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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汉乡txt下载     汉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二章长大成人的刘据

    第九十二章长大成人的刘据

    自古以来北方的异族人就是中原帝国的死敌。

    而来自南方的异族人,对比之下就非常的弱小了,地域决定了那片土地养不出北方那么彪悍的敌人来。

    因此,北方边境,永远都是中原帝国严防死守的防线。

    有历史,就说明有传承。

    周幽王被犬戎族灭杀的事情给中原帝国留下了很深的伤痛记忆。

    而匈奴单于冒顿想要睡吕后的故事更是让刘氏子孙引以为耻。

    刘彻不是一个仁慈的君主,他对汉人都谈不到仁慈,对于匈奴人自然是随心所欲的对待。

    政治讲究平衡,刘彻认为只要国家的国土足够广博,他就能做到平衡。

    某一地受灾了,那就把百姓搬离那里,去别的地方找饭吃,百姓的粮食不够吃了,只要多种一些,就一定能有收获的。

    这与云琅的败家子理论有异曲同工之妙。

    皇帝强势的时候,天下所有人都要让着皇帝,这是必须的一个过程。

    没人愿意找死,因此,在强大的皇帝治理天下的时候,门阀豪强的力量就会变得很小。

    曹氏在清理门户,云氏在削弱自家的存在感,基本上所有的大族在做同样的事情。

    他们同时也在远离皇长子刘据!

    刘据的马车驶进关中的一刹那,文武百官齐齐的闭上了嘴巴。

    只有民间的大儒夏侯静极力主张希望皇帝能够早日册封太子,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霍去病以前在卫皇后哀求下,上书皇帝希望能早日立下太子,是被皇帝命人叉出大殿,丢在台阶下面的。

    曹襄被母亲逼迫,准备跟舅舅说说表弟成为太子的事情,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刘彻殴打的死去活来。

    在前两位的教训面前,云琅很聪明的没有跟皇帝说起这件事,即便如此,刘彻看他的目光也极为不友善。

    夏侯静不知走了什么运,在满朝文武全部闭嘴的情况下上书皇帝,提起立太子的事情,并且表示这也是鲁地大儒们的一致意见。

    话语说的强硬,似乎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皇帝却没有生夏侯静的气,收到奏折之后还专门给夏侯静给了一道旨意,专门解释,现在不能立太子的原因。

    夏侯静看到旨意之后,立刻就发动自己能发动的力量,继续上书皇帝……这一次皇帝留中不发。

    人人都以为夏侯静这一次要犯忌讳了,夏侯静却非常安静,据说正在说动山东的儒生史东梁将家中大女嫁给刘据为妃子。

    就在夏侯静身处风口浪尖的时候,他的弟子梁赞,却在阳陵邑开了一家糕饼店。

    一时成为士子们的笑谈。

    就连夏侯静在获得皇帝大批赏赐之后,也劝说梁赞放弃贱业,专心就学。

    梁赞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今日显贵,明日落魄,本就是常事,依靠贵人的恩宠获得财富不能长久,唯有自立才是正途。

    不但自己亲自站在糕饼店外大声叫买,还放弃了跟随夏侯静四处讲学扬名的机会。

    被士人笑称为痴人!

    看惯了岭南,西南荒蛮的群山,再看到关中沃野千里的模样,刘据竟然生出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此去经年,已是物是人非。

    “不知霍光看到我今日显贵,会不会后悔?”

    刘据此时很想看到霍光后悔的模样。

    瘦峭的快没有人形的狄山道:“殿下……不可……羞辱霍光。”

    刘据把玩着一枚玉佩笑道:“吹尽黄沙始见金啊,你是黄金,霍光不过是流沙而已。”

    狄山摇摇头,不愿意再说话,他说话本就艰难,这些天因为霍光的事情已经跟刘彻说过很多次了,没有一次有效果。

    刘据见狄山沉默,就宽慰他道:“霍光有一位好师傅,好兄长,不靠我们也能活得很好,或许这就是他没有毅力跟我们一条道走下的原因所在。”

    狄山吃力的道:“殿下……在西南……过……于……贪婪了。”

    刘据点点头道:“是啊,我确实有些着急了,孤王为皇长子已经十四年了……时间太长了。”

    狄山连忙道:“殿下……不得……腹诽!”

    刘据轻笑一声,对狄山道:“在你面前我如果还不能随心所欲的说话,那就太郁闷了。

    爱卿如果没有口吃的毛病,孤王一定将你举荐给父皇,委以重任!”

    狄山笑道:“微臣……很……知足!”

    刘据摆摆手道:“你的忠诚,你的才干,我是有切身感受的,不必过谦。”

    说着话就掀开马车帘子,瞅着一身戎装护卫着马车的郭解对狄山道:“出发之前,我以为此人不可用,现如今,我却引为心腹之臣,这世间的人啊,真是无法预测。”

    狄山摇头道:“臣以为……此人野性难驯……没想到……”

    刘据大笑一声道:“比霍光这等虎头蛇尾之辈好的太多了。

    昔日云侯教导我‘看人需要三年整,吹尽黄沙始见金’,这句话真是妙用无穷,没想到被风吹走的第一粒沙子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大弟子!”

    狄山见刘据越说越过分,就低声道:“不……可!”

    刘据笑眯眯的道:“我自有分寸,云琅这个卫将军我还是尊敬的。

    至少,他是支持我的。”

    就在两人低声交谈的时候,就听郭解在外边禀报道:“启禀殿下,我们已经过了渭水!”

    刘据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刚刚走过的渭河桥叹息一声道:“我们走的时候河面上还没有这座桥。”

    郭解笑道:“殿下戎马倥偬,哪里能理会这等小事!”

    刘据摇头道:“这可不是小事,我们这一路上吃足了道路糜烂之苦,回到关中才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别小看这座桥,很快,这里就会出现一个繁华的村镇,而后,村镇又会衍生出一座城池来。

    一个国家,就是这样慢慢兴旺起来的。”

    郭解大笑道:“如果殿下喜欢桥梁,微臣愿意献出此次出征西南所得,供殿下在关中修桥。”

    刘据看着郭解笑道:“这些财货都是你用命换来的,孤王还没有拿自己部属的心血来为自己捞取名望的习惯。”

    郭解连忙道:“微臣能在殿下的门下行走,自然是期望殿下能够节节高升,殿下是我等苦命人的主心骨,只有殿下好了,我们才能好,这个道理微臣虽然出身草莽,还是知道的。

    殿下但有所需,莫说区区钱财,就算是要微臣这条命,也绝不皱皱眉头!”

    刘据看着冬日里清澈的渭河水,幽幽的道:“在西南,我们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将军也尽可用你的刀为孤王开山劈石。

    在关中,在长安,在上林苑,天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我们从今日起起一定要小心从事。

    谢长川原本是我们最好的一个棋子,可惜才开始用,就被人连根斩断。

    郭解,此事断然不会平白无故,孤王要你回到家之后,就发动你所有的力量,为孤王解惑。”

    郭解连忙拱手道:“微臣已经派出人手探查了,回到上林苑之后定会给殿下一个详细的说法。”

    狄山皱眉道:“谁?”

    郭解笑道:“任侠父,若说军阵作战他不如我,论到探听消息,为贵人解惑,我不如他多矣。”

    狄山长叹一声道:“我……就……怕……结果……会超乎我们……的预料。”

    刘据大笑一声挽着狄山,郭解的手道:“不管是什么样的答案,总比我们一头雾水来的好。

    我们一起进京,看看到底是何方魑魅魍魉之徒在作祟!”

第九十三章不可缺少的云琅

    第九十三章不可缺少的云琅

    此时的刘据,多了几分决断,少了几分急躁,如果说这次出征带给了他什么变化,那就是等待,他学会了等待,不再凭借个人主观印象就匆匆行动。

    调查谢长川被贬斥一事,确实是他需要优先解决的事情,如果不能彻底的弄明白这件事,他就没有办法通过谢长川事件来窥伺他的父皇,对他的容忍底线到底在哪里。

    他离开关中的时候还是春天,回到关中的时候,已经是冬日了。

    他作战的地方没有雪,关中有。

    眼看着洁白的冰雪在他的掌心逐渐融化,刘据收回了湿漉漉的手,寒冷让他的指尖变得麻木了。

    白色的世界中,长安城如同一头黑色的猛兽趴伏在大地上,张大了嘴巴等待他进去。

    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也没有热闹的欢迎场面,今日的长安就像他经历过的无数个平淡的日子一样,并不因为刘据回来了,就有所变化。

    汉长安南边的宫门有三个,一个叫做清明门,一个叫做霸门,还有一个叫做宣平门。

    将士出征为霸!归来曰宣平。

    如今,西南方已经平定,刘据自然是要从宣平门进入长安的。

    随从甲士已经回归了中军府,郭解统御的扈从也已经各归乡里,能走进长安城的不过是刘据的六百名侍卫,以及狄山,郭解两人罢了。

    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曲调为《清平调》,《清平调》最善于以物喻人,此时白雪飘飘,曲调自然显得孤高而清冽。

    寒天腊月里,就连看守城门的金吾卫们都缩在城门洞子里瑟瑟发抖,一个穿着皮裘的人,却光着头站在大雪中吹笛子。

    他的头上落满了白雪,几乎遮盖住了他乌黑的头发,好在他的手似乎很灵活,从头到尾,一个调子都没有乱。

    马车走进了些,刘据终于看清楚了站在城门口的人到底是谁。

    “是霍光啊……”

    刘据神色难明。

    马车来到霍光的身边停了下来,刘据打开马车帘子,笑眯眯的看着霍光道:“怎么没有酒?”

    霍光从腰里解下一个酒葫芦递给了刘据。

    刘据拔出塞子大大的喝了一口道:“好酒!”

    霍光笑道:“偷我师傅的。”

    刘据哈哈笑道:“既然你来了,就一起进宫吧,我父皇母后应该等了很长时间了。”

    霍光摇头道:“我跟着去不合适。”

    刘据一把拉住霍光的手道:“同去,同去,我们一起从长安出发剿灭不臣之国,又一同大胜归来,如今到了摘取果实的时候,如何能够少了你?”

    霍光看看一脸期盼之色的狄山,又看看一脸鄙夷之色的郭解,摇头道:“我是半路回来的,虽然不能被称之为逃兵,却不能用你们的功劳来给我脸上贴金。

    今日来,就是为了迎接殿下归来,如今,殿下曲子也听了,酒也喝了,某家这就告辞。”

    狄山结巴一时说不出话,郭解在一边冷笑道:“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霍光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看了郭解一眼道:“你当年若不是在北地面对匈奴的时候被吓得屁滚尿流,今日,这句话倒也说得!”

    郭解大怒,将马鞭子舞动的呼呼作响,却迟迟不敢抽下去,更让他受伤的是,霍光对他的恼怒似乎毫不在意,不论他表现的多么愤怒,都不理睬,似乎不认为他有胆子把马鞭抽在他身上。

    反而伸出手臂重重拥抱了一下狄山。

    刘据目送霍光的身影消失在白雪中,这才笑着对握着马鞭的郭解道:“为什么不抽下去?”

    郭解打了一个激灵连忙道:“怕坏了殿下大事。”

    刘据笑道:“既然知道不能抽,那就不要愤怒。”

    说完就坐着马车进入了长安城,今日,他很想在章台宫见到自己的父亲母亲。

    卫子夫踉踉跄跄的在冰雪中快步行走,把身边的宫女,宦官丢出老远。

    她出身贫贱,在冰雪中奔跑很是熟悉,远不是那些养尊处优的宦官宫女们所能比拟的。

    刘据远远地就看见了母亲的声音,大喊一声,就狂奔起来,卫子夫停下脚步,站在风雪中见自己的儿子跑的像豹子一般敏捷,笑着张开了双臂……

    “母后……”

    刘据紧紧的抱住了母亲的双腿,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没想到,在见到母亲的第一个瞬间,却大哭了起来。

    卫子夫的泪水滴落在刘据扬起的脸上,笑意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我的儿已经长大了……”

    狄山站在一边不断地擦拭泪水,直到卫子夫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这才跪地禀奏道:“启禀……皇……后陛下,臣狄山……将皇子……”

    卫子夫不等狄山把话说完,就笑着道:“先生说话不易,就不要多说,你的心意,本宫明白,本宫明白!”

    狄山仰起头大笑一声,然后重新施礼道:“既然……如此,微臣……告退!”

    说罢,就转身离开,不论刘据在后面如何呼唤,也是一步不停,很快就消失在甬道里面。

    卫子夫拉着刘据的手道:“此人可重用!”

    刘据连连点头道:“孩儿也是如此认为,他身为右拾遗,尽到了他的职责……至于孩儿的左拾遗,刚才也在城外见到了,无论如何都一言难尽。”

    卫子夫笑道:“这才是事情本来的面目,我儿为何感慨若此?”

    刘彻不忍母亲站在雪中,瞪了一眼伺候母亲的宫女宦官,亲自撑开伞盖,与母亲在长长的廊道上徐徐而行。

    “你父亲去了细柳营,不在宫中。”

    卫子夫多少觉得有些对不住儿子。

    刘据轻笑道:“父亲如今正在犬台宫,母亲不必替父皇隐瞒,‘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孩儿还是知晓的。

    只是,父亲向来睿智,此次不见孩儿,是否孩儿在西南做了什么让父亲不满的事情?”

    卫子夫长叹一声道:“谢长川啊……”

    刘据点点头道:“狄山说孩儿太贪婪了,现在看来,还真是得不偿失啊。”

    卫子夫摇头道:“你揽财没有错,你父亲也允许你揽财,唯一的错处就是不该让人抓住把柄,成了言官弹劾你的理由,这说明,你驾驭局面的能力不足,还需努力。”

    刘据怒道:“到底是谁掀出了谢长川?”

    卫子夫停下脚步,瞅着已经比她高的儿子轻声道:“太复杂了,谢长川之事原本不该发生,可惜,匈奴大阏氏刘陵在关中大闹了一场,你父皇准备暗中整顿一下长安官吏,没想到,查匈奴奸细的时候,发现了你跟谢长川之间还有勾连。”

    刘据并不感到意外,本来这些情况母亲早就跟他在信中说过。

    “云氏呢?”

    卫子夫苦笑道:“云琅狡如狐,滑如油,他深知你父皇的脾气,担心霍光被你连累,就一连发了三封信给霍光,要他半路回来,并且亲自去跟你父皇请罪,赔了两万金,方才将霍光从麻烦中解脱出来。

    云氏不是要抛弃你,而是不愿意得罪你父皇,在某些时候啊,云琅似乎更愿意让立刻成为我大汉的太子。”

    刘据摇头道:“一次背叛,终生不用!”

    卫子夫笑着摸摸儿子的脸道:“这句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是了,你父皇何等的雄才大略,也不喜欢云琅,偏偏云琅的官职越来越高,一次比一次看重。

    现在都成卫将军了,马上就要位极人臣了。

    云琅这人胆子很小,才能却很高,如果只是理政之能,多少还有能替代他的人。

    想要国富民强,我儿就少不了倚重云琅跟霍光,甚至是西北理工。”

    刘据斜着眼睛道:“不见的吧?”

    儿子回来了,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卫子夫的心情好了很多,随意的摆摆手道:“等你用人的时候,就会发现,谁都没有云琅好使唤!”

第九十四章生命的本质

    第九十四章生命的本质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

    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

    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

    梁赞坐在糕饼店门前,手里捧着一本书靠在一个烤饼的火炉子边上自在的吟诵这《衡门》这首歌。

    这家店是他开的第四家店铺,就在长安城西门边上,距离他的公廨很近,每日下差之后都会雷打不动的来这里看伙计们售卖糕饼。

    霍光从炉子里掏出一张烤好的白面饼子,饼子太热,他就倒着手咬了一口,大冷的天气里有一张热饼子吃是一种很好地享受。

    梁赞看了霍光一眼,就拿过那张饼子,随手掰开,从边上的盆子里挖了一块洁白的猪油,撒了一点碾过的细盐再递给霍光,抬手道:“一个钱!”

    霍光摸出一个钱放在梁赞手里,吃着喷香的饼子,非常的满意。

    “你已经是官员了,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情?”

    梁赞翻了一个白眼道:“为了更好地接收夏侯氏啊!”

    霍光三两口吃完饼子,擦擦手道:“听说你最近在夏侯氏没了恩宠是吗?”

    梁赞笑道:“夏侯氏举高踩低本来就是家风,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在等夏侯氏败落,人被杀的差不多了,再出来力挽狂澜!”

    霍光笑道:“你不该撺掇着夏侯静去干那么危险的事情,还一次干三件。”

    梁赞笑道:‘这都是我力劝我家先生不能干的事情,为此还失去了先生的宠爱。”

    “可是,他全干了,还干的畅快淋漓,不亦乐乎!”

    梁赞叹口气道:“人穷的时候就会生出奸计来……我有什么法子,明明我的糕饼店日进斗金的生意兴隆,他偏偏看不上开糕饼店赚到的银钱,非要认为凭借自己的学识,见识,胆量赚来的银钱才是好银钱。

    还告诫我,再这样与下贱的商贾为伴,他就要把我开革出门了,害得小兰儿哭了好多天。”

    “咦?你还真的要娶夏侯兰?”

    梁赞弹弹自己的帽子道:“这世上的好女子很多吗?”

    霍光摇摇头。

    梁赞笑道:“好女子本来就少,能入我们兄弟法眼的女子更是凤毛麟角,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我要是不往死了爱恋,岂不是白白在西北理工门下学了这么些年?”

    “这么说你很看重这个女子?”

    “废话,我之所以能在夏侯氏待下去,全指望这个闺女呢,要是没了她,夏侯氏可能已经完蛋了。”

    “夏侯静要是不把这孩子许配给你呢?”霍光觉得这事太有意思了。

    梁赞笑道:“不可能!”

    霍光点点头,他相信梁赞能够控制的很好。

    梁赞见霍光站直了身子,就叹息一声道:“好了,我现在听你训示!”

    霍光道:“别把自己弄得太苦,我们家用不着吃苦受累,不喜欢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梁赞疑惑的看着霍光道:“你摆正了姿势就说这句屁话?”

    霍光笑道:“那是没话找话说的一句,其实呢,我就是想要你知道,我是西北理工的大师兄!”

    梁赞笑道:“搞定我一个人不算什么,其余的六个你要是都能搞定,我才佩服你。”

    霍光笑道:“一个个桀骜不驯的,好在我这个大师兄是真材实料的,否则还真不容易让他们心服口服,你是最后一个!”

    梁赞愣了一下道:“胡家的那个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你确定他服了?”

    霍光笑道:“再不服软,就要被我打死了。”

    梁赞点点头道:“确实如此,胡子性烈如火,不是一个轻易服软的人,看样子你真的把他打得很惨!”

    霍光笑道:“你上差的时候去金吾卫看看他,就知道他有多惨了。”

    梁赞看看霍光缠着纱布的手连连点头道:“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霍光看看糕饼店里忙碌的妇人以及伙计,就小声道:“夏侯氏族人?”

    梁赞道:“是啊,都是一些过惯苦日子的人,他们可没有我家先生鄙视商贾的习惯,他们更加在意自家的孩子能否每日都吃饱!

    贫穷的读书人,其实是不对的,读好书,好读书的人就不该受穷。”

    “收买了几成人心?”

    “七八成吧,不过,不是收买,是真心对待,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霍光拍拍梁赞的肩膀道:“那就继续努力。”

    说罢,扬扬手,就重新走进了风雪中。

    梁赞朝四周瞅瞅,见大雪依旧在下,就重新靠在炉子跟前,继续看自己的《秦风》。

    起风了,他的衣袂被风吹起,一个中年妇人就快步从店里走出来,将一件皮袄搭在他的腿上。

    坐在长条凳子上的梁赞笑道:“谢谢九娘……”

    听霍光把自己这次巡查的结果说完后,云琅就笑道:“上百童仆就出来了这么七个,但愿他们都能完成自己的梦想。”

    霍光道:“鹊巢鸠占这种做法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云琅摇头道:“我也想让他们白手起家,光屁股打天下,可是呢,我大汉国的国情已经注定了,不是大家族出来的人,就很难真正获得重用。

    门第才是最重要的!”

    霍光皱眉道:“可是呢,陛下麾下寒门子弟多如过江之鲫!”

    “那是因为陛下他太贪权了,寒门子弟无依无靠,自然只能成为陛下的鹰犬,世家子弟就不同了,他们都有各自的诉求,所以陛下想要他们俯首听命,这就很难,因为他们有各自的立场需要考量。

    你只看到大将军,看到汲黯,看到桑弘羊,看到主父偃这群人,可是,除过这些人呢?

    大汉五百石以上的官员四万七千六百人,他们占据了多少?

    按理说开科取士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法子,今年秋日的大比你也不是没看到,你看看,有多少真正属于寒门的子弟获得了真正的官职?

    咱们家有最好的求学条件,有最适合童子生长的生活环境,还有数之不尽的名师教导,更有你师傅我孜孜不倦的教诲,才出现了七个有可能成才的人。

    这样的条件,放诸四海,又有几家能达到,即便是能达到,又有几家会不计血本的这样培育子弟?

    所以,在教育条件不改变的情况下,士族掌权估计还要延续很多,很多年,除非教育普及化,我在有生之年,不觉得有这个可能,我甚至觉得,在你的有生之年,也看不到什么希望。”

    霍光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师傅您对将来为何会如此的失望呢?”

    云琅道:“大汉国还是太穷了,大汉的百姓们还是太穷了,人穷了,就只会在意肚皮,不会在意脑子。

    还是那句老话衣食足而后知礼,学问也是一样,都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更加美好的生活那是吃饱之后的追求。

    我们师徒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最重要的任务,还是解决百姓们吃饭的问题。

    这个问题解决了,其余的事情不过是顺水推舟,借助水流之力就能让一艘巨舟千里。”

    霍光沉默了良久,才点头道:“是啊,师傅,您说人为什么总是喂不饱呢?”

    云琅往嘴里丢了一颗红枣笑道:“因为活着就是为了吃,吃饭是为了活着,吃饭,才是每天早上起床之后想的第一件事。”

    霍光苦笑道:“您这样解释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让弟子很难觉得自己在干一件伟大的事情。”

    云琅非常认真地道:“你要是能让天下人都吃饱饭,你一定是后世子孙跪拜的最伟大的神祗!”

第九十五章天冷心热

    第九十五章天冷心热

    如果云琅说话算数的话,他更希望在冬日里就向漠北进发。

    春日里虽然少了酷暑跟严寒的侵扰,对作战部队很有理,唯独对他这个督运粮草的卫将军非常的不利。

    冰雪消融之后,原本被冻得**的大地就开始复苏了。

    坚硬的大地就会变得柔软,一旦沉重的粮草车走在上面,就很容易陷进泥浆里。

    而且,春日里东风渐起,会引起大气发生很大的变化,这个时候也是荒漠中风沙最大的时候,传说中的黑沙暴往往就出现在这个时候。

    云琅希望在大军行动之前,就开始向边关运输粮草的建议刘彻采纳了。

    刚刚入冬的时候,赵破奴,李敢就已经率先出发了,同时也把一部分粮草也运走了。

    云琅以为此次行军路途太远,粮草携带不容易,必须舍弃往日的普通军粮,以高热量,高质量的军粮为主体,唯有如此,才能减少以小米,高粱,豆子为主体的体积庞大的军粮的携带量。

    去年夏日里的那场瘟疫,导致上林苑屠杀了大量的家禽家畜。

    这些家禽家畜,全部被制作成了咸肉或者干肉,没有足够多的奶制品,云琅也用各种豆干做了一些补充。

    这一条,刘彻也采纳了。

    至于云琅提出率先出发的建议,却被刘彻毫不犹豫的给拒绝了。

    刘彻从来不会对某一个人言听计从,哪怕你提出的建议再高明,他也只会听一次,破天荒的能够一连两次同意云琅的建议,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从那以后,云琅从不连续向皇帝进谏,而是将自己地谏言分别从曹襄,霍去病口中说出,皇帝就很容易全部同意了。

    云琅的副将是曹襄!

    这是不容更改的一道旨意。

    也是云琅所喜闻乐见的。

    说来也怪,刘彻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曹襄会背叛他,云琅也早就不指望通过曹襄去坏刘彻的事情。

    这么多年亲密的兄弟,云琅知道曹襄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弄点钱?

    这没问题,越多越好。

    小范围内弄点权?

    这也没问题,还可以适当的再多弄一点。

    至于戕害刘彻?

    曹襄心中从未有过这个念头,包括在梦里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同样坚持这一点的人还有霍去病!

    在他的心中,他死都不会允许刘彻受到伤害。

    云,霍,曹三家一体,所以,刘彻就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霍去病的忠心没问题,曹襄的忠心也没有问题,那么,通过以上两个人就基本能够得出一个云琅大概也没问题的解释。

    事实上也是如此,云氏一族如果想要对大汉不利,基本上属于蜉蝣撼树,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既然其余两家是大汉的忠臣孝子,云氏想不做孝子贤孙都不成。

    云琅最近的工作就是为大军准备合适长途携带且不易发霉变质的军粮。

    肉干无疑是最重要的一种。

    即便是肉干,云琅依旧觉得不妥当,于是,他一声令下家里储存的所有肉干,全部被送去了水磨坊。

    干肉一条条的进入了磨眼,然后就有肉粉从水磨的边缘缓缓地落下。

    云琅从水磨边缘装了一盘子肉粉,端到前来视察军粮制作的刘彻身边道:“陛下,这就是肉粉,与炒面混合之后,是一道非常不错且可以快速进食的军粮。”

    刘彻抓了一把肉粉看了看,闻了闻道:“肉粉应该比较好携带一些,是吧?”

    云琅笑道:“这是自然,此次北征,路途遥远,荒漠上没有一条可供军粮马车行走的平坦道路,想要快捷的运送军粮,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人背马驮。

    即便如此,微臣依旧对军粮运输的前景不太乐观。”

    刘彻晒然一笑。

    “路途遥远,人迹罕至,艰苦是必然的,朕相信我大汉猛士最终能够抵达北海。”

    刘彻说完话,就把盘子里的肉粉递给阿娇道:“给朕用热水冲一下,朕要吃。”

    云琅笑着接过盘子道:“不必劳动贵人,微臣亲自去调制。”

    刘彻的眉头皱了一下道:“不必,将士们怎么吃,朕就怎么吃,还不用你这个烹饪高手特意迎合朕的口味。”

    云琅道:“陛下有所不知,人的身体所需极为奇妙,不仅仅需要有食物,还需要有盐,茶,这些辅料配合,否则精力依旧不济。”

    云琅说着话,就当着刘彻的面,在案子上的十几个碗里挑出各种辅料,加上肉粉之后,就用开水冲泡了七八碗军粮,亲自端起一碗送到刘彻手中,他自己也端起一碗道:“微臣还没有亲自尝试过,今天也是开荤了。”

    刘彻端着碗并没有吃,云琅也没有吃,凑热闹也端了一碗阿娇也没有吃。

    第一个开吃的人却是皇帝的侍卫将军赵冲,而后便是隋越,大长秋,钟离远三人。

    赵冲吃的很快,一扬脖子,一碗滚烫的肉粥就被他给吞掉了,也不嫌烫。

    隋越三人吃完之后,皇帝手里的肉粥已经不太烫了,云琅笑道:“陛下不妨慢慢品尝,看看能否从中品出别的滋味来。”

    刘彻喝了一口品尝片刻道:“味道不错,还加了茶叶?”

    刚刚吃了一口的阿娇道:“里面还有豆干,盐,糖,云琅,这肉粥甜不甜,咸不咸的味道不好。”

    云琅放下手里的碗对刘彻道:“盐糖是人身体必不可少的物质,微臣在弄这些军亮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每日饭食能否让我大汉将士支撑下一天的苦劳,至于味道,实在不是第一需要。”

    刘彻吃了一碗,抹抹嘴巴道:“还不错。云卿,你这是准备将所有的干肉都磨成粉末么?”

    云琅指指桌案,刘彻就随着云琅来到桌案边,仔细的看着桌案上的十几个大碗。

    刘彻一一的检视过,桌子上的东西都是食物,吃了不会有任何问题。

    阿娇看了一遍之后,却有些伤心,指着一个大碗里的油渣道:“这也是必需品?”

    云琅点点头道:“肥肉全部拿来炼油了,大军出发,每个将士都能分到一小罐猪油,油渣在贵人看来是不好的东西,在百姓眼中却是难得的美味。

    不仅仅是油渣,还有猪骨头,鸡骨头全部都需要送进水磨里磨成粉,最终成为将士们的口中食物。”

    阿娇红着眼睛对刘彻道:“陛下,我们并不缺少粮食。”

    刘彻叹口气道:“缺少可以把粮食运送到北海的能力,朕在白登山,阳关,敦煌,右北平这四个地方都囤积了大量的牛羊,大军前进初期,可以食用粮食,中期就可以食用牛羊,云卿准备的这些食物,是最后的救命粮食。

    每人五斤,可支撑十日,极端条件下,混合了其余野菜,山菌可保大军一月所需。

    云卿,将配方交付中军府,混合军粮将由他们来制作!”

    云琅连忙答应。

    军粮这种东西自然是不能交付给某一个私人的,由国家来制作才是正理。

    虽然制作军粮可以发一笔财,云琅此时却没有任何想要赚钱的想法。

    大军出关,远征数千里……这就不是一个可以赚钱的行当!

    苏稚有官身,她是云氏妇人中唯一一个有官身的人,上次随军出战白登山归来之后,她就是大汉朝俸禄五百石的博士。

    “微臣医官博士苏稚,请求携带一百医工随军出征,照料我大汉受伤,生病的猛士!”

    苏稚的医术早就蜚声关中,虽然很多人对她喜欢解剖尸体一事多有诟病,刘彻却从未下旨阻拦过。

    如今,见苏稚请求随军出征,缓缓站起身,示意隋越将苏稚搀扶起来,瞅着苏稚道:“家中一双幼子,可能离开母亲吗?”

    苏稚再次下拜道:“微臣不去,谁去?若微臣只顾惜自己一双幼子,我大汉将会平添更多的孤儿寡母,微臣与幼子不过小别片刻,如果仅仅贪婪这些快活,那些受伤将士的幼子将有可能与他们的父亲永诀!

    请陛下恩准微臣随军远征!“

第九十六章云氏的靠山妇

    第九十六章云氏的靠山妇

    云氏是忠心的!

    这是刘彻离开云氏的时候心中最深的感受。

    连家中小妾都请命出征的家族,再说他心怀不轨那就太过分了。

    更何况,这个小妾还把自己一双还在吃奶的孩子丢下,毅然决然的为国出征了。

    云氏的人就是太骄傲了,刘彻很想封苏稚一个荣衔,比如五华夫人一类的称呼。

    没想到却被苏稚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说,她要大汉朝真正的官员,而不是一枝插在花瓶里的花。

    于是在阿娇的帮助下,苏稚就很自然的得到了太常府的太医丞,秩六百石,为百官看病。

    至于少府属下的太医令,苏稚自然是不去的,阿娇也不喜欢让苏稚去给宫中的人看病。

    给百官看病没有多少忌讳,即便是看错了,医死了人问题也不大,有的是机会补救,在少府属下的西汉太医令手下当差,一旦出了人命,往往就会有阴谋论诞生。

    太医丞乃是大汉真正的官职,属于百官序列中的太常,少府属下,会有丞相考功,也会有大夫一类的官员监督,还会随着年月变长,获得稳步的升迁。

    总之,苏稚很满意。

    苏稚今天的表现非常的出色,以至于刘彻为了保护苏稚,还送给了她两个靠山妇!

    全家人都非常的高兴,只有霍光不是那么高兴。

    云琅笑道:“你今天没有机会出场,等家中的混合军粮配制完毕之后呢,你送样品去长门宫吧。”

    霍光吧嗒吧嗒嘴巴吐掉嘴里的甜草根道:“陛下也不是那么喜欢我,明知道您邀请他来家中观看军粮,就是为我铺路,他却没有提到我,阿娇贵人也不好多说话了。”

    云琅笑道:“还好,没有被失望弄乱了心智,还知道把你二师娘推出来捞好处,目前看来,效果不错,两个靠山妇呢。”

    霍光笑道:“也是啊,家中有靠山妇镇守,我们总算是可以高枕无忧的去漠北了。”

    云琅道:“其实呢,从陛下今日的做派看来,你远离刘据是对的,要知道,直到今日,陛下都没有召见自己远征回来的儿子,可见,陛下对刘据是失望的。

    你帮助了刘据,这对我母亲以及大将军,皇后都有了交代,半途离开,对阿娇也有了交代,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策略!”

    霍光笑道:“所有人都满意一半?”

    云琅笑道:“这世道,能有一半的满意已经很好了,谁敢奢求完全满意呢?”

    “我们师徒成了墙头草,这很危险啊。”

    云琅笑道:“我们正在全心全意的效忠国家,那里是墙头草了,直到现在,我们师徒做的事情都是有利于大汉的,有利于百姓的,那些骂我们的人他们算老几?”

    “百姓愚昧,不知感恩,弟子甚至能想到,如果我们师徒被绑在刑场问斩,一定会有很多百姓前来欢呼的。”

    云琅站起身,看着霍光一字一句的道:“凭什么要让他们的好恶来影响我们师徒呢?

    救助百姓,让大汉国万世永昌是我们师徒的志向,他们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我们都要继续干下去的,对我们毫无影响!”

    霍光笑道:“师傅说的极是。”

    云琅解下出入长门宫的腰牌递给霍光道:“不要一次就把最终配方给陛下,要多去几次,进度你自己把握,直到陛下认定你是一个干臣为止!”

    霍光挑挑眉毛接过腰牌就跳着走了,这让云琅非常的无奈,一个小妖精当着他的面假扮小孩子的样子非常的恶心。

    母亲一定会把最好的都给孩子,于是,两个粗壮的靠山妇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云琅都不敢靠近。

    最诡异的是不是这一幕,而是这两个极度专业的杀人武器,此时此刻却变得极为温柔,两个小小的孩子,卧在她们粗壮的臂膀中似乎非常的舒服,睡得极为香甜,而这两个靠山妇的脸上也没有了凶神恶煞的模样,脸上有满满的温柔之意。

    从今日起,这两个靠山妇就与皇家再无半点联系,她们就是皇帝赏赐给云氏的礼物。

    孩子们已经睡下了,云琅抱着**的苏稚为难的看着站在床榻前的两个靠山妇,眼对眼良久,无奈的道:“你们可以去休息了,不用管我们,好好地洗个澡,睡一觉,你们从今往后的日子将会跟你们在贵人身边的日子孑然不同了。

    快去吧,好好睡觉,云氏的床榻非常的暖和,你们一定会喜欢上的。”

    胖大的靠山妇似乎没有听见,惹得趴在云琅怀里的苏稚吃吃发笑,见丈夫脸色不太好,这才咳嗽一声道:“去吧,听我夫君的话,痛痛快快的洗个澡,睡个好觉,如果睡不着,就去找别的婆子们打麻将。”

    两个靠山妇脸上尽是迷茫之色,不过,她们还是非常听话的离开了房间,脚步咚咚的下了楼。

    苏稚吃吃笑着拿指头在云琅胸口画圈,云琅的手也没有闲着,不断地在苏稚丰盈的身体上游走,就在两人准备进一步的时候,他们就听见了远处传来的一声惨叫,紧接着惨叫声就此起彼伏。

    听声音,应该是云氏的婆子们发出来的,

    云琅跟苏稚的手同时停下来了,眼对眼的长叹一声。

    云琅懒懒的将手从苏稚怀里抽出来,指指外边道:“靠山妇只听你的话,该你去处理。”

    苏稚从云琅怀里坐起来,愤怒的捶一下床铺,就披上衣衫匆匆的下楼了。

    云琅不放心,也就跟了过去。

    云氏著名的麻将房里狼藉一片,七八个凶悍的云氏婆子,如同小鸡一般蜷缩在角落里,恐惧的看着眼前的两座肉山。

    两个靠山妇站在婆子堆前边,也不说话,就是这么冷冰冰的看着她们。

    当苏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那些原本一声都不敢发出来的婆子们,顿时就爆发出一声惨叫“细君救我!”

    苏稚无奈的挥挥手道:“她们是家里的新人,以后就要住在后宅,你们多少给我长点脸面行不行?

    不要总是欺负新来的,她们可不是一般人,是武士。”

    素来亲近苏稚的黄婆子连忙道:“细君这可是愿望我们了,我们没有欺负她,是她们一上来就要打麻将的,还把我跟李婆子丢到墙根里,自己霸占了座位。

    她们也不打牌,就这么干坐着,老身忍不住埋怨了两句,就被她们把我们一群人都打了。”

    苏稚叹口气挥手让这些婆子们快快离去,然后就拉着两个靠山妇在麻将桌前坐下来,轻笑一声道:“你们不会打麻将?”

    一个靠山妇低下头道:“见过,没打过。”

    苏稚道:“那可要学学,麻将就是从我们家传出去的,家里人个个都是高手。

    这可是一门消磨时间的好游戏,你们以后在家里要过一辈子的,这么漫长的时间,不会打麻将可怎么过呢?”

    苏稚一边说话,一边熟练地码好了牌。

    两个靠山妇见状,也有样学样,码牌的样子很熟练,很快就码好了牌,开始随苏稚学习如何打牌。

    云琅打着哈欠来到麻将室的时候,苏稚立刻就让他加入了战局,麻将本身就是四个人的游戏。

    云琅绝对没有预料到靠山妇们对麻将的热情会如此之高……这一场教学麻将整整打了一夜……

    云琅中间不是没有想过离开,每一次都被靠山妇们渴求的目光给拦下了。

    苏稚似乎有别的想法,居然牺牲了跟丈夫春风一度的机会,极有耐心的陪着两个已经酷爱上麻将的靠山妇打了一圈又一圈……

第九十七章子不如人

    第九十七章子不如人

    云琅很确定,靠山妇们应该是非常寂寞的一群人。

    她们武力强悍,脑子却并不迟钝,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很是笨重,高大,心思却是细腻的。

    毕竟,皇宫大内里面就容不下傻子存在。

    一晚上的麻将教学之后,这两个孤独的靠山妇就彻底喜欢上了麻将这个游戏。

    除过每日雷打不动的两个时辰的训练时间,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被她们消耗在麻将桌上了。

    她们来云氏的时候身无长物,就身上穿的那身衣衫,套在衣衫外边的铠甲,以及两柄宽大的直柄切刀。

    切刀多少能看到菜刀的影子,一想到一代名将韩信就是被这样的刀子给剁成肉泥的,云琅就不胜唏嘘。

    孤独的人自然就喜欢跟同样孤独的人作伴,于是,靠山妇们最好的麻将伙伴就是狗子家的两个婆娘。

    看到老婆们跟靠山妇们把麻将打的稀里哗啦的,狗子就非常欣慰,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美的场面。

    匈奴人忙的时候就会努力干活,衣食无忧的闲暇时光,就会全力以赴的繁衍后代……

    说来也怪,兰乔很容易受孕,可是,兰英就不同了,不论狗子跟她如何努力,都不见成效。

    现在,她们喜欢上了麻将,很好。

    狗子其实不怎么喜欢去长门宫,可是,霍光要去长门宫,他就不得不去。

    霍光被皇帝召见,狗子就只能站在二道门外边,安静的等候霍光出来。

    这几年,总有美少年在皇宫消失,所以,云琅从不放心霍光一人进出皇帝驻跸的地方。

    大雪初晴,宫室外边滴水成冰,狗子站在冰冷的阳光下面,闭目沉思。

    “你应该感谢我的。”

    一个宦官特有的声音钻进了狗子的耳朵,睁开眼一看,见大长秋笑眯眯的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狗子咧嘴一笑道:“我是云氏家臣,这世上能让我感激的人只有家主一人。”

    “是老夫将你的名字从绣衣使者名录上删除的。”

    狗子笑道:“我只是云氏家臣,从未听说过什么绣衣使者,老丈如此大言炎炎,就不怕犯禁么?”

    大长秋笑道:“人活到老夫这个份上,也就没有什么禁令能够让老夫止步了。”

    狗子不为所动,见霍光提着一个竹编的食盒从里面走出来,就很有礼貌的向大长秋行礼,然后就接过霍光手里的食盒,随着霍光离开了长门宫。

    大长秋看着霍光跟狗子离开,笑着摇摇头,他觉得云琅太宠苏稚了,而红袖却在云氏孤苦无依的很是可怜,想通过狗子这种重要的云氏家臣给红袖一点助力,看样子这些云氏家臣对他们的家主很忠心,没有暗中支持某一位主妇的想法。

    红袖没有孩子,这让大长秋非常的着急,虽然也曾暗地里问过红袖,云琅是否对她恩爱如常,红袖的回答也是肯定的,可是,这么久都没有孩子,是不对的!

    每次见到红袖,大长秋脑海中就会出现一个黄衫女子,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中,时隔这么多年,依旧恋栈不去。

    “大伴在想什么?”

    一张同样青春年少的面庞出现在大长秋面前,大长秋收回哀伤的思绪笑着行礼道:“臣大长秋见过常山王殿下。”

    刘据微微欠身,算是回礼,而后便道:“父皇今日可有闲暇时光?”

    大长秋笑道:“殿下若是问起阿娇贵人的行程,臣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要知晓陛下的行程,殿下还需问隋越。”

    刘据抬头看看高大的长门宫叹口气道:“这是第四次了……”

    大长秋笑道:“殿下需要有耐心。”

    刘据道:“心中惴惴不安,如何能耐得住性子啊。”

    说话的时候握住大长秋的手,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就滑进了大长秋的袖子。

    大长秋的感觉非常的敏锐,珠子才进袖子,他就已经对珠子的大小成色了熟于胸,衡量过后,他觉得这颗珠子很适合给红袖当压箱底的宝贝,就笑着对刘据道:“该去伺候贵人下棋了。”

    说完就匆匆的走进了长门宫大殿。

    刘据很高兴,还以为阿娇的大长秋对他应该没什么好感,没想到并不是那样,以大长秋的地位,依旧甘愿为他所用,这让他抬头看天上的太阳的时候都觉得温暖。

    母后果然了得,既然能跟昔日的仇敌缓颊到这种程度。

    自他懂事之后,刘据一直对阿娇充满了恐惧,尤其是阿娇怀孕的那一年,母后抱着他日夜垂泪,还说他命苦。

    这些事情都给幼小的刘据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直到蓝田出生,刘据才觉得母亲松了一口气。

    这么些年,阿娇年岁渐长,再无子嗣诞生,压在刘据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才渐渐落地。

    此次西南的事情虽然让父亲很不满意,可是,刘据相信父亲没有选择的余地,最迟在今年上元之前,他的太子之位就会被确定下来。

    阿娇现在这样做,也只是不愿意得罪他这个未来的汉皇!

    “这么说,刘据现在敢独自一人来长门宫了?”

    靠在软榻上的阿娇,摆弄着自己洁白的脚趾,正在研究指甲上的蔻丹。

    “是的,看样子这一趟西南之行,到底把他胸中的胆量给激发了几分。”

    阿娇懒懒的道:“到底是陛下血脉,若是连这一点胆量都没有,不用陛下出手,我就会弄死他,免得丢了陛下的颜面。”

    大长秋笑道:“云侯常说‘老子英雄儿好汉’此言不虚。”

    阿娇吃惊的抬起头,见大长秋神色诡异,也就嫣然一笑,松开脚趾道:“刘氏骨血中到底还是有一些狠厉之气,昔日这孩子见了陛下如临大敌,见我如避蛇蝎,现在敢孤身走进长门宫,可见,变化不小,或许啊,这就是我大汉江山万年不坠的底气所在。”

    “什么狠厉之气,一介乳臭未干的小儿,在西南胡作非为一通,仗着长辈宠爱,就无法无天,此次若是不能给他一点教训,他还不知道天高地厚!”

    刘彻大踏步的从外间走进来,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

    阿娇笑道:“好坏都是你儿子干下的,你总不能下重手吧,给点教训就收手。

    您不见他,会让人以为你不中意这孩子,到底是从西南苦战一番回来的,再不见啊,麻烦事就会接踵而来。”

    刘彻叹口气,坐了下来,苦笑一声道:“西南的事情查清楚了。”

    阿娇摊摊手道:“您已经给这事盖棺论定了。”

    刘彻叹息一声道:“西南之战的前半场,据儿他们的作为可圈可点,即便是瞒着朕敛财,也敛的很是高明,财务有进出,有出处,堪称一丝不苟,却能瞒下六万金为据儿所用。

    如果按照这个样子继续接下来的战斗,并且如愿完成,朕一定很高兴,待他班师回朝的时候,朕即便是不派遣丞相前去迎接,至少会派出太常,鸿胪寺长上前去迎接,至于贪墨的钱财,朕连问都不会问。

    还会欣慰我儿终于会做事了……然而……”

    阿娇见皇帝郁闷的说不出话来,就拉着他的手道:“您已经满意了一半,就把这一半当做全部好了,孩子大了,不聋不哑难做爹娘,莫要生气。”

    刘彻长叹一口气道:“真不是在生这件事的气,而是在生我的皇儿居然不如霍光的气。

    在西南的时候,霍光被据儿的贪心给压垮了,贪心大到了霍光再也无法填补窟窿的地步了。

    于是,霍光果断离开了胜利在望的西南之战,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功劳,孤身回京,宁愿补偿朝廷两万金也要与据儿做一个完整的切割。

    这样的决断,这样的勇气是霍光做出的,而非我儿做出的,阿娇啊,你能想象得到朕是何等的失望吗?”

第九十八章暖心暖肺的阿娇

    第九十八章暖心暖肺的阿娇

    刘彻求见自己的父皇四次,霍光恰好也去见了皇帝四次,请皇帝评判新式军粮的优劣。

    不能说霍光是故意的,只是每次都恰好在刘据准备见他父皇之前,霍光正好研制出来了新的军粮。

    军粮的研制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过程,如今,大军准备要出发了,定型新式军粮的事情迫在眉睫。

    即便是皇帝也没有发现霍光来长门宫的次数实在是太勤了,只是觉得这个少年人真的很勤快,是一个可造之材。

    每一次见皇帝,霍光总能提出新的改进意见,每一次的意见都非常的中肯。

    长门宫是阿娇的天下……这里所有的消息对刘据来说都是封闭的。

    他无从得知,每一次他来求见父皇的时候,都是皇帝对他最失望的时候。

    霍光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帅气,阳光,好学,上进,聪慧,懂事……

    刘彻恰恰是一个高傲的人,他高傲的认为自家的孩子就该像他一样睿智,沉稳,胸怀天下。

    只可惜,刘据达不到他的要求,甚至远远低于他的预期。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准备晾儿子一段时间的皇帝,不知不觉的将自己凯旋归来的儿子冷落了一月之久。

    刘彻自然是不在乎冷落儿子这点时间的,可是,刘据在乎!

    皇帝本来就没有过多的亲情,如此薄弱的亲情,经过几次冷落之后,亲情就会变薄,最终会演变成陌生人,如果再有一点利益上的冲突,陌生人之间就会变成仇人。

    大长秋喜滋滋的跟隋越从长门宫里出来,他并不介意给红袖的藏宝箱里再增加一些藏品。

    因此,抢在隋越前面道:“殿下小心了,尽管阿娇贵人为你说了不少好话,陛下的怒气并未消散多少,进去之后好生奏对,莫要再惹怒陛下。”

    隋越好奇的看着大长秋,在他的印象中,大长秋从来就不是一个多嘴多舌的人。

    直到刘据感激的拉着大长秋的手,大长秋轻飘飘的袍袖一瞬间变沉重之后,他才明白大长秋多嘴多舌的意义所在。

    于是,轻咳一声道:“殿下啊……”

    不等他说话,刘据就冲上来拉着他的手,用同样的法子送出了两颗珠子。

    看着刘据被内侍带进了长门宫,大长秋就从袖子里掏出五颗光华流转的珠子冲着隋越晃晃,就重新收进了袖子。

    隋越的职位与大长秋的职位等级相同,只不过一人伺候皇帝,一个伺候比皇后还要厉害的阿娇,不管怎么说,皇帝的贴身宦官永远都是宦官中的王者……现在,刘据竟然敢如此小看他。

    大长秋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的炫耀举动,就让隋越的胸中充满了愤怒!

    刚刚得到两颗宝珠的喜悦一瞬间就没有了。

    到了隋越这个位置上的人,对于财货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只要他愿意,他想要多少财货都会有人送。

    现在,隋越觉得自己被刘据羞辱了,哪怕是刘据也不成。

    每一位皇帝的贴身宦官,在皇帝过世之后,下场只有两个,有些自知罪恶深重的,会选择为皇帝殉葬,没有被殉葬的也会被荣养在宫中,就此再无消息。

    因此,隋越的主人只有一位,也只能有一位,如今,刘据羞辱了他,这让他极为愤怒。

    刘据当然不知道,仅仅在一个瞬间,他就得罪了权势最大的一个宦官,且永远都没有解释的可能。

    他不该一个人来的,也不该亲自向大长秋,隋越行贿的,即便是要行贿,也需要有一个随从来做这件事,万一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也可以通过斩杀随从来获得别人的原谅,他没有,所以……

    刘彻看着自己的儿子觉得非常陌生!

    面对霍去病的时候他可以打骂,见到曹襄他可以毫无顾忌的连踢带打,这都不是什么事情,打了这么些年,不但没把那两个家伙给打跑,反而让这两个家伙跟他越发的亲近了。

    现在,面前这个行礼行的一丝瑕疵都没有的儿子,却让刘彻亲近不起来。

    刘彻心中暗叹一声对刘据道:“西南之行尘埃落定了,对也好,错也好,朕不再追究。

    回来之后就好生的修整,总结一下西南一行的得失,为了让你对自己有一个宏观的认知。

    丞相府对你西南之行的评价,中军府对你西南之行的评价,云琅对你西南之行的评价以及李息,路博德,你都要好好地看看,中间有一些话不中听,你不得心生怨愤,更不得以此事为由向他们发难。

    另外,还有霍光西南之行的札记,你也拿去一观,这些人的谏言奏章,就是你的一面面镜子,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知道了吗?”

    刘据抬头看看父亲,发现父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冰冰的,连忙低下头道:“儿臣知晓了。”

    奏对算是结束了,刘据却咬着牙不肯走,父亲听完自己的奏报,没有任何赏赐,没有任何勉励,连他在奏对中一再提起的狄山,郭解两人,父亲也没有任何表示,这让刘据心中充满了委屈。

    就在刘据眼圈发红,眼泪就要流下来的时候,阿娇从外边走了进来。

    她先是用一根指头挑起刘据的下巴认真的看了刘据一眼,然后再看看皇帝笑道:“这孩子还是刚出生的时候我见了一面,从那之后居然再也没有见过,想不到短短时光,他已经长大成人了。”

    刘彻怒气难平的道:“越长大越不省心!”

    阿娇大笑道:“才能这种东西都是外在的,找个好师傅慢慢教总会长进的。

    您是帝王,在乎自己的臣子有没有才能,妾身是女子,只在乎这孩子是不是您的血脉。

    您瞧瞧,这嘴巴跟眉头跟您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委屈的样子都跟您有八分像。“

    说完又得意的大笑起来,刘彻紧皱的眉头也慢慢松开,脸上多少有了一丝笑意。

    刘据第一次真正面对阿娇,不由得拿这个女人跟母亲做了一个对比,即便他是卫子夫的儿子,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子比母亲更有皇后气象。

    想到这里,就低声施礼道:“大母金安!”

    阿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再次挑起刘据的下巴看了片刻才对皇帝道:“这还是这孩子第一次给妾身请安。”

    刘彻冷哼一声道:“这是他的错。”

    阿娇摇摇头道:“不是他的错啊,想当年,我跟他的母亲斗的刀光剑影,杀机四伏的,他一个孩子如何敢来见我,我不是也不准许蓝田去见卫氏吗?

    这件事说不到对错,至少不是这孩子的错!”

    阿娇说起这事,刘彻一脸的尴尬,刘据刚刚那颗还委屈万分的心却莫名其妙的变得暖暖的。

    阿娇见他们父子都不说话,就拍拍手,立刻就有宦官挑着七八个大箱子走了进来,放在刘据身边。

    阿娇傲然一笑,让宦官打开箱子,刘彻,刘据父子忍不住一起看过去,只见里面装满了各色锦缎,每一种都做工精致,华丽异常,几乎看不到一个线头。

    刘据不解的看向阿娇。

    阿娇笑道:“听说你马上就要大婚了,这些锦缎你母亲手里还没有,全是长门宫两百匠师用最好的丝线,历经两年就织造了这十箱,给蓝田留了两箱,剩下的全便宜你了。”

    闻听此言,刘据顿时手忙脚乱,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

    刘彻见儿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猥琐样子,怒气又起,拍了一下桌案道:“还不谢过大母赏赐?”

    刘据这才慌忙跪拜道:“儿臣谢过大母赏赐!”

    阿娇微笑着受了刘据一礼,就轻轻擦拭着眼角对刘彻道:“陛下您就莫要再为难这孩子了,九死一生的走了一遭西南,就算有什么不妥之处,也算是为我大汉江山效过死力了。

    别拿他跟去病儿这些人相比,就我皇族子弟,刘据已经倾尽全力了。

    该给的赏赐就给,该升官的就给点职位,莫要让人觉得追随皇长子却得不到任何回报。”

    刘据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在阿娇面前流露出软弱的模样,可是,阿娇的这番话,却让他的鼻子一算,眼泪忍不住成串的流淌下来,不一会,就在脚下光滑的地板上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第九十九章 眼泪的作用

    第九十九章眼泪的作用

    刘据心满意足的走了。

    刘彻却坐在座位上瞅着窗外的天空久久不动。

    阿娇似乎知道刘彻的险情不好,也不打扰,乖乖的坐在下首百无聊赖的玩弄着手指。

    “别伤他!”

    刘彻终于说话了,声音出奇的低落。

    “不会,凡是能伤害到你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做。”

    阿娇平静的回答。

    “他哭得很伤心……”

    “是啊,你对他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

    “我说他哭了!”

    “哭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以前经常哭。”

    刘彻站起身,背着手离开了大殿,看样子准备去外边散步。

    阿娇微微一笑,她知道皇帝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的糟糕,她甚至认为这是皇帝罪有应得,如果年轻的时候跟她生子,而不是跟卫子夫那个贱婢生子,如何会有刘据这样的儿子?

    皇帝在寒冷的院子里散布,穿的暖暖的如同一个小肉球一般的蓝田却哒哒的从里间跑出来,见到母亲,就欢笑着扑进母亲怀里。

    阿娇瞅着闺女娇嫩的脸蛋,笑颜如花,这孩子血脉高贵无匹,身份独一无二,模样长得也可爱,唯一欠缺的,就是学识。

    没儿子这让阿娇极为失望,因此,她很想把自己的闺女当做男孩子来养。

    云琅早就答应过,等这孩子六岁了,就能去云氏求学,算算时间,也就是在云琅北征归来的事情。

    阿娇的眼界极高,这些年见过无数的少年才俊,在阿娇看来,也只有云氏出来的霍光,张安世能入她的法眼,至于别的少年……才高八斗者有之,智慧超绝者有之,可是呢,只有霍光跟张安世两人最像人!

    经历过大变的阿娇不在认为诗赋风流的少年就是好少年了,相反,她认为挽着裤腿,扶着耕犁露出笑脸的少年,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少年。

    霍光一点都不喜欢犁地!

    他甚至讨厌所有能弄脏他衣服的事情。

    不过,陪伴师娘在温泉水边上用剪刀收割韭菜这种事他还是很喜欢做的,因为,他最喜欢吃韭菜盒子。

    这东西味道很大,韭菜还会粘在牙上,吃过之后口气很难清新,看起来似乎非常的不雅致。

    不过,一群人一起吃,就没有这个弊端了。

    温泉边上的韭菜已经长到一尺长了,算不得翠绿,叶脉边缘还有些泛黄,这是没法子的事情,数九寒天里,能有绿菜吃已经很难得了,哪里能讲究太多。

    其实他就是来出苦力背韭菜的,因为,师娘跟师妹师弟们正在韭菜地里的撒欢,轮不到他亲自亲自去收割。

    忙碌了一上午,好大一片韭菜终于收割完毕了,然后一群人就在饭厅里将韭菜分成一捆捆,用草绳子捆扎好,然后就会派梁翁将这些绿菜包裹好,送去相熟的几家。

    今天是吃新菜的日子,也是云氏大聚会的时候。

    贫穷时期养成的吃大锅饭的习惯,如今在云氏只是偶尔才有的事情。

    更多的变成了一种习惯。

    富庶的云氏仆妇们并不缺少一日三餐。

    全家人围着大桌子吃韭菜盒子的模样非常壮观,每年这一天的午餐,全家人只吃白粥跟韭菜盒子。

    对云氏族人来说,这只是一个养成时间很短的一个习惯,对云琅自然是不同的,他甚至能将这个习惯追溯到他生命的三十多年前……

    少年时期的饮食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更改。

    每到这一天,家主的心情都不好,家人们吃饭,他却会独自走上骊山,除过老虎之外,一个随从都不要。

    云琅的侍卫刘二吃的满嘴流油,太喜欢吃韭菜盒子了,尤其是热腾腾的韭菜盒子。

    目送家主跟老虎进了骊山,也发现何愁有也进了骊山,刘二顿时就放心了,满满一食盒的美食,足够他吃很长时间。

    今年跟往年还有很大的不同之处……皇帝在骊山上。

    刘彻背着手站在骊山高处,冬日里红艳艳的太阳就在他的身后,他没有远眺,而是低着头看云琅跟老虎沿着青石台阶慢慢向上爬。

    等云琅爬上那处平台,就听刘彻幽幽的道:“据说此处就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处!”

    云琅闻言笑道:“坊间传闻,陛下千万莫要当真。”

    “何以见得?”

    “有史书记载,周天子伐申国,申侯邀请犬戎助阵,在骊山下击败了周天子,于是,周天子身死。

    至于烽火戏诸侯完全是一个笑话,天下诸侯封地有远有近,岂能一同前来,而且朝发夕至……微臣现如今都办不到的事情,陛下以为周天子的诸侯能做到?

    至于褒姒……微臣以为是周天子的无耻!”

    刘彻笑了,指着周边高大的松树道:“如此说来,它们见证了周天子的无耻?”

    云琅摇头道:“天子做错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承认,还推脱给女人,这就太无耻了!”

    刘彻见云琅把话说得激烈,就笑道:“如果朕做错事情了呢?”

    云琅笑道:“陛下如果发布了错误的政令,造成天下动荡,百姓受苦,那么,第一,首先要问责丞相,第二,要问责御史大夫,第三,陛下需要自省,最后改正。”

    刘彻大笑道:“很丢脸啊。”

    云琅笑道:“推到一个女人身上更丢脸。”

    刘彻停止了大笑,瞅着云琅道:“你觉得朝中无奸佞么?”

    云琅直言道:“或许有立场不同者,说到奸佞微臣还真的一个都没有发现,比如主父偃,微臣至今也认为此人乃是一个才干之士。”

    刘彻点点头,表示承认,他与云琅的看法一样,能进入中枢的官员哪里有什么尸位其上的人,之所以会被贬斥,或者流放杀头,更多的原因是政见不同,至于贪渎,违法,不过是疥癣之疾,上不得台面。

    “云卿对常山王有何看法?”

    说了半天的废话,刘彻终于说出了自己邀请云琅上山观景的真正目的。

    云琅想了一下道:“微臣曾经教导过常山王农学,就这一点来看,是一个勤勉的学生。”

    刘彻笑道:“勤勉而不是聪慧?”

    云琅笑道:“微臣以为对一位帝王来说,勤勉这一特质要比聪慧更加的重要。”

    刘彻愣了一下道:“此话怎讲?”

    云琅看看刘彻咬咬牙道:“太聪慧的人其实不适合当皇帝!”

    刘彻笑道:“如此说来朕也不算聪慧?”

    云琅叹口气弯腰施礼不再说话。

    刘彻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说朕了,你就说说聪明人为何不适合当皇帝这件事就好。”

    云琅拱手道:“乾纲独断有时候是风范,有时候是灾难,一件政令从提出到颁布,中间需要有研判,调研,权衡,试验,这四个步奏,微臣以为这四个步奏缺一不可。

    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希望能够尽最大可能做到博采众长,减少疏漏,杜绝乾纲独断这种事。”

    刘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缓缓地道:“你在指责传说中的内廷是吗?”

    云琅看着刘彻道:“陛下之所以设置内廷,是为了简化行政流程,增加决议推进的速度,减少反对意见,用最短的时间提升国力。

    然而,这样的决策在短时间内对国朝有极大的推进作用。

    可是呢,这样的事情其实与我大汉国情不符合。

    如今,我大汉国如今国运昌隆,如红日初升,势不可挡,一举一动就能令天下风云变色。

    此时,再急功近利就极为不妥了,安稳才是最重要的。”

    刘彻不愿意谈论这件事,见书记官已经将云琅奏对的话记录下来了,就遣退书记官,低声对云琅道:“爱卿以为常山王可教否?”

    云琅长叹一声,朝刘彻施礼道:“已经过了学习西北理工学说的契机了。”

    刘彻没有想到自己今日已经算是低声下气了,依旧不能让云琅来教授刘据,不由得怒火渐起。

    云琅继续道:“常山王应该学的是帝王书,而不是富民书,据微臣多年研究看来,这两者是相悖的。”

第一百章卫子夫的哀伤谁能懂

    第一百章卫子夫的哀伤谁能懂

    懦弱,感动这是普通人的情感,刘彻不喜欢,他是皇帝,当然知道皇帝需要什么。

    冷酷这种情感其实很难培养。

    世界上最多的是在情感方面属于中性的人,这些人既不算太善良,也不算太冷酷。

    想要让一个人摈弃冷酷的一面变成纯粹的善良人不容易,同理,让一个人纯粹的摈弃心中的善念,完全的冷酷也同样艰难。

    物以稀为贵,是普世法则,纯粹的善良人,与纯粹的冷酷的人都很珍贵。

    前者会让人相信自己是一个人,爱所有人,而后者会让人相信人与牲口没有区别,需要鞭挞,需要统领。

    皇帝的感情不能太丰富,也不能善良,否则今天因为一段爱情或者一段亲情破坏规矩,明天又因为善良不小心赦免了敌人,这样的皇帝统领下的国度就没了规矩跟威严。

    欺善怕恶是人的本性,所以,皇帝只能是凶恶,而龙这种皇帝化身,也从来没有善良过,最多能做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刘据的眼泪刘彻算是照单全收了,他认为刘据可以哭,但是,不该在阿娇说了几句不值钱的宽慰话就哭泣。

    云琅是刘彻难得看得起的读书人,即便是董仲舒,对皇帝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比较有用的工具,偏偏云琅在他的心中活的活色身香,算是一个真正的人。

    刘据应该有一位好老师的……

    可惜,云琅不接受!

    对于这个结果,刘彻还是能接受的。

    他知道,云琅是在避嫌!

    很久以前,刘彻就在专心培育属于自己的力量,卫青,霍去病,曹襄,云琅这些人其实都是他寄予厚望而后选拔出来的人才。

    然而,这才短短十年时间,以卫青,长平为首的军事集团已经发展到了让人不敢小觑的地步。

    一旦匈奴被平灭,卫青,霍去病,云琅这三人必定成为大汉国最强大的军事首脑。

    就目前看,卫青,霍去病,云琅这三人对这一点都有清醒的认知。

    卫青在战事结束之后,就隐居不出,就连自己的亲卫军也全部交付长平统御。

    霍去病虽然掌握了骑都尉,却是武痴的本色,三千人的军队人数虽然多了一些,在拥兵四十万的长安并不算什么。

    云琅掌握了卫将军牙兵一万五千人,这支军队的成员却杂乱不堪,战力低下,称之为乌合之众也不为过。

    而且,云琅本性懒散,自从结束了大扫荡任务之后,就对这些牙兵不理不睬,军中事物全部交付李氏兄弟掌控。

    正因为这三人做出了这些事情,刘彻才对这三人极为放心,如果平灭匈奴之后,这三人还能保持本心,不为权势所左右,也是刘彻极为愿意看到的。

    现如今,云琅拒绝了太子太傅的官职,就是一个很好的苗头,看来这三人想把全部精力用在与匈奴作战上。

    卫子夫烹茶的手段已经很高明了,自从把云氏茶娘借过来之后,她每日都在研究茶艺。

    一个人如果想要把事情干好,只要专心就可以了,毫无疑问,卫子夫就是一个非常专心的人。

    “今日的茶水里有一股子花香。”刘彻轻轻品味了一口橙黄色的茶水就发现了不同。

    卫子夫笑的很开心,给刘彻换了一杯茶道:“陛下,您再尝尝!”

    刘彻又喝了一口新茶,摇头道:“不好,桂花香气太浓郁,夺了茶的本位。不如上一种好。”

    卫子夫叹口气道:“茉莉花茶是云氏的配方,桂花茶是妾身的配方……”

    刘彻端起刚刚放下的桂花茶又喝了一口道:“确实不如上一杯茶。”

    卫子夫笑道:“论到口腹之欲,云氏确实是有些门道的。”

    刘彻见卫子夫笑的有些尴尬,就笑道:“云琅拒绝当据儿的师傅。”

    卫子夫低下头,很是失望。

    刘彻笑道:“他给出的理由很充分,认为据儿跟他学只会害了据儿。”

    卫子夫不解的道:“这是为何?”

    刘彻道:“很多事情你不了解,云琅却非常的清楚,他知道他只能培育出干才来,而不能培育出一个好的帝王。

    帝王术乃是一种高屋建瓴的学说,与西北理工脚踏实地的作风极为不符。”

    卫子夫叹口气道:“陛下如何知道这不是他的推托之词呢?”

    刘彻笑道:“因为他们准备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不愿意在权力的漩涡里挣扎。”

    “成为皇儿的师傅就不能建功立业吗?”

    刘彻道:“如果是朕,朕也会选择长驱万里屠灭匈奴,而不是留在长安成为皇子的老师。”

    卫子夫犹豫再三,还是咬牙问道:“陛下,您会让据儿成为您的皇储么?”

    刘彻看了卫子夫一眼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说罢,就站起身子,背着手离开了未央宫。

    卫子夫的大长秋衡姬目送皇帝离开,忍不住劝谏皇后道:“您不该在这样的好日子里惹怒陛下。”

    卫子夫落寞的道:“十六年前的今日我成了陛下的女人,十六年之后,恩爱不再。”

    “阿娇贵人能做到的,奴婢认为皇后也能做到。”

    卫子夫摇摇头道:“我做不到……以前,我以为能做到,现在,年老色衰做不到了。”

    衡姬轻声道:“阿娇贵人比您大四岁……”

    卫子夫摇头道:“没法子比啊,现如今,我对陛下已经无所求,只要据儿能成为太子,哪怕从此不再出未央宫一步,我也心甘情愿。”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刘据匆匆来了,见母亲一脸的落寞之色,就失望的道:“父皇还是没有给准信是吧?”

    卫子夫笑道:“迟早的事情,我儿不必忧虑。”

    刘据皱眉道:“可有小人从中作祟?”

    卫子夫摇头道:“记住,乾纲独断是你父皇的本色。”

    刘据咬牙道:“今年若是还不能确认,孩儿只能回常山国封地了,一旦孩儿远离京畿变数更多。”

    卫子夫见刘据一身的酒气,遂皱眉道:“汝今日又饮宴了?”

    刘据笑道:“有六位大儒来投,孩儿焉能轻慢。”

    “夏侯静?”

    “正是!”

    卫子夫低头沉吟片刻,抬起头看着喝酒喝得面红耳赤的儿子道:“下不为例!”

    刘据惊愕的看着母亲道:“明日还有西南巨贾来投……”

    卫子夫猛地拍一下案几道:“你还没有成为太子呢!这些人看中的是你太子属官的位置,想用最小的代价成为从龙之臣,他们不是真心投靠你的。

    我且问你:除却夏侯静之外,可有家主来投效与你?”

    刘据摇摇头,卫子夫长叹一声道:“太子府属官,将是你未来的肱股之臣,是你治理天下的依仗,也是决定你生死存亡的重要所在。

    你如何能轻易地就把它们许人?”

    刘据道:“儿臣自有驾驭之法。”

    “狄山呢?”

    “回鲁地去拜访史氏。”

    “长安盛传你要娶史氏大女,此事为真吗?”

    刘据笑道:“已经禀报父皇,父皇并无不允之意。”

    卫子夫轻轻地拍拍额头道:“你父皇也没有答应吧?”

    刘据笑道:“只要娶了史氏大女,鲁地大儒尽入孩儿彀中矣。”

    卫子夫咳嗽两声,用手帕掩着嘴巴良久才道:“云氏大女如何?”

    刘据摇头道:“苟合之余孽,不足为太子妃。”

    卫子夫无力地挥挥手道:“去吧,回东宫去吧,记住,你如今虽然居住在东宫,却还没有成为太子呢。”

    刘据笑道:“孩儿记得了,求母后多多向父皇美言,早日让孩儿成为名副其实的太子!”

    卫子夫再次挥手,刘据笑吟吟的告退了,今日,他的府上佳客如云,确实怠慢不得。

    刘据走后,卫子夫良久一言不发,衡姬取过她手中的手帕,才发现手帕上有一片血迹。

    卫子夫幽幽的道:“我儿可能忘记了,他的母亲本来是一个卑贱的歌姬这回事了……”

    衡姬跪坐卫子夫身边,用一块新手帕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卫子夫嘴角残存的血迹低声道:“您终究是常山王的母亲啊……”

第一零一章 果子熟了

    第一零一章果子熟了

    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夏侯静一行人才醉醺醺的从未央宫边上的东宫离开。

    马车行驶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马蹄特特,行人匆忙闪避。

    今日给夏侯静赶车的正是他的儿子夏侯衍。。

    两个骑马着的仆役掌着夏侯氏的旗帜在前边开路,肥马轻裘极为惹眼。

    马车穿街走巷良久才来到米粮街,最终停在了梁氏糕饼店前。

    梁赞早早来到街边恭候,夏侯衍冲着梁赞冷笑一声并不说话,夏侯静却掀开马车帘子看着梁赞道:“可以回府了,太子已经延请某为太子洗马!”

    梁赞正色道:“常山王还未加冕为太子,如何能封官许愿?”

    夏侯衍冷笑道:“耶耶为太子造势,如今大势已成,常山王为太子之日已经屈指可数,此时不靠近太子何时靠近太子?”

    梁赞拱手道:“师兄所言不妥,潜龙于渊之时,自当缩爪收翼等待,一日大风起,才好龙腾于渊,如何能在这时候就张牙舞爪唯恐世人不知他是潜龙?”

    夏侯衍大笑道:“鼠目寸光之辈某家羞于相识。”

    “子德不得羞辱梁赞,梁赞所言句句在理,只是站在山下,看不到远处罢了。”

    夏侯静训斥过夏侯衍之后,温言对梁赞道:“为师已经将你的名字报于太子,不日就有官文下来,你要做好准备,一旦进入东宫,就是我师徒大展宏图之时。”

    梁赞还想多说两句,却看见夏侯静从马车里提出一个沉重的包袱丢给梁赞道:“将你母亲妹妹从云氏接出来,谷梁门下不能有污点。”

    说完话,不等梁赞回答,就把身子缩回车厢,夏侯衍大笑一声,就驱动马车离开了米粮街。

    梁赞抱着沉重的包袱长叹一声,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先把小兰儿娶回家,再这么下去,自己跟小兰儿很可能就要相见无期了。

    梁赞在不懂人事的时候确实贫穷过,自从懂事之后,就从未品尝过什么是穷日子。

    跟云氏的很多人一样,钱财在他们眼中并不算真正值钱的东西,也就是一个交换货物的中间替代物而已。

    所以,抱着一包袱银块,梁赞感觉很麻烦,随手丢给店铺掌柜道:“入账吧。”

    掌柜的也是夏侯氏族人,刚才那一幕看的真真切切,抱着银块笑道:“公子这就要把太夫人跟大女接出来?

    可要小老儿去置办宅院?”

    梁赞叹口气道:“家母可能看不上这点钱。”

    掌柜的掂掂手上的银判道:“二十斤好银呢。”

    梁赞思量再三道:“去钱庄换成金子,再把金子送去金匠那里打造成各色首饰,我好向小兰儿求亲。”

    掌柜的有些忧愁的道:“就怕家主不肯。”

    梁赞无声的笑了一下道:“小兰儿再不下嫁给我这个穷小子,肚子可能就要遮掩不住了。”

    掌柜的大吃一惊道:“如此一来,公子可就真的恶了家主,对公子仕途大为不利。”

    梁赞笑道:“你太小看你家公子我了,早在十日前,我就已经从长安县功曹升迁到到渭南郡担任六百石督邮了。”

    掌柜久在夏侯氏担任管事,如何会不知晓督邮是一个怎样显贵的官职,见梁赞并无说笑之意,就拱手道:“恭喜公子升迁,老奴等人终于有了盼头。”

    梁赞笑道:“只有娶了小兰儿,我才能心安理得的带着你们这群人一起变富裕,要是娶不到小兰儿,我就成人家的笑柄了,还怎么带着夏侯氏的人发财呢?”

    掌柜的嘿嘿笑道:“家主是一个读书人,少主人是一个笨蛋,夏侯氏多读书人,也多笨蛋,只有公子成为夏侯氏姑爷了,我们这些人才有些盼头。”

    梁赞笑道:“那就去做,让我成为夏侯氏的姑爷,免得将来家主在东宫不受宠,我们也好有个退路。”

    掌柜的深以为然。

    夏侯氏如今只红火了主家一脉,贫穷的时候全族人勒紧了裤腰带供应主家,现在主家红火了,夏侯衍却总是说主家历年来亏空严重,并无赏赐颁给其余分支族人,如果不是还有四家红火的糕饼店支撑,这些族人连今年征收的四年税赋都交纳不起。

    如果错过这个好机会,等到了明年,别人家都不用服劳役,只有夏侯氏在服劳役的话,这个大族的脸面也就不用要了。

    眼看着掌柜的收拾收拾东西,带着两个族人去了钱庄,梁赞只是笑一下,夏侯静父子太嚣了。

    先生虽说是一代大儒,可惜,一生襟抱未曾开,如今突然有了一个天大的机会,就再也忍耐不住了。

    消息是不对称的,梁赞知道的消息跟夏侯静判断出来的消息完全是两回事。

    皇帝并不是那么愿意立太子,只是因为大势所趋之下,才不得不立一个太子出来。

    梁赞还知道一点,但凡是被人强迫皇帝干的事情,强迫皇帝的那个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就像师傅一样,虽说干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利于大汉,有利于皇帝的,仅仅是因为锋芒太露,就被皇帝针对了十余年,在朝堂上几乎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梁赞甚至从大师兄那里得知,皇帝立太子之日,恐怕就是夏侯静这个喜欢跳弹的人的末日。

    谷梁学说最近红极一时,却没有招来董仲舒这些人的任何狙击或者报复。

    原因就在于,实力庞大的公羊一脉,就在等夏侯静自寻死路呢。

    这些话,梁赞不是没有对夏侯静说过,甚至力劝夏侯静莫要急躁,好机会不是这样用的。

    即便是想要投靠太子,也要讲究策略,至少,要等常山王成了真正的太子再说,现如今,太子的位置还没有消息呢,就急匆匆的凑上去,彻底拉低了谷梁学说的身份。

    不论是谷梁学说,还是公羊学说,对梁赞来说都是无所谓的,西北理工的喜欢博采众长,绝不会拘泥于一家之说,只会通过评论,研究,总结,最后得出自己独立的意见。

    梁赞认为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位《春秋》大儒的,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形成自己独有的学问。

    这本身就是师傅让自己来夏侯氏的原因所在。

    梁赞甚至清楚地知道,掌柜的此去族里,寻找奥援,一定会失败的,小兰儿也一定会受苦的,自己更是会成为族人口诛笔伐的无耻之徒……

    不过,不要紧,这些都不重要,极为要脸面的夏侯氏绝不会把这个丑闻传扬出去。

    夏侯静更是会全力将此事压下来。

    婚礼一定会有的,因为,渭南郡督邮这个官职对夏侯静已经很有交代了。

    只不过,自己将再也得不到来自夏侯氏的帮助了。

    云琅接到梁赞手书的时候,就把眉头皱的紧紧的,霍光看过梁赞手书之后就笑的快要昏过去了。

    只是陡然间发现师傅看他的目光极为不善,这才吃了一惊,坐好了身子,准备跟师傅商谈一下该怎么帮梁赞达成这个目的。

    可是呢,师傅的话语总是阴森森的,似乎别有他意,云音两次来找霍光游玩,都被师傅呵斥了出去,以至于云音委屈的找母亲诉苦去了。

    卓姬怒气冲冲的来找丈夫,在看过梁赞自己书写的对付夏侯氏的方略之后,也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见霍光跟云音又快活的在冰封的荷塘上手拉手滑冰,就小心的道:“妾身会看住他们的。”

    云琅瞅瞅荷塘上的两人,叹口气道:“那家伙明明知道我是什么心思,偏偏在这时候跟阿音玩耍的愉快,这是在向我挑战呢。”

    卓姬发愁的道:“该怎么办呢?”

    云琅道:“立规矩,讲道理!

    另外,等梁赞回来的时候就家法伺候!

    由霍光掌刑!”

第一一一章轩然大波

    第一一一章轩然大波

    未婚先孕这种事,云琅是不在乎的,如果在后世的话,他还会笑呵呵的祝福他们,奉子成婚也算是一段佳话。

    在这里就完全不同了。

    夏侯静此人自诩道德之士,夏侯氏也号称家无不孝之男,族无淫奔之妇。

    夏侯静此人以孝廉入官,后因为父守丧辞官不做,孝道无缺,族中也多为耕读本份之人。

    婚丧嫁娶自有规矩。

    如今,梁赞想要以小兰儿怀孕一事来挑战夏侯静的族长威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在儒家风气还没有占领朝堂之前,黄老之道在大汉极为盛行,在道法自然,清静无为的风气带领下,任何存在的都是合理的,都是自然之道。

    因此,不论是先帝娶了王这个再嫁之女,还是卓姬因为一首曲子就与人私奔,都是可以原谅的。

    现在,风气变了,儒加之道大行天下,云琅认为梁赞这件事做的很不好。

    对于梁赞,云琅自然是不担心的,西北理工门下如果连自保都做不到,那也就太失败了。

    但是,对于夏侯兰恐怕将是一场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噩梦!

    云琅不知道夏侯兰为什么会同意梁赞这样子做,也不明白梁赞为何要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他相信,梁赞是一个有计划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做事有担当的人,如此轻易地将一个弱女子送进火坑,必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一个可以说得通的说法。

    否则,他将面临云氏最严重的惩罚。

    很久以来云琅就认为,一个人可以作恶事,前提是不要殃及无辜,更不要丑陋。

    云琅对梁赞很有信心,可是家里人却不这样看。

    先是宋乔过来冷嘲热讽一顿,然后就以卫道士的口吻要求云琅好好地教训一下梁赞。

    接着,苏稚也跑过来了,指责了云琅好久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干的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名誉,然后就匆匆跑了。

    红袖算是最得意的,趁着天气好,把着自己成亲时的嫁妆,全部拿出来晾晒,引来无数人的赞叹。

    卓姬有一颗很大的心脏,即便是听到了闲言碎语,也是一笑了之,毫不在意。

    反正她已经跟司马相如私奔了一次,就不在乎再有第二次。

    云琅羞恼难忍之下,亲自出手教训了宋乔,苏稚,跟红袖一顿之后,家里终于安静了。

    家主很霸道,下面的人就不敢扯闲篇。

    这件事,在云氏好歹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可是,在夏侯氏早就炸了锅了。

    梁赞如同往日一般胳膊底下夹着一卷书才走进了夏侯氏的宅院,就遇到了状如疯虎的夏侯衍,他手持木棍,咆哮着要杀死羞辱了夏侯氏的梁赞。

    梁赞没有还手,硬撑着挨了夏侯衍几棍子之后,见夏侯衍依旧不满意,还准备把棍子往他脑袋上抡,然后就三两下夺过棍子,将棍子徒手折成好几段,然后丢在了柴火堆上。

    夏侯静的脸色极度难看,对梁赞还是动用了家法抽了梁赞十二鞭子,几乎是夏侯氏鞭刑最重的一种。

    梁赞脱掉衣裳,依旧笑吟吟的当着夏侯氏所有族人的面接受了鞭刑,中间一声不吭,将他准备展现的好汉子模样展现的淋漓尽致。

    受完鞭刑,就让仆役给他裹好鞭伤,穿好衣裳,依旧笑吟吟的单膝跪倒向夏侯静求亲。

    夏侯静脸色铁青,戟指梁赞道:“你……无耻!”

    梁赞拱手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事错在弟子,与小兰儿无干,只要先生允准梁赞的求亲,必能成就一段佳话。”

    夏侯静瞅着天空道:“老夫勘研《春秋》多年,唯一看破的就是一个礼字。

    多年以来,夏侯氏耕读传家,礼为先,你跟随老夫求学时日虽然短,老夫却没有忘记教授你礼法。

    现如今,却做出如此无耻之事,你让老夫情何以堪?“

    梁赞拱手道:“弟子也想发乎情止乎礼,只是那一日多喝了一杯……”

    夏侯静怒斥一声阻止了梁赞的解释,对夏侯衍道:“我夏侯氏刚刚获得太子看重,此时出此污秽之事,定会有碍夏侯氏门楣,也会让太子看低我夏侯氏。

    此事你来处理吧!”

    梁赞连忙道:“将小兰儿嫁给学生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夏侯静的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恶狠狠地道:“孔丘可以诛杀少正卯,你以为老夫就杀不了你这个淫猥之徒么?”

    梁赞笑道:“弟子已经就任渭南郡督邮,如果要杀,也是陛下的事情,先生恐怕还杀不了弟子。”

    夏侯静脸上的怒火慢慢的平息了,瞅着梁赞道:“一介奴仆之子何德何能可以一年三迁?”

    “弟子大比之时,以一篇《劝农书》获得贵人青睐,命我去了司农寺就任小吏,两月之后,弟子升迁长安县功曹,在功曹任上,弟子主持编篡了长安县户籍,并且厘清了长安县往年积欠的税赋,于是,在年底考功之时,弟子以优等升迁渭南郡督邮,督邮全郡。”

    夏侯静听完梁赞的话之后,似乎不认识梁赞一般,重新打量了一下他道:“为何此事为师不知?”

    梁赞笑到:“先生事务繁忙,久不与梁赞闲谈。”

    夏侯静沉思片刻继续问道:“你说有贵人提携,这个贵人可是卫将军云琅?”

    梁赞摇头道:“卫将军待云氏仆从亲厚,这一点天下共知,然而,亲厚之意仅在钱粮,官位乃是国之重器,云侯并无私相授受之能。

    弟子所说的贵人,乃是大比的阅卷师儿宽先生。”

    “大司农儿宽?”

    梁赞笑道:“正是!”

    夏侯静微微一笑道:“你若能请动大司农为你来我夏侯氏求亲,为师就算是准了这门亲事如何?”

    梁赞道:“不能!”

    夏侯衍在一边嗤笑道:“一个没跟脚的六百石督邮,还没有在我夏侯氏门前耀武扬威。”

    梁赞看了夏侯衍一眼道:“不是请不来大司农,而是,小兰儿不允许!”

    夏侯衍大笑道:“一派胡言!”

    梁赞笑而不语,倒是夏侯静挥挥手,命人将夏侯兰从后宅召唤出来。

    梁赞见夏侯静重新闭上了眼睛,就笑着对夏侯衍道:“你今日打了我几棍,来日求我的时候,先把这几棍挨了之后,再说话!”

    夏侯衍轻蔑的笑道:“年后我也会进入东宫为官,用得着求你?”

    夏侯静斥退了儿子,再一次看着梁赞道:“你知道为师雄心之所在,如果你真的升迁到了督邮的位置,只要好生求亲,没有这些污烂事情,我会同意将小兰儿许配给你。

    梁赞,你是我弟子中难得的聪慧之辈,又有长远的眼光,人也并非什么淫邪之徒。

    老夫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何要出此下策?”

    梁赞见师傅终于从盛怒中走了出来,开始用脑子说话了,就拱拱手道:“曹氏主人常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弟子对小兰儿用情甚为深厚,自然早早就被小兰儿俘获。

    小兰儿一定要受孕之后才嫁入梁氏,弟子又有什么办法呢?“

    夏侯静吃了一惊,夏侯衍早就破口大骂道:“一派胡言,兰儿如何会做出如此辱没我夏侯氏的事情?”

    梁赞摊摊双手道:“没法子,这就是小兰儿提出的条件,师傅,您也知道,弟子与小兰儿在一起的时候,事事都是小兰儿做主。

    弟子规劝师傅,现在立刻同意弟子迎娶小兰儿,否则,一旦让她将此事传扬到长安城中,那时候,弟子脸上也不好看!”

    夏侯静缓缓地摇摇头道:“老夫不信,夏侯氏养育她十六年,老夫也疼爱了她十六年,恩遇如此之重,她如何会这般待我!”

    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清楚地从夏侯静背后传来:“我就这样做了,夏侯氏女儿未婚先孕,一定要让全天下人都知晓!”

    梁赞站起身,瞅着夏侯兰从内宅里走出来,遂笑道:“不是说这事我来解决的吗?”

    夏侯兰冲着梁赞微微一笑:“我的肚子我说了算!”

    梁赞大笑道:“理应如此!”

第一一二章新的大门

    第一一二章新的大门

    云氏的婆子们是长安城乃至关中最重要的一个群体,算是大汉国第一批凭借自己的双手富裕起来的群体,她们有钱,有见识,也有胆量。

    长门宫的仆妇们算是第二批,可惜,就见识而言,她们与云氏的婆子们相去甚远。

    七八年前,当阳陵邑的房子,店铺用荚钱都能购买的时候,云氏的婆子们早就人手一座宅院了。

    一些担任工头,管事的婆子甚至不止一座宅院。

    当富贵城还仅仅存在于规划图上的时候,还是这些婆子,她们整日里在云氏混饭吃,却把自己赚到的所有钱粮拿出来,一股脑的投入到了富贵城的建设中,于是,当富贵城建成之后,她们自然就有权力,在富贵城里修建属于自己的宅子。

    当云氏钱庄刚刚开始与子钱家开战,利率最低的时候,她们就果断的将阳陵邑,乃至富贵城还没有踪影的房子抵押给别的子钱家,拿着大笔的银钱投资给了云氏钱庄……

    几番运作下来,每当云氏钱庄的资本开始翻倍成长的时候,她们的资产也在翻倍的成长……

    于是,大汉国内最密集的富婆群就出现在了上林苑!

    于是,云氏的婆子们开始引领关中,乃至大汉国的消费风潮。

    每当关中又有最好的胭脂花粉出现,第一个使用的一定是云氏的婆子们。

    每当关中的妇人们又有了新的发式,第一个美美的炫耀的妇人一定是云氏的婆子。

    每当关中的金匠们做出了最新的首饰样子,第一个佩戴的依旧是云氏的婆子。

    每当……

    总之,不论什么好东西,想要大规模推广售卖之前,先要过云氏的婆子们这一关。

    如果云氏的婆子们喜欢,这东西必定会在长安城流行开来,云氏的婆子们几乎成了长安商贾们判断东西好坏的试金石!

    至少,在长安,在阳陵邑,在富贵城,没有一个商贾胆敢怠慢任何婆子,且不论她身上的衣衫是否干净。

    曾经有首饰商贾这样做过,将一个身穿奇怪衣衫的婆子从店铺里撵了出去,却不知这个看似奇怪的婆子,正是云氏刚刚离开绸布工坊的婆子,来不及换衣衫就来拿自己早就定制好的首饰,没想到被只敬衣冠不敬人的掌柜给撵了出去。

    于是,在很短的时间里,这家原本极为兴盛的店铺就日渐萧条,最终关张大吉。

    这样的事情多了,关中就开始流传一句话云氏的婆子惹不得!

    满关中都是她们的传说,以及她们的丰功伟绩!

    大汉的女子地位依旧不高,云氏婆子群的出现,让关中的女子在嫁给高官显宦之后,有了一条新的可以崛起的榜样。

    夏侯兰就是其中的一位!

    当她在父亲的逼迫下给一群宦官起舞,希望能够通过一群宦官最后达到进入皇宫的目的。

    于是,心有不甘的夏侯兰自然将舞蹈跳的一塌糊涂,并且她的奇怪妆容,给这些宦官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从那之后,不论夏侯静如何运作,都没能将他家美丽的大女送进皇宫,侍奉天子。

    这一次不同了,刘据来夏侯氏做客的时候看到了小兰儿,也发现了小兰儿的美丽,一句此女甚佳,就让夏侯静的心头火热起来,再一次看到了将小兰儿送进皇宫的希望。

    夏侯兰从未想过要走进皇宫那个女人的斗场,尤其是认识了梁赞之后,她就发现,上苍并没有对她不公平,相反,对她极为厚爱。

    当她傻傻的告诉梁赞,她不喜欢嫁入豪门大家,然后继续守在后宅消磨岁月,更不愿意进入皇宫,与一群女人争夺皇帝的宠爱……她觉得自己读书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这些。

    然后就从梁赞口中知晓了这世上还有一群叫做云氏婆子的人群。

    她甚至偷偷地女扮男装,在梁赞的帮助下亲自去了一趟云氏与那些婆子们相处了一日。

    她发现,自己喜欢这种日子,哪怕需要她去工坊做工,她依旧喜欢,并且认为这就是她苦苦追寻的生活。

    她喜欢这群通过自己的双手,不依靠男人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的女人,并且幻想,如果自己可以加入,将会远远地超越婆子们眼中的神刘婆!

    再后来,因为怀念在云氏吃过的糕饼,她就一口气开了四家糕饼店,当然,是以梁赞的名义开的。

    夏侯静的一张脸彻底的扭曲了……

    夏侯衍又开始了自己无意义的咆哮……

    “拿下这个孽障!”夏侯静大吼一声,怒眼环睁,须发酋张。

    梁赞叹息一声,就跨前一步,挡在夏侯兰的身前拱手道:“先生既然不喜欢小兰儿,不妨将她许配给弟子。”

    夏侯静怒吼道:“做梦!”

    夏侯兰从梁赞的身后走出来道:“耶耶自称算无遗策,不知耶耶知否今日之事?”

    夏侯静冷冷的看着夏侯兰道:“你虽非老夫出,老夫养你一十六年,眼看着你从一介婴儿长大成人,你就是如此回报我的么?”

    夏侯兰笑道:“耶耶收留兰儿的目的本来就不纯,如何让兰儿感恩戴德呢?

    同辈姐妹一十六人,如今又有几人在世,几人过上了好日子呢?

    在耶耶眼中,兰儿不过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可以笼络人心的工具,这些年,耶耶以兰儿为诱饵,不也笼络到了很多人么?

    短短三年,兰儿就定亲四次,也退亲四次,这一次,既然耶耶想要兰儿笼络住梁赞,兰儿做到了。”

    梁赞听夏侯兰如此说话,站在一边连连点头道:“确实被兰儿迷惑住了,且不能自拔!”

    夏侯静已经失去了耐心,指着人群里的家丁道:“将她拿下,关进阁楼,禁食三日,没有老夫的准许,不得放出来。”

    梁赞连忙道:“先生,不妥,不妥!”

    夏侯静阴森森的看着梁赞道:“你为了一个女子,就要割舍我们的师徒情谊,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吗?”

    梁赞道:“弟子以为小兰儿如此做,才是真正的在帮夏侯氏先生千万莫要错怪了好人。”

    夏侯静无声的笑了一声,指着梁赞道:“从现在起你已经不再是老夫门下弟子,老夫会昭告天下读书人,将你的狼心狗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梁赞嘿嘿笑道:“先生莫要恼怒,此事一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夏侯衍冷笑道:“你还想骗我耶耶到几时?”

    梁赞不耐烦的瞅了夏侯衍一眼道:“不学无术,却一定要把自己置身于漩涡之中,真是蠢得让人难以置信!”

    夏侯衍大笑道:“你觉得常山王不能成为太子吗?”

    梁赞先是看看夏侯静,见他依旧冷着一张脸,连夏侯衍用恶毒的话语给梁赞下套都视而不见。

    就轻叹一声道:“常山王成为我大汉的太子已经势不可挡,然而,常山王成了太子,对夏侯氏来说却不是什么好兆头,为了亲近太子,却恶了陛下,弟子以为愚不可及。”

    夏侯静冷冷的道:“拿下!”

    家丁群里有些骚动,一些家丁想要遵从家主的吩咐捉拿夏侯兰,却被另外一些家丁给牢牢地挟持住,终于低头不语,也不再出头了。

    夏侯静直到此时才认真了起来,他发现,他一连呼喊了三声拿下,却无人遵从他的号令。

    “你收买了这些人?”夏侯静带着嘲讽的笑意问梁赞。

    梁赞摇摇头道:“弟子一介外姓人,如何能赢得夏侯氏族人的拥戴?“

    说罢,就把身后的夏侯兰推了出来,笑吟吟的道:“有很多族人希望能跟着小兰儿过上好日子,吃几顿饱饭。”

    夏侯静笑了,起身来到夏侯兰身边,看着夏侯兰的眼睛道:“你觉得能逃脱老夫的掌控吗?”

    梁赞从怀里取出一本册簿对夏侯静道:“小兰儿是夏侯氏分支的家主,与先生无涉!”

    梁赞给出的是一本户籍册簿,仅仅是长安县县令红彤彤的官印就让这本册簿的真实性无从质疑。

    “你做了手脚?”

    梁赞羞涩的道:“被小兰儿迷惑住了,自然唯她命是从,不小心办下的事情。”

    夏侯静也不看册簿,他相信梁赞的话,这两年他对这个弟子的认知太深了,他说的话必然是真的,按照他谨慎的性格,再想用父亲的权力来对付夏侯兰明显是做不成了。

第一一二章新的大门

    第一一二章新的大门

    云氏的婆子们是长安城乃至关中最重要的一个群体,算是大汉国第一批凭借自己的双手富裕起来的群体,她们有钱,有见识,也有胆量。

    长门宫的仆妇们算是第二批,可惜,就见识而言,她们与云氏的婆子们相去甚远。

    七八年前,当阳陵邑的房子,店铺用荚钱都能购买的时候,云氏的婆子们早就人手一座宅院了。

    一些担任工头,管事的婆子甚至不止一座宅院。

    当富贵城还仅仅存在于规划图上的时候,还是这些婆子,她们整日里在云氏混饭吃,却把自己赚到的所有钱粮拿出来,一股脑的投入到了富贵城的建设中,于是,当富贵城建成之后,她们自然就有权力,在富贵城里修建属于自己的宅子。

    当云氏钱庄刚刚开始与子钱家开战,利率最低的时候,她们就果断的将阳陵邑,乃至富贵城还没有踪影的房子抵押给别的子钱家,拿着大笔的银钱投资给了云氏钱庄……

    几番运作下来,每当云氏钱庄的资本开始翻倍成长的时候,她们的资产也在翻倍的成长……

    于是,大汉国内最密集的富婆群就出现在了上林苑!

    于是,云氏的婆子们开始引领关中,乃至大汉国的消费风潮。

    每当关中又有最好的胭脂花粉出现,第一个使用的一定是云氏的婆子们。

    每当关中的妇人们又有了新的发式,第一个美美的炫耀的妇人一定是云氏的婆子。

    每当关中的金匠们做出了最新的首饰样子,第一个佩戴的依旧是云氏的婆子。

    每当……

    总之,不论什么好东西,想要大规模推广售卖之前,先要过云氏的婆子们这一关。

    如果云氏的婆子们喜欢,这东西必定会在长安城流行开来,云氏的婆子们几乎成了长安商贾们判断东西好坏的试金石!

    至少,在长安,在阳陵邑,在富贵城,没有一个商贾胆敢怠慢任何婆子,且不论她身上的衣衫是否干净。

    曾经有首饰商贾这样做过,将一个身穿奇怪衣衫的婆子从店铺里撵了出去,却不知这个看似奇怪的婆子,正是云氏刚刚离开绸布工坊的婆子,来不及换衣衫就来拿自己早就定制好的首饰,没想到被只敬衣冠不敬人的掌柜给撵了出去。

    于是,在很短的时间里,这家原本极为兴盛的店铺就日渐萧条,最终关张大吉。

    这样的事情多了,关中就开始流传一句话云氏的婆子惹不得!

    满关中都是她们的传说,以及她们的丰功伟绩!

    大汉的女子地位依旧不高,云氏婆子群的出现,让关中的女子在嫁给高官显宦之后,有了一条新的可以崛起的榜样。

    夏侯兰就是其中的一位!

    当她在父亲的逼迫下给一群宦官起舞,希望能够通过一群宦官最后达到进入皇宫的目的。

    于是,心有不甘的夏侯兰自然将舞蹈跳的一塌糊涂,并且她的奇怪妆容,给这些宦官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从那之后,不论夏侯静如何运作,都没能将他家美丽的大女送进皇宫,侍奉天子。

    这一次不同了,刘据来夏侯氏做客的时候看到了小兰儿,也发现了小兰儿的美丽,一句此女甚佳,就让夏侯静的心头火热起来,再一次看到了将小兰儿送进皇宫的希望。

    夏侯兰从未想过要走进皇宫那个女人的斗场,尤其是认识了梁赞之后,她就发现,上苍并没有对她不公平,相反,对她极为厚爱。

    当她傻傻的告诉梁赞,她不喜欢嫁入豪门大家,然后继续守在后宅消磨岁月,更不愿意进入皇宫,与一群女人争夺皇帝的宠爱……她觉得自己读书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这些。

    然后就从梁赞口中知晓了这世上还有一群叫做云氏婆子的人群。

    她甚至偷偷地女扮男装,在梁赞的帮助下亲自去了一趟云氏与那些婆子们相处了一日。

    她发现,自己喜欢这种日子,哪怕需要她去工坊做工,她依旧喜欢,并且认为这就是她苦苦追寻的生活。

    她喜欢这群通过自己的双手,不依靠男人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的女人,并且幻想,如果自己可以加入,将会远远地超越婆子们眼中的神刘婆!

    再后来,因为怀念在云氏吃过的糕饼,她就一口气开了四家糕饼店,当然,是以梁赞的名义开的。

    夏侯静的一张脸彻底的扭曲了……

    夏侯衍又开始了自己无意义的咆哮……

    “拿下这个孽障!”夏侯静大吼一声,怒眼环睁,须发酋张。

    梁赞叹息一声,就跨前一步,挡在夏侯兰的身前拱手道:“先生既然不喜欢小兰儿,不妨将她许配给弟子。”

    夏侯静怒吼道:“做梦!”

    夏侯兰从梁赞的身后走出来道:“耶耶自称算无遗策,不知耶耶知否今日之事?”

    夏侯静冷冷的看着夏侯兰道:“你虽非老夫出,老夫养你一十六年,眼看着你从一介婴儿长大成人,你就是如此回报我的么?”

    夏侯兰笑道:“耶耶收留兰儿的目的本来就不纯,如何让兰儿感恩戴德呢?

    同辈姐妹一十六人,如今又有几人在世,几人过上了好日子呢?

    在耶耶眼中,兰儿不过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可以笼络人心的工具,这些年,耶耶以兰儿为诱饵,不也笼络到了很多人么?

    短短三年,兰儿就定亲四次,也退亲四次,这一次,既然耶耶想要兰儿笼络住梁赞,兰儿做到了。”

    梁赞听夏侯兰如此说话,站在一边连连点头道:“确实被兰儿迷惑住了,且不能自拔!”

    夏侯静已经失去了耐心,指着人群里的家丁道:“将她拿下,关进阁楼,禁食三日,没有老夫的准许,不得放出来。”

    梁赞连忙道:“先生,不妥,不妥!”

    夏侯静阴森森的看着梁赞道:“你为了一个女子,就要割舍我们的师徒情谊,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吗?”

    梁赞道:“弟子以为小兰儿如此做,才是真正的在帮夏侯氏先生千万莫要错怪了好人。”

    夏侯静无声的笑了一声,指着梁赞道:“从现在起你已经不再是老夫门下弟子,老夫会昭告天下读书人,将你的狼心狗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梁赞嘿嘿笑道:“先生莫要恼怒,此事一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夏侯衍冷笑道:“你还想骗我耶耶到几时?”

    梁赞不耐烦的瞅了夏侯衍一眼道:“不学无术,却一定要把自己置身于漩涡之中,真是蠢得让人难以置信!”

    夏侯衍大笑道:“你觉得常山王不能成为太子吗?”

    梁赞先是看看夏侯静,见他依旧冷着一张脸,连夏侯衍用恶毒的话语给梁赞下套都视而不见。

    就轻叹一声道:“常山王成为我大汉的太子已经势不可挡,然而,常山王成了太子,对夏侯氏来说却不是什么好兆头,为了亲近太子,却恶了陛下,弟子以为愚不可及。”

    夏侯静冷冷的道:“拿下!”

    家丁群里有些骚动,一些家丁想要遵从家主的吩咐捉拿夏侯兰,却被另外一些家丁给牢牢地挟持住,终于低头不语,也不再出头了。

    夏侯静直到此时才认真了起来,他发现,他一连呼喊了三声拿下,却无人遵从他的号令。

    “你收买了这些人?”夏侯静带着嘲讽的笑意问梁赞。

    梁赞摇摇头道:“弟子一介外姓人,如何能赢得夏侯氏族人的拥戴?“

    说罢,就把身后的夏侯兰推了出来,笑吟吟的道:“有很多族人希望能跟着小兰儿过上好日子,吃几顿饱饭。”

    夏侯静笑了,起身来到夏侯兰身边,看着夏侯兰的眼睛道:“你觉得能逃脱老夫的掌控吗?”

    梁赞从怀里取出一本册簿对夏侯静道:“小兰儿是夏侯氏分支的家主,与先生无涉!”

    梁赞给出的是一本户籍册簿,仅仅是长安县县令红彤彤的官印就让这本册簿的真实性无从质疑。

    “你做了手脚?”

    梁赞羞涩的道:“被小兰儿迷惑住了,自然唯她命是从,不小心办下的事情。”

    夏侯静也不看册簿,他相信梁赞的话,这两年他对这个弟子的认知太深了,他说的话必然是真的,按照他谨慎的性格,再想用父亲的权力来对付夏侯兰明显是做不成了。

第一一三 章脆弱的夏侯氏

    第一一三章脆弱的夏侯氏

    夏侯兰,在云氏发现的第一个不同于夏侯氏之处,就在于家里的气氛。

    她亲眼看到云氏的少君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却跟一群婆子们靠在墙根下晒太阳,说着闲话,相互传递着小吃食,欣赏各自的首饰。

    她亲眼看见,云氏的丫鬟在追杀几个壮的跟牛犊子一样的小小子,哪怕童仆一头撞进家主怀里,差点把家主撞一个跟头,家主也只是恼怒的抓住童仆,在脑门上敲两下,然后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

    她亲眼看见云氏金贵的大公子被几个童仆轮流背着在场子上追一个皮胆子。

    夏侯兰喜欢这样的场面。

    有时候照镜子,她也会仔细的欣赏自己美丽的容颜,只是,越看就越是悲伤,如果没有这副好皮囊,她想过自己想过的号子恐怕更加容易一些。

    就因为有这一副好皮囊,想要离开夏侯氏,诚心诚意的为自己活就变得极为艰难。

    十六岁的少女,在下定决心之后就认为,只有毁掉这副皮囊,自己才会有一条生路。

    用刀子把脸弄破,太疼……于是,就便宜了梁赞!

    夏侯静一介心高气傲的大儒,对于家事自然是不屑理会的,所有家事都托付给了夏侯衍。

    夏侯静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生出一个有胸怀的儿子,而是生出了一个爱财如命的儿子。

    爱财者必不愿意散财……只是一味地夺取,从不付出的家主,在族人心中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梁赞的职位发生了改变,一夜之间成了渭南郡的督邮,这样的官职,对于还要依靠土地求生的夏侯氏族人来说有着绝对性的影响力。

    再加上,梁赞这人从不在乎什么钱财,在他看来,只要钱财能让夏侯氏族人对他充满好感,花多少钱都是值当的。

    恰好,夏侯兰也不是一个很在乎钱财的人,不论是夏侯兰昔日积攒的私财,还是糕饼店铺带来的收益,除过必须的储存之外,其余的都散给了衣食无着的族人。

    主家吝啬,族人生活艰苦,夏侯静又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常山王的身上,于是,给了梁赞,夏侯兰很好地笼络人心的机会,而夏侯衍这个蠢货居然觉得最近轻松了很多,再也没有面有菜色的族人登门求告了。

    夏侯静眼睁睁的看着分支族人追随夏侯兰跟梁赞走了,此时此刻,他才知晓自己错的有多么的厉害。

    夏侯衍却喜不自胜,跟随夏侯兰走掉的穷鬼族人早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他甚至认为这些族人不能给家里带来财富,只是一个大家的累赘,如今,全跑了,他甚为欣慰。

    “耶耶,这些人现在走了,将来一定还有求告到我们面前的时候,那时候再狠狠地收拾他们。”

    夏侯静看了一眼愚蠢的儿子,喟叹一声道:“我们家已经落魄到了连一个督邮都无法对付的地步了。”

    夏侯衍道:“等常山王上位,我们父子一起进入东宫为官之后,小小的一个督邮还不是手到擒来?”

    夏侯静苦涩的摇摇头道:“儿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梁赞原本就是我们家中最有前途的弟子,就因为他的才干,为父才会不顾他出身低微这个现实,将他收归门下。

    我从不怀疑他的才干,所以,那些族人跟着他走会有好日子过的,而一个十七岁的督邮,督邮这个位置绝对不是他的终点。

    再加上有儿宽老儿照拂他,时间拖得越长,对我们父子就越是不利。

    为父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想娶小兰儿,为父其实也同意了这门婚事,如果,太子殿下不看重小兰儿,为父还是会把小兰儿嫁给梁赞的。

    我想,这一点,梁赞是清楚的,小兰儿也是清楚的,而太子忘记小兰儿的可能性很大,他们完全可以再等等,没想到他们却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先发制人。

    造成了现在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

    看来,梁赞真的不喜欢我们家投靠太子殿下……”

    夏侯衍咬牙道:“不如我们在常山王面前将梁赞偷走他心爱女人的事情告诉他,让太子去对付那个小小的督邮。”

    夏侯静强忍着要抽儿子一个大嘴巴的冲动沉声道:“现在,是我们全心全意帮助常山王成为太子的时候,不是我们借助常山王力量的时候。

    一个对常山王没有任何帮助,只有拖累的人,常山王不会看中的,此事就此作罢,等我们真正有了力量之后,再跟梁赞谈论此事不迟。”

    梁赞站在马车下边,见夏侯兰掀开马车帘子久久的注视着夏侯氏的大门,就很有耐心的在一边等候。

    此时,后背上的鞭伤火辣辣的痛,夏侯衍下手狠,没有一鞭子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夏侯兰见梁赞的身体有些发抖,就低声道:“夫君受的伤重么?”

    梁赞笑道:“无妨,我受的不过是皮肉之伤,不出十日就会复原,倒是你,落下来一个不好的名声,以后有你受的。”

    夏侯兰笑着摇摇头道:“一个女子要是太在乎名声,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了。

    夫君,我不想白白来人世走一遭。”

    梁赞笑眯眯的握住夏侯兰的手道:“在我们家,你尽可大展身手,我本来就是一个没名堂的人,家也是一个没名堂的家,如果你能为我梁氏立下家规,我很乐意见到。

    只是,你如今有了身孕,想要大展身手,还是等孩子出生之后再说吧。

    你不是喜欢云氏吗,可以住到我母亲那里去。”

    夏侯兰看着梁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梁赞有些莫名其妙,好在他也是一个心思机敏之辈,马上改口道:“你喜欢在那一天办婚礼?剩下的我去准备,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入我梁氏家门。”

    夏侯兰笑着摇头道:“你哪来的自信,我们在春风一度之后,你就能让我受孕?”

    梁赞惊讶的看着夏侯兰道:“曹氏家主曾经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说罢,也不管夏侯兰如何想,吆喝一声,就在夏侯氏族人的簇拥下直奔糕饼店,在他们居住的地方没有收拾出来之前,他们全部都居住在店铺院子里。

    两天时间过去了,原本等着梁赞的事情发酵然后疯传的云琅惊讶的发现,市面上依旧流言纷纷,却没有一件事跟梁赞有关。

    卓姬给丈夫倒了一杯茶道:“您当年可没有这个本事哦。”

    云琅怒道:“当年向外扩散我们关系的人是你,还拿出我们的诗四处宣扬做注脚,我还能怎么办?”

    卓姬笑道:“你本来就是一个坏种,我如果不把身子给了你,天知道你还会对卓氏下什么黑手呢。

    妾身委身于您,就是求您放卓氏一马,有什么不满都发泄在妾身身上,卓氏才刚刚有点起色,经不起您这位大老爷折腾。“

    云琅叹口气道:“我当初没想把你卓氏怎么样啊,我已经拿到了我要的东西,谁会去对付你。”

    卓姬撒娇般的靠进云琅怀里道:“这世道谁敢相信谁呢?当初妾身可是害怕极了。

    眼看着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忽然变成了斑斓猛虎,还跃跃欲试的做出一副吃人的模样,妾身只好把您欺负妾身的事情告知于众,让您在乎名声,莫要来占卓氏。

    那可是妾身安身立命的资本!”

    “那也没必要连床榻上的事情都说的那么仔细吧?

    你去听听,至今市面上流传我跟你在床上新开辟的花样呢。”

    卓姬笑嘻嘻的道:“怎么个花样?要不,您教教妾身?”

    “滚!”

    云琅拂袖而去。

第一一四章有苗不愁长

    第一一四章有苗不愁长

    云琅对梁赞处理事情的方式还是赞赏的。

    其中,梁赞毫无反抗的接受了夏侯静的鞭笞惩罚,表示依旧认夏侯静为恩师,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两者之间的仇恨程度。

    在夏侯兰带着一部分族人离开夏侯氏之后,夏侯静并没有做出过激的反应,这说明,梁赞的做法夏侯静是不赞同的,但是,他还是将梁赞的这一行为认为是一种谏言,堪称兵谏的谏言。

    至今,夏侯静都没有放出将梁赞开革出谷梁一脉的话,只是默默地将这一奇耻大辱隐忍了下来。

    虽然说这一做法有常山王的因素在里面,云琅也不得不承认,夏侯静忍耐的功夫实在是一流。

    霍光不这样看,为此还谴责了梁赞,认为他过于心慈手软,没有一口将夏侯氏吞掉,夏侯氏人口中最有价值的那一部分人并没有收归门下,是一个耻辱的失败。

    而且,梁赞发动的时间太早了,他至少应该继续隐忍下去,直到夏侯氏自然崩溃的兆头来临之后,再接手夏侯氏,如此一来,就能拿到一个完整的势力。

    鹊巢鸠占的计划,才开始实施,就被梁赞这个混蛋弄砸了一大半。

    “夏侯兰果真美丽到让你忘乎所以的地步了?”

    披着皮裘的霍光站在船头,听着木船撞开薄冰的声音问坐在船舱里烤火的梁赞。

    “为了她,我觉得我可以放弃一些原则。”

    梁赞喝了一口酒,面对霍光的指责丝毫不退。

    “师兄,做事情的时候,千万不要刻板的为了做事情而做事情,师傅说过,我们在做事情的时候一定要享受这个过程,如果这个过程让你感到痛苦了,那就要放弃。

    至于夏侯氏,师弟一定会给师兄一个交代,我保证,西北理工会得到一个完整的夏侯氏的。”

    霍光转过身子看着梁赞道:“懒散,这毛病师傅身上有,没想到在你身上也体现出来了。”

    梁赞大笑道:“我不知道孜孜不倦的做事会不会对事情有帮助,可是,偶尔懒散一下,的确很舒服!

    师兄,有时候你就该停一停脚步,箭矢已经射出去了,你总要给箭矢飞行的时间吧?”

    “不行,我如果也懒散,你们就会懒成猪,说说,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梁赞递给霍光一杯酒道:“剩下的就是等啊,等我的夏侯师傅在东宫砰的满鼻子血的时候,我会再去迎接师傅回来,他还是夏侯氏的主人,只不过他只会成为夏侯氏学问的主人。

    师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道理你不会明白的,这样的一老,有麻烦的时候可以推出去挡刀,被人用弩箭攒射的时候可以当肉盾,我如今,正殷切的盼望着夏侯师傅倒霉呢,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的留在夏侯氏做学问。

    不是我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面对董仲舒的时候,没人能代替我的夏侯师傅!”

    “所以,你就把事情做了一半,不惜丢掉最重要的一些人?”

    梁赞哈哈大笑道:“我说过,让羽箭飞一会!”

    听梁赞这样说,霍光冷峻的面容渐渐缓和了下来,坐在梁赞对面道:“婚事确定了么?你儿子什么时候出生?”

    梁赞苦笑道:“夏侯兰在怀疑我的生殖能力,她还说春风一度不足以让她受孕。”

    “嘶……”霍光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你不是告诉我说,这女人温婉可人吗?”

    梁赞带着缅怀的神色道:“以前没这事之前,她确实是一个善良,温婉,可人,的女子,跟她在一起,满肚子阴谋诡计的我都有些自惭形秽。

    这下好了,师傅的那句话真的应验了。”

    霍光喝了一口热酒道:“什么话?”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此言简直就是金玉良言。

    知道不,夏侯兰最崇拜的人居然是卓姬,这实在是让我太头疼了,师兄,你说夏侯兰会不会有一天也跟人跑了?”

    “咦,你这么对自己没信心?”

    “不是我没有信心,而是那个婆娘太狂热,才回到糕饼店,就从我手里夺走了大权,自己亲自打理糕饼店,厨房里的活计一样不落的在干,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要知道,夏侯静为了提升她的价值,可是把她当大女养的。”

    霍光笑道:“不错,不错,这个女人可靠吗?”

    梁赞道:“生上两个孩子就可靠了。”

    霍光拍拍梁赞的肩膀道:“那就努力,别等人家赤手空拳弄出偌大的一份家业来,那时候,你的话估计就全是放屁了。”

    “那就想办法把我的官职再升升,要不然总是底气不足。”

    “一年三迁,你还要怎样?”

    梁赞正色道:“我觉得我可以胜任更加重要的职位,一介督邮也太寒酸了,好歹我也算是天子门生是不是?”

    霍光冷笑道:“你就任督邮还是师傅动用了曹氏力量强行压下去的,跟你一起考试的人,好多人还在丞相府观政呢。

    别不满足。“

    “我不是要官职,我就是觉得当督邮可惜了。”

    这明显就是不愿交谈下去的征兆。

    霍光挥挥手道:“不愿意跟我说话就明说,我走了。”

    梁赞一把拉住霍光的袖子道:“我十天后成亲,你先把贺礼给我送过来,要知道,我现在身无分文,另外,你跟张安世他们说一声,该给的礼物不能轻了。”

    霍光烦躁的甩开梁赞,眼看船头距离岸边还有一丈多宽,也不借助竹篙更没有让狗子靠岸,急不可耐一个纵跃就上了河岸,骑上拴在岸边的骏马,就狂奔而去。

    狗子将小船靠了岸,钻进船舱对梁赞道:“家主要我告诉你,这次做的很好,不温不火,不招人瞩目,轻描淡写的就把事情办了,很好。

    家主还说,如果你真的与夏侯兰情投意合,就莫要辜负,天大的事情也不如你终身幸福重要。”

    梁赞起身施礼道:“多谢师傅爱护,请转告师傅,夏侯兰是弟子的,夏侯氏也将是弟子的,而且,不会有什么意外。”

    狗子笑了一下,朝梁赞拱拱手,也就上了岸,骑上马去追霍光了。

    没了船夫,小船就随渭水顺流而下,此时的河道并不算安全,河岸边上的冰凌已经很厚实了,渭水中间的河水依旧奔腾不休。

    梁赞将身子靠在船橹上,让船保持直行,手上戴着鹿皮手套,很暖和,一手抓着酒杯,一手抓着酒壶,一边行船一边饮酒,觉得畅快至极。

    霍光骑着马停在岸边,眼看着梁赞的船顺流而下,而那个家伙居然得意洋洋的,就对身边的狗子道:“师傅又奖赏他了是不是?”

    狗子笑道:“奖赏,惩处,是你的事情,家主不会一竿子通到底的,弟子把事情办得不错,勉励几句还是必须的。”

    霍光冷哼一声道:“慈父败儿!”

    狗子笑道:“有本事当着你师傅的面亲口说,在我这里说算怎么回事?”

    “不行啊,师傅最近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善,似乎很想抓我的把柄,所以要小心从事!”

    霍光有些忧愁,别的地方来的压力,他总能找到办法消解,唯有师傅给的压力,他只能硬生生的承受。

    狗子瞅着远去的梁赞悠悠的道:“我都在替家主发愁,你们几个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整天有担不完的心。

    你们几个又没有一个好相与的,看看梁赞在夏侯氏干的事情就知道了。

    不但在谋算人家的家族,连人家的闺女都不放过,就不知道接下来的那几位耶耶,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

    霍光大笑道:“这世间有了人才变得精彩,如果没有我们,你难道不觉得这个世界也太无聊了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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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乡介绍:
我们接受了祖先的遗产,这让中华辉煌了数千年,我们是如此的心安理得,从未想过要回归那个在刀耕火种中苦苦寻找出路的时代。反哺我们苦难的祖先,并从中找到故乡的真正意义,将是本书要讲的故事。汉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