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获得黄河文学奖之后
一头会飞的猪
很小的时候,我就梦想自己可以随着风去远方流浪。
于是,很多次,我站在风口上,迎着强劲的西北荒原上的风勇敢的跳起来,希望能融进风里,变得自由,变得放荡,变得无拘无束。
很可惜,风不够大,我在原地起跳,最终又回到了原点。
当荒原上的沙尘暴滚滚袭来的时候,我激动的浑身颤抖,觉得苦苦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临了……却被妈妈带回屋子。
挨了打。
从痛疼中知道了一个道理,风带不走我的梦想,只会带走我的生命。
后来。
我从黄河岸边去了戈壁的更深处,那里的风更大,更冷,更加的不遂人意。
老师说文字可以承载一个人所有的梦想!
于是,纯洁的我相信了梦想有一天自己的文字可以让中国纸贵。
时光荏苒,纯洁的少年人转眼就变成了一个肥胖的中年人。
我的文字没有改变中国纸张的价格,倒是让回收纸张的人乐不可支。
直到有一天,互联网来了,然后就刮起了一场网络文学的狂风。
此时的我,依旧相信文字可以承载梦想。
于是,在一个狂风呼啸的夜晚,在电脑上重重的敲下了《唐砖》两个字。
再于是,这个肥胖的中年人终于在风中飞起来了,飞的如此的肆意汪洋,飞的如此的自由,如此的放荡……
直到今天,我依旧在飞,从《唐砖》飞到了《大宋的智慧》飞到了《银狐》如今正在向一座叫做《汉乡》的高峰飞跃。
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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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章此恨绵绵无绝期
第一四五章此恨绵绵无绝期
刘彻似乎对云琅本人有着无限的好奇心。
君臣之间斗法这么久了,也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来了。
刘彻监视云琅其实没有多少恶意,纯属好奇。
同样的,云琅很了解刘彻,刘彻同时也很仔细的观察了云琅。
他发现,云琅与大汉国所有的人似乎都有差别,他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可是,他就是觉得云琅很古怪……
于是,他就想知道更多的关于云琅的事情。
他开始这样做的时候,云琅非常的担心,以为皇帝准备对付自己,就在上林苑里从不做大动作,免得被皇帝抓到把柄,最后落得一个不好的下场。
也就是这个原因,就催生了云氏门徒!
云琅不做事,不带表他的弟子不做事,不论是霍光,还是张安世亦或是梁赞他们,没有一个人闲着。
金日是刘彻硬塞给云琅的,他希望金日也能进入云琅的弟子群中,让他可以窥见云琅的另外一个模样。
有一个想要全方位了解自己的上司,云琅的日子过的痛苦不堪。
隋越就是皇帝的眼睛。
自从有了夏侯静帮他处理公务之后,他就贼目烁烁的跟在云琅身边,几乎做到了寸步不离。
时间久了,云琅使唤隋越也就成了惯例,隋越听云琅使唤也就形成了习惯。
帮云琅研墨完毕之后,隋越就小心的拔掉了毛笔上的一根乱毛,将润好的毛笔放在笔架上,小声的道:“君侯,今日您无论如何也该见见司马相如了。”
云琅叹息一声道:“我们又该离开张掖郡了。”
隋越道:“酒泉郡不如张掖郡好吗?”
云琅苦笑道:“接下来的路,全是戈壁,沙漠,骑骆驼比骑马舒坦。”
“既然如此,我们就骑骆驼好了。”
云琅哀怨的看看隋越道:“骆驼的味道很大……”
隋越见云琅没有召见司马相如的意思,就习惯性的倒退着离开大帐。
云琅眼睁睁的看到了这一幕,瞬间决定,一旦隋越下次再敢倒退着离开大帐,就打他二十军棍。
别人可能觉得这是隋越对云琅保持尊敬的一种方式,可是,云琅却知道,这样的尊敬方式一般只会出现在皇帝的金銮殿上。
宦官坑人的法门其实是有严密传承的,比如,满清的大将军年羹尧,就是被宦官用这种方式坑死的。
隋越在门口转身离开云琅大帐的一瞬间,习惯性的向后瞄了一眼,见云琅脸色不好,就加快了步伐走的远远地。
当宦官自然要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每次离开自己伺候的主子的时候,一定要在离开的时候瞄一眼,把握一下主子真正的心情。
他面对云琅的时候,云琅的心情似乎还不错,自己刚刚转身,云琅的脸色就很难看,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隋越已经很清楚自己下一次的时候该如何面对这位聪明的令人讨厌的主子了。
隋越翘着腿坐在一张高高的椅子上,司马相如瑟瑟发抖的跪在他的脚下。
自从听到要来云琅帐下效力的旨意,司马相如就觉得有一道闷雷重重的轰击在他的脑门上。
那一瞬间,他连接旨的礼仪都忘记了,而前来宣旨的小黄门也没有怪罪他,毕竟,他与云琅的恩怨,世人皆知,且有无数个香艳的版本在关中流传……
云琅心胸狭窄的名头举世闻名,不论是蜀中黄氏,还是子钱家无盐氏的下场都严重的证明了这一点。
虽然卓姬是云琅从他手里抢走的,司马相如却觉得自己此生干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与卓姬有纠缠。
景皇帝娶了王之后,王以前的丈夫金王孙就没有以后了,这人好像从人世间蒸发了,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他。
司马相如一直都在担心,自己也会有人间蒸发的下场,这几年,他从不在长安逗留,哪怕被皇帝派遣去蜀中结好西南夷,他也认为这是皇帝在保护他,是在对他好。
如今,噩运终于到来了,司马相如只能指望隋越能救他一命。
“卫将军心胸豁达,不会与你计较昔日的龌龊事,你此次来张掖郡,是为了写赋,安定好你的心神,写出一篇旷世之作来,莫要为这些小事情分心。”
隋越端起茶碗,吹开了茶杯上的浮沫慢悠悠的道。
司马相如连连叩首道:“猛虎在侧欲择人而噬,下官如何能定下心来写赋?”
隋越冷笑道:“陛下的旨意下来了,你也接了,猛虎在侧算什么,就算是脑袋掉了,一篇华丽的赋也必须交付陛下。”
司马相如再次哀告道:“请大长秋转告君侯,司马相如早就把往事忘记的一干二净,心中实在是没有留存丝毫的怨望,宁愿在此立誓,此生定不再踏入长安一步。”
隋越嘿嘿笑道:“你忘不忘记有什么关系,要看君侯有没有忘记。
现如今,君侯不愿意见你,你好自为之吧!”
司马相如听隋越并没有庇护自己的意思,失魂落魄的从隋越的帐篷里走了出来,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夏侯静在树荫底下铺了一张席子,小吏搬来了一张矮几,梁赞给他泡了一壶浓茶,他准备今天下午就在这块阴凉的地方将隋越积攒下来的公务处理一下。
见司马相如呆滞的从他面前走过,就咳嗽一声。
司马相如这才注意到夏侯静。
“文泽先生救我!”
司马相如哀叫一声,就扑倒在席子上,拉着夏侯静的手再也不肯松开。
身高八尺的伟岸男子一旦弯下了腰,整个人看起来就很是矮小了。
夏侯静一向喜欢司马相如的辞赋,在长安时也曾将司马相如奉为座上客,灞上酒宴从未缺少过此人。
此人的辩才,见识,辞赋,以及高雅的谈吐,风雅的举止,伟岸的相貌。都给夏侯静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长卿,安定,安定,什么事情能让你慌乱成这副模样呢?你在中发布《喻巴蜀檄》,恩威并施降服土人的才干去了哪里?”
司马相如悲戚的摇头道:“某见恶于君侯,如今性命难保!”
夏侯静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司马相如一头的雾水。
“文泽先生不帮相如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取笑某家?”
夏侯静指着司马相如道:“你小看了云琅,却高看了自己,老夫焉能不笑?”
司马相如直起身子道:“卓姬之事实在难以怪在我的身上,然取云侯辛苦开发的张掖郡,却是实实在在的恶了君侯。”
夏侯静何等样人,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司马相如恐惧的来源。
他以为皇帝对云琅不放心,派他来试探云琅,看看这位手握大权的卫将军,是否听话。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多,知晓皇帝跟云琅之间一直在斗法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这样的事情也绝对不该是司马相如这个层次的官员能知道的。
“这么说,长卿兄在为太子殿下奔走?”
夏侯静放下茶水,盯着司马相如的眼睛道。
司马相如苦笑一声道:“太子喜爱辞赋,曾经命我以陛下千秋节盛大的场面作赋,某家勉强做出一篇,陛下甚为欢喜,也因此被太子看重。”
夏侯静笑道:“在太子左右随侍,长卿好福气啊,老夫拙於言词,见罪太子,才有今日之下场。
长卿万万不可学我,把握好潜龙在渊的好机会,一旦潜龙升渊,长卿正好扶摇直上。”
司马相如摇头道:“能躲过这一灾再说扶摇直上的话。”
夏侯静笑道:“张掖郡中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长卿是奉旨办事,君侯定不会为难与你,只是你们见面尴尬,君侯才不愿意见你。”
司马相如拱手道:“但愿文泽先生之言能让相如躲过一劫。”
夏侯静笑道:“长卿此言差矣,不是我的话可以让你躲过一劫,而是你太子心腹的身份让你躲过一劫。
现如今,君侯忙于收拢昆仑白玉,在这个时候,你的事情不过是小事一桩!”
“昆仑白玉?”
“是啊,君侯下了军令,所有入关的玉石商人,必须在张掖郡向卫将军府缴纳总货物的三成!
如今,张掖郡的白玉,已经堆积如山了。”
第一四六章没有一个人是对劲的
第一四六章没有一个人是对劲的
夏侯静处理的军中事务,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云琅收取的这些昆仑玉。
大军外出,其实就是一场有组织有计划地抢劫行为,而河西之地是一个没有律法的法外之地。
在河西走廊,云琅的话就是王法!
云琅的在河西之地出口成宪的权力源自于大汉朝廷。
所以,在这里得到的白玉除过一部分必须上缴国库之外,剩余的按照惯例,就必须分送支持云琅,以及给了云琅权力的人,包括皇帝!
云琅也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暂时交好那些人。
霍光对这些白玉的分配工作做得极为细致,而夏侯静就是专门按照白玉等级分配这些白玉的执行人。
从那张写满名字的礼单上,夏侯静没有发现有太子刘据的份额。
看到礼单的时候,夏侯静还在佩服云琅的见识以及城府。
在老皇帝没死之前就向太子献媚,绝对是一种找死的行为,如果人人都能像云琅一样加大献给卫皇后的白玉份额,不给太子一块白玉,这个世界也就彻底安宁了。
在察觉司马相如居然也投向太子之后,夏侯静立刻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云琅不给太子白玉是一种极大的失礼行为。
必须将云琅这里有大量白玉的事情告知太子殿下,免得太子殿下受到损失!
在夏侯静保证云琅不会杀自己之后,司马相如慌乱的心也就慢慢平复了。
也就慢慢的找回了自己高人逸士的风范,与夏侯静一起饮茶谈笑。
夏侯静抱怨司马相如的到来耽误了自己处理公务的进程,就很自然的把自己的一半公务交给司马相如一起处理。
不知为何,司马相如在处理公务的时候,不知道发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勉为其难的帮助夏侯静处理完公务之后,就匆匆的离开了。
等司马相如走远之后,夏侯静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无声的笑了一下,将摊开的文书一一合起来,抱在怀中,去隋越那里缴令。
苏稚没有见过司马相如,躲在暗处看过司马相如之后,就匆匆的来到云琅的帐篷。
打散自己的发髻,将长发披散下来,懒懒的坐在锦榻上看着云琅露出难以猜测的笑容。
云琅放下手里的毛笔,将刚刚批阅完毕的文书递给霍光道:“受降城运送来的羊皮少了一千四百张,命负责押送的人三日内补齐,如果不能,就地斩首!”
霍光领命,离开帐篷,云琅就转过头看着苏稚道:“看你不怀好意的模样,应该是见到司马相如了吧,想要笑就笑,别憋着,会憋出毛病来的。”
苏稚笑道:“没敢嘲笑您,如果您不是妾身的夫君,找司马相如这样的男子做丈夫其实也不错。”
云琅靠着苏稚坐了下来,捋着她的长发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卓姬能在蜀中那片地上找到司马相如这样的人才,也算是有眼光,妾身在想啊,如果您没有带着老虎偷看卓姬洗澡,人家两人会不会是一对恩爱夫妻?”
云琅低头嗅嗅苏稚的头发,自信的道:“卓姬是我的!”
苏稚欢喜的靠在云琅怀里撒娇道:“您是不是更喜欢我?”
云琅笑道:“你是最傻的一个,而我呢,喜欢傻傻的女人。”
苏稚笑道:“您才是最傻的!”
“何以见得?”
“你娶了四个老婆!”
苏稚跳跃性的思维让云琅有些跟不上,他不知道这个脑子里原本全是医术的女子现在在想什么。
军情未明之前,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就在云琅准备另辟蹊径的时候,霍光出现在军帐外边,还狠狠地咳嗽了一声。
苏稚风情万种的白了云琅一眼,就去了自己的帐篷,这些天,她忙着调教那些新近投靠她的羌妇,时间并不宽裕。
“今日清晨,司马相如的六个亲随分三批离开了张掖郡,狗子截杀了最后一组,从其中一人的身上截获了这封信。”
霍光说着就把一封沾着血迹的信放在云琅的桌子上。
云琅没有看信的内容,淡淡的道:“事关玉石?”
霍光点点头。
云琅笑道:“夏侯静真是恨刘据不死啊。”
霍光皱眉道:“梁赞说的?”
云琅点头道:“梁赞说他先生回到帐幕之后,心情似乎很好,且难得一见的喝了酒。
他觉得这非常的反常,自从夏侯静爱子被刘据斩杀之后,夏侯静就很少有愉快的时候。
所以他就查验了他拿回来的公务文书,发现有一半不是他的笔迹,那一半文书上的内容,恰好是皇族的玉石配额。
查验了笔迹之后,那些文书上的笔迹与司马相如的笔迹吻合。
还说夏侯静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不大可能主动把自己的公务交给外人处理。
既然这样做了,就一定有这样做的原因。
文书是你拟定的,夏侯静只需要分派就好。
你制定的分配额度,应该是恰到好处的,唯一可能的漏洞,或者是可以让人利用的地方,就是名单上没有太子刘据的份额。”
霍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既然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很清楚了,就没有必要着急,应对的法子很多。
“师傅,我们应该离开张掖郡了,陛下没打算让我们舒服的待在一个地方享福。
派司马相如来张掖郡,恐怕就是来恶心您的,现在,司马相如还没有接手张掖郡呢,就已经开始给我们带来麻烦了,弟子以为,此人不留也罢。”
云琅低头看着桌子上那份带血的书信,叹口气道:“能不杀人的时候,就不要轻易杀人,这些人都是大汉人,脑袋掉了,就接不上去。
我最怕的就是你养成漠视人命的习惯,做人不要做得血淋淋的,更不要把荒蛮之地的行为带回国。
这是两重天。”
霍光也跟着叹口气,年轻的脸上多了一丝与少年人气质不符的哀伤。
“这是一个错误,一点钱财而已,司马相如没有必要派遣三路信使回长安。
狗子与我都判断错误了,认为兹事体大,需要提前做防范,这才对这两人下了死手。
师傅如今的位置太过显要,我们只好小心行事,别人的性命也就顾不得了。”
霍光走了,云琅沉默了许久,以前自己训斥霍光的时候,他一般会嬉皮笑脸的蒙混过去。
这一次不同,他开始认真的解释了。
云琅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认真就代表着成熟长大,而认真也代表着疏离。
责任摆在面前的时候,感情也就不重要了。
炽热的阳光下,祁连山的雪峰依旧白雪皑皑,云琅知道,随着高度的升高,温度就会递减,这就是垂直递减率。
这样的道理用在人的身上也非常的合适,随着个人地位的升高,身边就会越发的冷清,所谓高处不胜寒,就是这个道理。
霍光是自己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不论好坏云琅都必须接受,自己种的树结出了果子,不论是什么味道,都只能细细的品味,看看还有没有改变的可能。
这些年,让霍光做的事情太多了……
隋越进门的时候并没有禀报,与往日谨小慎微的行为差别很大,显得大大咧咧的。
半个屁股坐在云琅的桌案上,轻佻的道:“您不能总是晾着司马相如,该见的时候,还是要见的。”
云琅没有说话,抬脚就把隋越从桌子上踹了下去,不等隋越站起来,他就俯视着隋越道:“见与不见是我的事情,还不用你这个长史来提醒我。
现在,你来告诉我,跟我斗智让你觉得很愉快吗?”
隋越摇摇头道:“我只是不喜欢你总拿我当奴才看,某家是奴才不假,却是陛下的奴才,该有的礼遇你应该给我。”
云琅站直身子懒懒的道:“你真的很难伺候啊,拿你当朋友,你觉得我是在拉拢你,苛待你,你又觉得我在针对你,你自己来说说,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礼遇?”
第一四七章画蛇添足
第一四七章画蛇添足
云琅终究没有见司马相如,却通过隋越将张掖郡托付给了他。
司马相如在自寻死路,云琅可以不理不睬,有时候他真的弄不明白,聪明人为什么总是喜欢在大人物之间寻找存在感,他就不担心自己弱小的身躯,被大象群给撕碎吗?
这种感慨一闪而过,然后就被他忘记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北地的秋日将要到来了,而霍去病已经踏入荒漠三个月了,不论他统领的大军多么能征善战,在冬日到来之前,他们必须回到阳关修整。
冬日里的北地不适合人类生活,即便是匈奴人,也不敢在这个季节里带着牛羊迁徙,只要在路上遇到一场暴雪,不用汉人出手,匈奴人也会被北地的冰雪杀死。
所以,霍去病的职责就是在春日的时候踏进荒漠,四处寻找匈奴人的踪迹,然后消灭,制造大量的无人区,让远途迁徙的匈奴人得不到补给,最终将他们困死在北地。
冬日的严寒对匈奴人来说是一道无法翻越的天堑,对汉人来说同样也是。
云琅必须赶在霍去病回到阳关之前,准备好所有的过冬物资,迎接那一支精疲力竭的军队。
骆驼身上的气味一如既往地不好闻,云琅用手帕过滤后的空气依旧让人无法忍受。
所以,只要道路允许,云琅就会骑在马上,而不是骆驼背上。
跟他同样坐立难安的人就是霍光。
离开张掖之后,大军很快就进入了荒漠地带,初秋的荒漠气候诡异的能把人逼疯。
太阳没有出来的时候寒气逼人,太阳刚刚露头大地就变得炎热起来,到了中午热的人恨不能将自己的皮肤撕扯下来好让肌肉快点散热。
在这种地方,马车是无法通行的,好在云琅早就准备了非常多的骆驼,加上每一个军卒本身就要参与负重,这才勉强携带了一半的物资。
加上之前李勇,李陵带去的物资,节省一点用,应该够五万人度过这个漫长的冬天了。
只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行军速度极慢,大军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出发,中午之前休憩,落日之后继续出发,直到看不清道路再宿营,一日行军三十里,几乎是大军的极限了。
站在骆驼背上,云琅极目四望,只见大军从眼前延伸到了远处如同一条黑线。
除过战马的嘶鸣声,听不见人声,这样艰苦的行军,每个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八千多人,加上将近十万匹牲畜组成的大队,气势是宏大的,这让云琅想起非洲大草原上长途迁徙的角马群。
只不过,这支迁徙队伍不像角马那样没有什么抵抗灾难的能力,他本身就是一群由食人猛兽组成的群落、这就注定了他是无敌的。
大军所到之处,狼群奔逃,各色野兽不见踪影,只有贪婪的兀鹫在队伍的上空盘旋,希望能够捡到一两具尸体。
总有牲畜会出事,折断腿的,突然发病的,年老体弱不堪重负的,这样的牲畜就会被抛弃,最终便宜了那些兀鹫。
道路两边,也总是能够看到一些白骨,有些白骨是牲畜的,有些白骨则是属于人的。
这些骸骨暴露在太阳下已经有些时间了,留存最久的白骨,被马蹄子轻轻一碰,就四散开来,再被后面的大队碾压过后,生命留存过的痕迹就彻底的被抹杀了。
仁者爱人,义者讲义,两者相合,便成了仁义这个大命题。
面对白骨讲仁义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不过呢,仁义这东西他是古拙,质朴的,就像这大山,这大地一般,原本就存在于天地间。
智慧这东西其实是跟仁义不搭界,因为‘智慧出,有大伪’仁义二字经过智慧解读之后,往往会出现偏差,失去了本源的意义。
所以,太聪明的人一般都把握不好仁义的度。
霍光终于受不了骆驼身上浓重的气味,仗着自己辈分小,挤到苏稚的爬犁上偷懒,还能混好多果子吃。
戈壁上无遮无掩,炽热的太阳光从头顶掉下来的时候,人的胸腔似乎都在燃烧。
这时候,就不能继续行军了,云琅一声令下,刚刚还拖得很长的队伍顿时就变粗,最终变成一滩。
无数的遮阳棚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支起来了,军卒们猛猛的喝一些凉开水,咬几口干粮,然后就抓紧时间摊开四肢睡觉。
这样的生活谈不到苦,君王一声令下,再苦再累都要坚持下去。
既然无法摆脱,拒绝,就只好苦中作乐。
隋越到底还是被云琅胖揍一顿,不是他打不过云琅,而是不敢反抗!
打过之后,两人之间的怨隙就抹平了。
被打的人毫发无伤,打人的人却手脚乌青发肿,只因为隋越挨打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每当云琅的拳脚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挨打的部位总是隋越身上最硬的地方,或者是肘子,或者是膝盖,最后一次重的,是隋越把脑门迎上去了,这一拳下去,云琅的右手就没了知觉……
大汉的宦官就像大汉的文人,看似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其实呢,全是土匪!
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只是这些人应对社会的手段,就司马迁这种人,都能开大黄弓,而且是连开八次大气不喘!
隋越只要看到云琅动弹不得的右手,就会露出神秘的微笑,也喜欢叉开腿坐在云琅对面,豪气干云的吃喝。
云琅没有发明适合男人穿的内裤之前,大汉人就不穿内裤,即便是有裤子,也只是那种跟套袖一样的讨腿,且不论男女,那时候,所有的礼仪都是夹着腿的,跪坐在地上,没人敢这样叉开双腿坐在地上的,那样会暴露出不该暴露的位置。
云琅鄙夷的看了隋越一眼,别的男人暴露出内裤的时候,总是有一团隆起,这家伙那个部位平平的毫无美感。
“君侯居然能忍得住火气没有弄死司马相如,其实啊,只要您等司马相如写完陛下要的辞赋之后,再找个由头弄死他,某家就当没看见。”
隋越吃的是豆腐皮卷牛肉,中间抹了辣根酱,吃一口就要抽抽鼻子,看着很爽的样子。
“我们无冤无仇,杀他做什么。”
“他骗了华阳夫人,您如何能忍?”
云琅笑道:“夏虫不可语冰,我与你谈论男女情事,岂不是与前者有相似之处?”
这种话如果是别人说出来,隋越定会勃然大怒,出自云琅之口,隋越只觉得有趣,并没有觉得受到了羞辱。
这样的话云琅常说,就像在说一个事实,而非刻意羞辱他。
第一次听心中可能还有些不愉快,次数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至少,他知道,云琅绝对不会拿他们的缺陷来羞辱人,因为,云琅最尊敬的师长也是阉人。
只要天下阉人用这个理由去还击云琅,这家伙反而是最受伤的。
听云琅再次说起这事,隋越吃吃笑道:“某家见过的美人儿成千上万,宫中女子各个美艳如花,为了博取陛下一笑智计百出,某家如何不能说?”
自从来到云琅军中,隋越总有一种占了便宜的感觉,陛下屡屡在云琅手上吃哑巴亏,如今,自己终于让云琅也品尝到了这种感觉,如何能不得意?
云琅闷哼一声,向一边爬了两步,准备躺下来睡一会,跟隋越说的话越多,他就越是得意。
“皇后那里的白玉份额多的不像话,这事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一下啊,要不然太子殿下问起来,我不好帮你遮掩!”
云琅叹口气道:“你就饶了我吧,我是陛下的臣子,自然只能效忠陛下。
以前的时候,太子还只是皇长子的时候,大家都是陛下的臣子,我当然会给他留一份。
现在,太子殿下也成了君,我这时候自然要有取舍,给皇后的那一份里就有太子的份额,你难道就不明白?”
隋越嘿嘿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递给云琅道:“看看吧,你的好心被人家曲解了。”
云琅叹了口气,瞅瞅这封熟悉的信函,无奈的摇摇头,看样子司马相如的第二队信使,也遭了毒手。
要是再来一位多事的人,反倒会便宜了司马相如。
第一四八章引经据典
第一四八章引经据典
云琅很不看好刘据。
如果刘据还像上一辈子一样,成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善良的心性没有发生改变,在学习了儒家经典之后,性格趋于保守,云琅或许还有支持一下刘据,让他躲过那场恐怖的巫蛊之祸,当一个太平皇帝的想法。
如今的刘据被他的父亲强行塞进军伍中,在西南之地品尝到了人血的味道,将性格中的劣势人格充分的暴露出来之后,云琅立刻就没有了帮助刘据的心思。
一旦让这人当上皇帝,他可能比他的父亲更加的暴虐。
刘彻在行过暴政之后,还有力量挽回局面,刘据则没有这个能力,对于大汉国来说,有这样一个君王,不是什么好兆头。
贪婪这种性格其实是有等级划分的,刘彻虽然也贪婪,他却把得到的东西全部用在了他的军队上,用在了剿灭匈奴的战争上。
刘据则不一样,他刚刚正式入主东宫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兴土木,扩展自己居住的东宫。
云琅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等待李夫人或者钩弋夫人的孩子长大成人,即便是没有长大,也不要紧,云琅喜欢跟孩子打交道。
隋越觉得云琅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看向遥远的远方。
这种感觉他其实是很熟悉的,有时候刘彻就是这个样子,明明人坐在宫殿中,却总是说自己正在观看大汉将士正在遥远的北方与匈奴作战。
火红的太阳刚刚落山,习习凉风就迎面吹拂过来,云琅叹息一声,就下令,大军继续前进。
这个时候,是最好的行军时间,云琅很想早日赶到阳关,就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行军步伐。
司马迁坐在一峰高大的骆驼背上,不知道在大声的吟诵着什么,周围军卒们喝彩的声音倒是非常的响亮。
苏稚吹不响陶埙,也吹不响胡笳,就命霍光在半个时辰内学会吹这东西,她很喜欢那种苍凉悠扬的调子。
云琅自然是会吹的,那是在受降城学会的手艺,那个时候,苏稚与云琅经常依偎在一起,看黄河东流,听胡笳悠扬。
对于师娘这些没头没尾的要求,霍光早就习惯了,他接到过比这更加过份的要求,比如……在一刻钟的时间内,写出一首好听的情歌。
霍光会吹笛子,所以胡笳,陶埙这两种大同小异的乐器难不住他。
找准调子之后,就开始呜呜呜呜的吹奏着陶埙。
这声音从地面上起来,而后盘旋到了天空,最后散播出老远,最终消散在大地上。
“这样的曲子对大军行军不利,只会让人丧失前进的心思,传令,擂鼓!”
云琅侧耳倾听了一阵子,就果断的阻断霍光继续吹埙,此时此刻,唯有隆隆的战鼓声,才能激励将士们继续前进。
“咚咚咚”鼓声响起,霍光遗憾的放下陶埙,对苏稚道:“师傅不让吹了。”
苏稚伸了一个懒腰,懒懒的靠在一块充填了羊毛的巨大枕头上,对霍光道:“无趣的男人。”
霍光把自己的脚拖在爬犁外边,感受沙子从脚后跟流过的感觉。
在他脚后边,是两排背着背包艰难行军的羌妇。
霍光对苏稚道:“小师娘,这些羌妇您准备带回上林苑么?”
苏稚打了一个哈欠,擦拭一下眼角的泪水道:“自然是,让汉家妇人去照顾一个**的病人,就跟杀她们一样。
还是这些羌妇比较好用,有力气不说,还听话,最重要的是,她们没有汉家妇人那么多的避讳。”
“就因为她们好用?”
“是啊,要不然你以为呢?”
“弟子以为她们毕竟是羌人……”
不等霍光把话说完,苏稚就冷声道:“我切开了那么多的汉人跟羌人,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你也曾跟着我解剖过尸体,也曾经仔细的观察过人的内部组织,你发现有什么不同了吗?
至于这些羌妇,她们不过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可怜妇人而已,跟着我混口饱饭吃,你有意见吗?”
霍光摇摇头道:“自然没有意见,只是,弟子以为啊,您要是给她们穿上汉家女子的衣裙,就没人能分辨出他们跟汉家女子有什么不同之处了。”
苏稚朝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跟了她很久的羌妇招招手,那个羌妇就跳上了爬犁。
苏稚用手从羌妇的眉毛上划过,又在自己的眉骨上抚摸一下,就轻声问道:“要是把你改成汉籍你可愿意?”
羌妇闻言大喜,连连给苏稚叩头道:“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苏稚点点头,赏赐给了那个羌妇一个硕大的果子,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霍光点点头道:“看样子没什么问题。”
“你明日就把这些妇人的奴籍给我改过来,就说这些妇人都是我汉家流落在外的女儿。”
“她们原有的奴籍,就注销掉,以战损的名义?”
苏稚点点头,就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重新躺了下去,爬犁在沙地上滑行,异常的平稳,此时凉风习习,苏稚准备再睡一觉。
霍光跳下爬犁,快走几步,就跃上一峰骆驼,然后就踩着骆驼的脑袋纵越上了另外一峰骆驼的背,如此几次之后,就来到了东方朔乘坐的骆驼上。
正在喝酒的东方朔明显已经醉了,见霍光跳了上来,就笑道:“你在耍猴戏?”
霍光骑在骆驼的脖子上仰着头瞅着骑在驼峰间的东方朔道:“我发现了一个归化羌人的好法子。”
东方朔晃晃手里的酒葫芦道:“说来听听。”
霍光笑道:“把他们的户籍改掉就成了。”
东方朔愣了一下,敲敲脑门道:“你这算什么法子?”
霍光笑道:“您能说说羌人与我大汉人的区别吗?”
东方朔略加思索道:“《山海经海内经》说:“伯夷父生西岳,西岳生先龙,先龙是始生氐羌。氐羌,乞姓。”
《逸周书王会解》说“氐羌以鸾鸟”。
《注》云:“氐羌,与羌不同,故谓之‘氐羌’今谓之‘矣’。”
如是,羌是大名,氐是羌中的一种,因羌的种类很多,所以称氐为“氐羌”。
某遍览群书而后认为,氐羌同为姜姓,即同出于炎帝。”
霍光又笑道:“先生以为我汉家先祖为谁?”
东方朔闻言,醉态顿去,朝四方拱手后道:“华夏也称“夏”、“诸夏”。华夏又称中夏。
华与夏曾相互通用,“中夏”又称“中华”。
有别于“四夷(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四方胡人。
以黄帝姬氏,炎帝姜氏为共祖。”
霍光笑道:“既然羌人先祖为炎帝,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认为羌人也是我们的手足兄弟?”
东方朔骇然道:“此言万万不可,也有上古记录曰:自天地开辟,乃有边夷羌、蛮、戎、狄,为中国之篱落!
你若破了此道,必成天下读书人唾骂之人!”
霍光幽幽的看着东方朔道:“我刚刚忽然发现,只要改了羌人的籍贯,羌人立刻就成了汉人……如今,匈奴将灭,我们需要有人来帮助我们看守这些辛辛苦苦占据的地方。
如若能够在两代之内归化羌人,则我大汉人口将剧增一成,西北纵横万里之广袤国土,难道还比不上上古书籍记录的几个字吗?”
东方朔摇头道:“饮水思源,先贤之言不可破。”
霍光道:“昔日之时,人人以河洛为华夏本土,而后黄帝征伐四方,而后才有华夏之说。
楚地原为蚩尤子孙食邑,如今又有几人提及?不过是春雨落地,润物无声,待得大雪消融,又有谁记得过往呢?
学生以为,羌人也可例行此事。
这世间每少一个异族,大汉国就会强大一分,若世间再无异族,则我华夏之光当万世永存”
第一四九章 酒泉郡的酒
第一四九章酒泉郡的酒
戈壁上见不到一个匈奴人!
即便是在不多的一些绿洲上,也看不到牧人以及牛羊。
偶尔会遇到驼队,那些卑微的胡商们会跪拜在路边,等待大军从他们身边经过。
商道是要维系的,所以,云琅约束军队不要抢劫这些胡商,并且会给他们一些清水跟粮食,祝福他们能早点走到长安。
抢劫胡商这种事军队不能做,这种事还是官府来做比较顺手,等胡商入关之后,也能起到关门打狗的效果。
所以,胡商对大汉军队的观感还是不错的,尤其是那个明显是贵族的年轻将军,在观看了他们携带的货物之后,还给了他们一些很好地建议。
“除过匈奴人,我们不会攻击任何人!”
那位年轻的贵族将军,临走时,给了驼队一个很好的承诺,这让胡商们感激莫名。
等军队消失之后,他们就欢快的向大汉国国内进发,那位贵族将军身上的绸缎衣衫,就是他们此次想要获得的宝物。
河西地的匈奴人,经过霍去病的扫荡之后,大部分人都逃入了荒漠,或者西域。
剩余的一部分以为自己只要肯投降大汉国,就能平安无事,结果,自从云琅在武威郡做的事情被传开之后,剩余的匈奴人也就自然消失了。
可以说,凡是云琅脚步踏过的地方,已经没有匈奴人生存的土壤。
西北的蓝天显得极为高远,没有风沙的日子里,蓝色的天幕就像是一块蓝色的果冻,色度饱满,让人心旷神怡。
尤其是傍晚时分,天幕上就出现了一半天蓝一般黑暗的奇观。
酒泉郡终于到了。
此地是祁连山,马鬃山的交汇之地,向右可以进入大草原,向左就能通过火焰山进入西域。
霍去病把美酒倒进泉水中与将士们痛饮的那块地,现在已经有了一座不算大的兵站。
在兵站周边,稀稀疏疏的生活着八千多人。
看到这些原住民之后,霍光就觉得人群中,如果不分出贵族平民,奴隶,这样的等级出来,简直没有天理!
越是向北走,这些地域上的原住民就越发的原始。
就他们脏脏,麻木,卑微的样子,只要是个人就想奴役一下他们。
汉军来了之后,还敢在本土生活的人,就只剩下羌人了。
霍光几乎不敢相信,明明有水,这些人却脏的不像话,明明长着一双手,虱子以及各种寄生虫就在身上游走。
司马迁长叹一声道:“这就是匈奴治下的百姓!”
东方朔道:“人与牲畜无异。”
隋越吃惊的瞅着袒胸露乳的脏女人从远处走过,叹息一声道:”真该让那些在长安城里吃饱了没事干,净说我们坏话的言官们来这里看看。”
在云琅眼中,这些正在鄙夷酒泉羌人的汉人跟那些人没有多少差别。
都属于鄙视链底层的土著!
所以,他的眼中只有眼前的这眼清泉。
清澈的泉水汩汩的从地底涌出来,就像翻滚的玉液,将手没入泉水,冰冷彻骨!
霍去病尝言,酒泉郡多泉水,大多是春夏之日雪山消融,有雪水注入地下,待到地下暗河奔流到平原,冲破地面复生。
云琅左右看看远处的雪山,觉得霍去病的话很有道理。
苏稚早早就带着一群羌妇占领了另外一座泉眼,并且用深色的帷幔围出来老大一块地。
命霍光带着家将守着,不一会,帷幔里面就冒起了浓烟,是这些妇人正在烧水,准备沐浴。
帷幔里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霍光却烦躁的想要捂住耳朵,他主要是受不了梁赞那个混蛋不时投注过来的戏谑目光。
在戈壁中刚刚进行了漫长的旅程之后,谁看到了这些清澈的泉水都会稀罕一下子。
女子们需要用帷幔,大汉国男子向来豪放,在安营扎寨结束之后,就赤条条的跳进了冰冷的泉水中。
此时的云琅与一干官员,将领,已经沐浴完毕,围着一眼泉水,享受难得的美食。
到了酒泉,自然要饮酒的。
斥候放出百里之地,见不到任何敌踪,就留下校尉李绅带领本部人马为警戒力量,其余将士,皆赏赐美酒一勺。
东方朔自然不会只满意区区一勺酒,所以他带来的勺子格外的大。
为了应付西北将要到来的严寒,加上路途遥远,云琅带来的酒水全部都是蒸过的浓缩酒……
满满一瓢烈酒下肚之后,东方朔就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眼前的有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肉脯。
云琅亲眼看见,醉醺醺的东方朔掏出一个本子,趁着醉意,居然开始写他已经写了很久的《神异经》。
“西北荒中有玉馈之酒,酒泉注焉,广一丈,长深三丈,酒美如肉,澄清如镜。上有玉樽、玉笾,取一樽,一樽复生焉,与天同休无干时。石边有脯焉,味如獐鹿脯。饮此酒,人不生死,一名遗酒。其脯名曰追复,食一片复一片……”
在没有经历这件事之前,云琅曾经看到过东方朔撰写的这本书的前半部。
里面的故事怪诞不经,比如他曾经写一棵树曰:东方有桑树焉,高筏十丈,敷张自辅。其叶长一丈,广六七尺,其上自有蚕,作茧长三尺。缲一茧,得丝一斤。有椹焉。长三尺五寸,围如长。
那时候云琅甚是奇怪,不明白东方朔从哪里搜集到这样神奇的故事,他甚至不能确定这样的树有没有,毕竟,从大汉国到后世,足足有两千余年,这中间消失很多奇珍异宝也是情有可原的。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那本书里的记录的全是他酒后的胡言乱语。
想到这里,云琅就忍不住把目光盯在司马迁身上。
东方朔可以胡说八道,如果司马迁也这样做,事情就大条了。
司马迁冷冷的瞟了一眼沉浸在自己幻想中不可自拔的东方朔,对云琅道:“某不善虚言,不信鬼神,不听乱谈!”
云琅长出了一口气,就举起玉杯遥遥的敬了坐在泉眼另一边的司马迁。
喝了半夜的酒,而后便沉沉睡去,天亮起床之后,赶路造成的疲惫似乎已经消失了。
苏稚的帷幔里面,依旧冒着浓烟,看样子还在烧水,帷幔入口处围着好多的酒泉郡的羌妇。
把霍光喊过来问什么原因。
霍光恭敬地道:“与我们师徒相比,小师娘才是真正的好人!”
云琅点点头道:“女子就该善良,男子就算了,在这个环境里,善良的男子不能长寿。”
霍光指着那些肮脏的羌妇道:“小师娘说,妇人若是不能时时清洁沐浴,就会衍生出很多妇人特有的疾病来。
这些羌妇没有沐浴的习惯,她想从她开始,教会她们爱惜自己的身体。“
云琅愣了一下道:“苏稚在教那些妇人沐浴?”
霍光笑道:“还有除虫!只要小师娘在酒泉郡多停留几日,就会成为这些妇人眼中的神。”
云琅喟叹一声道:“小稚已经成了一位真正的医者,她如今医治的绝对不只是几个病妇的身体,而是在帮这些愚昧的人养成好的生活习惯,在疾病未来之前,就做出预防措施,是真正可以惠及子孙万代的医家手段。”
隋越从帷幕里走了出来,刚刚出来就干呕了几声,见云琅已经起床了,就匆匆的跑过来道:“你家细君太过失礼,待奴隶人太过宽厚。”
云琅斜着眼睛看了隋越一眼道:“莫要多想,这是医家手段,我没有邀买人心的想法。
而且也没法子邀买人心,这里的粮食,已经被霍去病抢光了,我如果想要邀买人心,给他们粮食就是了。”
隋越贱笑道:“卫将军自然不会做这些出格的事情,问题是,您不需要邀买人心,陛下却是需要的。
某家身为陛下的奴婢,自然要将陛下仁慈宽厚的名声传扬到每一片大汉的国土上。”
云琅冷笑一声道:“我军中的粮草都是有数的,你千万别想着动军粮。
你要是动了,我就敢砍你的脑袋,我相信,就算是到了陛下面前,陛下也没有二话说。“
第一五零章谁对谁错?
第一五零章谁对谁错?
云琅军中的规矩甚为严格,尤其是在预防疫病这方面,卫将军牙兵的饮食规矩严格的不近人情。
来历不明的食物不吃!
野生食物不可生食!
未经检验的水不喝,
未曾烧开的水不喝!
这四条军律是其余军中没有的,在云琅军中,触犯这四条军规的罪过,仅仅次于七禁五十四斩之下。
所以,此次大军经历了漫长的征途之后,有很多伤病的牲畜需要处理。
在路上已经丢弃了一部分,到了酒泉郡之后,无数的战马,牲畜的蹄铁都需要更换。
车马校尉检校过之后,就出现了大批的需要淘汰的牲畜。
除过一些明显因为外伤,老弱被剔除出军营的牲畜外,还有很多生病的牲畜。
因为外伤,老弱而被剔除的牲畜,自然就进了火头军营地,而那些生病的牲畜,云琅已经下令,准备就地销毁。
隋越愉快的承担了销毁这些牲畜的军务,然后,他就很自然的准备把这些牲畜销毁在酒泉羌人的肚子里。
在他看来,云琅这是矫枉过正,即便在大汉国内,生病无法治愈的牲畜的销毁方式也是被吃掉。
军中携带了不下七万头大型牲畜,生病的牲畜足足有两百多头。
如果分给这里的羌人,也算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赏赐。
云琅的权力在这支军队中最然是至高无上的,可是,对于地方土著,他除了有杀戮的权限之外,并无抚民之权。
而抚民的权力恰恰在隋越这个长史身上。
隋越这样做了之后,云琅能做的就是隔绝军队与当地百姓的接触,并且应该在最短的时间里离开酒泉郡。
这一路上,很多的水源地都发现了腐烂的牛羊或者人的尸体,这就是匈奴人阻拦汉军前进的第一步战术。
越是一路向北,这样的遭遇就越多。
军队里的军卒自然会遵从军令,云琅的军令却不能约束那些牲畜。
给这么多头牲畜喂凉开水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因此,牲畜染病的可能性非常大。
云琅觉得隋越这个混蛋很有可能造了一场大孽!
苏稚躺在锦榻上睡得很熟,这两天她马不停蹄的给这里的病患看病很是劳累,愉快的打着小呼噜。
云琅没有惊醒苏稚的打算,坐在锦榻上低头看着这个小小的女子,微微叹息一声。
军队来到一地不可能带给这个地方多少好处,军队本身就代表着死亡跟征服。
在这个大前提之下,不论苏稚的心多么的善良,多么的温柔,最后的结果依旧不会是一个好的结果。
“呀,夫君,您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苏稚睁开眼睛,看到云琅坐在锦榻边上,就探手抱住了他。
刚刚睡醒,她的身体很温暖,云琅将她散乱的长发从脸上撩开道:“有没有发现新的有意思的病症?”
苏稚软弱的将身子依偎在云琅的怀里,细声细气的道:“没有呢,就是因为脏,出现了一些女人病,另外啊,她们身上的虫子太多了,不论怎么清除,都干净不了。
我还去她们家里看过……天爷爷啊,那就不该是人住的屋子。
好在这里太闭塞,没有外来的病症,也没有发现一些不该发现的脏病。
只要这里的人能下定决心,清洁家里,清洁身体,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难以应付的怪异症状。”
见苏稚拍着胸口为这里的羌人庆幸的模样,云琅自然就把刚刚想要说的话生生的给吞咽回去了。
“做好准备,后天我们就要全军出发了。”
“按照您的计划,在酒泉郡不是要修整七天的么?”
“没时间了,早日赶到阳关,早点做好准备,此次去病的大军已经在荒原上游荡了近四个月,一旦回军,定会有很多的伤病,到时候有的你忙呢。”
苏稚从云琅怀里站起来,匆匆的整理一下妆容,就穿上白色的麻布长袍准备出门。
走到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扑过来拥抱了一下云琅道:“我就抓紧把剩下的病人看完,后天走的时候也好无牵无挂。”
苏稚走了,云琅就来到桌案后面,叹口气开始给皇帝写奏折,把这一路上的见闻,以及处理措施一一禀报。
离开了张掖郡之后,因为道路的关系,大汉国内的消息就没有那么容易传播到酒泉郡。
剩下的时间里,云琅肩上的责任将会更重,因为,到了这里,才算是真正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所有的事情都能一言而决。
做人家的主帅没有那么容易,卫将军府衙上下一万两千人加上随从的官吏,工匠,仆从将近两万人的性命都担在他的肩膀上,随便一个轻率的决定就能让这两万人全部埋骨黄沙,由不得云琅不谨慎行事。
写完奏折之后,云琅重新检验了一下奏折,提起笔在最后又加上了一句话。
“臣不期望此次北征可以功高盖世,只求此次远征能将我汉家儿郎全数带回,天佑之!”
写完之后,就让人招来隋越,当着他的面把文书用火漆封好,递给他道:“加急!”
隋越接过文书笑道:“到了这里,加急不加急的,一月之后才能传到陛下桌案上。”
云琅抬起头看着隋越道:“我又想打你了,这一次不准你弄伤我!”
隋越惊诧的道:“就因为我把生病的牲畜赏赐给了那些羌人?”
云琅点点头道:“疫病一旦发作,他可不管什么汉人羌人,只要挨上,就是一场灾难!”
隋越冷笑道:“你没有看到那些人在得到那些生病的牲畜是何等的欢喜吗?
你也没有看到那些人在吃肉的时候是何等的贪婪吗?
君侯,你一生衣食无忧,根本就不知道饥饿是个什么滋味,某家知道,饥饿的时候,你会觉得你的胃在灼烧,就像有一把小刀子在你的肚子里搅来搅去,心里只想着如何吃饱。
什么疫病不疫病的,君侯自己身为医家名宿都不能确定的事情,您指望那些人能懂?
我们的霍大将军在离开酒泉郡的时候,把这里的粮食牛羊一扫而空,没给他们留下任何食物。
地里长得青稞,至少还需要一月之后才能成熟,这些人之所以还能活命,完全是因为现在是夏秋时节,可以食用的东西多少还有,即便是这样,再有十天,这里的人将会饿死不少。
您以为我隋越吃饱了撑的要造孽?
反正都是死,不如赌一下,有这两百余头生病的牲畜,至少能让他们支撑到青稞成熟。”
隋越说完话,就抱着头蹲了下来,低声对云琅道:“不准打脸,否则传出去不好看。”
云琅觉得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对的,做的事情都是有道理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好像当了王八蛋。
“狗日的匈奴人!”
云琅咬牙切齿……
发脾气了,总要找一个发泄的目标才好,否则就能把人活活的气死。
目前而言,匈奴人是唯一合适发泄的目标,此时此刻,如果刘陵在他面前,云琅真的会用最暴虐的方式对付她。
隋越早就若无其事的站起来了,冲着云琅嘿嘿笑道:“你如果不打我,我就要走了。”
云琅点点头道:“不打了,谁家将军会总是没事干以殴打自己的长史为乐呢?”
隋越连连点头,非常地认同将军的这句话,从桌案上取过奏折,走到军帐门口才转过身对云琅道:“其实呢,将军您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
云琅挥挥手道:“去吧,我们马上就要到地头了,接下来,日子会过的非常艰难。”
隋越笑道:“这一路是最艰苦的,也是军务最重的一路兵马,卫将军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吧,陛下的目标不仅仅是匈奴人!”
第一五一章心结
第一五一章心结
云琅上一次去阳关的时候,阳关只剩下几座孤零零的烽燧,以及遍地的石块。
在古董滩上幸运的人还能找到一些箭簇,古币,石磨残骸,以及一些失去主人的残破酒杯。
那时候有冷风裹挟着戈壁滩上砂砾打在脸上,生疼,就像大汉时期雄兵们的怒吼,让人只能低头臣服。
阳关自古以来就是凄凉悲惋,寂寞荒凉的代名词。
但是,对现在的云琅来说,阳关还没有积淀太多的悲伤,至于‘西出阳关无故人’这句话放在他身上也很不合适,他的兄弟霍去病,李敢还在关外与匈奴人作战呢。
阳关北边七十里外就是玉门关,这两座关隘,一南一北控制了通往西域的南北两条道路。
自从霍去病夺下河西之后,大汉的版图上就多了四郡两关。
四郡为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两关则为玉门关与阳关。
四郡如同珍珠一般散落在狭长的河西走廊上,而玉门关与阳关,就像两只拳头伸向大漠深处。
通往西域北面的玉门关如今只负责商贾进出,而南边的阳关,则是一座彻底的军城,负责监视大漠深处的匈奴人。
如今的阳关,水草丰茂,气候宜人,渥洼地里的芦苇足足有一丈多高,如今,刚刚入秋不久,风一吹,漫天都是飘飞的芦花。
河西四郡中,唯有敦煌郡才是真正由大汉人掌握的地域,为了防范匈奴,皇帝在三年间,向敦煌征发了不下六万罪囚,罪官,商贾,赘婿。
这还不包括阳关校尉,玉门关校尉统御下的八千汉军。
云琅的军队才出现在地平线上,先期抵达阳关的李陵,李勇,就率队迎接。
与他们站在一起的是阳关校尉狐长,与玉门关校尉韩东。
“拜见卫将军!”
当这四员大将齐齐的单膝跪倒在地大礼参拜的时候,云琅扯下脸上的蒙面巾,面无表情的道:“起来吧,玉门关校尉韩东即刻赶回玉门,无令不得擅离职守。
以后但凡有朝中重臣来到阳关,玉门关校尉不必迎接,着为永例。”
颌下留着长须,面如重枣的玉门关校尉韩东立即应诺起身,朝众人抱拳施礼,然后就骑上战马,带着亲卫就向北疾驰而去。
云琅的大军缓缓进城关,他自己却跳下战马,踩着夯土阶梯走上了城墙。
隋越瞅着远处长满芦苇渥洼地感慨的道:“还以为阳关会更加荒凉,没想到这里居然处处绿洲,实在是出乎预料之外。”
云琅却叹息一声道:“这里的秋日来的也太早了一些。”
东方朔摇着折扇道:“塞外八月即飞雪,这一阵暖,一阵凉,正是西域的气候啊。”
“大将军可有音讯?”
云琅问李陵。
李陵摇头道:“末将极为担心,大将军与阳关之间的联系已经断绝三十一天,请将军允准,由末将统领本部人马进入荒漠寻找。”
云琅摇摇头道:“不必了。我相信大将军一定可以回来的,命令大军,在阳关安营扎寨,布置大将军营地,做好万全准备,等待大将军归来。“
李勇,李陵应诺一声,就匆匆下了城墙,去为霍去病准备营盘去了。
云琅又对东方朔,司马迁道:“两位也请多辛苦一下,将阳关,玉门关,敦煌新营的粮草统计出来,然后派人清点,从今后,哪怕是一粒粮食的流出,也需要我亲自批准。”
“喏!”
东方朔,司马迁两人也抱拳领命,一个去了敦煌新营,一个去了玉门关。
“霍光,统计我们携带来的皮张,立即开始制作寒衣,在大将军归来之前一定要准备妥当,否则,严惩不贷!”
霍光抱拳领命匆匆的去了,监督制作裘皮寒衣的任务很重,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他觉得自己从今天起,基本上不用睡觉了。
云琅的目光落在隋越身上,隋越很自然的躬身等待命令。
“长史的军务就是统计阳关,玉门关人口,从中甄别匈奴奸细,务必要把玉门关,阳关两地的匈奴奸细一网打尽。”
隋越抱拳道:“下官领命,定能将两关里的奸细一个不剩的找出来。”
云琅叹口气道:“宁杀错,莫要放过!”
隋越冷笑道:“将军不用嘱咐,下官也会这样做的。”
转瞬间,城头只剩下云琅,苏稚,以及刘二带领的云氏家将。
云琅拍着箭垛对苏稚道:“别的城池只需要预防一个方向的敌人,唯有阳关,玉门关需要应对两方面的敌人,羌人愚昧,最易被人煽动,你日后就不要在羌人群中行走了。”
苏稚撩撩垂下来的头发轻声道:“这是卫将军对御医丞苏稚下的军令吗?”
云琅摇摇头道:“这是你丈夫云琅对他的妻子苏稚下的禁足令!”
苏稚笑着弯腰施礼道:“妾身领命就是了,军医队也需要找地方安置,妾身这就去了。”
刘二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见云琅摆摆手,就迅速的跟上苏稚下了城墙。
从瀚海吹来的风,把云琅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却没有离开城墙的意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肮脏的甲士从远处一步一挪的走过来,单膝跪倒在云琅身边,哽咽着说不出话。
“我以为你不会过来呢。”
“实在是无颜见君侯啊。”
“我记得曾经给你找了一个容易跟匈奴人发生战斗的地方,你为何还在阳关?”
“谢宁惭愧啊……信发出去了,就后悔,又写了一封辩解的信,发出之后更后悔……”
“既然去病比我早到阳关,为何不要请求去病带你去沙场,我不信你如今会害怕。”
“犯官,见不到大将军,也无颜见大将军。”
“犯错的是你父亲,不是你!”
“他伤害的却是大将军跟君侯。”
“这么说,你父亲给陛下上《绝命书》一事你也是知道的?”
“事先不知道,后来,家母在发配途中给我送来了一封信,这才知晓。”
云琅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折的皱皱巴巴的信递给谢宁道:“这就是你父亲给陛下上的《绝命书》,陛下在我出征之前亲手交给了我,还告诉我,他没有打开看。
现在,我把他交给你,我也没有打开看过。”
谢宁颤巍巍的伸出手接过那封信,也不看,直接塞嘴里,一口口的咬烂了,最后吞下了肚子。
云琅笑了,低声道:“你就不后悔?说不定你父亲信中会告诉你是我害死了你谢氏全家。”
谢宁抬起头也露出一丝笑意道:“我不信!”
云琅苦笑一声道:“你应该打开看的,你看了之后我会更加的安心,你也安心。”
谢宁摇头道:“我太了解我父亲,自从离开白登山之后,他就没有真正的安宁过,认为陛下评功不公,区区一个关内侯并不能表彰他为国征战二十六年的功绩。
还在家中说陛下给的赏赐也太少了一些。
虽然我也认为陛下亏待了父亲,却明白,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并不是一个臣子该做的。
从那一刻起,我就刻意的在疏远父亲,父亲也明白,也想给谢氏留下一枝根苗,也就刻意的疏远我。
我以为父亲会出事,没想到他竟然会投靠太子,而且是在陛下派遣他监督太子的时候投靠太子。
如果仅仅是贪渎一些钱财,以陛下对功臣的宽厚之心,最多罢官除爵,如何会施行那么残酷的刑罚?
你我都知道,陛下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他的人,不知为何,我父亲偏偏利欲熏心,做了陛下最痛恨的事情。”
云琅拍拍箭垛感慨的道:“我也是在知道你父亲投靠太子之后,才断绝跟你父亲所有往来的。
那时候,你的父亲已经无药可救了。”
第一五二章多余的心思
第一五二章多余的心思
“你应该明白你余生的任务吧?”
“战死边塞,或者老死边塞!”
“未必!”
“哦?还有别的法子?”
“投靠匈奴!”
……
从那一天在城墙见过谢宁之后,云琅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他就像一颗尘埃,随风消失在了阳关。
阳关城墙不高,却很大,城外的烽燧高高的立在墩墩山上俯瞰阳关,城池南边的渥洼地水波荡漾,一处是最高点,一处是最低点。
两个地点都是同样的重要,也是军队重点防御的区域。
张掖郡的信使来了,也带来了酒泉郡没有爆发瘟疫的消息,顺便带来了满腹辛酸的曹襄的口讯,以及一封信。
曹襄的口讯中,对于云琅将他丢在镜铁山一事极为愤怒,他在信中说,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位大将军会把他的副将一声不吭的丢在蛮荒之地,让他自生自灭。
展开他的来信,里面却是白纸一张……让人看之心碎。
隋越很是同情曹襄,同样对云琅的做法非常疑惑。
“一门四兄弟,就不该同时出现在战场上,不仅仅是国法不允许,礼法也不允许。”
“霍,曹,云,李不是一家人,也不能成一家人,君侯智慧过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此战之后,霍去病准备做一个猎夫,云琅准备进入太学以教学为乐。
曹襄觊觎大司农之位久矣,李敢也恨不能成为大汉国的镇北将军。
至于小儿辈,自然凭借自己的才德在陛下面前寻找合适自己的职位。”
“君侯不准备当丞相?陛下有意将这个职位给君侯留着。”
云琅放下手中的笔,看看隋越道:“刚才的谈话就很有智慧性,你怎么总是喜欢把话题向愚蠢的方向引?”
隋越摇摇头道:“还是问清楚比较好,你别骗我,要是骗了我,我没有好下场,你的下场也好不到那里去。”
云琅幽幽一叹。
“若问我话的人是陛下该多好……”
“陛下是皇帝,皇帝不会用奴才问主子的方式问话,但凡有心中有了疑惑,陛下会用刀子清除疑惑。
所以,只能是我来问。”
云琅站起身,瞅着窗外忙碌的军卒道:“你的军务交给了夏侯静?”
隋越笑道:“夏侯静处理政务手到擒来,处理奸细一事,还要看绣衣使者,跟夏侯静那个年轻的弟子。
实在没想到,夏侯静那种古板性子的人,居然能教出一个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弟子。
听说那个年轻人的母亲还在你云氏为仆?”
云琅点点头道:“跟着我没出息。”
隋越道:“不是跟着你没出息,而是你那个大弟子霍光太霸道,你应该说,没霍光有本事的少年人,在云氏注定得不到重用。”
“霍光的年纪还小,一些小聪明罢了,在朝中诸公眼中,不过是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而已,谁会看在眼里?”
“即便是小猴子,也是你最疼爱的一个小猴子吧?你用在他身上的心血不可谓不多。
人人都以为太子殿下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你却生生的把将要立下大功的霍光从太子殿下身边拖走。
君侯,你不看好太子?”
云琅笑道:“陛下在位一日,他就是人主,太子虽然是陛下至亲,我觉得自己还是一心跟着陛下走比较好。”
“卫氏,长平,一个素来跟你亲厚,一个甚至是你的母亲,加上大司马大将军的关系,你应该支持太子殿下才是!”
云琅摇头道:“你忘了,还有一个阿娇!”
隋越长叹一声道:“一团乱麻啊,想要理清楚,你需要一柄快刀!”
云琅喟叹道:“斩不得啊,不管斩在那里都会血淋淋的让人伤心。
算来算去,只有斩在我的身上,才能相对痛快一点。陛下那里也好过一些。
说起来,云某也是皇族,我历来不喜欢拿着刀子把自家人切得身首异处。
所以,凑活着过日子吧。”
隋越帮云琅努力的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好陪着云琅一起发呆。
隋越相信,就算是把这个问题交到陛下手里,让陛下处在云琅的位置上,恐怕也找不到一个好的平和的处理方式。
不过,这是基于云琅的想法,如果陛下自己处在云琅的位置上,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隋越走了,云琅就重新看了曹襄的书信,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字。
云琅看过之后,长出一口气,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多少还有转圜的余地。
瞅着纸上慢慢消失的字迹,云琅就把这张纸丢进了火盆,纸张化作黑灰,上面的字迹却越发的清晰,他用铲子把纸灰彻底捣散,那封信没有字迹的纸张彻底的就消失在人时间了。
刘彻对云琅了解的越多,未知的也就越多,他是一个执着的人,不彻底了解一个人就不会罢休。
不知什么时候,云琅,曹襄,霍去病三人的联络方式就变成了一种奇怪的方式。
一封信里,明明都是很正常的问候话语,他们三人却能读出不同的意思来。
比如,明明是一封曹襄写给云琅的无字信,云琅看到的内容却是卫青万里迢迢写给霍去病的。
“匈奴人离开了北海,北海一个人都没有,甚至看不到那里有匈奴人生活过的痕迹。
从草原上的青草状况来看,匈奴人离开北海,至少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也就是说,有两路大军完全扑空了,现在,只剩下我们堵截匈奴人向西逃窜的这一支大军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只有云琅,苏稚,霍光的时候,云琅把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了霍光。
“褚狼跟扶余人做了多年的生意,按理说跟匈奴人是有接触的,可是,他没有传来任何有效的消息。
师傅,能让狗子走一遭吗?”
云琅摇摇头道:“不用,有人比狗子更加合适,他已经走了。”
“谢宁?”
云琅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吃饭,苏稚抬头看看沉默的师徒两,分别往他们的饭碗里夹了菜笑道:“先吃饭,家里就不要说那些让人头疼的公事了。”
“我大哥是不是在草原上发现了匈奴人的踪迹,这才迟迟未归?”
霍光并没有因为苏稚给他夹了一块牛肉,就放弃说公事的权力。
“按照匈奴人行军的速度来看,两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走到我们这边,尤其是在携带了大批牛羊的情况下。
在北海跟瀚海之间,一定有一个匈奴人的过冬地,我们现在需要找出这个过冬地。”
“难道说,我们真的要在寒冬时节待在能冻裂石头的荒原上?”
云琅摇头道:“即便在荒原上找到了猫冬的匈奴人大队,我们这支在冰天雪里跋涉多日的军队未必就能战胜实力强大的匈奴人。
就算是战胜了,我们也会损失严重,得不偿失。”
霍光觉得师傅似乎在有意的放匈奴人离开。
冬日里的瀚海虽然寒冷无比,但是啊,给将士们的裘衣都是他亲自督造的,几乎每人都能分到一件。
而分配给将士们的军粮,也是他跟皇帝亲自审定的,足够的食物,加上暖和的裘衣,以及他亲眼见识过威力的火药,击败匈奴有一定的胜算,而且赢面很大。
更何况,匈奴人冬日里的衣衫不一定就有大汉将士们身上穿的好,一增一减之下,冬日里追逐匈奴人,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忽然想起了皇帝寝宫墙壁上悬挂的皇舆一览图来……辽阔的西域西边,似乎还有更加广阔的空间……
第一五三章无所事事的霍去病
第一五三章无所事事的霍去病
霍去病在草原上其实屁事没干,自从上次与匈奴小王枭尽打了一场毫无意义的仗之后,他就整日里带领着大军到处寻找羊盘,然后,就一把火烧掉羊盘。
面对一堆堆肮脏的牛羊粪便,霍去病很少把精力放在这些东西上面。赵破奴虽然从小就生活在匈奴地,他当马贼的时间远比当牧人的时间长,虽然知晓羊盘的作用,却不是很了解,至于李敢,在战场上试验过火药的威力之后,眼中已经没有敌人这种东西存在的地方了。
在聂壹造了一场大孽之后,有几个匈奴人的胆子彻底被吓破了。
其中就有与枭尽一起长大,并且成为好友的复陆支,伊机。
找不到匈奴人,霍去病怒火万丈,即便是前军将军赵破奴都被他用鞭子抽过。
担心受责的大汉游骑如同受惊的驴子,满世界奔跑,寻找匈奴人的踪迹。
效果依旧不佳,而长达二十三天的连续操劳,折损在荒原上的游骑达到了惊人的六十七人。
这个时候,复陆支跟伊机大着胆子向霍去病建议:冬日马上就要来临,匈奴人需要寻找过冬地,这个时候需要羊盘作为宿营地,否则,他们的牛羊就无法在寒冷的大地上休息。
想要杀死匈奴人,与其四处寻找匈奴人的踪影,不如直接烧毁羊盘……
枭尽被绑在一头骆驼背上,当他看到昔日的好友,带着汉军烧了一个有一个的羊盘,目眦欲裂,整日里冲着天空向昆仑神祷告,希望昆仑神可以降下一道雷霆将这两个匈奴人的叛徒活活烧死。
秋日的荒原上已经有些寒凉了,霍去病坐在帐篷里烤着火,用小刀子削羊腿吃。
跟云琅混的久了,他对食物好坏也就有了要求。
小羊腿被炭火烤的金黄,刷上云琅秘制的料汁,再用火烘焙一下,将食物与香料的味道完全激发出来之后,就一层层的削着吃。
李敢进来的时候,很自然的从边上的盘子里取过一支羊腿学着烤。
赵破奴却有些畏缩,他脸上的鞭痕还没有下去。
霍去病看看赵破奴,就把手里刚刚烤好的羊腿丢给赵破奴,就当是道歉了。
赵破奴接到羊腿大喜过望,就拿着羊腿凑到李敢身边学着李敢的样子削着吃羊腿。
他知道,他挨揍挨的极为冤枉,大军所到之处,方圆两百里之内是不可能有匈奴人的,这一点他几乎敢用脑袋担保。
没有匈奴人,总不能凭空变出匈奴人来吧?
云琅给霍去病当长史的时候,霍去病还没有这么暴躁,换了聂壹当长史,狗日的一点屁用都没有,连大将军的火气都压不住,导致兄弟们遭殃。
跑死了六十七个人,大将军才放弃了无意义的搜索。
要霍大将军道歉那是不可能的,大将军即便是犯了错,即便是在陛下面前,也从不说一句软话。
他的态度很明确,要老子的命,你拿走,要老子道歉,这不可能。
所以皇帝每次只好亲自揍他一顿算是发泄怒火,不管这位大将军犯了多大的错,统统是打一顿了事,包括上一次冒天下之大不韪上书皇帝分封三王,立太子之事。
刚刚霍大将军赏赐了半根吃残的羊腿,已经表示道歉了,所以,赵破奴心里暖洋洋的……如果再能赏赐一口酒喝就太好了。
火盆旁边,还放着一个用白银打造的大肚子水壶,这个水壶的盖子据说用的是云氏工坊里的新工艺螺纹,只要轻轻扭一下,盖子跟酒壶就会连接在一起,不论如何颠簸,也不会漏水。
这样的水壶,李敢也有,可是,能在水壶里装一种特殊烈酒的人,只有霍大将军。
赵破奴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自从进入荒原之后,他就一口酒都没有喝过,如今,闻着敞口的水壶中散发出浓烈的酒香,他的喉结就上下窜动,口水溢满嘴巴,啃一口羊腿,口水就能把羊腿洗涮一遍。
“就喝一口!恶心的样子!”
霍去病随手把酒壶丢给了赵破奴,赵破奴大喜,刚要伸手接,却发现酒壶被大将军背水葫芦的亲卫抢先一步给抓住了。
在赵破奴仇恨的目光中,亲卫从怀里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瓷杯,倒了满满一杯酒递给了赵破奴,见李敢也在看他,就从怀里再次掏出一个瓷杯装满了酒递给李敢。
霍去病笑着指指那个家将道:“别看这家伙姓霍,其实骨子里是姓云的。”
李敢,赵破奴焉能不知这个家将的重要性,要知道,云琅那个家伙把这个家将全族二十七口人,全部都接到云氏居住,傻子都知道,但凡霍去病出半点问题,发疯的云琅要是不把他全家二十七口剁成肉酱才怪。
如果霍去病平安归来……这家伙全家立刻会成为大富翁,而且还会有官职赏赐下来。
所以,霍去病与将士们同吃一锅饭,同喝一口水的往事就销声匿迹了。
哪怕是李敢,赵破奴都不能跟霍去病用一个酒壶喝酒。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霍去病重新给自己弄了一支羊腿烘烤,他们的军粮早就吃完了,现在吃的还是枭尽一族留下的牛羊。
李敢斟酌一下词汇道:“今晨起来的时候,石头上已经有了霜花,末将以为我们该回阳关修整了。”
赵破奴顾不得品味酒香,也跟着李敢的话道:“根据末将在北地的经验,再过十五日,溪水就会结冰,此时赶回阳关避寒,还来得及。”
“匈奴人逃了怎么办?”霍去病不为所动。
“我们已经烧掉了三十一处羊盘,跨度足足有一千一百里之遥,这对匈奴人来说已经是一道天堑。
而我军此次出征,轻装简从,将士们并未携带寒衣,下官以为,军事目的已经达到,应该尽快回军阳关避寒。”
聂壹掀开军帐门帘走了进来,闻见了酒香,就探出手要属于他的那一份。
家将无奈,只好也给聂壹倒了一杯酒,然后就把酒壶揣怀里走了出去。
大将军的酒,根本就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清洗伤口用的,根本就没有带多少。
霍去病道:“将士们还能支持多久?”
赵破奴摇头道:“出来四个月了,已经是人困马乏,继续搜索下去会有意外的战损。”
霍去病道:“留我本部亲兵,余者返回阳关避寒。”
下达了军令之后,霍去病就继续忙着吃东西,天气寒冷的时候就要多吃一些。
聂壹给赵破奴,李敢努努嘴,示意他二人出去,见帐篷里就剩下他跟霍去病了,这才道:“陛下有旨意,不许将军一意孤行。”
霍去病探出手。
聂壹叹息一声就从怀里掏出一份旨意,放在霍去病的手中。
霍去病看了旨意之后,又把旨意合上装回自己的怀里,然后瞅着聂壹道:“你知道个屁的一意孤行,以后是否应该遵旨,由我来把握。”
聂壹伸出去的手无奈的收回来,拍着脑门道:“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霍去病冷笑道:“既然知道,你就不该拿出来。”
“既然将军准备继续留在荒原上,下官以为,应该带上复陆支,伊机。
讲过下官调教,这二人可以信任,同时,下官也会留下来襄助将军。”
霍去病用可有可无的语气道:“你其实应该跟着云琅的,跟着他你的军旅生涯应该能过的很愉快。
跟着我,战场上没有好果子吃,虽然跟着我有胜仗可以打,将来也有丰厚的赏赐。
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
第一五四章可怜的男人
第一五四章可怜的男人
军中人人都盛赞卫青待部下宽厚,人人都夸奖云琅军中待遇丰厚,人人都鄙薄霍去病统军严苛,薄情。
跟着卫青的军卒们一般都能获得细心地照料,有了军功也不会担心被人贪墨。就是仆从军里的那些罪囚赘婿一类的人死伤大一些。
跟着云琅的军卒们一般都是享福的,因为卫将军属下,不论是后勤,还是装备,甚至是待遇都能高处别的军队好大一截。
唯有霍去病的属下,往往会被他操练的跟狗一样,吃着牛马食,穿着破烂的衣衫,面对最凶残的敌人,打最残酷的仗,战损率为大汉国诸军之首。
偏偏……
但凡是有一点追求的军卒,都抢着要给霍去病当属下,宁愿被霍去病虐待,也不肯去卫青军中接受照顾,更不愿意去云琅军中过好吃,好穿的幸福日子。
看似难以理解,其实只要看看这些年被封侯的都是些什么人,就很容易理解了。
云琅跟霍去病混被封侯了。
李敢跟霍去病混被封侯了。
谢宁跟着霍去病混被封侯了。
赵破奴跟着霍去病混马上就要封侯了。
至于大校尉以下的军官封赏,就更加数不胜数了。
只要是强悍一点的军卒,谁没有一个马上封侯的梦想呢?
在军中,死了算你背风,活着就该升官发财,没人想要照顾,更没人想要过安逸的日子,他们只想拿着匈奴人的脑袋跟皇帝换钱,换爵位,童叟无欺。
实实在在的军功才是真正打动人心的地方。
所以,霍去病对待部下从来就不客气,既然来的人都是目标明确之辈,找不到匈奴人,就没法子用匈奴人的脑袋换军功,白白的跑出来一趟,实在是不划算。
霍去病的本部人马就三千六百人,也就是以前的骑都尉,里面的军官都是他昔日的袍泽,军中的军卒,是从全军挑选的最精悍的将士。
卫青当初在看了这支军队之后,认为这支军队是天底下最强悍的一群亡命之徒。
皇帝审阅了这支军队之后,立刻就对霍去病说:一旦大战打完,这些人应该分散到全军,担任低级军官,如此,可以提高大汉**队的整体实力。
至于云琅,则固执的认为,这支军队本身就是这颗星球上最强悍的军队。
其余大军在赵破奴的带领下离开了营盘,他们携带着伤兵沿着来时的路线开始回归。
霍去病,李敢,聂壹目送大军回归,至于复陆支,伊机则穿着汉人的铁甲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立在军伍的最前头。
身为匈奴人,只要看看头顶上的乱飞的兀鹫,他就知道哪里有他的族人。
虽然路途遥远了一些,他们还是雄心勃勃地想带着大汉的军队走一遭。
“大将军,现在我们的人少了,您觉得匈奴人会不会跑来攻击我们?”
李敢在背后还背着一个硕大的双肩包,跟他同样打扮的还有六百多人。
这些人就是骑都尉硕果仅存的老兄弟了。
聂壹对背包里的东西非常好奇,已经打探好久了,可是呢,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些人的背包里装的是什么。
每一个有背包的人都把背包看的比命还要重要。
他还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些人在背负背包的时候,从不靠近火堆,哪怕被冻的瑟瑟发抖也绝不靠近。
霍去病怕水!
这些人怕火!
在军中的时间越长,聂壹就越是觉得这支军队神秘莫测。
这支军队是归副将李敢统带的,在大军中即便是立营寨,也总是独立营寨。
霍去病的帅帐永远在大军的中心位置,李敢的营寨永远在霍光大帐的左边。
骑都尉的人很独,他们似乎不愿意与其他军中同袍多说话,至于私下里的交流,聂壹一次都没有看见。
现在身处这支军队中,瞅着别人投注过来的不怀好意的眼神,聂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就不该进来。
在这种状况之下,就算是发现了什么,他被人灭口,也没有地方去申冤。
他身边还有十一个聂氏家将,这些家将各个武艺高强,都是百种选一的好汉。
可是呢,即便是这样的好汉,也不能带给他半点安全感。
所以,聂壹紧紧的跟着霍去病,身在狼群里,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狼王身边,只要狼王不准备吃他,别的狼就不敢动他。
跟着骑都尉行军极为辛苦,他们一人三马,一日之间奔走不停,即便是拉屎也是在马上完成的。
好几次,聂壹因为骑术的原因落在后面,他总是能看见一个个硕大的屁股对着他,然后就有恶臭随风传来。
大军如同龙卷风一样在荒原上游荡,霍去病似乎并不担忧自己的大军会落入匈奴人的包围圈。
他们在荒原上跑的如此肆无忌惮,如此的信马由缰,险恶的戈壁滩,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云氏漂亮的后院。
霍去病肆无忌惮的行军,寻找匈奴主力决战,谢宁却跑的胆战心惊,处处小心。
离开阳关之后,他身边仅存的人手就是谢氏两个忠心耿耿的部将。
他并没有遵照霍去病的行军路线前进,他知道,一旦自己在荒原上遇到霍去病,恐怕连辩解的功夫都没有,霍去病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杀了他,然后给他报一个战死沙场的结果。
全家都在云氏待着呢,如果自己不尊将令在荒原上乱跑,很容易被人误会为想要投降匈奴人。
如果投降匈奴这个差事不是云琅安排,隋越确认,打死谢宁也不敢这样做。
汉人对于投降者历来没有宽容的余地。
天黑了,就要挖洞睡觉,好在荒原上多的是土包,用短柄的铲子很容易在山包上挖出一个能容纳三个人的土洞,至于六匹战马,现在还没有采取保暖措施的必要。
木头架子上煮着茶,三人默不作声的吃着厚厚的锅盔。
看得出来,那两个部将的心情很好,不再是往日那种死了爹娘的哭丧脸。
谢宁把锅盔揉成粉末放进茶水里,苦笑道:“你们两个看起来很高兴啊。”
谢同笑道:“我们如果死在了匈奴,家人就不再是罪囚了把?”
谢宁点头道:“君侯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只要我们走一遭匈奴,能起到该起的作用,我们三个官复原职不难。”
谢正笑道:“是啊,有陛下身边的大长秋作证,君侯也不会骗我们三个走投无路的人。
家主,这一次你就别把我们三个人当活人看,最好死在战场上,只有这样,全家才算是有了一条活路。”
谢宁喝着茶水粥,叹口气道:“离开的时候君侯对我说,所谓悍卒,就要处乱不惊,在死地里杀出一条活路来。
所以啊,我们三个军务要完成,也一定要求活,一定要活下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正大光明把妻小从云氏接回家,从田横岛接回幸存的族人,才有脸告诉世人,我谢氏贪财不假,上了战场却个顶个的是好儿郎!”
“匈奴人会相信我们吗?”
谢宁沉吟片刻,放下木碗道:“在狼跑水碉楼戍边的时候,我真的想过投降匈奴!
如果君侯不给我们最后一条路走的话,我真的考虑过投降匈奴!
现在,没这个心思了,一点都没有了。”
谢同点头道:“在狼跑水的时候,我真的认为我已经死了,投降谁都无所谓,反正谢氏完蛋了。”
谢正嘿嘿笑道:“现在简单了,豁出命去达成君侯的目标就是了,我们自己都想过投降匈奴人,现在,我们去投靠匈奴人,他们应该会相信吧?”
谢宁道:“我们的目标不是刘陵,君侯说刘陵这人太熟悉我们汉家儿郎的想法了。
投靠匈奴支持自次王赵信是最好的。
这人以前是匈奴的小王,后来在龙城之战中,损兵折将,三千多大汉儿郎尽数战死,他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就重新投靠了匈奴人,被伊秩斜封为自次王,权柄很重。
我谢氏的遭遇他是知道的,我们主动去投靠,被接纳的可能性很大。
记住了,从现在起,我们要回到狼跑水时期的样子,我想,这并不难吧?”
谢正大口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唯一可惜的就是这口茶水,再也喝不到了。”
谢宁搂抱着谢正谢同道:“我们要努力活着回来啊……”
第一五六章完成理想的刘陵
第一五六章完成理想的刘陵
从很久以前,我们的先祖就发现一个神奇的现象,那就是,抱团才能在严苛的自然条件下生存下来,并且吃饱肚子。
于是集体这个概念就出现了。
后来,每当人们在参与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的过程中,人们逐渐变得强大。
在这个过程中,人类衍生出来了很多的副产品,其中,血缘关系就是很麻烦的一种关系。
很多时候,这种关系会让人做出近乎自毁的行为来。
一个彪悍的人,仅仅因为敌人抓住了自己的幼崽,就放弃了反抗,最终被敌人杀死的例子数不胜数。
随着人类变得越发强大,这种自毁的行为出现的次数就越多,以至于到了后来,就成了一种普世法则。
这种行为很多时候是没法子用道理来描述的。
没人能真正说清楚这种行为的根源来自哪里,却把这种胁迫当做最好用的手段用了好几千年。
云琅一点都不担心谢宁会做出脱离他控制的举动,会真正的投入到匈奴人的怀抱里。
虽然他的手段也说不上光彩,他也没有明说要用谢宁的家小来控制他。
然而,其中的道理谁都明白,不用说出来,一旦说出来了,就连最后的脸皮也会撕下来。
为了让自己不至于沦落成卑鄙小人,云琅真心希望谢宁可以建功立业……
其实呢,在云琅控制谢宁的同时,留在长安城里的刘彻何尝不是在用同样的法子在控制云琅。
只不过,刘彻多了一个国家大义的名头,也顺其自然的多。
阳关城头的黄土上开始出现霜花的时候,云琅真正开始着急了,如果霍去病的大军还不能回来,问题就大了。
两万多人暴露在西北的寒风中,这不是一件好事,很多时候,一股寒流下来,两万多人能回来的人不会太多。
在大汉时代,大自然依旧是人类最大的危机来源。
寒冬就在最北方正蓄势待发,而霍去病这个王八蛋居然还不回来。
云琅不管在那座城池里当主官,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总是加高,加厚城墙。
无数的兵法上都说,城池的险峻不是决定战事胜败的因素,可是,历朝历代的人总是想把城墙修建的更加高大一些。
纯粹的物理防御是实力的体现,这是云琅这个来自后世人的坚定信念。
城墙每加高一尺,敌人想爬上来就艰难一分,损伤就会大一分。
因此,云琅在来到阳关的第六天,就下令所有的罪囚,犯官,商贾,赘婿们开始修建长城。
修建一条将玉门关与阳关连接在一起的长城,这座长城足足有七十里长。
霍去病只知道率领大军去塞上完成自己的梦想,卫青,李息,公孙敖这些人只知道索要更多的资源去达成自己建功立业的目标。
这些人没有一个人真正知晓,大汉国为这一次漠北之战到底投入了多少资源。
云琅是清楚的。
云氏钱庄调集了六十万金!大汉其余的子钱家共同出资四十万金,长门宫出资合计五十万金,且不算堆积如山的物资,粮秣。
就这,还不算大汉国厘清国库的费用。
此时的刘彻,已经把大汉国这几年积存的财富全部拿了出来,对匈奴作最后一击。
刘彻是虚弱的,所以,他就表现的无比疯狂,无比的敏感,无比的不自信,但凡被他发现不安定的苗头,他都会在第一时间清除。
汲黯的信中充满了苦涩的意味,每一个字都像是蘸着黄连水写成的。
他希望在外的将士们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击败匈奴,快快班师,好让大汉国恢复昔日的平静场面。
云琅不同意汲黯的看法,他认为这一战事关大汉国百年安危,绝对不能草草了事,需要通过这一战,确定西域的归属,打通丝绸之路,让东西方的商道变得通畅。
大汉国需要一个对外交流的窗口。
太过闭塞的一个大汉国,并不符合长足发展的要求。
七十里长城,将是大汉国控制西域的第一道关口。
这里的施工条件过于简陋了,除过夯土为墙之外,没有别的好办法。
云琅很想用大块的条石来修建这条防线,无奈,找遍四处,这里大部分都是一片片的风化岩石,很少有成块的可以充当石料的石头山。
连接玉门关与阳关的长城以前就有施工,只是进度太慢,经过云琅全力催动之后,建造的速度增加了十倍不止。
以前读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的时候,云琅对孟姜女充满了同情,现在,当他负责建造长城的时候,他发现,普通人的命运,在大事件面前,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他就派了隋越去监工。
昨夜刮了一夜大风,原本还有些暖意的白日,在太阳出来之后,依旧冷冰冰的,气温没有半点回暖的意思。
好在,还没有结冰,施工还在继续,云琅没打算在这个冬日里停止施工,哪怕冬日里修造出来的城墙只能维系到明年开春,在他看来也是值得的。
这个冬日是变数最大的一个冬日,只要熬过去,到了明年,他会获得更多的资源支持。
听汲黯说,皇帝准备征发七十万民夫填充河西四郡!
“动儿两个月前终于可以自己走路了,师姐说别看这孩子平日里懒洋洋的,动起来却很有力气,就算是摔倒了也不哭,这一点上比哲儿还要强一些。
就是乐儿的骨头似乎还是软的,没力气,走两步就不肯走了。”
一个母亲说起自己的孩子来,哪怕是再小的事情也能骄傲好久。
云琅不知道听苏稚说了多少次了,每一次听苏稚说的时候,他都会放下手里的公务认真的听,夫妻两还会因为这些事情交换一下看法。
总之,要满足苏稚所有的骄傲。
霍光进来的时候,苏稚拉着霍光看了很久,还举起手比量一下霍光的身高,然后对云琅道:“您比小光矮小一寸,不知道动儿将来能不能长成小光这个样子。”
霍光接过话题笑道:“师娘放心,云动将来一定会长得比我高,您到处说过,我小时候太过挑食,不喜欢和牛乳,这才没有全部长起来。
小动那么喜欢喝牛乳,一定会长成一个伟岸的男子汉的。“
苏稚满脸欢笑,尽管她也这么认为,还是扭捏着道:“是啊,是啊,小光可惜了,不喝牛乳,耽误了长身子。”
云琅挥挥手道:“耽误什么?他十五岁已经快要身高八尺了,再长,战马都驮不动他。”(汉尺约23厘米)
苏稚不以为意的道:“去病身高八尺有余,那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云琅撇撇嘴道:“我这种身高七尺半的人是不是就该去死?”
“人家司马相如都要身高八尺呢!“
“滚出去!”云琅真的生气了。
苏稚不以为意的挥挥手里的手帕,对霍光道:“知道你们要谈正事,我就不打扰了。”
霍光送走了苏稚后,回过头对云琅道:“褚狼的消息传来了,伊秩斜已经死了。
消息绝密,大部分匈奴人都不知晓,刘陵秘不发丧,据说她用了胡亥故智,开始的时候在单于军帐堆积了很多牛羊肉晒干肉,还派单于阏氏轮流进帐服侍。
后来,不知道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腌肉的法子,用了大量的盐,将伊秩斜的尸体埋起来,制作成了腊人,对外还是说伊秩斜病重难起。”
云琅吃惊的道:“如此隐秘的消息,褚狼是从哪里得知的?”
霍光笑道:“这种事只能是鬼奴来做,做这件事的人,害怕刘陵杀人灭口,做完之后就逃走了,他是在扶余人哪里见到了这个人,得到了这个消息。”
云琅皱眉道:“这时候我们才知道伊秩斜死了,而且,这个消息辗转了不知道多少里路才传到我们耳中,如此说来,伊秩斜已经死了至少大半年了。”
霍光不胜唏嘘的道:“看着一代奸雄被人制作成腊肉,我心里怪怪的。”
云琅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怪怪的。”
即便是霍光,云琅也不准备把那个毒瓶子的事情说出来,这样的东西用在匈奴人身上自然是无恙的,如果反过来用在汉人身上,那就真的遗祸无穷了。
如果有可能,云琅很想把那个瓶子收回来,亲自销毁掉,免得弄出更多的腊人来。
很多事情跟刚开始的预料是有差别的,走着,走着就走到奇怪的道路上去了。
“如今,刘陵大权在握,匈奴人的特性加上我们汉家的智慧,这个女人难对付了。”
云琅笑道:“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匈奴人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他们的民族本性,除非刘陵有本事在保持匈奴人本性的情况下,再把汉家的智慧添加上去。
否则,画虎不成反类犬就是一定的,汉家的方略用在汉家身上无往而不利,用在匈奴人身上,不一定就有效果。
最好的状况就是匈奴人抛弃了自己擅长的方面,完全用我汉家的制度。
如此一来,匈奴人想用我汉家制度来击败汉家,不吝于痴人说梦!”
第一五六章(上一章序号错误)全是老狐狸
第一五六章(上一章序号错误)全是老狐狸
云琅说的是一种可能的战略。
可是呢,战略这东西过去虚无缥缈,只有依靠一个个战役或者事实支撑的战略才叫战略,否则,全叫做妄想。
很多时候啊,我们的战略都是倒推的,在一个个战役成功之后,才有一种叫做战略的东西出现。
而战略,往往就是大人物的意志与希望。
古往今来,在人类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战略成功实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云琅眼中,大的战略一般不如他眼前正在强行修建的长城。
这座夯土长城,在没有结冰的时候就用夯土,在结冰之后就用夯土加上水,建成冰城。
冰城对大汉人来说不算秘密,在云琅使用冰墙之前,历史上使用冰城的例子数不胜数。
其中最简单,最著名的就是邯郸城头的那一场攻防战上,冰挂城墙的辉煌战例。
敦煌,阳关,玉门关这座三角形的地带上,停滞了足足有十六万汉人,以及二十一万羌人。
这在西北地已经是难得的人口密集区域了,如今,这三十七万人全部在云琅的麾下听候调遣。
所以说,在短时间内,云琅有足够多的人手可以调派。
历史上有很多奇怪的巧合。
在云琅苦苦期盼霍去病回来的时候,伟大的博望侯却先霍去病一步回到了阳关。
他似乎对危险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度,瞅着眼前这位满面风霜的传奇人物,云琅也忍不住心生敬意。
“匈奴人必然西迁,这是老夫遍走西域诸国之后得出的结论。”
张骞贪婪的喝着茶水,话语却沉重无比。
“早在两年前,匈奴人就已经开始经营西域了。
当年,乌孙王难兜靡被月氏人攻杀,他的儿子猎骄靡刚刚诞生,是由匈奴冒顿单于收养成人,后来得以复兴故国。
所以呢,乌孙人天生就与匈奴人亲近,他们很容易接受匈奴人的统领。
老夫此次虽然用反间计,诓住乌孙王,让他不敢投靠匈奴人,可是呢,计策毕竟是计策,如果没有将军全力支持,很容易被匈奴人一眼看穿。
苏武因为受他父亲兵败受降城的影响,一心想要建功立业,不听老夫劝告,至今还停留在焉耆国,老夫以为不妥,卫将军当召回,免得陷于敌手。”
云琅笑道:“既然博望侯已经有了方略,不妨全盘托出,让某家盘恒一下,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解决事情的法子。”
张骞道:“留在西域的匈奴人不在少数,尤其是被卫将军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驱逐出去的匈奴人,大部分都去了西域诸国,只有一小部分去了北方寻找匈奴王庭。
所以,老夫才有西域局面危如累卵的说法,至于其它的,自然是以卫将军马首是瞻,张某不敢僭越。”
云琅沉吟片刻道:“漠北不见匈奴王廷!”
张骞听下往嘴里塞糕饼的手,猛地拍一下桌案道:“匈奴人正在西进!
老夫从玉门关一路走来,发现卫将军在修筑长城,难道说,将军准备在玉门关与阳关之间与匈奴激战一场吗?”
云琅摇头道:“匈奴王庭经过长途跋涉之后,未必有胆子与我大汉雄兵激战一场。
如果他们肯来玉门关,阳关,某家自然是求之不得!”
张骞笑道:“既然卫将军已经做了周到的安排,那么,我们可以试着逼迫匈奴人一下,让他们不得不与我们在玉门关战一场。”
云琅无声的笑了,抬手邀请张骞继续进一些汉家食物,然后道:“君侯以为西域诸国还能做一些文章?”
张骞笑道:“大将军手握重兵,只要放出进入西域的话语,老夫以为西域诸国将惶惶不可终日。
在这个时候,即便是不立即投靠我们,至少也不敢与匈奴人纠缠过甚。
匈奴人一旦进入了西域,想要彻底的让西域诸国心悦诚服,首先就要击败卫将军才成。”
云琅听张骞说完话,有笑了,指着长案上的地图道:“君侯以为此次匈奴王庭西迁,会有多少帐兵马?”
张骞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声音沉重的道:“假如司马大将军他们没有在北海找到匈奴王庭,那么,此次西迁的匈奴人将不会下三十万帐。”
云琅长叹一声道:“三十万帐啊,足足有百万人之巨。以匈奴人全民皆兵的习俗,至少有五十万控弦之士。
由于没有了后路,只能一路向西求得存活之地,这五十万匈奴人的战力将会有很大的提高。
即便是大将军全军回归阳关,我们也只有区区五万将士,想要把匈奴人全部留在西域很难做到。”
张骞气恼的道:“大月氏国王拉拉赫鼠目寸光,认为大汉与匈奴的战争是我们两国的事情,不肯出兵襄助我们,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一旦匈奴人突破西域,大月氏的国运是如何到头的。”
云琅叹息道:“现如今,冬季马上就要来临,司马大将军与大行令李息只能退回相对温暖一些的龙城,等待春日温暖之后才好继续追击匈奴王庭。
依靠我们五万人想要完全堵住匈奴人,无异于痴人说梦,可以说,匈奴大阏氏刘陵,完美的利用了寒冬,跟我们打了一个漂亮的时间差,在局部地区形成了以多打少的局面。
我预备上书陛下,在西域地堵截匈奴人,而不是与匈奴人死战,如同狼群一般围绕在匈奴人身边,伺机撕咬,驱赶匈奴,让他们疲于奔命,在行动中逐渐消亡,最后逼迫匈奴人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远征,直至完全消亡。
不知君侯可愿意在这封奏折上联名?”
张骞坚决的摇头道:“老夫只是一介使者,焉能参与到军国大计之中,卫将军太高看老夫了。
哎呀呀,赶了一月的路,老迈之躯已经倍感疲乏,不敢打扰卫将军定计,这就告退!”
张骞果断的走了。
云琅瞅着狼藉的桌案,回头对霍光道:“这就是老狐狸啊,你以后要学着点,千万不敢听人家说的好听就人云亦云的跟随。”
霍光低头受教,又有些不服气的道:“师傅您不会因为博望侯拒绝联名,就放弃吧?”
云琅笑道:“博望侯已经拒绝了我,我就不好继续劝诫他参与联名了。”
“弟子以为西域副使苏武,应该没有博望侯这般老到吧?”
云琅笑道:“你难道就没有从我们伟大的博望侯口中听出一点别的什么消息吗?”
霍光笑道:“博望侯刚才说,西域副使苏武,是一个急功好利的人。
弟子听得很是清楚。”
云琅叹息一声道:“你看看,年轻人在博望侯这种老狐狸手下过的是何等的悲惨啊。
被他打包卖掉,还感激博望侯给他出头的机会,你以后跟这些老狐狸打交道的时候千万小心。”
霍光也学着师傅的样子叹口气道:“大汉的老狐狸何其多啊,董仲舒,桑弘羊,汲黯,儿宽,张骞,李蔡,王温舒……真是数不胜数啊。
不过呢,等这些人都死了,这天下就该是师傅你们这一辈人的天下了。”
云琅苦笑道:“只要陛下活着,绝对没有我们这一辈人的事情。
所以说呢,我们这一辈人活在最好的时代里,也恰恰活在最坏的时代里。”
霍光看看师傅,两人相视苦笑一声,然后,霍光小声道:“博望侯的联合署名您还要不要了?”
云琅斩钉截铁的道:“当然要,西北地做出的主张,必定先说服所有身在西北地的官员,然后才能向陛下提出这个建议,如果连西北地的官员都无法说服,如何说服陛下同意呢?”
霍光笑道:“所以?”
云琅合上桌案上的地图道:“所以,我准备让隋越去说,我们可以不在乎隋越,可是呢,对这些老狐狸来说,隋越的地位之重要,几乎无可替代。
隋越说话的分量,在这些文臣眼中,比我还要重一些。”
第一五七章宦官不总是可恶的
第一五七章宦官不总是可恶的
在别的皇帝麾下,法不责众还是具有一定现实意义的。
在刘彻麾下干活,法不责众就基本上没什么用处了,一个巫蛊之祸,就弄死了足足十万人。
所以,云琅并不是很看重法不责众这个做事手段。
可是呢,一个人去干违背皇帝意愿的事情,同样风险很大,所以就要拉上一些皇帝非常信任的人一起干,才能有效地降低自己的风险。
想要说服张骞,就需要隋越出马,想要隋越出马,首先就要说服隋越。
东方朔自告奋勇的领命而去。
到了傍晚,东方朔就怒气冲冲的回来了,额头上还有硕大的一个青包。
“没有说服?”
“我都没有开始说,他就暴跳如雷,用茶壶砸我!极其的无礼。”
云琅懒懒的道:“果然都是人精啊,他不是要打你,而是要你不能张嘴,你中计了。
如果你在挨打之后还能劝诫他,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东方朔的面皮微微颤抖一下道:“我是被亲卫抬着丢出来的,可见,隋越意志很坚定。”
“他的意志来自于陛下,却很少用自己的心想事情,你如果想要说服隋越,就要站在陛下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才有机会说服他。”
东方朔揉揉自己脑袋上的大青包道:“他对我已经有了防范之心,再去就有了提防之心,不可取。”
司马迁见云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下意识的摇摇头道:“宦官乃是身体残缺之人,多有暴戾之徒,常人难以测度,某家不适合。”
说完话之后,见云琅用极为怪异的目光看着他,就挺挺胸膛道:“某家做事,历来是宁可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看着司马迁骄傲的模样,云琅忽然觉得自己处心积虑的保护这个人似乎是一个错误。
如果不保护的话,他应该跟隋越有很多共同之处,也会有很多的话题可说。
夏侯静在处理完公事之后,就抱着一摞子文书来到了隋越的帐篷外,准备让隋越亲自确认之后,就把这些文书签发。
见隋越的帐篷外边站立着四个护卫,就非常好奇,平日里,隋越的大帐与云琅的大帐一样,门口都不设立守卫的。
护卫见夏侯静来了,就让开路,请他进去。
隋越半靠在一张锦榻上,见夏侯静进来了,就笑道:“有劳先生了。”
夏侯静将手上的文书一一摊开,指着第一份文书道:“向玉门关调拨的三百二十担军粮,卫将军并未批复,留言道:从这个月起,军中只调拨七成军粮,余者,自己筹集。”
隋越叹口气道:“不是没有粮秣,而是运不上来啊,从关中运粮到阳关,一担粮食运送到地头,最多能剩下一斗。
莫说卫将军看着心疼,某家也替陛下心疼啊。
尽量节省粮食,这是很有必要的事情,你在文书上替某家告知玉门关校尉韩东,要体谅国朝得辛苦,能自筹一些,就自筹一些,莫要让卫将军难做。”
夏侯静点点头,提笔在文书上又添加了一行字,就从桌案上取过隋越的长史印信盖了上去,而后把文书递给隋越观看,自己又指着第二封文书道。
“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霜降三侯,一候豺乃祭兽;二候草木黄落;三候蛰虫咸俯。
如今已然过了草木黄落之时,蛰虫都知道咸俯,而大将军依旧迟迟不归,卫将军派遣的三路斥候,均没有找到大将军的踪迹。
让人忧心忡忡啊。”
隋越闻言,放下手里文书,又拿起军报仔细看了一遍,又忍不住叹口气道:“冠军侯这是在拼命啊。”
夏侯静笑道:“冠军侯少年英雄,乃是吾辈楷模,只是担心他求胜心切,会有折损。”
隋越傲然一笑:“冠军侯也会战败?”
夏侯静低声道:“冠军侯乃是人间麒麟子,与人相争,断无失败之理,老夫担心的是天时。
人不与天争胜,这与人的强弱无关,只与天命有关。”
隋越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怅然若失的丢下手里的军报,赤脚来到窗前,瞅着外边阴沉沉的天空沉默良久。
“昨日,绣衣使者有信使到来,说大司马大将军的大队人马遍搜北海,没有找到匈奴人的踪迹,最后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推断,匈奴人离开北海已经快三个月了。
算算时间,他们已经快要来到西北地了。”
夏侯静垂首不语。
隋越接着苦笑道:“云侯先前修建连接玉门关与阳关的长城的时候,某家还以为云侯是小心过头了。
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是某家太过乐观了。
今日上午,东方朔来我军帐,才说了一句话,我就知晓他想要说什么了。
五万大军应对五十万穷凶极恶的匈奴人,不论是谁都不可能有决胜的把握的。
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让匈奴人继续西进,离我大汉国远远地,去祸害别的国家。
云侯也一定有这样的想法,或者安排,可是呢,陛下对匈奴人有一个执念,那就是,完全彻底地将所有匈奴人杀死。
现如今,西北地的局势变得恶劣无比,不论冠军侯,永安侯两人的才能是如何的惊才绝艳,想要以五万人去应对百万逃跑心切的匈奴人,终究是有力不逮。”
夏侯静闻言抬头看着隋越道:“匈奴王庭有三十万帐人马,您别忘了,匈奴王廷这一路西来,定然裹挟了更多的匈奴人,现如今,没人知晓西来的匈奴人到底有多少。”
隋越烦躁的挥挥手道:“某家只是陛下派来的一个监军,根本就不是什么行军长史。
某家在这里只是陛下的耳目,不是陛下的嘴巴。陛下只要求我多看,多听,没让我多管,多问。”
夏侯静嘿嘿笑道:“那就如实的将这里的消息传递给陛下,将您在西北地的所见所闻,不假修饰的原原本本的告诉陛下,这不就是您这位行军长史的责任吗?
即便是您不能说,也不方便说,不是还有一位吗……”
隋越停下不断挥舞的手,瞅着夏侯静道:“你说博望侯张骞?”
夏侯静笑道:“博望侯功在社稷,陛下对他历来亲厚,如果他也给陛下上奏折,再加上长史的信函,永安侯等人的奏折,想必陛下一定会对西北地的局面重新考虑一下的。”
隋越冷笑道:“云侯既然连我这个陛下的家奴都不放过,如何会看不见博望侯这么伟岸的一条汉子呢?”
夏侯静拱手道:“自从谢长川事件之后,朝中勋贵大多保持一种莫管闲事的诡异气氛。
云琅想要邀请博望侯为西北地的官兵们说话,可能性不大,只有长史出面,博望侯才无法拒绝。”
隋越狂躁的心慢慢冷静下来,拉着夏侯静的手道:“太子殿下以先生父子为登高的阶梯,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夏侯静笑呵呵的将手从隋越的手中抽出来,双手插在宽大的袍袖里道:“太子殿下如今高朋满座,夏侯静如何能算得什么人才,否则也不会被殿下当做劈柴给烧了。”
隋越笑道:“陛下那里某家一定会极力为先生进言,好好地人才断不能毁在一场兵灾中。
既然先生极力希望某家去博望侯那里走一遭,某家就走一遭,哪怕被陛下惩处也是某家最做自受。
希望某家的一番心血不会白费,希望某家的一些话能让我西北地的大汉儿郎多活一些。”
说完,就穿上鞋子去找张骞了。
夏侯静脸上温和的笑容逐渐消失,轻轻地叹口气道:“连一介宦官都有为民请命的心思。
看来,这刘氏江山还有悠长的时间啊。”
第一五八章找到匈奴人了
第一五八章找到匈奴人了
真正想打仗的人一般都没有仗可以打。
天阴沉沉的,三千两百人的小小队伍,放在辽阔的荒原上就是一小队蚂蚁。
可是,这样的一支小军队,大模大样的在荒原上流浪了二十天,还是没有遇到任何敌人。
天上的兀鹫没有在他们的头顶盘旋,这说明,周围应该有大量的匈奴人,可惜,霍去病一个都没有找到。
很多时候,他找到的都是匈奴人废弃的营地。
羊盘上的马粪几乎是新鲜的,还没有彻底的被风干,追踪了两天,这些被发现的匈奴人全部进了阴山。
“匈奴人就在阴山里。”
李敢勒住战马缰绳,血红的战旗在他背后猎猎作响。
“匈奴人应该能看见我们是吗?”
霍去病低声问道。
李敢肯定的道:“我甚至敢肯定匈奴人的斥候,就在那座山头瞅着我们。”
霍去病回头看看背后浩瀚的荒原,对李敢道:“大军向前抵近五里。”
李敢愣了一下,还是忠实的执行了霍去病的军令,手一挥,率先催动战马,以战斗的姿态小跑起来。
很快三千两百名战士,丢弃了背负装备粮草的副马,以李敢为锋矢,组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向远处的阴山山脉逼近。
五里地对于霍去病率领的这种可以骑在战马上作战的骑兵来说,不过是一瞬间。
在大队人马停下脚步的一瞬间,一名披着血红色披风的骑兵高举着一面黑色的龙旗越众而出,又向前抵近两里地,而后重重的将铁杆战旗插在地上,面对苍茫的阴山大吼道:“奴贼可敢与耶耶一战!”
“奴贼,耶耶在此,可敢与耶耶一战!”
“奴贼,来与耶耶一战!”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迫。
只是,对面的阴山没有任何动静,他的声音大极了,传递到山上,隐隐有回声。
李敢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的山包,然而,山包上寂静无声,没有人作任何应答。
“匈奴人跑山里去了?”李敢对霍去病道。
霍去病摇头道:“他们就在那里,否则李大嘴的声音足矣惊起山上的鸟雀。”
李敢小心的问道:“我们进山?”
霍去病看看李敢道:“你怎么越来越傻了?”
对于自己是否变傻这件事李敢不是很在乎,他只在乎霍去病要不要进山。
只要不进山,被骂成傻子对他来说无所谓。
“回阳关吧!”
“啊?”李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战在来年。”
霍去病探手接住飘飞的小雪沫子淡淡的道。
号角声响起,李大嘴从地上拔起飞龙旗,插在鞍座边上的套子里,又重新回归了本阵。
既然匈奴人不肯出来,霍去病转身就走,毫不犹豫,不大功夫就消失在地平线上。
山上有匈奴人,有很多,密密匝匝的匈奴人营地几乎铺满了山包后面的峡谷。
外边天寒地冻,华丽的牛皮大帐里却温暖如春。
披着白色狐裘的刘陵坐在最中间,怀里抱着一只黑的狸猫,她眼前的视线极为开阔,能一直看到荒原的地平线上。
就在刚才,不论是霍去病大军逼近,还是李大嘴吆喝叫骂,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人装在红漆木盘里送了进来,刘陵看了一眼,就让人去埋掉了。
人头是身材高大的蒙查端进来的,做完事之后,就坐在刘陵的下首一言不发。
“你觉得杀了左弃有些可惜吗?”
蒙查瞅着刘陵那张笑脸,满腹的怨气似乎一下子就消散了,低声道:“左弃是一员悍将,仅仅因为他想跟霍去病作战,就杀了他,不好。”
刘陵继续笑着道:”你觉得左弃能打得过霍去病吗?”
蒙查摇摇头道:“应该不能。”
刘陵继续道:“我杀左弃并非是因为他想跟霍去病作战,而是因为我已经下了军令,全军不许动,他已然带着本部人马准备出战,无视我的将令,他死有余辜。
蒙查,你现在已经是左贤王了,以后还要接任大单于的位置,这个时候就不能用左贤王的身份去看事情。
我问你,冒顿单于当年射杀自己的宝马,宠妾是为了什么?”
蒙查皱眉道:“是为了统一军心。”
刘陵站起身将手放在蒙查的头顶上继续道:“那么,现在,你明白军令如山的道理了没有?”
蒙查放肆的伸手抱住刘陵的腰臀,将自己的脸贴在刘陵的肚子上深情的道:“知道了。”
刘陵也不躲避,探手抱住蒙查的头颅道:“我们如今的处境非常不好,这一次逃离了北海,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心生不满,认为折损了大匈奴的威风。
现如今,还有人这样说吗?”
蒙查呼吸着刘陵身上传来的馥郁的香气,迷醉的摇摇头。
刘陵用力推开蒙查的大脑袋嗔怒道:“既然知道我做的都是正确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心生不满?”
蒙查委屈的看着刘陵道:“我没有!”
“还说没有,昨夜你喝醉的时候跟左右说,迟早有一天,你会拿到我手里的银壶用他装满美酒痛饮,还说要我继续给你当大阏氏,给你生儿育女,你还敢说没有?
最蠢的是,你居然当着彭春那些鬼奴将军们的面说,你就不担心他们来我这里嚼舌根吗?
蒙查啊,你爷爷是怎么死的你忘记了?
伊秩斜是怎么当上大单于的你忘记了?
我匈奴太子是怎么投靠汉国的,你都忘记了吗?
每一次更换大单于,我大匈奴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此时此刻,汉国雄起,我大匈奴势弱,我们经不起一场大波折了,你知不知道?”
蒙查从迷乱中清醒过来,点头道:“我没忘。”
刘陵缓缓走到蒙查身边,重新抱住蒙查轻声道:“蒙查啊,你快些长大,快些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单于啊,我一个女子,实在是担负不起带领族人西迁的重任。”
蒙查将脸贴在刘陵的肚皮上深深地吸一口气,站起身子道:“我这就去巡营,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对左弃之死有怨言。”
婢女如意来到刘陵的身边,轻声道:“蒙查有野心了,他想当大单于。”
刘陵轻笑一声道:“如果让他生在大汉朝为王子,他恐怕连十岁都活不到。”
“您准备把银壶拿给他么?”
“太早了,我们现在还需要蒙查帮助我们领兵打仗,还不能毁了他。
至少,在鬼奴将军们成长起来之前,还不能这样做。”
如意叹口气道:“婢子没用,如果我也能像银屏姐姐一样能干就好了,至少可以为公主分忧。”
听如意提起银屏,刘陵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痛苦之色,她佝偻着身子,扶住帐幕中间的柱子,恨恨的道:“她居然被刘彻剥下了人皮……”
如意低声哭泣了起来。
刘陵的身子颤抖了许久,她慢慢的支起身体,对如意道:“记住她,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她,你记得要提醒我。”
如意轻轻地点点头。
“喵……喵”
地上的黑色狸猫叫唤了两声,刘陵俯身抱起这只狸猫,重新回到座位上,冷冷的看着远处的荒原道:“那些大秦商人看好了没有?”
如意连忙道:“都在,他们希望获得您的赏赐,所以,对于领路这件事很是热心。”
“很早以前,我们就从刘彻那里得到了一张图,听说这张图是云琅先给刘彻的。
上面标准了太多我们闻所未闻的国家,我以前以为是云琅的哄骗皇帝。
遇到大秦商贾之后,我才从他们的身上验证了很多事情,其中就有云琅献给刘彻的那张地图。
现在,已经证明,在大月氏的西边,还有更加广袤的肥沃土地足够我大匈奴人在那里牧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