    苏稚腾的一下就站起来,闺女没奶吃了就大哭起来。

    云琅看了苏稚一眼,苏稚连忙乖乖的坐下,继续给闺女哺乳,低着头不敢看丈夫阴沉的脸色。

    宋乔笑道:“终究是好事,说明我夫君的面子足够大,在没有跟陛下求情的状况下,陛下还要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一个必死之人。”

    云琅冷笑道:“只要是让我不高兴的事情,陛下一定会干的,他喜欢看我一边感恩,一边痛恨不已的模样。”

    宋乔笑道:“这件事真正倒霉的人是夫君,真正亏心的人是我,夫君就当是给妾身一个颜面,把苏焕领回来,妾身在阳陵邑给他置办一个小院子,再把师娘接过去,让他们母子好好地过日子也就是了。”

    云琅笑道:“怎么不把你师傅也接过来?”

    宋乔尴尬的笑道:“师傅如今身在洛阳,据说购买了一座大院子,当他的富家翁,当的心安理得。”

    云琅冷笑道:“把他们母子全部交还给他,让他知晓,他之所以能走掉,并不是因为他运气好,而是我看在你们姐妹俩的份上不计较。

    我本来还等着他丧心病狂的来报复我呢,没想到他居然大彻大悟的开始混日子了,真是让我失望。”

    宋乔苦笑道:“师娘跟苏焕过去了,会把师傅吓死的,他原本以为自己逃掉了,如果知晓他一直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再好的日子也会没有滋味的。”

    云琅笑道:“全家团聚,不是很好吗?”

    “师傅丢下师娘自己远遁,不管儿子死活,如今又见面了,不知道他会如何自处。”

    宋乔说的痛快,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苏稚早就想哭了,在丈夫面前却不敢哭出来,憋着嘴努力的憋着眼泪,生怕自己惹怒了丈夫,丈夫就不去领苏焕回来了。

    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被折磨到这个份上,云琅心头一软,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我去领,随你们去安置。”

    云琅刚刚出门,就听见苏稚在大哭,心头烦乱,摇摇头就去前厅见大长秋去了。

    又见到了皇帝那张阴不阴阳不阳的脸,跪坐在毯子上的云琅也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的等候皇帝发落。

    “知道是什么救了你小舅子的命么?”

    云琅俯身道:“陛下恩典!”

    刘彻摇摇头道:“错!”

    云琅笑道:“请陛下解惑。”

    刘彻合上面前的文书瞅着云琅道:“是他的无能挽救了自己的性命,这样的人不适合做官,是朕给了他官做,所以错在朕。

    朕赦免了他的罪,也剥夺了他的官职,爵位,把他还给你,从今往后,朕在这件事情上就不欠你什么了。”

    听刘彻这样说,云琅非常的惊讶,不解的看着皇帝道:“陛下如此说,真是愧杀微臣了。”

    刘彻抬抬手不耐烦的道:“朕的恩典居然换不来你的一点实话,医馆的事情是朕安排的,你会不知道?”

    云琅坚决的摇头道:“关陛下何事?”

    刘彻吧嗒一下嘴巴道:“尽管这又是一句屁话,朕还是很受用的,领了你的小舅子回去吧。”

    “微臣谢恩!”

    刘彻点点头又道:“你不会杀了你小舅子吧?”

    云琅也跟着叹口气道:“终究还是要过日子的。”

    刘彻笑道:“是啊,好日子谁都想过,就看怎么个过法了,你算是一个知足的,多少知道一点知足常乐的道理,有些人就不一样了。

    不论朕给了他多少,他都想要更多,非要到了死到临头才知道忏悔,这还真是很无趣的一件事啊。”

第七十六章皇帝的手段

    第七十六章皇帝的手段

    王温舒见到云琅的时候多少有些尴尬,吱唔许久,就是不带云琅去见苏焕。

    进了皇帝陛下的死囚牢,从未有人活着从里面走出来过,苏焕还是第一个。

    云琅能想象的到苏焕在王温舒手下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就叹口气道:“人活着就是大侥幸了,某家焉敢要求太多!”

    “如此,就请君侯亲自去地牢里领人吧,你的那个小舅子打死都不肯出牢房,害怕出了牢房就会被某家处死。”

    王温舒见云琅好说话,也就不再隐瞒了。

    随着王温舒走进了长门宫地牢,云琅全身都不舒服。

    里面阴森森的,只有照明的火把在哔哔啵啵的燃烧,除此之外,就是突然间爆发出来的一声惨叫。

    王温舒暗中打量云琅,见他面不改色,行动自如,不由得佩服的道:“君侯果真大英雄也!”

    云琅瞥了一眼监牢中那些蓬头垢面,惊恐至极的囚犯道:“享受荣华富贵是需要付出的,尸位其上可不成。”

    王温舒笑道:“君侯所言极是,隋常侍在代州斩杀了一百七十四名犯官,带回长安受刑的不过三十一人,君侯领走苏焕之后,就剩下三十人了。

    这一点君侯务必要知晓。”

    云琅瞅着王温舒道:“你知道个屁啊!”

    说完,就留下一脸惊愕的王温舒就继续向里面走。

    苏焕居住的牢房里有好大一片像是被油脂浸泡过的地面,上面还有早就凝固了的血迹,能模模糊糊的看出来是一个人形。

    没有得到云琅礼遇的王温舒没有一点不悦的意思,现在,云琅是上位者,怎么对他都是应该的,如果有一天云琅成了阶下囚,他也可以随意的对待云琅,这就是王温舒的生存法则,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都非常的公平。

    “这里以前住着刘陵的侍女,上了火床之后,又煎熬了三天,阿娇贵人看不下去了就赐她一死,地上的油脂跟血都是她的。”

    云琅沉默片刻,瞅着黑峻峻的牢房道:“苏焕呢?”

    王温舒笑道:“能赤手在地牢里挖出一个坑的人,也只有您的这位小舅子了。

    来人,掌灯!”

    两个狱吏挑着灯笼打开铁门走了进去,借助昏黄的灯光,在墙角依稀有一团黑影瑟瑟发抖。

    狱吏想要把他从坑里拖出来,他就发出凄厉的叫声,听到这惨厉的叫声,云琅胸中即便是还有一些愤恨之意,也在一瞬间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苏焕!”云琅低声呼唤。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姐夫会救我的,我姐夫会救我的,你们杀了我,我姐夫会杀你的……不要杀我。”

    王温舒耸耸肩膀道:“君侯你也看见了,自从被捕之后,他只会说这一句话。

    隋越问他的时候他这样说,中尉府问他的时候他这样说,某家问他的时候他也这么说……不得不说,君侯的颜面真是值钱啊。

    隋越放过了他,中尉府的赵禹放过了他,就连某家在处置他之前也请陛下拿了主意,结果陛下赦免了他。”

    云琅笑道:“看起来某家做人还是成功的,至少没有四处树敌。”

    王温舒笑道:“老好人儿宽的外甥可没有逃脱被斩杀的命运……因此,与颜面无关,所有人都觉得君侯很可能会因为此事嫉恨上他们,所以,才拖下来了。”

    云琅苦笑一声道:“我他娘的何时成了气焰熏天的权臣了?看来我明日就要上本告老还乡才能对得起诸位的厚爱啊。”

    王温舒大笑道:“君侯还未到而立之年,谈告老还乡未免太早了吧。”

    云琅傲然一笑。

    “有的人为官时间虽短,却能立下无数功勋,有的人虽说当了一辈子的官,却尸位其上,未有寸功!

    云某自认一生所立功勋还算对得起陛下给的高官厚禄,告老还乡正当其时。

    苏焕,滚起来,我们走!”

    云琅说话的声音很大,在矮小的牢房里几乎有振聋发聩的效果,苏焕尖叫一声,抬起头四处寻找姐夫,当他看到云琅背手站在牢房门口,弹簧一般从坑里跳出来,手脚并用的爬到云琅脚下,用一双几乎能看到白骨的双手,死死的抱着云琅的小腿,哭得委屈至极。

    云琅要他站起来,他似乎没有听见,双手勒的云琅小腿生疼。

    没法子,只好这样子向外走,按照王温舒的说法,此时不宜把他分开,否则,狂喜之下,苏焕很可能会立刻死掉。

    有人可以活着出去,这让原本寂静的地牢里顿时就变得喧哗起来,每间牢房里都有奇形怪状的囚犯在用世上最凄厉,最委屈的声音一遍遍的向走在廊道里的云琅等人倾诉自己是何等的冤枉。

    “我才是最冤枉的……”

    苏焕抱着姐夫的小腿,这时候还有心思反驳别人,生怕还有更加冤枉的人会取代他的位置,于是,抱着姐夫小腿的一只手就更加的用力了。

    站在阳光底下,云琅才看清楚苏焕的模样,才仅仅二十四岁的苏焕,此时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全身上下几乎看不到几处好肉,右手的五指的指端全是白骨。

    王温舒尴尬的拱拱手道:“进入廷尉府,先要过一遍刑罚才开始问话,这是规矩,至于他的手,是他自己刨坑的时候磨损的。”

    云琅淡淡的道:“说到底能活着从廷尉府出来,已经是难得了,某家焉能责怪廷尉!”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王温舒避开云琅凌厉的目光,拱手之后就快快的告辞了,转瞬间,地牢门口就剩下这一对姐夫跟小舅子了。

    苏焕坐在地上,贪婪的看着头顶上的大太阳,看的双眼流泪这才对云琅道:“我姐呢?”

    云琅道:“回家吧,你姐姐在家等你呢。”

    苏焕艰难的站起身,四处瞅瞅,疑惑的道:“这里是长门宫?”

    云琅叹口气道:“是啊,这里是长门宫!”

    云琅记得以前的长门宫地牢是用来储存蔬菜用的地方,现在……成了地狱。

    云琅走一步,苏焕就跟一步,他的目光依旧是惊恐的,只要遇到长门宫的人,他就会立刻躲到云琅身后去,很明显,他的胆子早就被吓破了。

    云琅没有走云氏与长门宫相连的那道门,而是安步当车的从长门宫大门走出来,绕了很远的路从云氏大门回来了。

    苏焕见到苏稚,就抱着他姐姐的胳膊再不松开,姐弟二人哭得天昏地暗。

    宋乔抹一把眼泪对云琅道:“这一回他该知道官场的利害了吧?”

    云琅道:“人已经废了。”

    宋乔瞅瞅正在向姐姐要食物吃的苏焕,忍不住抽泣道:“那些人怎么这样狠毒啊。”

    “不狠毒一点如何当官啊,大汉天子的荣华富贵从来就不是好享受的。

    而混日子当官,是需要本钱的。”

    宋乔点点头,担心苏稚悲伤过度,就派人安排人给苏焕沐浴更衣,包扎伤口。

    何愁有也看到了这一幕,摇摇头对云琅道:“接受了廷尉大刑的人,没有人还能活过十年。

    廷尉大刑本来就是为了毁伤犯人的生机而制定的刑罚,每一种刑罚伤到的都是囚犯的本源。

    不过,这个家里医者众多,不知道能不能给他固本培元一下,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云琅忧虑的摇头道:“苏焕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就担心陛下这是在用苏焕堵我的嘴。”

    何愁有愣了一下道:“你觉得陛下下一个发难的对象会是跟你很密切的人?”

    云琅摇头道:“陛下可能误会我了,觉得我跟谢宁是生死挚交,就会跟谢长川穿一条裤子。

    我跟陛下奏对的时候,陛下还话里话外的警告我来着。

    我准备派人告诉谢宁,让他自求多福吧!”

    何愁有笑道:“看来是了,谢长川才是陛下用来告诫群臣的靶子,谢宁应该没事,毕竟,谢长川的关内侯是他在白登山用苦劳换回来的,是军功!“

第七十七章飞蛾扑火

    第七十七章飞蛾扑火

    霍光推着一辆精致的四轮小车,霍仲孺坐在车子上频频的向乡邻们问好,原本蜡黄的脸,此时也多了一丝红润,心情舒畅至极。

    这些天,霍仲孺带着霍光拜访了所有霍氏族人,让所有人知道,他死之后,霍光就是霍氏的新主人。

    这样的行程是非常疲惫的,霍仲孺拖着病体却感受不到劳累,事无巨细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儿啊,你莫要看今日拜会的人都不过是一些胥吏,可就是这些人才是真正管理长安,阳陵邑,乃至关中的人。

    在大事上他们自然不能左右,可是到了具体的小事上,真正做主的人是他们。

    尤其是左十八这个人,是你耶耶用了十五年的时间才结交到的人。

    在这十五年中,你耶耶花在他身上的钱,不下三十万,虽然算不得多,可是,每一次都用在了刀刃上,因此,左十八欠我家很多。

    这个人是廷尉府的狱吏,我儿不可轻用此人,一旦要用此人就要用到极处。

    他会用命来还我们的人情。”

    霍光点头道:“确实很有用。”

    霍仲孺笑道:“你耶耶虽然当了一辈子的胥吏,也有自己的门路可走。

    我霍氏出身于长平公主门下,只从长平侯曹襄开始精简家族势力的时候,耶耶就趁势从长门门下退出,并且将分离的时间向前推了十五年,也就是你出生前一年。

    那时候户籍簿册全是竹简,混乱不堪,不像现在这么整齐,耶耶还是有手脚可以做。

    以前的时候耶耶就担心长平一门可能会衰落,就做了很多的准备,结果,长平侯曹襄的病好了,且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让你耶耶的好多准备都成了东流水。

    不过也好,那些人还是有些用处的,你师傅与长平侯亲密无间,看似不会出问题,可是呢,只要出问题就是惊天大事。

    这年头,谁信得过谁啊,多一个准备总是有备无患。”

    霍光皱眉道:“此事还有人知晓吗?”

    “哪里敢在你大哥面前说啊,要是说了,他第一时间就会提着刀子宰杀掉那些人。

    事情是我做的,你看着用,不能用就不要联系。

    这些年你拿来的钱呢,耶耶其实没有乱花,在秦岭下的县购置了一处庄子。

    霍夫在那里看着呢,这些年只有投入没有产出,几乎掏光了你耶耶的家底。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是太困顿了,耶耶也不至于打你母亲的那点积蓄的主意。

    你哥哥性情刚烈,宁折不弯,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会把所有人都得罪光的,一旦有事就是天崩地裂啊。

    让你求学云氏,其实就是想着抬高你的起点,起点是高了,可是呢,云氏这些年风雨飘摇的,看似门第高贵,最大的危机来自于陛下的信任,陛下对云氏的心思不明,所以呢,云氏也就是一个福祸未定的家族。

    不论是你哥哥,还是你,都需要一个可以歇歇脚的地方,这就是你耶耶为什么要在县安置庄园的原因。

    这个地方就不要告诉你师傅了,这是我霍氏的私事。”

    霍光的鼻子酸的厉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霍仲孺回过头瞅着儿子道:“你好久没有回过家了,而云琅待你又如同亲子,当耶耶知晓,云琅居然把西北理工完全交给你之后,耶耶就绝望了,以为永远的失去了你。

    又不敢直接问你,担心招来杀身之祸,然后……然后……就有了很多昏悖之事!”

    霍光擦拭一把眼泪笑道:“孩儿好快活啊……”

    霍仲孺嘿嘿笑道:“耶耶也很快活,知道不,当耶耶知道你师傅没有要你入赘成为他家的赘婿,而是要自立门户,娶妻生子,耶耶更快活啊……哈哈哈,云氏娇娇女你一定娶到手,一旦娶到了云氏大女,你获得的不仅仅是骊翁主的封地,还有卓氏在蜀中的大片基业。

    人财俩得,这才是娶妻子的最高境界。”

    霍光嘿嘿笑道:“放心,属于阿音的财产孩儿一定不会放过,您最好能多活几年,就会看到这一幕!”

    说罢,父子两人对视一下,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霍光后悔的心都要碎掉了……这些年自己太过痴迷西北理工的学问了,却忽视了自己这个患得患失极度小心眼的胥吏父亲。

    他忽然觉得,从根本上来讲的话,母亲的死其实是他霍光造成的,如果他能多回来几次,多跟自己这个卑微的胥吏父亲说说话,父亲何至于此……

    苏稚傻傻的看着母亲给弟弟哺乳……

    苏焕一脸的无奈,却不得不把脑袋靠在母亲的胸前,接受她的爱意。

    母亲的脸上再也没有往日呆滞狰狞的模样,也不再狂躁的大喊大叫,她最心爱的儿子回来了……她就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女人哺乳的模样该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一幕,苏氏脸上的模样就是如此。

    “挺好的,苏焕遭受了可怕的磨难,这时候有人全心全意的疼爱他,多少能消磨掉他心中的恐惧感。

    岳母虽然脑子坏掉了,还是能认出儿子,这就太难得了,虽然行为不那么妥当,有苏焕在,我觉得她会好起来的。”

    云琅确实觉得挺好的,苏焕成了已经傻掉的岳母的大玩具,对两人都好,至少,在他们的世界中,两人相互扶持安慰可以相对快活的活下去。

    谢宁匆匆的赶来了,他很紧张。

    云琅考虑再三,还是接见了他。

    才见面,周宁就低声道:“:此事当真?”

    云琅道:“你没有察觉吗?”

    “谢氏这两年开始大富大贵,这超出了我父亲的俸禄以及家业的收息太多,我问过父亲,父亲要我滚,还说我见不得他好是来诅咒他,盼他早死好接收谢氏的。”

    谢宁多少有些痛心疾首的模样。

    云琅挑起眉头道:“快跑!”

    谢宁苦笑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能跑那里去?”

    “陛下正在整合玉门关,阳关的障塞尉所属,希望能够利用这些熟悉边关的将士们,组合出一支斥候大军,为明年大军出关做向导。

    陛下征求我们意见的时候,我建议赵破奴为首领,你为副贰将军,去病同意了,大将军也同意了,虽然还有些人反对,问题应该不大。

    如果你亲自上本去争取这个位置,就能通过结果知道陛下到底是不是要对你父亲下手了。

    也能窥探一下陛下对你的看法。”

    谢宁立即起身,对云琅道:“我这就去长门宫求见陛下。”

    云琅叹口气道:“可以告诉陛下,我,去病,阿襄,阿敢都愿意为你作保。”

    谢宁笑了,用力的捶了一下胸口,就大踏步的走出去了,对他来说,早日迎接命运的审判,也比无休止的等待下去更好。

    云琅很希望谢宁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刘彻最见不得那些躲在暗处干蝇营狗苟之事的人。

    他的胆子很大,只要欣赏你,就敢委以重任,哪怕他处置谢长川的心意已定。

    他似乎有一种天真或者说狂妄的看法,只要是他看中的人,就会沿着他安排的道路走下去。

    云琅现在很怕见到司马迁,这家伙就住在云氏,偏偏不为云氏说一点好话。

    上林苑大扫荡的事情被他事无巨细的全部记录下来了,没有带半点私人情感。

    尽管他认为此次大扫荡是必须要进行的工作,给云琅的评语依旧是狡狯,好杀!

    这就没法好好说话了,不过呢,跟司马迁说话,总是让他心里安定,充满了荣誉感。

    如今的司马迁,才真正有了几分大汉史官的风采!

    “没一个是安稳的啊……”

    云琅长叹一声。

    坐在云琅对面烹茶的司马迁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是陛下保持朝廷活力的一个法子。

    如果朝堂上总是同一批脸孔,你让朝堂如何能有新意呢?”

    云琅喝了口茶水道:“过程残忍了一些。”

    司马迁笑道:“即便如此,世人依旧趋之若鹜。”

第七十八章 酒宴上的小事情

    第七十八章酒宴上的小事情

    白露时节到了,此时,应该是一年中最好过,最舒适的季节,然而,关中依旧闷热。

    只有经历一场绵长的透雨,热气才会慢慢的散去。

    岭南国主又给皇帝进贡了两头白象。

    这两头白象不错,见了皇帝还知道屈膝跪拜,很是神奇。

    刘彻非常的高兴,很想将这两头白象定位祥瑞,只是发现云琅正在煞有兴致的研究白象蒲扇般大的耳朵,这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免得刚刚说出来的话,又被云琅给弄成了笑话。

    “所谓白象其实就是得了白化病的大象!与阳陵邑买炊饼的杨婆婆几乎没有分别。”

    果然,云琅又开始高谈阔论了。

    将他心中的神物与一个全身煞白的老妇人相提并论了。

    “白虎,白色豹子,白鹿其实都差不多。”曹襄在一边故作高深的道。

    刘彻不由自主的瞅瞅自己兽池里的白老虎,忽然觉得很倒胃口,只要看到这些美丽的野兽,就会想起一个面目狰狞的白色老婆子。

    “启禀陛下,永安侯信口雌黄,无端羞辱神物,请陛下为外臣做主。”

    岭南国左相裴人极为不满,出班启奏,希望皇帝能教训一下信口雌黄的云琅跟曹襄。

    刘彻笑道:“你都自称是外臣了,你要朕如何为了你这个外臣而处罚自己的臣子呢?”

    裴人的脸色短时就变了,他从皇帝的口中听到了不祥的意思。

    他很想再分辨几句,却被鸿胪寺的一干人簇拥着去了酒宴上继续饮酒。

    公孙贺身为丞相,自然第一个举杯祝贺皇帝又有了新的奇珍异兽,现如今,他这个丞相的主要功能就在于此。

    皇帝征伐岭南的旨意已经发出了,路博德的大军已经沿着湘水进入了漓水,马上就要在象郡建立大军营寨,另一路大军守在梅山五岭的边上,只要大行令李息抵达,就要经过越城岭一路向南征伐南越国,一旦两支大军在南越国汇合,南越灭国就成了铁定的事实。

    而大汉朝的皇长子刘据,灭掉了夜郎国之后,同样对征伐岭南的功劳虎视眈眈。

    所以说,这一次,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灭掉南越国,完成金瓯一统。

    此时此刻,不论南越国敬献什么样的宝贝都无济于事,这个裴人之所以还能活着,完全是刘彻的恶趣味造成的,他喜欢玩弄对手,然后再一口吞掉。

    南越国献上来的礼物,自然是先由皇帝挑选,然后就是皇后,阿娇,长平这些贵人挑选,再接下来就该丞相,三公,彻侯,大将军,骠骑,卫将军这些上卿们挑选。

    剩下的将会有鸿胪寺的官员将宝物造册,分发给其余官员当做福利。

    霍去病选了一千斤漆,他老婆说了家里的漆器不多了。

    曹襄选了一斗珍珠,

    云琅选了两根黑不溜秋的木头!

    皇帝其实一直主意着云琅,见他选择了两根其貌不扬的木头就非常的诧异。

    这两根木头甚为粗大,非三人合抱不能拢,刘彻知道,南越人送来的木头必定不是凡品,可是,面对珍珠,玳瑁,砗磲以及各色岭南物产,木头毕竟是最廉价的一种东西。

    “云卿为何只选了这两根木头呢?”

    云琅拱手道:“陛下待臣宽厚,微臣焉敢贪心,随便取一两样就好。”

    刘彻自然是不信云琅这番屁话的,随手举举杯子就算是邀饮了。

    曹襄自然也是不信云琅这番话的,指指自己拿的一斗珍珠道:“跟你换一根木头。”

    云琅撇撇嘴低声道:“十斗差不多。”

    曹襄撇撇嘴道:“那就不换了。”

    黄花梨木这东西在大汉并不是很珍惜的东西,云琅相信海南岛上应该多的是。

    大汉人还不知道这东西的珍贵性,估计跟生活条件不好有关,在吃饭还是头等大事的情况下,木头,除了可以取暖跟盖房子之外用处不大。

    此时的关中,人们只担心山太高,林子太密,野兽太多,没有人有任何关心大自然会如何的心思。

    酒宴进行的非常愉快。

    即便是最谨慎的臣子也没人担心此次征伐南越国会有一个失败的结果。

    在很多人看来,之所以要征伐南越,完全是皇帝为了满足岭南将士们立功的愿望。

    国力的增长,让所有人对大汉这个国家充满了信心。

    南越国左相裴人坐在大汉君臣身边,就像是一只被猛兽围住的羔羊,一张脸早就笑的僵硬了。

    说来也怪,无论谁跟他喝酒,他都会满饮一樽酒,酒宴仅仅开始了半个时辰他就喝了不下十樽酒。

    皇帝大宴群臣的时候一般都用青铜爵,这东西很深,因此装的酒也多。

    云琅自认酒量不错,兴致来了,也就能喝七八尊,多了也不会醉,就是肚子被灌饱了,没地方储存酒。

    霍去病喝一樽酒就瞅裴人一眼,喝了几尊酒之后就起身对皇帝道:“陛下,微臣往日多在北地作战,从未去过南方,不知南人的脖颈是否坚硬,能否被微臣的大戟斩下,微臣颇想一试。”

    刘彻也喝得微醺,笑呵呵的对霍去病道:“北地猛虎不善舟楫,且看朕的蛟龙立功吧。”

    霍去病闻言,只好坐下,继续看着裴人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酒。

    云琅瞅了裴人的脖颈一眼对霍去病道:“他们脖颈上的肌肉松散,不如匈奴人的脖颈结实。

    南方之地,万物生长的奇快,稻一年三熟,就是味道不如关中一年一熟的稻米好吃。

    所以,南人的骨骼脆弱,在大江大河大海上很占便宜,就是经不起刀子砍。”

    曹襄醉醺醺的道:“没有捞到去岭南的机会,遗憾啊,就是不知道路博德他们回来的时候懂不懂事,我也想要跟你拿的那种木头。”

    公孙敖嗤的笑了一声道:“你们去岭南,没的辱没了我北军的名声,老夫羞于你们为伍。”

    公孙贺见裴人身体抖动的如同筛糠,面色惨白,就攀着裴人的肩膀道:“你回到岭南也只会成为阶下囚,不如留在长安,也免得万里奔波。”

    裴人踉踉跄跄的从矮几后面走出来,噗通一声,跪拜在刘彻面前道:“逆贼赵建德不服王化,妄图以天南一隅抵抗大汉实在是不自量力。

    我岭南之民,自微臣一下,早就渴盼天兵到来,解我岭南之民于倒悬。

    微臣愿为大军前驱,引领我岭南之民归属王化,诛杀赵氏叛逆。”

    刘彻哈哈笑道:“看来,岭南之地也不尽是叛逆,朕心甚慰!”

    公孙贺起身拉着裴人的手将他搀扶起来,亲热的拍拍裴人的手道:“你运气好啊,这时候来到了长安,且随老夫去丞相府一叙,看看如何能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部变成现实。”

    云琅瞅着公孙贺跟牵羊一样的牵着裴人走了,就打了一个哈欠道:“酒宴该结束了吧?”

    霍去病瞅瞅大殿外黑漆漆的天空忧伤的道:“天亮之后,路博德就应该发起进攻了……”

    曹襄笑道:“我们没可能经历每一场战事的。”

    霍去病瞪了曹襄一眼道:“胸无大志!”

    说罢,站起身,就扬长而去。

    已经完成了陪皇帝演戏的任务,确实没有必要在这里喝酒了。

    云琅亲自要求隋越派人把两根木头送去云氏,这才踩着软绵绵的脚步跟随霍去病,曹襄离开了未央宫。

    今夜无月,风也显得微凉,走了几步之后,人就清醒了。

    霍去病停下脚步对云琅道:“谢宁走了,将妻儿托付于我们。”

    曹襄冷笑道:“谢长川完了,酒宴上没有看见他,也没有看见王温舒,此时,应该是王温舒正在请他饮酒吧。”

    云琅摇摇头道:“陛下的心胸还是太小了,处理谢长川贪渎一案的时候,你看着,也会同时处理刘陵案。”

    霍去病烦躁的朝墙上打了一拳道:“老子恨不得现在就体兵出关……”

第七十九章自溃论

    第七十九章自溃论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

    云琅总以为这是喜欢夸大事实的纵横家们的一种表述天子重要程度的方式。

    来了大汉国这么久之后,他觉得这些纵横家们说的话,其实还是有道理的。

    刘彻以前杀人的时候,就是这么恣意汪洋,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作为皇帝的威严所在。

    现在,随着大汉国国力蒸蒸日上之后,他做事反倒变得很低调。

    关中人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血淋淋的屠杀汉人的场面了。

    都以为皇帝已经收起了屠刀。

    其实,这是对皇帝的一种误解……他现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喜欢悄无声息的做。

    谢长川一家失踪了。

    昨日还是满门欢庆谢长川第三子满月的场面,今天,这座巨大的宅院已经变得空荡荡的。

    谢宁走的时候,往云氏塞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他数目庞大的老婆群。

    以前的时候,谢宁对他的十一个老婆是深恶痛绝,时间长了之后就发生了一些改变,变成了家人。

    或许是因为感情慢慢的变好的缘故,十一个老婆给他生了四个孩子,一个儿子,三个女儿。

    不知道谢宁哪来的勇气认为云琅是一个可以托妻付子的人,被皇帝剥除爵位,没收家产之后,他就把老婆孩子送到云氏,自己从云氏挑选了两匹马,又从霍去病家挑选了两套铠甲跟兵刃,拖着从曹襄家里弄来的一辆马车,带着两个跟随他很久的谢氏家将就去了阳关!

    云琅不知道他这一去会不会弄到新的军功,他昔日的军功以及因为军功获得的财富因为他父亲的过错,已经被皇帝全部剥除了。

    二十九岁的谢宁原本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从长门宫出来之后,整个人就像被人抽掉了脊梁。

    好在,精神没有垮掉,他准备继续去边关苦熬岁月,重新获得皇帝的认可。

    他甚至没有资格再去看他的父亲最后一面,只是在离开上林苑的时候,重重的向他家所在的方向跪拜了一下就走了。

    或许他们父子暗中已经有了约定,云琅不清楚,只是觉得谢宁这一走,想要再回来恐怕很难。

    任何违背皇帝意愿的人,都没有太好的下场,如果不是因为有云琅,霍去病,曹襄三人联保,谢宁没有这个机会。

    即便是有人联保,皇帝也不会给谢宁太多的机会,不会赋予重任,谢宁此去,只是以一个良家子的身份去担任一个小小的障塞尉。

    或许能够守一个障塞,或者负责守卫一个柴堡,再或者能够担任长城烽燧上的一个烽燧卫。

    好多这样的障塞尉,在边关苦劳十余年之后,如果不死,会去一个下等县担任县尉……

    家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谢宁那些好吃懒做的老婆们在进入云氏之后,大老婆就带着一群小老婆恳求宋乔给她们安排一些活计,她们不想在云氏白吃白喝。

    秋天的第一场雨终于还是下来了,淅淅沥沥的,不算大,却缠绵的厉害,让人心中充满了愁绪。

    “有这样的见识,我觉得谢氏还能辉煌起来的。”

    宋乔翻了一个身,将下巴放在丈夫的胸膛上幽幽的道。

    “没机会,这跟谢宁是不是有才华无关,他的本事再好,皇帝不用全白搭。

    谢宁也没有抱着建功立业的想法去的阳关,而是想着多少能立下一些军功,让谢氏莫要被归类到罪囚的行列里去。

    谢氏想要东山再起,看他儿子这一辈人吧,他这一辈子算是毁掉了。”

    “五天前,谢长川的小妾来找我们看病的时候,跟下人还有些颐气指使的模样,谁能想到,仅仅几天之后,谢氏大宅就空无一人。

    夫君,您说,陛下会杀了谢长川吗?”

    “不会,不过,发配田横岛已经不可避免。”

    “妾身听当利说,这一次去田横岛的人很多啊,大概有上千人。”

    “人越多,局面就越惨,那座岛不大,长不过四里,宽不过一里,容不下那么多的人,一旦食物不够分配,岛上一定会发生不忍言之事。”

    宋乔哀叹一声道:“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在关中被处死算了,死的时候多少会体面一些。”

    云琅默不作声,雨水打在窗外的竹叶上沙沙作响,就像秋蚕正在吞噬桑叶一般。

    两人都没有睡意,抱得时间长了,就有些相互安慰的意思,也不知过了多久,喘息声才停下来。

    这种环境下,相互取悦,相互安慰的心思很浓,对于过程并不是很讲究,也没有多少愉悦可言。

    谢宁算是云琅的朋友,白登山时候的谢长川也算得上是一位敦厚的长者。

    回到长安之后,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个钢铁一般的汉子,身处温柔乡之后,很快就垮掉了。

    云琅这时候就在想,留着一个虚弱的匈奴对大汉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会让大汉的君臣们知晓,天下还没有平安,大家还需要小心谨慎。

    皇帝终究是要灭亡匈奴的,西极的天马没有得到,昆仑山上的白玉没有采尽……皇帝不会停下西征的脚步。

    秋雨下个不停,淅淅沥沥的让人烦躁,云琅披衣而起,站在桌案前,磨好了墨,宋乔挑亮了灯芯,帮他铺好纸张,等待丈夫下笔。

    “臣,云琅叩拜:

    古人云:内无法家拂士,外无强敌外患者,国恒亡!

    而今,大汉天兵称雄宇内,兵甲之利,远超前代,凡陛下一声令下,虽千万里之敌教之灭亡,亦非难事……寰宇天下,敢称兵仗者寥寥无几……”

    云琅写了整整一夜的《自溃论》天明的时候,午时就已经出现在刘彻的案头。

    刘彻看的乐不可支,拍着桌案呼唤阿娇一同观看。

    阿娇刚刚到来,刘彻就举着云琅的折子对阿娇道:“看看,看看,一个自称混吃等死得家伙,居然从谢长川的事件中咂摸出一些东西来了。

    告诫朕,要戒骄戒躁,莫要以为平定天下之后就可以高枕无忧,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还告诉朕,平定天下,不过是在修筑万里长城的时候,摆下的第一块砖。

    重新修订上中下三户,让我大汉百姓吃饱穿暖,再无下户,才算是真正的盖世功业。”

    阿娇凑过来看了一遍《自溃论》点点头道:“虽然是老生常谈,云琅能想起来给您上这样的折子,难能可贵了。”

    刘彻点点头道:“朕也这样认为,他的奏章全篇都在用谢长川做例子,说此人在白登山的时候,不可谓不忠瑾,不可谓不英勇。

    回到长安才几年就退化成了贪官污吏,胆子之大骇人听闻,蜕变之速,前无古人。

    最后还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来警告朕,谢长川蜕变不过是疥癣之疾,如果朕变成了谢长川,才是天下的灾难。

    呵呵,你别说,这道奏疏里还真是有些新东西,小中见大,朕预备将这封奏疏昭告天下,你以为如何?”

    阿娇撇撇嘴道:“云琅写出来的奏折有几个人会重视呢,这样的诏书就该陛下亲自动笔,亲自告诫天下,趁着谢长川一干人的教训血还没干,告诉他们大汉国时至今日,还没有到骄矜自满的时候。

    云琅以前就说过,国家富裕了,最容易出蛀虫,仓库满了,最高兴的就是鼠雀。

    就如同他在奏疏上说的,如今打败匈奴不难,平定天下也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让大汉国真正的走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第八十章培养贪婪心

    第八十章培养贪婪心

    雨还是在下。

    已经下了六天了。

    如果再不停止,地里将要成熟的糜子等作物就要倒在地里了。

    今年上林苑里的牲畜遭了灾,粮食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遭灾了。

    农家的主要食物就是糜子,夏日里出产的麦子跟稻米都用来粜卖交了皇粮。

    勋贵家对于秋粮并不是很在乎,反正他们家里的粮库中装满了精细的食物。

    霍仲孺坐在轮椅上,看着儿子催促家丁们腾空粮库,他的精神很差,整个人胖了一大圈,这其实不是胖,而是浮肿了。

    霍光安排好家事之后,就回到父亲身边轻声道:“仓库准备好了,就等雨停之后,好收割糜子。”

    霍仲孺挣扎着道:“以后呢,家里的粮仓不要全部储存那些精细的粮食,糜子这东西至少要占存粮的一半。

    想想啊,大灾之年,被人家都在饿肚子,就你家在吃白面,吃稻米,那该多招人恨啊。

    吃糜子就没有那么显眼了,这东西虽然没有白面,稻米好吃,却也能吃饱肚子。

    你耶耶以前负责赈灾的时候,看到饥民的模样心都凉了……场面太凄惨,也太可怕,你永远都想不到那些人为了一口吃的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别成为让他们嫉恨的人,别把日子过的太璀璨,你年纪小,没必要一步登天,一步步的走,每一步都走踏实,不是走得快的人就是胜利者,而是走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

    霍光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笑道:“有时候,您说的话跟我师傅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霍仲孺肿胀的发亮的胖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勉强抬起手对霍光道:“这就放心了,这说明你师傅是真心对你,没有那那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来欺骗你。”

    霍光道:“师傅对金日倒是经常说大道理,对我就随便的多,打骂乃是常事。”

    霍仲孺缓缓闭上眼睛虚弱的道:“这我就放心了……”

    霍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父亲继续说话,等了很久,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垂着脑袋,像是睡过去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霍光轻轻地摆摆手,那些正在忙碌的家丁们也就停顿下来了。

    整理仓库完全没有必要,只是霍光想给父亲多一点生活气息,给他一个活着的世界,而不是死寂的世界。

    老仆给霍光额头勒上白麻布,给他披上麻衣,呆滞的家丁们也迅速行动起来,不一会霍氏就缟素满天。

    “给冠军侯府报丧,给永安侯府报丧,给长平侯府报丧,给平阳侯府报丧。

    按照我事先规定好的流程,给父亲一个风光大葬的机会。”

    家丁们顺从的应答,然后就跟所有哭丧报讯的人一样,哭嚎着骑着马奔向各自的目标。

    云琅接到丧讯之后微微叹了口气,霍仲孺能坚持到现在很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他很清楚,每多活一个时辰,对于霍仲孺来说就多一个时辰的煎熬。

    十天之前,霍仲孺基本上就水米不进了,身体的各项机能基本上陷入了停顿状态。

    这十天,对于霍仲孺来说,不亚于经历一场酷刑。

    如果不是他想多补偿霍光一点的话,早就死了。

    现在,霍光准备大张旗鼓的为父亲办丧事,云琅这个做师傅的自然要全力支持。

    云氏的两个大管事,平颂跟刘婆,第一时间就带着家里百十个仆役去了阳陵邑。

    就这种高规格丧礼而言,霍光家的仆役还上不了台面。

    等云琅抵达霍氏的时候,霍去病也换上了丧服,跪坐在灵堂里,答谢前来祭奠的亲友。

    霍光在前院迎客,脸上带着戚容,礼仪上却没有半点差池,中规中矩的。

    平颂身为谒者在门前唱名,刘婆领着一干仆妇在后宅穿梭,布置答谢的酒宴。

    这样的场合中,勋贵们没有人有心情吃东西,送礼之后,就勉强饮上一杯,就匆匆离去,直到三日后再来送霍仲孺一程。

    酒宴其实都是给乡邻们准备的,他们来霍仲孺的灵前嚎哭一嗓子,念叨一下霍仲孺平日里对他们的好,献上一点微薄的祭品,就领着全家老小,准备在霍氏开伙吃饭了。

    胥吏不是官,霍仲孺自然也不是,虽然他生了两个有出息的儿子,还是没有获得皇帝封赏哀荣的机会。

    因此,霍仲孺只能停灵三天,第四天就要入土为安。

    以前的时候,大汉朝很流行守孝三年这个规矩,自从皇帝为母亲守陵二十一天的先例出现之后,再守孝三年,就不再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了。

    秋雨依旧在下,没有停止的意思,只是变小了一些,天气也逐渐转凉,再无暑气逼人。

    云琅在霍氏陪伴了霍氏兄弟三天之后,就回到了家中。

    一场极为热闹的葬礼也落下了帷幕。

    总体上来说,霍仲孺是大汉国丧礼办得最隆重的一个胥吏,前来祭拜的侯爵就有五个。

    四个侯爵在曹氏停留了三天。

    守孝的人只有霍光,霍去病并没有去守孝,他与霍仲孺之间有父子之实,却没有父子之名。

    守灵已经是破坏规矩了,如果再守孝,对他的母亲极为不利。

    从元朔四年起,规矩就大于事实,赵禹制定了《大朝礼》,对官员有约束力,同样的,对百姓胥吏也有很强的约束力。

    这就是一个可喜的变化。

    云琅认为这也是他来到大汉国之后,这个世界发生的一个改变。

    要知道,如果他没有来,流传千古的二十四孝其中有八件就发生在大汉时期。

    雨不断的下,秋粮遭灾已经成了定局。

    因此,有无数的农人,带着自家的奴隶,冒雨收割糜子,谷子,高粱。

    原野上人群熙熙攘攘的,给凄冷的秋雨,带来了一丝热度。

    秋收时节,皇帝停止了朝会,朝廷似乎也停止了运转,所有人都投入到收割秋粮的工作中了。

    云琅在木工房里待了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他将一串黄花梨木珠子递给宋乔道:“给你一个东西。”

    宋乔接过珠串,疑惑的道:“木头的?”

    云琅笑道:“闲来无事,给你们做点玩意把玩,这东西把玩的时间越长,光泽就越亮,你闻闻,还有淡淡的木香气,有提神的效果。”

    宋乔仔细的把玩着珠串,仔细的端详之后道:“真是神奇,这些珠子都是一般大小,太难得了。”

    云琅撇撇嘴,又从袖子里拿出七八串递给宋乔道:“同一个模范里出来的,要是不一样大才奇怪呢。”

    “您堂堂卫将军,忙碌两天就为了这些珠串?”

    宋乔觉得丈夫很可怜,不管这珠串有多么好,多么值钱,一个卫将军丢下公务两天,去做这东西也是不值得的。

    云琅将身子靠在锦榻上懒懒的道:“岭南大战在即,我看了作战部署,也看了战后的安置图。

    那些败家子把什么都考虑到了,就连遥远的交趾郡也派遣了官员。

    唯独对生产这种木头的那座岛屿不闻不问,还说岛屿荒蛮蛇虫滋生,不要也罢。

    我弄这些珠串就是要告诉那些人,大汉国的每一寸土地都不是多余的,天知道那片土地上会长出什么奇珍异宝来。”

    宋乔掩着嘴笑道:“也就是您把一片荒蛮之地当做宝贝看,大汉国疆域之广,前所未有。

    陛下要北征,以后,大汉的疆域将会直达北海,您却在考虑天南的事情。

    着从南到北,想要走一遍,恐怕都要走一辈子才成,我们要那么多无人居住的土地做什么?

    真不知道你这贪婪心是从哪里来的。”

    云琅冷笑道:“妇人之见!”

第八十一章陈涉世家

    第八十一章陈涉世家

    地球这颗蔚蓝色的星球对如今的云琅来说,就是一颗将要被分割的大西瓜。

    如何能够分到最大,最肥美的一块还不是大汉国现在的国力能够达到的。

    现在的人总是认为,世界是无限大的,上苍是仁慈的,他会公平的提供给每一个人足够的土地。

    事实上,资源总量是足够的,足够每个人都像人一样的活着,可是呢,在分配的时候总是出问题,总是有人没有足够的生存之地。

    这就是问题所在。

    像云琅,霍去病这种天生的强者,像曹襄这种从生下来就是富贵命运的幸运者,他们总觉得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因为,他们能够依靠自己的本事,或者依靠祖上留下来的财富活的风生水起。

    很不幸,这种人毕竟是少数……

    “土地多一些,哪怕以后全是败家子,也能多败几年!”

    云琅笑着向宋乔说了自己悲观的言论。

    这个世界即便是没有云琅,大汉国依旧击败了匈奴,刘彻依旧是煌煌的大帝。

    只是,纵观史册,纷纷列朝,‘余皆以弱灭,汉独以强亡’。

    所以,这是一个将汉人血性张扬到极点的时代,也是一个让人遗憾的难以释怀的时代。

    云琅有一张绚丽的让人嫉妒的黄花梨大桌子,一把让人看一眼就念念不忘的黄花梨椅子。

    曹襄看到以后,认为这东西比漆器好一些,觉得自己那一天就该用十斗珍珠换一根木料。

    现在,那根不起眼的木头成了珍宝,再说换的话,那就会惹人笑话了。

    这样的好东西,阿娇自然也是有一套的,同样的,长平也有一套。

    云琅很想给刘彻也弄一套,出于自己名誉的考虑终于还是没有送去。

    司马迁虎视眈眈的留在云氏,监视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如果云琅给皇帝送了,一个‘媚上’的名声就会落在云琅的名下。

    云琅现在已经开始讨厌司马迁了……估计刘彻更加的讨厌司马迁。

    这家伙之所以来到云氏,就是准备开始动手写他名传千古的作品《史记》。

    地洞已经收拾出来了,他预备等第一场雪下过之后就住进去,到现在,云琅都不明白这种史家写东西的怪癖出自哪里。

    给他准备的精舍,窗明几亮,环境优美,空气清新,非常适合创作。

    他偏偏要住进地洞里,暗戳戳的写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死之前啊,《史记》不面世。”

    司马迁在大吃大喝之余,嘴巴还有空闲跟云琅,曹襄二人耳提面命。

    “万一你死之后,我发现你的书中尽是鞭挞我的言论,我到哪里找你理论去?”

    曹襄非常的警惕。

    “你本身就不咋地,难道还不允许某家臧否一下?”

    曹襄看看云琅,云琅摇摇头道:“不管是褒,还是贬,都是上了史册的人物,你该高兴才是。

    你的家世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没有登上史册才是一件天大的憾事。”

    曹襄抽抽鼻子小声的对司马迁道:“一千两黄金买你说我家的好话。”

    司马迁连连点头道:“成交,今天晚上就把钱拿来。”

    曹襄大喜,正要扬声吩咐家将回家拿钱的时候,就听云琅道:“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的事情也有人愿意干啊。”

    司马迁瞪大了眼睛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谁是狗?”

    云琅毫不客气的指着司马迁道:“你就是!”

    曹襄怒道:“你是说他在骗我吗?”

    云琅笑道:“这么多年下来,这家伙早就成滚刀肉了,你的钱他现在用了,等他死后,你再发现书里面写的对你曹氏不利,难道还能把他从坟墓里挖出来追索?”

    曹襄上下打量一下司马迁,发现这个身材不算高的家伙显得极为猥琐。

    忍不住他们口气道:“这样的人写出来的史书也有人信?”

    云琅跟着叹口气道:“会成为读书人必读之作的。”

    “你这么看得起他?”

    “不是我看得起他,而是他自己把自己弄得崇高无比。”

    司马迁对于云琅跟曹襄的窃窃私语并不在意,有机会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肴,他一般从不放过这样的机会。

    史官很穷,这几年要不是跟着云琅四处混了一些钱财,想要过上超人一等的日子很难。

    毕竟,长安的物价腾贵,已经到了,非富即贵无法安身的地步了。

    “有事相求两位侯爷!”

    司马迁吃饱喝足之后,就打了一个饱嗝,擦擦嘴角的油脂,就一本正经的提出了要求。

    “陈涉立张楚国,自立为楚王,小人得志之下,骄奢淫逸之风盛行,假王吴广为部将田臧所杀,陈涉不思改过,忘记了自己苟富贵勿相忘的诺言,亲小人,远贤臣,信酷吏,逐猛将,终为车夫庄贾所杀,呜呼哀哉。“

    听司马迁乌泱泱的说了一堆的话,云琅跟曹襄非常的不理解他说这话的意思。

    司马迁见二人一脸的疑惑,就从带来的包袱里取出一颗骷髅头放在桌案上道:“此为陈涉之首级!”

    云琅,曹襄大惊,仔细端详之,而后面面相觑。

    司马迁喝了一大口酒,拍着骷髅头道:“君侯不日之前才上了《自溃论》,陛下交口称赞,还亲自撰写了文章,行文天下,要天下官员一定要戒骄戒躁,再立新功。

    某家思量良久,方才将家传的宝物献出来,请两位侯爷将这陈涉之首级亲自交付陛下。

    一篇文章,哪有陈涉的首级就在眼前更加直观,也更加直接,更加的令人警醒。”

    云琅摩挲一下骷髅疑惑的道:“这真的就是陈涉的首级?”

    司马迁哈哈大笑,从桌案上取过云琅的笔墨,饱蘸浓墨,就在骷髅的头顶写下了‘陈涉’二字,然后推给云琅道:“现在是了。”

    曹襄看的目瞪口呆,吞咽一口唾沫道:“这也太随便了吧?”

    司马迁笑道:“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呢?不管这枚首级曾经的名字叫什么,首级上蕴含的道理总不会错。”

    曹襄揉揉鼻子道:“我舅舅是皇帝!”

    司马迁冷笑道:“皇帝也是人,也会出错!”

    云琅仔细端详了陈涉的首级良久,然后拍拍大腿道:“既然是假的,我们就用黄花梨木雕刻出一颗首级来,然后再献给陛下,有利于陛下日日把玩!”

    司马迁想了一下点点头道:“能让陛下日日警醒,制作的时候不妨弄得更加精致一些。”

    “再珍贵的东西也是假的啊……”曹襄哀嚎起来,欺骗他舅舅的罪名很大,尤其是还欺骗的这么明显,他不想凑到一起找死!

    云琅道:“把这个头骨送去,说不定会有欺君之嫌,如果弄一个黄花梨木的,就没有欺君之嫌了,只能说这东西是一道奏章,让皇帝陛下可以时时警醒的奏章。”

    云氏有的是巧手工匠。

    一段华美的木料很快在工匠的刻刀底下就变成了一颗华丽的骷髅头。

    曹襄的注意力从来就没有放在这颗骷髅头上,他更喜欢看那些正在车珠子的工匠。

    一段黄花梨木放在一个夹头上,然后就有工匠开始摇手柄,夹头带着黄花梨木飞速旋转,一个满是齿的铁管子慢慢接触到黄杨木……然后,木屑飞溅,一颗圆润的黄花梨木的珠子就慢慢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这颗圆润的珠子被工匠用麻布抛光之后,被刀子切断,一颗精美的香木珠子就跌落在水盆里,不大功夫,曹襄就发现,区区两个工匠就弄了半盆大小一致,颜色均匀地珠子。

    工匠给那颗黄花梨骷髅头抛光的时候,云琅跟司马迁这才收回目光。

    然后,就看见曹襄双手下垂,两只手被袖子遮掩的严严实实,见云琅跟司马迁在看他,就尴尬的抬手施礼道:“见笑了。”

第八十二章纷乱的秋天

    第八十二章纷乱的秋天

    兄弟就是兄弟,知道自家兄弟正为如何推广黄花梨木珠串发愁,他就动手偷了两胳膊的珠串。

    于是,一个很好的推广方案就在一瞬间成型了。

    什么样的宝贝才值得皇帝的外甥,长公主的丈夫,彻侯世家,平阳侯府的当家主人,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视金钱如粪土且富可敌国的曹襄,曹侯爷不顾脸面的下手偷呢?

    只能是黄花梨珠串!

    这黄花梨木,原本就是天帝的手杖,因为暴怒之下用手杖投掷不听话的闺女,这才失落南海。

    据说,此手杖迎风渐长,落地生根,转瞬间就化作了一片黄花梨木树林。

    手杖所化之主树早有灵性,努力生长三千年方钻入云端,帝感其诚,重新收此树为手杖……

    主脉升天,其余小树日夜嚎哭,吸收南海之天地精华,疯狂生长,也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为天帝的手杖……

    天帝不胜其扰,降下雷霆将大树腰斩,并命留存人间的黄花梨木不得高过三十丈,绝了他们重返天庭之心。

    南越国王偶然得到了两根黄花梨木,敬献给了汉天子,汉天子不识货,以为南越国王对天子不敬,遂发兵征讨……

    听云琅说完他的故事创意之后,曹襄不由自主的将手指塞嘴里,咬着手指艰难的道:“我就是看这些珠子圆润可爱……”

    云琅吹干纸上的墨迹笑道:“金子本身没有利用价值,只是因为人们用它来做交换货物的一种凭证,这才身价百倍。

    如今,我们赋予黄花梨木以文化,以身份,以尊贵,他自然就会成为一种宝物。

    既然南海上随便出现的一根木头都有了如此尊贵的地位,那么,南海上别的东西难道就不能成为盖世奇珍?

    如此一来,谁还会认为南海上的那座巨岛没有价值?”

    曹襄把手从嘴里拉出来惊讶的道:“你就是为了那座破岛才如此的败坏我的名声,再把天帝,陛下,拉出来为你编造的故事做注脚?”

    “对啊,是这样的。”

    “你要是喜欢那座破岛,我觉得我有能力从我舅舅那里把那座破岛要来给你。

    你以后就住到岛上去养老如何?”

    云琅想了想,脑海中飞快的计算了一下开发那座岛的难易程度,然后坚决的摇头道:“不要!”

    “没天理啊,你都不要的东西,大汉国干嘛要?那座岛孤悬海外,乃是蛮荒之地,除了招盗贼之外,没有别的用处。

    如果大汉将它纳入版图,就要派人上岛,你觉得派谁去那座岛上当官合适?”

    云琅笑道:“总比把人送去田横岛要好。”

    “你是说罪囚?”

    “对啊,以后有了死囚千万不要再杀了,统统送去那座岛上为我们砍伐黄花梨木有什么不好的?

    说不定还能发现别的宝贝!”

    云琅信誓旦旦的道。

    曹襄不是傻瓜,发现云琅有利用他的嫌疑,一想到舅舅那张冷酷的脸,连告辞的话都没有,戴着两胳膊的黄花梨木串子就扬长而去。

    陈涉的黄花梨木首级打造好之后,就变成了一件阴森森的宝物,以黄褐色的主色调构成的木头骷髅,放在灯光下光华流转,宝气四射。

    刘彻拿到这东西的时候看了良久,用手摩挲着骷髅光滑的表面,对坐在对面玩弄珠串的阿娇道:“陈涉的首级!”

    阿娇抬起头,扬扬箍在雪白手腕上的珠串道:“很不错的东西,平凡的东西经过云琅的手,总是能变得好看许多。”

    刘彻屈指弹弹骷髅头笑道:“陈涉忘记了‘苟富贵,莫相忘’的承诺,众叛亲离之下被马夫杀死,不值得朕惦记。

    不过呢,此人以一己之力挑动天下乱局,朕倒是不能不防,若天下再有陈涉出现,定要第一时间斩杀!“

    阿娇大笑道:“云琅似乎不是这个意思吧?”

    刘彻哈哈大笑道:“自他上了那道《自溃论》之后,朕还以为他已经改过了,没想到还是没有多少变化。

    他想要朕自警,朕确实自警了,只是警醒的地方不是他期望的而已。

    朕算是看明白了,跟云琅这样的混账斗法,朕还是先平复心绪,才不会为他所趁!

    这件宝物不错,就放在朕的桌案上。”

    阿娇笑而不语。

    给皇帝上谏言其实是一个很有技术的行当,云琅的目的本来就在黄花梨木本身,想用黄花梨木来绑住海南那座大岛,不至于被白白的丢弃。

    大汉帝国向北发展其实不算好。

    北方贫瘠,敌人却凶悍的一塌糊涂,南方物产富庶,敌人却不堪一击。

    大汉国想要富裕,就要开发南方才成,也只有富庶的南方,才会生产处足够多的物资来满足北方日益扩大的需求。

    云琅眼中的江南,吴越已经是难得的福地了,即便如此,依旧被大汉关中人称之为南蛮之地。

    远比后世庞大的长江正在肆虐他的下游之地,湖南湖北之地,没有船,根本就无法通行。

    西汉时期的洞庭湖,烟波浩渺,一望无际,动辄有巨鱼出没掀起巨大的波涛,岸边的沼泽地带,猪婆龙成群结队肆虐八方。

    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开发南方自然是痴人说梦。

    云琅清楚地知道,只有北方实在是没法子生活了,大汉国的百姓才会向南进发,开始艰苦卓绝的开发南方大业。

    其中最悲壮的莫过于著名的衣冠南渡!

    五胡乱华之下,中原百姓不得不放弃固有的家园,供胡人放火,不得不放弃耕耘多年的良田,供胡人牧马……

    而汉人,只能与沼泽里的鳄鱼争斗,与草丛中的毒蛇争斗,呼嘘着毒疠又开发出了一片的新的天地!

    云琅与大汉人最大的区别在于,他的历史观是有前后的,而大汉人只知道过去而不知道未来。

    知道未来的人是痛苦的,他明明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灾难,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去纠正。

    此时此刻,他只能期望他的大汉国变得更加强大,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唯有如此,才能让大汉人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云琅其实很害怕去想后世那些凄苦的时代,他有时候在想,如果他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无知的人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活……

    孟大,孟二的第一窝小鸭子终于被孵出来了,他们兄弟为此好好地庆祝了一番。

    云琅赶到的时候,两兄弟已经把一整颗烹煮的绵软肥糯的猪头分吃的干干净净。

    地上还胡乱丢着三四个酒坛子。

    两兄弟倒在地上烂醉如泥。

    云琅非常羡慕,只有真正高兴的人才会庆祝的如此放肆。

    明明是孟大,孟二邀请他一同来庆祝的,这倒好,自己这个客人还没有到来,他们已经喝的烂醉如泥了。

    命家仆们照料好这两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宝贝,云琅的心情就如同头顶的天空,变得晴朗起来了。

    大地还没有被太阳晒干,一场秋风就如约而至,树叶很快就变得枯黄,很多翠绿的柳叶,来不及泛黄,就被秋风从树枝上吹落,飘的满天都是。

    秋粮折损了两成,却没有人在乎,这样的天灾下,能有这样的收获已经是殊为难得了。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节气不能乱,有没有粮食都要严格按照节气走。

    于是秋收节如同往年一样开始了。

    大汉国的秋收节除过喝酒,吃饭,就没有别的庆典。

    哪怕是最吝啬的人,也会在今天敞开肚皮好好地吃一顿,犒劳自己一年的辛苦。

    秋收节也就是秋分,《春秋繁露阴阳出入上下篇》中说:“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

第八十三章好人坏人难分辨

    第八十三章好人坏人难分辨

    霍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霜降时分了。

    在野外居住了一个多月,并没有让这个少年人变得憔悴,相反,他变得更加平和了。

    霜降之前,正是云氏收割大白菜的时候。

    今年雨水足,大白菜长势很好,云琅最喜欢吃被霜打过的白菜,这样的白菜吃起来没有生菜的味道,有些发甜,即便是生吃也是极好的。

    云琅很喜欢收割白菜,所以,霍光也就跟着师傅一起收割白菜。

    绿中泛白的白菜一个个肥墩墩的,霍光砍下来一棵,去掉外边不好的叶子,将白菜丢给张安世道:“这可是你的聘礼,小心拿着。”

    张安世抱着白菜道:“真寒酸啊。”

    霍光笑道:“往前数几年,这样的白菜可以拿来换爵位。”

    张安世道:“你也说了,是前几年的事情,既然是现在,不如拿一颗玉石雕刻的白菜去求亲比较好。”

    云琅将一棵白菜放小车里,直起身子笑道:“儿宽老贼号称清如水,明如镜,此次他的外甥给他的老脸抹了很大一块污秽,让他羞愧的无法见人。

    我的帖子递过去两次了,都说卧病在床,无颜见故人,你们两个怎么看?”

    霍光嗤的笑了一声道:“老贼这是问您要礼物呢,您要是没有礼物,进他家门恐怕不容易。”

    张安世摇头道:“大汉刑名上的事情我们不能沾,就目前的局面,谁要是沾上了,就会惹一身骚。

    多花点钱不要紧,如果要师傅您去牢狱里捞儿宽的外甥,弟子觉得不值。”

    霍光跟着笑道:“您上一次从长门宫大牢里把苏焕救出来了,这可是天大的颜面,所以,人家就惦记上了您。

    儿宽的外甥梁如意本就是儿氏捞钱的那个人,如果没了梁如意,儿宽老贼想要继续过这样不求人的清贫日子恐怕就难了。”

    张安世道:“清贫日子……想在长安带着百十个家人,三百余家仆过清贫日子何其难也。”

    云琅笑道:“我就问你看上人家闺女了没有?如果看上了,师傅再去找一下阿娇贵人未必就不能把人捞出来,即便是不捞人,也可以找阿娇贵人撮合你们的婚事。

    我想儿宽还没有胆子拒绝阿娇贵人。”

    张安世笑道:“不好说,我就忙着看屁股了,没看见脸,人家戴着面纱呢!”

    霍光惊讶的道:“脸上戴着面纱,屁股就没有遮掩?”

    张安世笑道:“她撅着屁股上车的模样,看的我心里痒痒的。”

    这就是他们师徒的日常对话。

    云琅比张安世大了不到八岁,加上云琅又是一个随和的性子,导致张安世在他面前没有一点规矩。

    在大汉时代谈爱情总是让人非常的伤心,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认为爱情才是婚姻的基石,对于勋贵来说爱情就更加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宰及信息谈什么爱情了,于是,婚姻就变成了联系人情世故的一个纽带。

    张安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认为爱情是他生活中的必需品,有慢慢培养爱情的功夫,不如观察一下这个女子是否是一个好生养的人。

    同样的,儿宽家的掌上明珠儿殷明知道张安世在偷偷地看她,于是,展现给张安世的也不是自己的美貌,而是一个浑圆的惊人的臀部。

    云琅没兴趣培养,纠正弟子的婚姻观跟爱情观,如果真的把自己的弟子培养成后世脑残剧里面的男猪脚,在大汉这部现实剧里面,他们绝对活不过两集。

    人总要取舍的,狗子可以为他莫名其妙的爱情奔波万里,张安世不成,霍光也不成。

    既然别人都是在成亲之后才慢慢培养感情的,他们为什么不能?

    霍光往云音的背篓里装了一棵小小的白菜,又随手往喜欢跟着家主干活的刘婆背篓里丢了几棵又大又重的白菜,这才拍拍手上的泥土对张安世道:“想好怎么捞你的舅爷了没有?”

    张安世笑道:“其实啊,弄死更省事。”

    云琅摇头道:“我去找找赵禹,这个老倌自从被发配去了受降城一遭后,性情变了很多。”

    霍光笑道:“鹰犬如果不咬人了,迟早是下锅吃肉的命。”

    云琅笑道:“所以才要找他啊,趁着他还有用处。”

    偌大的云氏,当家做主的三个人都不算什么好人。

    说来也奇怪,凡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当家做主,家业都不是很兴盛。

    所谓慈不掌兵是对的,同时,慈不掌大家族这话也是对的。

    反正云琅放眼望去,没发现几个好人。

    云氏庄园又摆满了白菜。

    往年这时候,家里应该有很多客人来拉白菜,今年来的人就很少了。

    不是说大家都不吃白菜了,而是因为阿娇正在挖藕……

    硕大的荷花池塘一旦开挖,出产几十万斤莲藕还是没有问题的,本来这点莲藕还不够皇室自己吃的,不知道为什么,刘彻今年很大方,决定给自己的臣子们也给一点。

    于是,长门宫又成了人头攒动的地方。

    云氏自己也有莲藕,挖几万斤自家吃还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云琅就高傲的没有去领自己的那一份。

    还以为今天不会有人来了,曹襄却匆匆的来到云氏,指名道姓的要一块黄花梨木来雕刻一颗骷髅头。

    因为皇帝今天出场的模样非常的震撼人心,他手里居然提溜着一颗诡异阴森的黄花梨木骷髅头。

    把好好地赏赐大会弄得鬼气森森。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这就是曹襄来云氏要黄花梨木的原因所在。

    “张安世的婚礼!”

    云琅毫不客气的提出了条件。

    曹襄怒道:“不就是娶儿宽老二的重孙女么?你的脸面不够?”

    云琅摇摇头道:“老家伙想要我把他家的钱罐子从牢狱里捞出来。”

    “梁如意?”

    “是啊!”

    “我这就告诉儿宽,梁如意最好死掉,只要活着,长安勋贵们就没有几家可以睡好觉。

    谢长川的事情牵涉了太多人,至今还有价值十六万金的货物下落不明,大家都在猜测,这些货物如今都在谁的手里。

    其实啊,不管在谁的手里,都不是他儿宽能惹得起的,一旦不小心把人家拖下水,不要说那个梁如意,就算是儿宽想要颐养天年都有很大的问题。”

    曹襄嘴里说着别人,眼睛却一直看着张安世。

    云琅轻笑一声道:“你家吞没了多少?”

    曹襄不以为意的撇撇嘴道:“不到四万金的货物。”

    云琅笑道:“加上我家的就差不多十六万金了。”

    曹襄大笑一声,心照不宣的拍拍云琅的手道:“幸亏谢长川的那个大管事出意外被石头砸死了,否则,我还要出动人手灭口,看来老天都在帮我们啊。”

    云琅皱着眉头道:“你不会真的以为那家伙是出了意外被石头砸死的吧?”

    曹襄道:“不管是谁弄死的,都说明了一个问题,这家伙该死了,谁去关心他是怎么死的。”

    云琅道:“其实梁如意应该活着,如果整件事都做的密不透风的,陛下反而会怀疑。”

    曹襄冷笑一声道:“怀疑谁?最可疑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他的皇后,一个是他的长子。

    绝对不是你跟我!

    你只要看看陛下自从离开了你的官衙之后,就住在长门宫没挪过窝,你觉得陛下是在防范谁呢?”

    “既然如此,我觉得为了给我弟子娶一个不错的老婆,我们可以出手救一下梁如意。

    我准备明日就去拜会赵禹,你觉得他会不会卖脸给我?”

    曹襄笑道:“我们一起去,看他赵禹如何自处!”

第八十四章人情世故

    第八十四章人情世故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矮几前,一边咳嗽一边批阅文书,让人多少能感觉出一丝丝的悲壮意味。

    赵禹看到云琅,曹襄联袂而来,连忙起身迎接两位君侯。

    曹襄懒洋洋的对赵禹道:“我们兄弟今日前来就是来让你宰杀的肥羊。

    错过了今日,以后估计就没有机会了。”

    赵禹笑道:“大司农的家仆日日来老夫门下打探,代替老儿宽询问他家的外甥什么时候处斩。

    老夫就知晓,一定会有大人物前来说项的,只是没想到老儿宽居然请动了两位君侯前来。”

    云琅拱手道:“劣徒一定要娶大司农家的掌上明珠,我念这个孩子没了父亲,少了帮衬,我这个做师傅的只能赤膊上阵了,现在,就看中尉给不给我们兄弟这个面子了。”

    赵禹笑呵呵的道:“此人牵涉颇深,两位君侯想要保出去,就不怕受到牵连么?”

    曹襄不耐烦的道:“要受牵连,也是儿宽老儿被牵连,关我们兄弟屁事。

    我们兄弟就想给张安世弄一个合适的老婆,别的事与我们何干?”

    赵禹并不着急,召唤来胥吏为他们两人倒上茶水,邀请饮茶,看样子还有很多话要说。

    一盏茶水喝了一半,就见赵禹慢悠悠的道:“兹事体大啊,如果谢永不死,梁如意不过是一介走狗而已,看在两位君侯的颜面上,给点惩罚,放了也就放了。

    可是呢,谢永是事发之前就死了,他死了之后,老夫捉拿谢氏帐房,乃至于谢长川,他们居然是一群糊涂蛋,什么都不知道。

    王温舒对谢长川用了刑,也没能从他嘴里掏出一些有用的东西,眼看追索无望,陛下就匆匆的将谢长川一家流放去了田横岛。

    现在,能称得上大老鼠的,就有这个梁如意,陛下没有旨意,老夫哪里敢放人呢。

    云侯既然能从虎口中将你的妻弟夺出来,不妨继续恳求一下贵人,老夫这里也好做,只要旨意到了,老夫定然不会从中作梗,只会乐见其成。”

    曹襄手里揉捏着一串珠子,懒散的道:“你也太高看这个梁如意了。

    把他的名字报上去,有辱圣听!

    现在,我们兄弟来了,就是给了你老赵天大的面子,千万别跟我们兄弟说什么兹事体大。

    说句犯忌讳的话,伺候不好我们兄弟才是真正的兹事体大。”

    云琅跟赵禹两人钦佩的看着曹襄,这种话也只有他说出来才不会犯忌讳,如果出自云琅的嘴巴,赵禹就敢当场将云琅下狱!

    赵禹幽幽的道:“皇长子此次西南征战,泰半成果不见踪影,陛下虽然没有下令严查,却也没有放出什么别的话。君侯是在难为老夫。”

    云琅轻声道:“这件案子,没有人比陛下更加清楚的了,某家大弟子霍光回来之前,我就觉得不对,亲自向陛下请罪,退还了一大批金银。

    陛下手中还有一封绣衣使者的密奏,据说还有一张名单。”

    赵禹不动声色的道:“哦?竟然还有此事?既然陛下有名单,老夫这里就轻松了,按图索骥而已。”

    曹襄轻笑一声道:“陛下把名单给烧了。”

    赵禹抬头看了曹襄一眼,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就站起身告罪一声,就去了公廨外边。

    曹襄闭着眼睛盘着手里的珠串,慢悠悠的对云琅道:“我就说嘛,这些老贼应该都有他们自己的消息渠道,就是不知道是谁!”

    云琅摇头道:“我没兴趣知道任何关于陛下的事情!”

    曹襄冷笑道:“有阿娇贵人正大光明的告诉你,你还用得着找什么门路?”

    云琅点头道:“没错,事情就要办得正大光明才好。”

    “包括你偷偷地告诉我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云琅点头道:“正大光明的救援兄弟,有何不可?”

    曹襄叹口气道:“下次不要掰开了揉碎了再告诉我,这样会显得我很傻。”

    云琅同情的看着曹襄道:“你的家族太大,人太杂,稍有不慎,就会被卷进漩涡之中。

    我身在局外,多少可以看得清楚一些,你如果觉得不服气,等我死后就用同样的法子照料一下我家。”

    曹襄笑道:“将云音嫁给我儿子,你想让我怎么帮助你都成!”

    云琅冷笑一声道:“你真的认为霍光是一个好对付的?”

    听云琅说到霍光,曹襄眼中兴奋的光芒就渐渐地淡化了,身为云琅最亲密的兄弟,他知道霍光这个妖孽是何等的可怕。

    “看样子霍光要成你的女婿了是吗?”

    云琅笑道:“那要看他能否获得阿音的喜欢,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云氏子孙婚姻自便。”

    曹襄懒懒的笑了一下,指着云琅道:“会酿出祸端来的。”

    云琅笑道:“这天下终究是有德者得之。”

    就在云琅跟曹襄在官榭闲谈的时候,赵禹已经重新检验了一下云琅跟曹襄两人话语的可信程度。

    等他再次来到官榭的时候,身后就跟着穿着囚衣的梁如意。

    云琅从手腕上褪下一串珠子递给赵禹道:“在不损伤云氏的状况下,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赵禹接过珠串,笑眯眯的套在手腕上,然后就开始送客……

    刘彻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

    王温舒肃手站立在大殿门口已经很久了,才听见刘彻要他进去的旨意。

    刘彻放下刚刚到手的密奏问王温舒:“这么说,是云琅跟曹襄两人从赵禹那里讨走了那个梁如意?”

    王温舒施礼道:“正是,还给了赵禹一串珠子作为信物,还说以后只要不伤害云氏,云氏就会答应赵禹一个条件。

    陛下,云琅气焰嚣张,有权臣之姿,微臣以为应该早做安排才是。”

    刘彻摇头道:“朕的天下容不得权臣,也不会有权臣。朕且问你,拿下那个梁如意果真能揭开西南财货分配的奥秘?”

    王温舒点头道:“正是如此。”

    刘彻淡淡的道:“梁如意还活着吗?”

    王温舒道:“活着,只是已经在儿氏家将护送去了封地。”

    “那就查查,云琅,曹襄为何不肯杀掉梁如意的原因。”

    王温舒犹豫一下还是继续道:“云琅代替他的弟子张安世向儿宽的重孙女儿殷求亲了,这个梁如意就是求亲礼。”

    刘彻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抚摸着面前的黄花梨骷髅头骨道:“看样子云琅贼心不死,还是想要大司农这个位置啊。

    既然如此,那就合了你的意思,看看你拿这个大司农的位置到底要干些什么事情。”

    王温舒见皇帝又开始低头批阅奏章了,就悄无声息的倒退着出了大殿。

    守在殿外的大长秋笑道:“廷尉不再等候陛下的召唤了?”

    王温舒摇摇头,径直离开了长门宫,直奔云氏,今天是张安世与儿殷定亲的日子,他还有一份礼物要送上。

    他可不想成为云琅跟曹襄两人眼中钉肉中刺。

    至少,现在不想!

    一个觊觎大司农高位的臣子在皇帝眼中是励志的表现,也是想做事情的征兆。

    皇家的官职本来就是用来招揽贤才治理国家用的。

    云琅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真正的贤才,只要他没有馋涎欲滴的表现出对皇权有想法,德佩高位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没人怀疑云琅能否管理好司农寺,能否胜任大司农,就云琅这些年表现出来的能力,一个大司农正当其时。

    不要跟风头正盛的人作对,这是王温舒为官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兀鹫,野狼只能去吞食那些伤病,老迈的猎物,而不是追着最健壮的野兽东跑西颠。

    那样的话,就算是累死,也没几口好肉吃。

第八十五章暗流中毒液

    第八十五章暗流中毒液

    人富裕了之后,就不能顿顿大鱼大肉,天天醉生梦死,日日美女成群的过日子。

    这样过富裕日子容易死人。

    必须让精神财富与现实财富一起成长才是和谐的生活。

    可是呢,想要享受精神财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一定要识字,一定要学会幻想,一定要在贫乏的生活中发现美才算是有了精神上的享受。

    狗子的两个老婆,就属于不会生活的那种人。

    云氏有丰富的食材,可惜,狗子的老婆兰英不会做,聪明一些的兰乔也不会做。

    于是,不管什么样的食材,统统丢进铁锅里加上盐巴煮一下,就是难得的美味。

    云氏出产丝绸,麻布也有出产,甚至连葛布也有少量的出产,所以,在云氏生活,就不用担心没有布料做衣服。

    匈奴人做衣服的样子很粗犷,一匹布上挖一个洞套在脑袋上,再给腰上栓一条绳子,就是一件不错的衣衫。

    狗子这人很奇怪,明明快被两个匈奴女人折磨的疯掉了,他依旧不去云氏食堂吃饭,每日里,只要没有事情,就留在小院子里陪伴这两个孤独的女人。

    铁锅端出来,热气腾腾的,肉块,蔬菜,面饼,米饭混在一起散发着难以描述的味道。

    狗子依旧会让兰英给他装好大一碗,蹲在屋檐下稀里哗啦的吃的非常香甜。

    只要不出门,狗子身上穿的必定是兰乔给他制作的带着严重匈奴人气息的衣服。

    样子不好看,却非常的暖和。

    狗子蹲在一边吃饭,兰英兰乔就会蹲在丈夫身边晒着暖和的太阳一起吃饭,对她们来说,这就是美好的生活。

    晚上没事的时候,他们也会喝一点酒,这个时候,狗子就会搂着一个老婆,听另外一个老婆给他絮絮叨叨的讲述在云氏经历的每一天。

    全家人,只有小狗子是一个例外。

    狗子绝对不允许两个老婆给孩子沾染一点半毫的匈奴气息,所以,已经会走路的小狗子,带着虎头帽,穿着虎头鞋,白白净净的在家里跑来跑去。

    跟别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上一次是兰乔生了孩子,兰英很是羡慕,自从狗子回来之后,她就很希望自己也生一个,于是,狗子在很多个晚上,都是趴在兰英身上的。

    只是,老天很残酷,兰乔的肚子又大起来了,兰英的肚皮却瘪瘪的,不管她怎么跟狗子努力,都没有什么用处。

    毛孩制作的风鸡是出了名的好。

    秋日里家中宰杀了非常多的鸡,为了不至于坏掉,毛孩就制作了大量的风鸡,风鸭,风鹅。

    晚秋时分,人需要热量补充,这时候吃这些腌腊味就显得非常符合时令。

    狗子一般只在嘴巴里快要淡出鸟来的时候,才会去毛孩家里弄三只风鸡。

    他家里的人食量大,一两只根本就不够吃。

    毛孩希望狗子再娶一个汉家闺女,每一次说起这件事,狗子都会付之一笑。

    一旦强势的汉女进门,这两个傻乎乎的匈奴女人就没有活路了。

    肚子已经很大的兰乔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头上戴着一朵黄色的喇叭花,狗子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是一朵葫芦花。

    温泉边上秋日里种下的葫芦,已经开始有雄花开放……只是有谁家的妇人会在头上插一朵葫芦花?

    狗子知道兰乔又被那些妇人给戏弄了,就不作声色的从兰乔头发上取下那朵葫芦花,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吃了下去。

    “这种花,是用来吃的,如果要戴花,明日我去阳陵邑,给你买些绢花,你皮肤白,戴红色的好看。”

    兰乔笑嘻嘻的道:“夫君真好。”

    “兰英呢?”

    “被马婆子她们叫去打扮去了,说打扮漂亮了,她就会给夫君生孩子了。”

    狗子微不可查的呻吟一声,见兰乔的小腿肿胀的厉害,就让她躺在软榻上,自己蹲在炉子边上,给她按摩小腿。

    兰乔似乎对狗子的头发很感兴趣,就抓过来一绺,编辫子玩。

    跑了一整天的兰乔不一会就睡着了,狗子给她盖好毯子,把睡着的儿子放在兰乔身边,再把炉子弄得旺旺的,一个人坐在炉子边上倾听烧水铁壶发出的嘶嘶声。

    兰英扭扭捏捏的进了门,狗子忍不住叹息一声,不等兰英向他炫耀妆容,狗子就把铁壶里的热水倒进木盆,丢进去一块帕子,强行让兰英洗脸。

    涂得如同一块红布一样的脸,他不知道美在那里。

    洗干净了脸的兰英忽然低声哭泣起来。

    狗子让她坐在凳子上,从她怀里掏出胭脂水粉,亲自帮她上妆,这样的活计,狗子在绣衣使者群里学习过,手艺要比一般的妇人强的太多。

    兰英,兰乔其实长得都不差,她们本来就是匈奴人中的美人儿,能被刘陵看中,并且作为笼络人心工具的女子容颜能差到那里去?

    匈奴人的皮肤普遍白,而兰英,兰乔本来就是姐妹,她们长着一头的亚麻色头发,两颗眼珠子如同湖水一般湛蓝。

    给兰英修整了眉毛,又用炭笔修饰之后,就取过铜镜让兰英自己看。

    兰英看到铜镜里的美人儿,惊呆了,抓着狗子的手不愿意松开。

    狗子笑着道:“以后想要漂亮了,就来找你夫君我,马婆子那些无知的蠢妇哪里会给美人儿打扮。”

    兰英一手抓着铜镜,一手抓着狗子的手,虽然快活的要昏过去了,两样东西却没有一样愿意放手的。

    “锅里面还有给你留的鸡汤,一会热一下泡米饭吃,不要光吃肉,菜也必须吃一点,不准丢出去。

    我去毛孩大哥那里走走。”

    兰英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狗子的手,微微有些遗憾,她喜欢丈夫刚才看她的目光。

    深秋时节,基本上就到了猛兽蛰伏的时间。

    老虎大王孤独的在满是白霜的地面上踱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头有他一半大小的老虎。

    两只老虎一前一后的绕着庄子遛哒了一圈之后,就粗暴的将站在门前的狗子拱开,径直进了云氏。

    小老虎在狗子胯间嗅嗅,觉得味道不太满意,就追上父亲,向早点去暖和的房间里睡觉。

    白日落霜,这就是下雪的先兆,远处的官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富裕起来的上林苑百姓,哪怕是最勤快的少年人,也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去赚钱。

    该来的人没有来,狗子多少有些失望。

    他是云氏安全的第一道保险,这一点狗子非常的清楚。

    家主弄走了梁如意,不论是赵禹,还是王温舒,亦或是皇帝都会要问个为什么的。

    过去了,自然就会消弭一切暗藏的危机,如果云氏捞取了打量钱财的事情泄露了,一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毛孩从外边回来,抬头瞅瞅松树上的探头探脑的松鼠,见狗子靠在门框上百无聊赖的磕着南瓜子,就笑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狗子点点头将手里的炒南瓜子分了一半给毛孩,两人一起靠在门框上嗑瓜子。

    “夏侯静老先生真是可怜啊,众叛亲离之下,只有一个弟子梁赞守在他身边,你觉得梁赞能不能继承夏侯先生的一切?”

    狗子吐掉瓜子皮道:“如果不能,你觉得我们还该做些什么?你觉得打断夏侯静那个不孝子的腿成不成?”

    毛孩摇头道:“不要动弹了,过了这段时间再说,我就担心灾祸频繁的落在夏侯氏的头上,会让人怀疑。”

    狗子道:“既然如此,就看梁赞自己的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所有的局面对他都有利,他应该会把握住的。”

    “大王父子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

    “那就关门,大冷的天气里,我们兄弟去喝一杯。”

    “好,我去警告一下马婆子就去你家。”

    “你老婆又受欺负了?”

    狗子冷哼一声道:“被马婆子她们打扮的像鬼一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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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乡介绍:
我们接受了祖先的遗产,这让中华辉煌了数千年,我们是如此的心安理得,从未想过要回归那个在刀耕火种中苦苦寻找出路的时代。反哺我们苦难的祖先,并从中找到故乡的真正意义,将是本书要讲的故事。汉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