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大雨瓢泼
第一五六章大雨瓢泼
穿着蓑衣的司马迁从外边走进来,脱掉湿漉漉的蓑衣,抽抽鼻子不满的道:“什么味道?”
曹襄笑道:“芝兰之室就该是这个味道。www.uu234.cc”
司马迁没法子理解曹襄没头没尾的话,挂好蓑衣,就来到火盆跟前,找了一根顺眼的羊腿吃了一口道:“占卜辞说,小人在东方!”
霍去病衡量了一下自己三人身处的位置满意的道:“我们在陛下行在的西方。”
司马迁继续道:“大鱼鼓波,王者阻路。”
曹襄大笑道:“济北王完蛋了。”
霍去病不解的道:“济北王在济水北边啊。”
曹襄不怀好意的道:“在长安的东边!”
云琅道:“封王不多了,看样子陛下又想弄掉一个封国,阿襄,济北国有什么把柄握在陛下手中吗?”
“卧虎地旧事!
当时,谁让刘胡这人不安份,参与到陛下跟淮南王,梁王之间的赌注里去,陛下虽然胜利了,却也是惨胜,长水校尉营算是被这些人给弄没了。
淮南王手下的八骏本事不小,害得陛下差点失败。
刘胡时隔好几年才把泰山一带敬献给了陛下,是在淮南王起事失败之后的事,这就说明,这家伙还是不甘心的。
两年前,陛下就要封禅泰山,命济北王在泰山上修建行宫,修建登泰山的道路,这件事济北王干的不好,拖延了整整两年。
否则,陛下早就携驱逐匈奴的大功封禅泰山了,现在才弄好,是为尸位其上。
另外啊,听说济北王宫里混乱不堪,咱们的济北王世子喜欢美人儿,且不管这个美人儿是谁,跟他有没有关系就胡来,济北王相弹劾过数次,好像没有悔改的迹象。
反正,陛下想找借口,总会有借口的。”
司马迁瞅瞅讨论激烈的三人,疑惑的道:”陛下下旨表彰了济北王,没有杀济北王的迹象。“
曹襄鄙夷的翻了一个白眼对司马迁道:“你对我舅舅的为人一无所知!”
霍去病道:“陛下是一个奖惩分明的人,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奖励赏赐了济北王之后,再惩处他,这就叫奖惩分明,奖励跟砍头是两回事,不能因为奖励了,就不砍你的头。
司马,你也要小心了,前几日我给军士们求情的时候,陛下正在看你的书,本来只是训斥我一顿就能帮到那些军卒的,结果出乎我的预料,我被陛下踢了七八脚,记记踢在我的小腿面上,直到把我踢出帐篷。
这非常的难以理解。
我想了很久,那就是在我去的时候,陛下正在生气,而且生的不是刺客的气,而是你的气。
我受的是无妄之灾,你带来的无妄之灾。”
曹襄撇着嘴巴道:“展现太祖高皇帝胸怀天下的《大风歌》你不浓墨重彩的记录,三言两语就揭过了,偏偏将一个民间流传的小曲《高祖还乡》记录的明明白白,其中有一段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大汉下的车,众人施礼数,那大汉觑得人如无物。众乡老展脚舒腰拜,那大汉那身着手扶。猛可里抬头觑,觑多时认得,险气破我胸脯。
你须身姓刘,您妻须姓吕,把你两家儿根脚从头数。你本身做亭长耽几盏酒,你丈人教村学读几卷书。曾在俺庄东住,也曾与我喂牛切草,拽坝扶锄。
春采了桑,冬借了俺粟,零支了米麦无重数。换田契强秤了麻三秤,还酒债偷量了豆几斛。有甚胡突处?明标着册历,见放着文书。
少我的钱,差发内旋拨还;我的粟,税粮中私准除。只道刘三,谁肯把你揪住?白甚么改了姓更了名唤做汉高祖!
哈哈哈……虽然说得都是真事……你这样记录下来,就不怕陛下发怒么?”
听到曹襄背诵了一段《高祖本纪》上的记录,云琅暗自叹息一声这是自己跟霍光说笑的时候背诵的一段后世人写的小曲,没想到却被霍光通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渠道给传出去了。
目的在于消除皇权的神秘与威严,没想到被司马迁从乡间听到记录了下来,终于造成了目前的局面。
就为这件事,绣衣使者疯狂的捉捕了很多人,也造成了很多死伤。
司马迁的书稿云琅是看过的,东方朔也是校正过的,两人都提出将这东西删除。
无奈,司马迁抵死不从,还专门写了奏章将此事上奏给皇帝,问皇帝能不能写,能不能记录下来。
皇帝还能如何说?
只能说司马迁是史官,自然由他来权衡!
按理说,到了这个时候,司马迁应该替尊者隐讳,不再提这件事了。
更何况皇帝还派人明里暗里的示意司马迁这个史官将此事隐藏掉。
没想到司马迁终究不肯这么干,勇敢的记录下来了,并且在刊印完成之后,还送给了皇帝一套……
司马迁笑着摇头道:“远古时期的事情云侯已经在指责我胡编乱造了,近代的事情我如果还不能如实记录的话,后世史家在记录大汉史的时候,岂不是也要如同我记录远古时期的时候一样,也胡编乱造吗?
某家既然开了史书,就要绝了后人编造史书的可能性,告诉后人一个真实的大汉朝。
若陛下杀我,我引颈就戮便是,我已经告知了我父亲,我死之后,他必须尽快来到陛下身边,如果陛下删减了这本书上写的事实,就要尽快填补上。”
曹襄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如果陛下将司马叔父也斩首了呢?”
司马迁微微一笑,抚摸着胸口道:“我父若是也死了,我的女婿杨敞答应接任史官,重新记录!”
“你就不怕害了你女婿?”
司马迁很有把握的摇头道:“不可能,陛下虽然暴虐了一些,却不失为一代大帝,不可能连崔杼这种弑君的匪类都不如的。
杀了某家,杀了我父,已经足够泄愤了,再杀我女婿就会引起天下读书人的愤慨。
而且,那首小曲只会因为我父子之死会流传的更广!
我女婿正好用我父子的血为以后的史官铺平记录事实的大道!”
听了司马迁的规划,在座的三人就没法子再劝了。
因为司马迁是在为自己的理想殉葬,为史家谋万世之基,所谋者大,生命与这样的谋划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曹襄跟霍去病就很自然的把目光落在云琅的身上。
毕竟,《史记》一出,云氏脱不了干系。
云琅也觉得自己不该脱离干系,灾祸是自己无意中传出去的,受一点牵连也是应该的。
“无妨,这点担当云氏还有!”
司马迁欣慰的冲着云琅抱拳施礼。
在决定书写那个小曲的时候,他就有了殉葬的念头,毕竟,一本书想要流传后世,为后人所看重,不流血,不死人,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后人的分量。
他跟父亲早就商量过,司马氏如果想要流传千古,让《史记》成为史家之绝唱,牺牲是必不可少的。
对于云氏受到的牵连,他只能表示遗憾了,没想到云琅居然甘愿被牵连,果然不愧是他司马迁看重的人。
求仁得仁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
霍去病对自己被写成了外戚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本来想找司马迁说道,说道的,如今,太祖高皇帝都被司马迁如实记录下来了,他那点事情也就说不出口了。
他是外戚,这一点不容否认!
司马迁痛快的啃完了一根羊腿,就潇洒的离开了帐篷。
他走了,云琅三人也就没有了喝酒聊天的兴趣。
霍去病站起身,对云琅跟曹襄道:“大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去睡一觉。”
说罢,就掀开帐篷帘子,一头撞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第一五七章济北国没了
第一五七章济北国没了
大雨接连下了十一天之后,终于雨过天晴。
在这十一天中发生了很多事情。
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济北王刘胡薨毙这件事。
没人能说清楚济北王是怎么死的。
就连跟济北王睡在一张床榻上的济北王妃也不清楚,只知道早上起床的时候济北王刘胡怎么都唤不醒。
绣衣使者检查过刘胡的身体之后,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他是在睡梦中去世的。
皇帝的行在中自然不是举办丧事的地方,于是,济北王妃就在十里之外搭起了灵棚,将棺椁安置在这里。
云琅等一干皇族勋贵自然是要去拜谒一番的。
“济北王死了,大雨就停了,现在就等东海官员禀报东海大鱼浮尸海上的消息。”
曹襄对诸侯王死亡的程序非常的了解。
“诸侯薨毙,大鱼死,这事难道是真的?”
“必须是真的!”
曹襄回答的斩钉截铁。
云哲拉拉父亲的袖子低声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耶耶,真的有几千里那么大的鱼吗?”
云琅摇头道:“不可能!”
“为什么?庄子都说了。”
“他在胡说八道,在意淫,他后面还说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你想想都不可能出现这种东西,如果是真的,人活不成现在的规模。
最大的鱼叫做蓝鲸,长十余丈,重三十六万斤!
以后别人问你最大的鱼有多重,就这么说,不过呢,这种鱼并非卵生,而是胎生,跟牛马一般,只是生活在水中,我西北理工的先贤并没有把它归类于鱼类。”
“咱家的书上没有记录。”
“回去就写……”
云氏父子的谈话在悲怆的气氛中很不合时宜,不过,济北王府的人也没有心情追究这件事。
济北王世子刘宽甚至有些欢喜……
济北王妃戴着黑色的面纱,跪坐在毯子上木头一般的杵在那里,看不出悲喜。
云哲走到济北王妃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把琉璃珠子递给了济北王妃。
济北王妃掀开面纱瞅着云哲,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
“耶耶说,济北王府可能有很长一段苦日子要过。”
济北王妃接过那一把琉璃珠子,眼角有泪水滑落,抬手摸摸云哲的面庞轻声道:“我上次唐突了,你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云哲低声道:“保重。”
济北王妃就点点头重新戴上面纱呆坐在那里。
“那个戴黑纱的女人屁股好大!”
曹襄的目光没有落在棺椁上,而是落在别的地方。
霍去病冷笑一声道:“已经在找靠山了,要不然不会不遮屁股,光遮脸。”
云琅瞅了一眼,人家已经重新坐好,丰隆的臀部被黑纱遮住了。
曹襄怪笑道:“没看上你!”
云琅摇摇头道;“我不喜欢这种用屁股看人的。”
曹襄嘿嘿笑了片刻道:“我喜欢看屁股多过看脸!”
一个大人物死掉了,很容易造成一种诡异的喜剧效果。
人死掉了,他所占有的财富跟富贵就成了无主之物,对于勋贵们来说嚼食同伴的尸体自肥,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
被嚼食的人,也有这样的自觉。
曹襄不发话,曹氏的管事已经带着悲戚的表情去找济北王妃了,希望她能够节哀,努力的活下去,继续造福世人。
曹氏的商行总是进不去济北国,在这个封国里,从法理上来讲,都是属于济北王的。
曹襄知道济北王世子刘宽可能要空欢喜一场了,因为皇帝陛下只要有机会除国,他绝对不会放过的。
一片新的空白商业领地出现了,曹襄如何肯放过?
他进去了,云氏,霍氏也就进去了。
当天晚上,曹襄跟济北王妃谈话谈了整整一夜,天没亮的时候就匆匆离去了,看样子已经谈的很透彻了。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疲惫的曹襄懒懒的对云琅跟霍去病道:“济北国物产不丰,最赚钱的生意却是鱼盐,不是生产这些东西,而是所有的鱼盐想要进入关中,离不开济北。
我准备在这里建立转运站,你们有什么想法?”
云琅摇头道:“我对山东没有想法,也不喜欢这里。”
霍去病道:“我也没有想法,我喜欢草原跟荒漠。”
曹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云琅笑道,你付出了那么多,活该你独吞,只希望你胃口好,别被人家弹劾了,这可是大罪!“
曹襄笑道:“我舅舅要是准备收拾我,我就算是一个真君子,该掉脑袋一样掉脑袋,如果没有这个想法,我就算把天捅破了,也会平安无事。”
太阳出来了,大地依旧泥泞,济水依旧汹涌,想等到河水消褪,还需要几天。
进入了秋天,被大雨浇灌之后,天气就暖和不起来了,春寒料峭,秋寒一样料峭。
只是起了大雾……
等不到皇帝敕封的刘宽,死在了寒雾中……
东海有使者来报,东海出现了大鱼浮尸,一大一小……
刘宽的死非常的诡异,面色铁青,脑门中间有一枚钉子几乎从下颚透出来。
云哲守候在皇帝身后好长时间了,皇帝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大帐外边的寒雾发愣。
云哲个子矮,想给皇帝披上裘衣,却总是够不到,于是,隋越就抱起云哲,方便他给皇帝披衣。
刘彻回首看了云哲一眼,虎步龙行的回到桌案边上,对跪在地上的新的绣衣使者首领道:“彻查!”
绣衣使者首领应答一声,就倒退离开帐篷。
见皇帝拿起了笔,云哲就赶紧给皇帝研墨,墨已经研好了,皇帝却丢下手中笔看着云哲道:“你怎么看?”
云哲吃了已经,墨条差点从手上掉出来,左右看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皇帝没有指望云哲回答,自顾自的道:“刘胡死有余辜,刘宽之死是谁做的?”
“不是我耶耶!”
云哲不知道那根弦不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刘彻笑了,微微闭着眼睛悠悠的道:“云氏不会为了一点资财杀人,这一点朕是信得过的。
听说你给了济北王妃一把珠子?”
云哲不敢跟皇帝鹰隼一般凌厉的目光对视,低头道:“她死了丈夫,很可怜。”
刘彻点点头道:“常怀仁慈心,是福不是祸!”
云哲看一下帐篷外空荡荡的空间,小声道:“我耶耶说,再耽搁下去,泰山上就要下雪了。”
刘彻道:“下刀子朕也会登上泰山!”
“我耶耶说,封禅泰山可以凝聚民心,陛下必须尽快,否则会真的为小人所趁。”
刘彻噗嗤一声笑了,抬手捏着云哲的胖脸道:“你耶耶才不肯说这样的话呢,这是你自己说的吧?
说说,为何要冒险说这样的话?”
云哲低头瞅着脚尖半晌不说话。
刘彻冷声道:“说话,在朕这里瞒不过去。”
云哲猛地抬起头看着皇帝大声道:“总是死人,总是死人,走一路死一路的人!”
刘彻俯视着云哲道:“你就不问问这些人为什么会死吗?”
云哲坚决的摇头道:“我不管,我只知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大眼瞪小眼之下,刘彻终究敌不过云哲黑白分明的眼眸,收回视线背着手看着帐外的大雾道:“云琅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孩子呢?”
隋越陪着笑脸道:“他还年幼……”
刘彻冷笑一声道:“他再长两岁,就要作妖了。”
隋越愣了一下道:“老奴不解。”
刘彻哼了一声道:“他耶耶就是在十四岁的时候从朕这里骗走了云氏庄园。”
隋越笑了,随着皇帝的语气打趣道:“陛下当年对那场交易似乎很满意啊。”
刘彻摇头道:“朕得利于一时,云氏得利于一世,云琅这样的人一个都嫌多,再多一个,朕就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了。”
第一五八章刘彻的瑜伽天女
第一五八章刘彻的瑜伽天女
刘彻的精神面貌很好,至少云琅每次见到刘彻的时候,他的精神都非常的饱满。www.uu234.ccwww.uu234.cc
可是呢,刘彻出现在百官面前的次数却在急剧减少。
当云哲回来告诉父亲,陛下现在喜欢在莲花座上盘腿打坐这就让云琅非常的不理解了。
他不相信佛门现在就已经入侵大汉国了。
直到一群披着轻纱,身姿曼妙,能做出各种各样让人瞠目结舌的美妙动作的身毒国美女出现在云琅面前,他才知晓,皇帝现在对婆罗门教发生了很大的兴趣。
这些美人儿都是匈奴皇帝刘陵送给刘彻的礼物,开始的时候,云琅只是一笑了之。
用美色来侵蚀强大的刘彻,这根本就做不到,刘彻是云琅见过的人中,意志力最强大的一位。
对阿娇都能果断的斩断情丝的人,指望他对别的女人生出情愫,继而影响大汉国的稳定,这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以前以为这些女人只是单纯的美女,是拿来让刘彻欣赏的,现在才知道,人家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瑜伽天女,也就是婆罗门教中的圣女。
薄薄的晨雾中,在天光明亮之所,一个披着轻纱的美丽女子出现在光亮处,薄雾浸润着她的身体,让薄薄的轻纱裹在她饱满的**上,虽然很有看头,却很难让人生出亵渎之念。
只不过,在她动弹了之后,事情就走向了奇怪的一面。
她先是舒展身体,以幻椅式招揽来了无数灼热的目光,而后便是突兀的金鸡独立式,一条腿撑地,另一条腿如同一条蟒蛇一般围绕着身体做出各种让人难以想象的姿势。
“我喜欢这个姿势!”
曹襄认真的对云琅道。
云琅点点头,表示认同,曹襄早就进化到了投过表现看本质的地步了,尤其是对于美女。
不论长相多么纯洁,气质多么圣洁的女人,对他来说用处只有一种,且只有一种。
“君侯曾经长居敦煌,想必对这些身毒女人有所了解。”
大汉国的丞相高陵侯赵周低声问云琅。
“婆罗门教的圣女!”
“什么是婆罗门?”
“神灵的祭祀,一般被身毒人称之为婆罗门。”
“他们供奉什么神灵?”
“大梵天,毗湿奴和湿婆。
他们认为,我们生活的世界其实就是大梵天在梦中创造的,一旦大梵天的梦结束了,我们的世界也就完蛋了。
所以啊,身毒人存在的价值就是维护好大梵天的梦,让他不要醒来,好让我们的世界继续存在。”
“这些个神很厉害吗?”
云琅点点头道:“很厉害!梵天和毗湿奴争夺最高神的时候啊,湿婆神的林伽突然出现了,看不见顶端,也看不见根部。
于是这两个神想看看湿婆神的林伽到底有多长,就一个化作天鹅向上飞,一个化作野猪向下跑,整整跑了,飞了一千年都没有看到尽头……”
赵周疑惑的道:“什么是林伽?武器吗?”
云琅满含深意的瞅瞅赵周的胯下。
赵周打了一个哆嗦,将双手插进宽大的袍袖里点点头道:“确实壮观!”
过了片刻,赵周又道:“既然有伽,那么,瑜字又该如何解释呢?”
云琅漠然的瞅瞅赵周的眼睛,不做声。
虽然没有解释,赵周还是了然于胸,他身为刘彻的丞相,日子过的很凄惨,整日里就靠看刘彻脸色活人呢,有些话不用说透,他也能揣摩出个一二来。
“陛下端坐莲花台,观瑜伽天女演舞,这又是哪一桩?”
“身毒人将男子之器又喻为金刚杵……”
“那么,莲花……”
云琅点点头,赵周长吁了一口气道:“如此行为可得长生?”
云琅皱眉道:“你若旦旦而伐,是个什么结果?”
赵周想了一下道:“恐怕不得永年。”
话说完,两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此时,木台上的瑜伽天女正双手合十高举,身体如同风中的树木,缓缓摇晃……
云琅跟赵周之间的谈话听到的人很多,却没有人有太大的反应,之是看那些瑜伽天女的眼神变得更加贪婪,眼光更加的炽热。
“只可惜陛下此次东行,东宫没有跟来,否则,现在就可以向郭解下订单了。”
合骑侯公孙敖喟叹一声,话语中有无数遗憾之意。
“现在修书一封给郭解,谅他也不敢怠慢!”
大行令李息对这事也非常的热心。
以前的时候,这些人跟云琅多少有些怨隙,这些年因为皇帝太过强势,所以,大家都不在乎以前的那点小事了。
公孙敖过寿,云氏送去了重礼,云氏长子云哲代替远在凉州的父亲登门祝寿,宾客相得。
李息的儿子犯了重罪,还是经过云氏请动了阿娇贵人,才将祸事平息。
总体上来说,如今的这些重臣,基本上没有了内斗的心思,不约而同的将注意力放在了皇帝的身上。
刘彻自己知晓自己目前的处境,连续重拳改革之后,他知晓自己的臣子快要把自己当成寇仇来看待了。
可是呢,财富,名誉,权力的本身就具有强烈的排他性,持续不断地竞争又会让世界陷入动荡。
刘彻很希望自己的臣子们能够满足于现在拥有的一切,然而,他又知道,人类追求成功的**永远没有止境,贪婪之心永远满足的时候。
所以,只能用重压让臣子们保持对他的敬畏之心。
满天下,在财富,名誉,权力一道上能成功的人只有刘彻一人。
当刘彻自己达到顶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感到孤独了,这种成功的自我意义毕竟与他的生命长度相比来说,是不匹配的。
一旦生命结束,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烟云。
这个时候,刘彻就开始自觉不自觉的开始追求长生之道。
云琅给他关上了多少扇长生之门,他就会打开多少,哪怕是荒谬的,不靠谱的,他也如获至宝。
云琅不记得婆罗门教有记录长生的法门,他只记得,婆罗门教一直在告诉富贵人家活在当世,告诉贫苦奴隶们追求来世。
“婆罗门教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霍去病不愿意让云琅落下一个胡说八道的名声。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婆罗门典籍上记载的东西,是他们崇信的东西。”
曹襄指指自己的胯下道:“他们崇拜这个?”
云琅面无表情的道:“这叫生殖崇拜,很多宗教都有,越是原始的宗教,越是崇信。”
曹襄满脸陶醉的道:“你说,我要是当诸邑公主的送亲使者如何?”
霍去病道:“诸邑现在恐怕都走到敦煌了。”
曹襄不以为意的道:“苏武当送亲使者不足以彰显诸邑的尊贵。”
云琅拍着脑门道:“你真的要为了几个瑜伽天女跑好几万里路吗?”
曹襄看看排队离开的瑜伽天女狠狠地点头道:“值得!”
三人说了很多废话,直到云哲回来了,三人才开始讨论泰山封禅的事情。
济水变得平缓,木桥也在架设中,估计到明天就能渡过济水直奔泰山。
吃晚饭的时候,云哲似乎很饿,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米饭,这才有机会吃几口菜。
“中午没有饭吃。”
云哲见父亲在看他,连忙解释了一下。
“陛下在干什么?”
“打坐,据说这样可以进入一个新的生命层次。”
“你不吃饭在干什么?”
“陪陛下打坐,睡了一觉,忘记吃午饭了。”
“皇后呢?”
云哲停下手里的筷子道:“我很久没有在陛下那里见到皇后了,也没有见到别的嫔妃。
进进出出的都是那些味道很重的瑜伽天女。”
“哦,今日耶耶就给陛下上本,就说你要传承我云氏绝学,这段时间不能伺候陛下了。”
云哲点点头,继续抓着他喜欢的猪骨头啃了起来。
第一五九章母亲啊,母亲
第一五九章母亲啊,母亲
过了济水之后,一路上就没有怪事发生了。UU小说www.uu234.cc
没有人偷袭皇帝,也没有人偷袭勋贵,世界平安的让人怀疑。
绣衣使者们如同一群群受惊的驴子,张牙舞爪的在队伍中巡梭,只要有人稍微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就会被捉去盘问。
一旦走到了这个步骤,平安回来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看似热闹的队伍没有半分生气,到了晚上,就会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自从亲眼见到了董仲舒被人袭击的模样后,云氏的马车就被一种叫做武刚车的东西给围住了。
被围住的不仅仅是云琅的马车,还有曹襄跟霍去病的马车。
这种武刚车出自卫青之手,他昔日在草原上跟匈奴作战的时候就用了大量的这种车子。
这种车子只有一个坚固的车板,左右有铁环,扎营的时候只要将铁环连接起来,就立刻成了一座车城。
这是皇帝中军的标准配置,卫青将配属给自己的武刚车全部给了云琅,曹襄跟霍去病。
接连不断的遇袭,给了卫青很大的压力,他笔直的脊梁已经不再挺拔,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剧烈的咳嗽。
云琅要给他看病,被卫青拒绝了,勉强挺起腰板,走几步路之后,腰身就会逐渐变佝偻下去。
“亚父最喜欢苏稚烂漫的性格,如果她在,亚父或许不会拒绝看病。”
曹襄的心情一点都不好。
“六天前,我已经派人去接苏稚了,日夜赶路的话,等我们抵达泰山,苏稚就会带药过来。”
“舅舅的心情不好,什么药物都没作用啊。”
霍去病烤着火,心情更加的恶劣。
曹襄无奈的摊开手对云琅道:“我越发的不明白母亲了,年纪大了为什么更加的执着了?”
云琅叹口气道:“多年以来,母亲都是手握大权的人,她已经习惯性的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大汉帝国了。
现如今,母亲手中的权柄已经被陛下剥夺光了,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何能在空寂的院落里等着老死呢。
很多时候,我们三人也有错。
母亲看着我们三人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的却跟她不是一条心,心中难免会失落。
我们不停她的,她就想找一个听她话的人。
所以啊,这才不遗余力的帮助刘据,甚至不惜弄险。”
“我们没法子跟母亲一条心,我不甘心将我为之奋斗了半生的曹氏无条件的献给刘氏,刘氏已经足够强大了,曹氏即便是奉献了,也只是让刘氏更加强大而已。
你云氏也一样,你太听母亲的话了,将钱庄献给刘氏我是不满的,只是没法子说出口就是了。
这些年来,你知道我亲手斩断了曹氏多少利益吗?你知道我亲手掐断了曹氏多少发展的好苗头吗?
你知道我把多少优秀的曹氏子弟改名换姓让他们离开曹氏自由发展吗?
我们做到了这个地步,母亲为什么还不满意?
非要我改姓刘她才满意吗?”
曹襄低低的咆哮声在车厢里回荡,他的面目狰狞,双手痉挛,抽成了鸡爪状,看的出来,他非常的痛苦。
“我总要给我的孩子留下点什么吧?至少要让他们有安身立命之所吧?
至少要让他们在灾难来临的时候有抵挡两下的力量吧?
阿琅,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吗?
以前,母亲捏我的手,我只当是我们母子间的一个小游戏,现在不了,她再捏我手的时候,我会拒绝。”
霍去病低声道:“我跟陛下说过很多遍,我想把家搬去马邑这个地方,每次都被陛下拒绝,舅母也不允许我离开长安,他们需要我留在长安,生活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随时随地可以看见我……我很不喜欢……我只是想去马邑这种无拘无束的地方骑马而已……
乌骓马再不骑乘,它就跑不动了。”
云琅低声道:“我也很久没有去给母亲请安了。”
曹襄冷笑一声道:“去了说什么?只要一说话就是朝政,只要一说话就是怨隙……
我想跟他说曹信长大了,想跟她说当利的霸道,想跟她说陛下的冷漠这些家事,想让她安慰我一下,没想跟她说刘据的无能,也没想跟她说朝政的变幻,更没想跟她说什么官员的变动。
刘据上位了对我曹氏真的是最有利益的选择吗?
不见得吧,那孩子无情无义,翻脸就不认人,我以前帮他多少?他可曾感恩过?
他只是认为我跟他有亲,天生就该帮他,而且是毫无保留的全身心投入的去帮他。
他不知道我曹氏原本就是大汉勋贵,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自尊,我们的权势,富贵不是皇帝赐予的,而是我们列祖列宗用血,用汗,用命挣来的。”
大太阳底下说这种不忠不孝的话,并没有引来雷劈……曹襄发泄过后就像一滩烂泥一般倒在锦榻上,无力地挥挥手道:“我不管了,我是没退路了,陛下已经开始在平阳县任命县令了,再退让下去,曹氏的根本之地就要丢了。”
云琅,霍去病都没有说话,云琅的永安县早就有县令了,霍去病不耐烦封地上有官员,就主动把封地换成了马邑。
曹襄的封地平阳县跟云琅的永安县,霍去病的邓州有天壤之别,平阳县对曹襄来说不仅仅是封地,更是老家,他曹氏的祖宗就生活在这里,平阳县的百姓受曹氏庇护多年,也听命于曹氏多年,人们已经习惯不纳税,不纳粮,遇到纠纷找曹氏评判。
现在曹氏在平阳县猛然间不再是掌控者了,曹襄难以接受,曹氏子弟也难以接受。
这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个时候长平再一次站在刘氏宗族的立场上说话了,就让曹襄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长平的儿子!
云琅沉默良久之后道:“如果我们彻底交出永安县,能否保住你的平阳县?”
曹襄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坐起身子指着云琅的鼻子道:“你对我舅舅的为人一无所知!”
云琅痛苦的摇摇头道:“多少知道一点。”
“你知道个屁啊!
你以为我舅舅是一个小孩子?你以为我舅舅会作选择?
你彻底放弃永安县,我舅舅会一口吞下,然后继续谋算平阳县。
不仅仅如此,你一旦放弃了永安县,就给所有的关内侯开了一个恶劣的头。
我舅舅会用你来做例子,威逼所有关内侯交出封地,到时候啊,没人敢恨我舅舅,只会恨你!
我舅舅到时候不但收回了封地,还将你孤立起来了,一石二鸟的事情我舅舅最喜欢了。”
“我只是不想跟母亲闹翻!”
“哈哈哈……”曹襄笑的如同老鸹一般,手指头颤抖的指着云琅胡乱点动。
“母亲?母亲?你知不知道母亲不是一个普通女子啊?
她是大汉国的长公主!!!!!
她从生下来就在权衡利弊的世界里长大,所以,她考虑事情的时候永远都是利益当先!
这不是她无情,而是她早就习惯了,你知不知道,在我小的时候母亲就教导我为了更大的利益,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哪怕是有一天我因为利益出卖了她,只要实实在在的利益落到实处,她即便是被坑死了,也会含笑九泉!
哈哈哈……
利益永远都是相对的,我可以出卖她,她为了利益也可以出卖我!
这就是我从她教我的那句话里品味出来的延伸含义!!!
我们要是死了,她一定会肝肠寸断的……这一点我不怀疑,你也别怀疑。
可是,肝肠寸断归肝肠寸断,利用出卖归利用出卖,该出手的时候她不会犹豫。
只要利益足够大,她在弄死我们之后痛苦的无法自抑,自杀殉葬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啊……阿琅,真的别以为母亲会一生一世保护我们。
一生一世保护孩子的母亲很多,唯独不包括皇家的长公主!!!”
第一六零章讲道理啊
第一六零章讲道理啊
云哲的字写得很是规整,横平竖直一丝不苟。www.uu234.cc
写隶书就该有写隶书的样子,这孩子的隶法跟别人写的隶书还是有很大不同。
隐隐有些宋体字的模样。
云琅的字体就偏向于宋体字,他儿子的字体中也完美的表现出来的这种神韵。
他跟着刘彻学习了很久,虽然非常的用心模仿刘彻的字体,这么长的时间下来,效果不大。
好在写隶书的时候,每个人写出来的都大同小异,如果云哲刻意一下,就能临摹个七八分像。
在皇帝身边,云哲就很用心的模仿刘彻的笔迹,在父亲跟前,这孩子更加的放松,自然就写出了自己的特点。
柳树的叶子已经微微泛黄,树影婆娑下,一个小小的圆脑袋少年正在写字,一个青衣男子站在一边指导,父子俩偶尔相视一笑,很是温馨。
“耶耶,捉到死士那天晚上,我忽然担忧起一件事情,为什么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会失去仁慈之心呢?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您守在我身边,我很害怕车窗外边会伸出一只手把我拖进黑暗里去。”
云琅背着手笑道:“耶耶会永远守在你身边的,所以,好好写字,不会有黑手拖你进入黑暗。”
云哲重新拿起毛笔,用笔杆子挠挠自己的下巴,继续问道:“您牧守凉州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为您放牧的那些羊舍命?”
云琅皱眉道:“没有,能让我舍命的人不多,其中包括你。”
云哲抬起头看着父亲道:“我觉得一个好的牧羊人,应该为他放牧的羊舍命!”
“为什么?”云琅有些厌烦这个话题。
云哲露出一如既往地傻笑道:“因为我们是高高在上的牧羊人啊!
因为可以保护那些羊,我们才能心安理得的享用羊毛,羊肉,羊的一切。
如果做不到用命去保护那些羊,我们就没有资格享用,一切的道理都说不通了。”
“那是因为没有人跟我们讲理。”
云哲嘿嘿笑道:“道理总是要讲的,尤其是我们,不能因为别人不跟我们讲道理,我们就不去跟别人讲道理。
总要有人开头的。”
云琅看一眼儿子淡淡的道:“我不希望第一个讲理的人是你!”
云哲点头道:“我不成的,大师兄或许可以。”
“我记得你大师兄跟你们讲理的方式一直是拳头吧?你认为拳头的大小是评判事物正确与否的标准?”
“大师兄不可能用拳头去对付全天下的人,总有一天他会遇到拳头比他大,比他硬的人,那时候,他说不定就会跟别人讲道理了。”
云琅的眉头皱的更紧,掩饰着心中的不安问道:“董仲舒说的?”
云哲摇摇头道:“是我自己想的,董公公问我要不要跟他进学,被我拒绝了。”
云琅烦躁的抓抓头发道:“有时候啊,即便是耶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耶耶是天底下最聪慧的人,一定有办法的。”
云哲对父亲充满了信心。
云琅看着儿子无邪的眼睛,决定跟皇帝真真正正的讲一次理。
收拾好了心情之后,他就直接去了皇帝的中军大帐。
永安侯云琅求见,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云琅走进了大帐之后,就不差点被浓烈的檀香给熏得晕过去。
刘彻就坐在一张巨大的雕刻成莲花的白玉台上目光炯炯的看着云琅。
“如果你准备向朕进言驱逐婆罗门圣女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滚出朕的寝宫了。”
刘彻一开口,就让云琅没了跟他讲任何道理的心情。
想想儿子殷切的目光,云琅还是躬身道:“启禀陛下,武威司马来报,武威郡发生了地龙翻身,毁坏屋舍六千三百余间,死伤超过一千一百人,前年新修的水渠也毁坏了两百六十里。
北地入冬早,此时已经开始降雪了,武威郡司马禀报说,地方财力不足,不能应对这次灾难,还请陛下早日开放府库赈济灾民,同时打开长门宫平粜官仓放粮。”
刘彻听云琅禀报的是公务,冰冷的面容稍微融化了一些,点头道:“绣衣使者已经有奏报上来了,朕知晓了,等进一步的消息到来之后,朕自有决断。”
他的语气依旧很不耐烦,想要三言两语把云琅撵走。
云琅笑呵呵的跪坐在白玉莲台的下首,再次拱手道:“陛下的仁慈之心,微臣一定命地方官吏向百姓宣讲清楚。
微臣以为,地方的府库与平粜官仓只能保证百姓饿不死,想要重建地方,府库与官仓的积存就远远不足了。
微臣还想跟陛下请一道旨意,准许我凉州灾民离开受灾的武威郡,进入没有地龙翻身波及的张掖郡躲避严寒。”
刘彻想了一下道:“灾民进入张掖郡是否会裹挟张掖郡的百姓干出一些不忍言之事?”
云琅笑道:“:如果真的发生不忍言之事,臣以为,凉州边军正好为陛下清楚所有隐患。”
刘彻摆手道:“不妥,在朕封禅泰山的时候,不允许出现民乱,朕会派大使前往武威郡,就地处置。”
云琅应答之后,继续笑眯眯的拱手道:“许久不见陛下甚是想念,今日既然来了,就不打算立刻走,不知陛下能否赏赐微臣一顿酒饭?”
刘彻鹰隼一般凌厉的目光落在云琅身上,云琅面不改色,依旧笑眯眯的等待皇帝回答。
刘彻的神色变幻了一下,突然轻笑一声道:“既然爱卿想与朕饮上一杯,朕自然是欢心,隋越,布置酒饭。”
云琅闻言笑的越发开心,继续拱手道:“臣三日前看过瑜伽天女的舞蹈之后念念不忘,不知陛下能否招来瑜伽天女舞蹈一番,好满足一下微臣的好奇之心?”
刘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挥挥手,一群仅仅披着纱衣的瑜伽天女就鱼贯而出。
没有音乐,瑜伽天女抬腿撩纱,**多了一层遮掩更是显得活色生香。
云琅举杯遥敬刘彻一杯,吃了两口菜肴,皱皱眉头又给吐出来了,奇怪的看着皇帝。
刘彻道:“朕在茹素,朕吃得,你吃不得吗?”
云琅笑道:“陛下乃是九天上的神龙,路上走兽,水中鱼虾皆是陛下食物,为何吃起牛马之食来了?”
刘彻怒道:“你不吃素食,自喻为什么?”
云琅淡淡的道:“臣乃是大汉的卫将军,帜飞虎旗,自然自喻为猛虎。
微臣这头猛虎不是不能茹素,而是担心茹素时间长了,就忘记了该怎么吃肉了。”
刘彻大笑道:“朕的食量宽大,吃起东西来不拘泥于一种,饥饿之时,即便是猛虎也不是不能食用。”
云琅看一眼肉光致致的瑜伽天女叹口气道:“郡县制乃是千古国策,微臣是赞同的,只是不可用力过猛。
现如今,关内侯的封地大多为百战所得,陛下册封之时的纶音犹在耳边回荡,此时就开始剥夺……”
云琅停止了继续说下去,准备抬头瞅瞅皇帝的脸色,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刘彻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居然起身来到云琅的座位前,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笑道:“继续说,继续说,难得啊,多少年了,第一次看见你这只滑不留手的泥鳅开始直言不讳了,太难得了。
说,继续说,不管你今天说什么,朕都洗耳倾听。”
云琅看着皇帝的那张笑脸有些绝望……皇帝这是真正的发怒了。
果然,不等云琅说话,刘彻自己忍不住冷声道:“忍不住了?终于跳起来了?
你想为谁出头?
曹襄?
霍去病?
还是为你云氏自己?
笑话,朕就是要一统宇内,这天下不准许有朕的旨意到达不了的地方。
不管是九幽荒僻之地,还是国内繁华之所,这天下只能有一种律法,一个声音!
云琅绝了你心头的侥幸,为了济北国,朕可以杀了刘胡,你以为为了永安县,朕就杀不了你一个小小的永安侯吗?”
第一六一章该死的不死啊
第一六一章该死的不死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然后,云琅就被撵出了行宫。www.uu234.ccUU小说
他没有半分的气馁,反而笑容满面。
刘彻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谁对他好,他就对谁恶劣,生怕表露出真实的感情之后,会被自己最亲近的人算计。
云琅没有学过帝王术,不过,他认为,这就是皇帝的驭下之道吧。
郡县制云琅是支持的,虽然这样做不符合云琅这个大贵族的利益。
不过呢,这却是历史大潮。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者生,逆者亡这句话云琅是清楚的,云氏不准备成为牺牲者。
曹襄也只是咆哮几声,他的反抗也是极为无力地,平阳县迟早会变成大汉国的一个县,这一点毋庸置疑。
曹氏或许还能拿到平阳县的物产,想要平阳县的执法权,立法权,纯粹属于白日做梦。
很早以前云琅就放弃了对永安县的管辖,一个个世家大族如果有了自己的大本营之后,最大的方便之处就是方便造反。
诸侯王就是这么干的。
自从大汉国建国以来,造反次数最多,为祸最烈的全是诸侯王造反。
百姓造反,一般只要出一支几百人的正规军就能平灭。
什么,恒天王,狼神王……之类的家伙霍去病弄死过很多,这样的造反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至于诸侯王造反……比如八王之乱,就差点颠覆了皇帝的统治。
这样的矛盾其实是刘邦自己制造的。
站在他的角度,不管是哪个诸侯王登上了皇位,都是他刘氏子孙,祖庙中祭祀的对象依旧是他。
站在皇帝的立场,就不同了,任何对他地位有威胁的人,都是他的生死大敌。
云琅同意郡县制,甚至同意取消自己的封地,这对皇帝来说就是最大的支持。
所以,虽然皇帝在冲着云琅咆哮,恨不得一刀砍死他,但是,在心里,他是欣慰的。
云琅唯一的要求是不要这么急,不要用武力,给所有人一些时间,让郡县制在不知不觉中完成。
云琅表述的这一点意见,让刘彻的心里暖洋洋的。
毕竟,一个侯爵愿意放弃自己的封地,这本身就是对他这个皇帝最大的支持,最大的牺牲。
云琅不想让曹襄成为众矢之的,不想让曹襄因为社会的进步彻底的走到皇帝的对立面,这样做是自取灭亡。
云氏放弃了永安县,却大力经营凉州,就是在为自己寻找一个更加隐蔽的大本营。
这些年下来,凉州即便是没有真正属于云氏,其余的勋贵们在进入凉州之前都会询问一下云琅的意见。
曹氏也是如此!
曹襄也很清楚没人能阻止刘彻收回封地的决心,所以,早早地将家族分散开来,其中最重要的地方就是沛郡!
现在之所以难受,仅仅是因为感情这一关过不去,觉得丢掉了平阳县就对不起曹氏的列祖列宗。
跟难过的是,母亲在这件事上没有站在他这一边,而是站在了皇族一方。
痛苦的人注定还要继续痛苦下去,因为他放不开已经得到的东西。
云琅少年时期就学会了放弃,比如久慕不得的亲情,以及无所谓的爱情。
来到大汉国之后,有了自己的家,一颗冰冷的心才开始慢慢的复苏,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依旧不敢奢望自己能得到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没有过高的期望,便不会有太深沉的失望。
回到自家的帐篷,儿子跟小狗一样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耶耶,你去了陛下那里?”
云琅低头闻闻自己的衣衫,那里有很浓重的檀香味道。
“这是用来遮掩那些女人身上的臭味的,您千万莫要靠近那些女人,她们太臭了。”
云琅无声的笑了,探手捏捏儿子的脸蛋道:“以后跟耶耶说话就直接说,耶耶没有看上那些身毒国来的臭女人。
另外,人家也不是很臭,是你故意在夸大。
最重要的一点呢,咱们家不会有异族人!”
“可是,金日跟狗叔叔的老婆都是异族人。”
“金日是我的学生,你狗叔叔的两个老婆是汉人!”
听耶耶这样说,人小鬼大的云哲终于放心了,至少,他耶耶不会把一个他不喜欢的臭女人带回家。
“今天,董公又跟我提起进学的事情。”
云哲吃了一碗饭,见父亲好像没有胃口,就低声说起跟董仲舒进学的事情。
“他很殷切吗?”云琅放下饭碗问道。
“没有很殷切,只是觉得我不学儒家奥义,是我的大损失。”
“你想去学吗?”
云哲低下头犹豫片刻道:“想!”
云琅无声的笑了,摸摸儿子的脑袋道:“喜欢就去学,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会不会让被人看不起耶耶,说我家学渊源,偏偏去学别人的东西。”
云琅笑了,瞅着儿子的眼睛认真的道:“学问虽远在天边,我亦当求之!
这是云氏的求学精神。
要有海纳百川的气概,尤其是你,儿子,作为云氏未来的主人,你的心胸一定要广阔。
学问没有好坏之分,相反,博览群书,采多家之长只能让云氏学问宝库变得更加渊博,变得更加的精彩。
所以啊,只要你对儒学感兴趣就去学。“
“为何大师兄他们不学?”
“你大师兄需要的是专精,而不是驳杂,他是西北理工的大弟子,自然要保持我西北理工的骄傲。”
“我也是西北理工的弟子。”
“你还有一个身份是云氏的主人。”
“不理解!”
“慢慢来……”
云氏父子的谈话永远都是在一个很好的氛围下进行的,父子俩谈话完毕之后,胃口大开,将晚饭进行的非常彻底。
董仲舒在咳血……
被攻城弩轰击依旧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伤害。
攻城弩虽然没有直接伤害到他,可是,攻城弩与铁板撞击造成的巨大震动,以及心理上的冲击让这个老人依旧受到了伤害。
匆匆赶来的苏稚在检查了董仲舒的身体之后,对旁边的云琅道:“内腑移动了,很麻烦,只能静养。”
云琅瞅着面如金纸的董仲舒摇摇头道:“泰山封禅大礼是董公一手操持的大礼,他不会放过的。”
假寐的董仲舒没有睁开眼睛,淡淡的对苏稚道:“只要夫人能够让老朽可以活到泰山大典结束之后就成,有什么虎狼之药尽管对老夫用。”
苏稚怒道:“我是救人的医者,不是杀人的屠夫!”
董仲舒睁开眼睛笑呵呵的道:“救人夫人自然是行家里手,却不知泰山大典进行之后可以活更多的人吗?”
苏稚道:“我是太医正,落到我手里,就必须按照我的法子医治,只要我在,你休想用一些竭泽捕鱼的虎狼之药,不允许。”
董仲舒向云琅透过恳求的目光,云琅摇头道:“这方面还是听她的,我没法子。”
董仲舒眼睁睁的看着苏稚在他的胸口用了几根粗大的银针,眼看着暗红色的淤血顺着银针的沟槽缓缓地溢出,叹口气道:“那就请太医正尽力施为。”
说完话,再一次闭上了眼睛,看样子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给董仲舒看病不过是顺手施为,苏稚此次不远千里匆匆而来,主要的病人是卫青。
给董仲舒看完病之后,苏稚亲自为这个老家伙熬制了汤药,亲眼看着他服下,这才离开了董仲舒的马车。
“内腑受到了震动,心神也伤了,不过呢,这个老家伙的脉搏依旧强劲有力,一时半会死不了,等到明日再给他散去淤血之后,休憩一月就会复原。”
苏稚第一时间就跟云琅说明了董仲舒的伤情。
云琅叹口气道:“如此说来,大将军的病情不容乐观是吧?”
“痨病!”
苏稚很是忧愁。
云琅愣了一下,缓缓地道:“杀毒药没有成功?”
“从西域取得的甜瓜在云氏试种成功,我也利用甜瓜培养了一些霉菌,从试验结果来看啊,效果很好,毒性也同样明显,你们用水晶打磨的那个显微镜还是太模糊,看不清霉菌的模样,也就没法子进一步的培养。
只能碰运气,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赞成用这东西,你说的脱毒程序到底是什么样的程序?还没有弄清楚吗?”
云琅苦笑道:“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了。”
苏稚白了丈夫一眼道:“你都记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一六二章疯狂的长平
第一六二章疯狂的长平
人的生命跟瓷器一样脆弱,经不起打击,一旦打击的力量过重,就会碎成碎片。www.uu234.ccwww.uu234.cc
卫青跟霍去病两人的寿数都不长。
霍去病在云琅的保护下,如今活的非常健康,喝开水,吃熟食已经成了他的日常习惯。
卫青就不同了,云琅不好对他过份的关心,于是,如同史书上记录的一样,他开始生病了,且一病不起。
皇家的御医在苏稚眼中都是废物!
这些连头疼脑热都治疗不了的家伙们,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过着不错的日子。
因此,苏稚到了之后,将一干御医当着皇帝的面骂的狗血淋头,这些人只能低着头不敢抬头,更不敢多说一句话。
“拖出去砍了!”
神情阴郁的刘彻等苏稚骂完之后,便对侍卫们下达了杀人令。
一群御医听皇帝这样下令,噗通一声就跪了一地,口口声声的哀求皇帝饶命。
苏稚的眼睛瞪得如同核桃一般大叫道:“陛下,万万不可!这些人还有大用。”
刘彻冷哼一声道:“尸位其上,不斩待何?”
苏稚叹口气道:“大汉国的医者太少,微臣虽然看不起这些人,却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医者了。
一个医者从学医到行医,中间要有漫长的实验时间。
他们的医术虽然低微,却比国中的医者强大多了,杀了他们,以后恐怕无人再敢学医。”
刘彻皱眉道:“没有好医者?”
苏稚骄傲的道:“好医者都在我云氏!”
刘彻瞅瞅缩着脖子准备逃跑的云琅道:“好医者都在你云氏?”
云琅无奈的道:“拙荆出身璇玑城……”
刘彻抬起头想了一阵道:“我记得你的丈人似乎是璇玑城的城主是吧?
哪去了?”
云琅瞅瞅大嘴巴苏稚无奈的道:“在洛阳城!”
“那就派人唤他过来。”
云琅摊摊手道:“他如今在开客栈,已经很久没有行医了。”
刘彻听云琅这样讲,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利用过此人打击过云氏,效果似乎还不错,脸上顿时浮起一丝笑意,对隋越道:“派人找他来。”
苏稚又准备说话,见丈夫瞪了她一眼,就闭上了嘴巴,乖乖的站在一边。
卫青剧烈的咳嗽声从帐幕里面传来,刘彻叹口气就离开了军帐。
痨病会过人的,所以,苏稚不允许别人靠近卫青。
跪在地上的一群庸医这时候也站了起来,对于苏稚咒骂他们,害他们差点没了脑袋,心中很是怨愤,又赖苏稚出言拯救他们,万般滋味在心头,想要说几句好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卫青病重,霍去病自然就成了皇帝卫军的大将军。
对于霍去病就任卫军大将军,没有人有意见,霍去病接到任命之后就叹一口气,披上铠甲上任。
云琅想揍苏稚!
回到自家的马车上之后,就看见了母慈子孝的一幕。
云哲坐在马车后边给苏稚用夹子捏核桃,苏稚翘着脚心安理得的躺在锦榻上接受云哲的伺候,两人话不多,都是家长里短的一些小话,只是笑意盈盈显得极为和睦。
苏稚见云琅上了马车,连忙道:“夫君,我今天说错话了,您别生气。”
有云哲在,云琅也就不好跟苏稚发脾气了。
接过儿子递来的核桃一边剥,一边道:“你害死你父亲了。”
苏稚无所谓的道:“我其实很想念我耶耶。”
“想念?我觉得你有些话不由衷啊。”
“是很想念,我很想当面问问我耶耶,将我母亲跟弟弟丢下,一个人逃命是个什么滋味!”
“所以你就跟陛下说你璇玑城才是天下医者的巅峰?”
“本来就是啊,只不过现在的璇玑城城主是我跟师姐,以后准备交给云哲。”
云哲摇头道:“我不要!”
苏稚转过身捧着云哲的脸蛋道:“傻孩子,你必须要接下来,医者这个行当只要你混成了最厉害的医者,对别人只能施恩,不可能结仇。
哪怕把人医死了,也可以说病人患的是必死之症,药石无救,反正满天下没有比你更高明的医者了,这句话也不能算错。
你想想啊,你将来成了家主,即便是不喜欢做官,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救一两个人,很快就能把自己的威望建立起来,别忘了,二娘跟你娘本身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医者,有我们给你背书,谁敢说我儿医术不好?
到了那个时候,我儿不但是永安侯世子,更是皇帝的女婿,还是璇玑城城主,出一次手,这需要别人拿多大的颜面来换呢?
很适合我儿恬静的性子,到时候只要你大师兄他们稍微帮你传几句话,我儿就是天底下最宅心仁厚的君子。”
云哲并不愿意上当,瞅着苏稚道:“可以交给云动,让他来做这个宅心仁厚的君子。”
苏稚大方的摆摆手道:“他是当弟弟的,所有事情要紧着你先来,你好了,云动他们也就好了。”
云哲知道苏稚将璇玑城看的很重,不论苏稚是不是诚心诚意的准备将璇玑城交给他,他都不准备接手。
如同二娘说的一样,学医需要漫长的时间,绝对不可能一蹴而就。
就寝的时候,云哲被云琅撵去了马车,自己跟苏稚住到帐篷里去了。
躺在行军床上,苏稚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敛去,叹息一声对云琅道:“京城里没法子活人了。”
云琅多少知道一些京城里的事情,就低声道:“刘据?”
苏稚摇摇头道:“母亲疯了,刘据监国,她控制皇家近卫,裁撤了很多官员,如今,偌大的关中,很多事情都是母亲一人决断。
司马迁,东方朔,应雪林,一干人想辞官不做都不成,全部来到咱家避难,唯恐得罪了母亲,被她一怒之下下狱。”
云琅并不惊讶,抱着苏稚软软的身子道:“刘据在做什么?”
“褚狼获得的消息并不好,说刘据正在逐渐向凉州渗透,玉门关守将已经更换了,换了一个叫做刘丹的皇族,阳关守将聂壹她换不掉,就把敦煌守将马老六换去了张掖做军司马。
凉州护羌校尉李敢坐镇酒泉,准备在那里修建一座城池,担心一旦玉门,阳关有失,他在酒泉郡还能建立第二道防线。
小光也离开石头城去了张掖郡,准备督造张掖郡到酒泉郡的驿站……”
听了苏稚的一番话,云琅重重的叹息一声。
这一切都是他跟曹襄放纵的结果。
他接到这些消息的时间远比留在长安的苏稚她们早,知道之后,不论是他还是曹襄都闭口不言,李敢更是只能被动的防御不能反击。
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才导致曹襄对长平几乎已经心灰意冷了。
皇帝自然也是知道这一切的,他就蹲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热闹,他不认为自己的姐姐会干出什么过份的事情来,即便是干的过份了,他也有无数的法子搬回来。
借力打力才是最轻松舒适的方式。
他喜欢看到这几家人狗咬狗。
苏稚把一肚子怨气都倒给云琅,然后就迅速进入了梦乡,这一路鞍马劳顿,耗费光了她的精力。
已经进入了泰山山区,明日就要抵达泰山最高峰脚下,营地里非常的安静。
山区里面已经很寒冷了,不断地有寒风从帐篷的缝隙里钻进来,将烛光吹得左摇右晃。
这种情况下,云氏的马灯很好用,却没有人用,这是很诡异的事情。
山里有风,头上的月光却非常的明亮,云琅躺在床上,也能隐约看到巡逻的军卒身影,刁斗上不时传来梆子声,与军卒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安稳。
在云琅的记忆中,长平是一个非常有城府的人,从来都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这一次,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一六三章泰山闲话
第一六三章泰山闲话
如果可能,云琅绝对不愿意跟长平起冲突。www.uu234.ccwww.uu234.cc
如果可能,他宁愿做一些让步,也不愿意跟长平起冲突。
大汉以孝治国,虽然不符合云琅的世界观,可是,这是大潮流,身在潮流中就只好随波逐流了。
在大汉国,没有了孝之名,干什么事情都是师出无名的。
当年七王之乱的时候,人家也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进行的,没有把罪名倒在皇帝头上。
这一次的事件,很可能是长平做的最后一次努力,最后一次为刘据发声。
如果效果好,刘据将会继续安稳的留在太子的位置上,并且清除掉了大部分隐患。
如果效果不好,最坏的结果就是长平一人倒霉罢了。
云琅甚至觉得,长平之所以对曹氏,云氏下手,目的恐怕也不是为了那点势力,应该有更深层的含义。
之所以会对曹氏,云氏下手,最大的可能性不是侵占,而是割裂!
自从知道长平对云氏下手之后,云琅就觉得长平这一次好像不想活了,是在安排后事。
尤其是发现卫青得了重病之后,云琅就彻底明白了长平的心思。
这个倔强的大汉长公主有了殉葬的想法!
云琅的脑子里在跑马,身边的苏稚却睡得如同小猪一般,打着轻快的小呼噜,只要丈夫在身边,天塌下来她也不会在乎的。
把苏稚缠在他腰上的腿拿下来归置好,云琅起身披上衣裳离开了帐篷。
夜深露重,秋蝉的声音低沉而哀怨。
曹襄的营地就在云氏营地的边上,即便是深夜那里也是灯火通明。
曹襄在默默地饮酒,七八个娇媚的歌姬在无声的跳舞,从她们被露水打湿的裙角来看,已经跳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见云琅过来了,曹襄丢给他一壶酒,云琅喝了一大口,坐在曹襄身边道:“放弃吧!”
曹襄抬起头,他的双眸被跳跃的火光映照的一片通红,瞳孔中甚至有两团火焰在跳动。
“我没有什么好失去的!祖宗的陵寝总要保全吧?”
“没人要你曹氏祖坟,你要是继续抵抗下去,母亲就会死的很快。
这一次,她是在用命逼你,你除了投降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走。”
曹襄嘲讽的道:“你放心,母亲是练武之人,我死掉了,她都会活的很好。”
“如果是自杀呢?”
曹襄笑道:“有人会自杀,唯独不会出现在母亲身上。”
“要是真的呢?”
曹襄瞅着云琅的眼睛道:“如果她真的准备这样做,我后退一步又如何?”
云琅一口气把黑陶罐子里面的酒喝光,把罐子丢到远处道:“她快要死了。
如果你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死,那就退让一步。”
“为了刘据?”曹襄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嘲讽之意。
“为了大司马……”
“母亲为什么不能为我付出这么多呢?我是她亲生的儿子,应该是她最亲近的人。”
听曹襄这样说,云琅无声的笑了一下,靠着曹襄坐了下来,拍着他的膝盖道:“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有一种毛病,叫做亲近伤害综合症?”
曹襄抽抽鼻子道:“是一种病吗?”
云琅点头道:“没错,是一种病,这种病主要表现在,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容易被她忽视。
她觉得自己最亲近的人,一定是最了解她,最理解她的人,所以啊,她就不在乎亲近之人的感受,反正你能理解是吧?”
曹襄点头道:“这种病我舅舅也有……唉,这是刘氏的遗传病症,无药可救是吧?”
“你舅舅可不是这种病的患者,他眼中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亲近之人,你可以把他看成是这座泰山,也可以把他看成一条大河,反正你不能把他看作是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姐姐要干什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依旧抱着手在一边看,在他眼中,放任自己的姐姐肆意胡为不管,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赐。
你如果再守着平阳县不愿意交出去,母亲在这段时间里犯下的错误就得不到赦免。
下场是什么你清楚。”
曹襄笑了一下,挥挥手,那些已经疲惫至极的歌姬们就迅速退下了。
没有这种默片一样的舞蹈打扰,云琅就把注意力放在噼里啪啦作响的火堆上,酒喝完了,就抱着膝盖来回摇晃,等待曹襄作出应答。
“不!”
曹襄把酒坛子丢进了火堆,原本平安燃烧的火堆一下子就冒起无数的火星,云琅不得不连连后退。
“平安县的事情也由我来做主!”
曹襄站起身子对云琅轻描淡写的道。
云琅道:“好啊,我只是说了一下我的想法,你要是有别的想法尽管去做,反正我们哥几个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既然有想法,做就是了。
不过啊,别伤害母亲!“
曹襄冷冰冰的道:“不伤害,了不起没了长公主头衔,没了公主名分,以后我养她就是了,权势,财物一样不缺。
你跟我舅舅的斗争失败了,那就换我来,我也想硬气一次!”
“穿软甲去!”
曹襄瞪着云琅道:“这不好笑。”
云琅摊开手道:“我没有开玩笑,我之所以没有挨揍,是因为我怂了,但愿你能撑到底。”
“我已经长大了,他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待我。”
“你可能对你舅舅的看法出现了误差,他才不在乎你的想法呢,对他来说,我们是他的晚辈,不会给你脸面的。”
“总要试试……”
云琅笑了,拍拍曹襄的肩膀道:“前两天我这么说的时候你还在笑话我,今天我是不是也可以笑话你?”
曹襄认真的摇摇头道:“你忘记了我们兄弟也不是弱者,我们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云琅笑了,抱了一下可怜的曹襄,就会去睡觉了,天寒地冻的,抱着温香软玉的苏稚要比跟曹襄一起喝冷风要好的多。
天亮之后,大队人马继续沿着山涧前行,泰山周边的山都不是很高大,只是长满了青松翠柏,古意盎然。
不时地有虎啸从山林里传来,却看不见老虎的影子,能听见猿啼,一样看不见猿猴的模样。
不论是虎啸,还是猿啼,都是对入侵者发出的警告。
刘彻自喻为龙,自然不在意什么老虎跟猴子,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在山涧穿行,只苦了霍去病。
秋日的泰山上满是落叶,加上连续十余天曝晒,只要有心人在山里放一把火,皇帝的这支队伍就会变成博望坡上的曹仁,赤壁之地的曹操。
所以,他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沿着两边的山脊搜索前进。
不大功夫,老虎的虎啸听不见了,猿啼也迅速的消失了,霍去病骑着乌骓马守在皇帝銮驾边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趴在车窗上的皇帝聊天。
“如果此时我们遇到火攻,你怎么办?”
“迅速切割出一片空地,在水源地边上为陛下营造营寨,等火势变小。”
“如果没有水源地呢?”
“立即屠杀队伍中的无用之牲畜,用它们的血为陛下浇灌出一片湿润之地。”
“如果这把火是云琅放的呢?”
“陛下,云琅就在您的车驾后边……”
“朕是说假如。”
“假如是云琅放的火,我们没有人能活着出山。”
“为什么?”
“云琅作战从不以勇猛为先,他总是在计算得失,如果胜算不超过八成,他就不会做任何冒险的举动。
而且,云琅军中有一种东西叫做猛火油,这东西用水扑不灭,只会助长火势。”
刘彻回头瞅瞅乖巧的坐在銮驾角落里的云哲道:“你怕不怕被你耶耶烧死?”
云哲摇摇头道:“我耶耶不会烧死我的。”
刘彻笑道:“你这孩子真是无趣,朕是说假如。”
云哲认真的回答道:“如果我耶耶一定要举火烧山,他一定会给安排好一条逃生之路的。
陛下可以跟着走出火场!”
第一六四章赌不赌?
第一六四章赌不赌?
刘彻大笑,捏捏云哲的脸蛋道:“好,到时候你给朕带路!走出火场。UU小说www.uu234.cc”
结束闲聊之后,刘彻就命令绣衣使者拿下泰山郡郡守张弛,让绣衣使者问问张弛,为何要将他的皇帝陷于危险之境。
绣衣使者问话一般都能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半个时辰之后,张弛就跟一桩谋反罪名联系在了一起,当场被砍了脑袋,绣衣使者还不满足,派快马去泰安城捉拿张弛的家小。
张弛被皇帝以谋逆的罪名砍头,却没有人知道张弛到底是跟谁合谋准备弄死皇帝,仅仅一个小小的泰山郡郡守还没有这种胆量。
张弛的脑袋被插在一根木棍上,就放置在路边,每一个勋贵都看清楚了张弛那个可怜的脑袋。
云琅探手取掉张弛头发上沾染的草根,对曹襄道:“你不准备找陛下讲道理了?”
曹襄抽抽鼻子道:“我担心只要我去找陛下讲道理,幕后指使张弛谋逆的人就会变成平阳侯府。
这人死的真冤枉。”
云琅摇头道:“他一点都不冤枉,三年前,陛下就准备封禅泰山,专门派张弛来担任泰山郡郡守,最重要的一项职责就是为陛下封禅泰山做准备。
现在,你看看这一路上我走过的路,可有一处能让人舒心的?
昨晚我们居住的地方应该有行宫的,结果呢,我们住在野地里,我儿子说陛下居住的行宫也潮湿不堪,甚至有虫蚁爬行,这种状况下,他不死谁死?
陛下这人不愿意浪费,所以砍了张弛的脑袋,顺便敲打一下你这种总想跟陛下讲道理的人,现在看来啊,效果还是不错的。
至少,你现在没胆子跟陛下讲道理了。”
“我是在为母亲考虑!才不去找陛下的。”
曹襄很认真的回答道。
云琅欣慰的拍拍曹襄的后背道:“果然没看错你,你是一个很孝顺的儿子。”
曹襄苦笑一声道:“在陛下治下,不孝顺都不成啊。”
云琅没有笑话曹襄,他知道曹襄昨晚聚集起来的勇气一瞬间就被张弛死亡之后狰狞的面容给打消掉了。
他自己的心底里也有一股无力的感觉在蔓延。
生杀大权在皇帝……
彩石溪到了,泰山也就近在眼前了,高大的山峰挡住了人们的视线,站在泰山主峰脚下,望之而弥高。
无数股泉水在彩石溪汇集,让一条小溪变成了一条水量充沛的小河,翻滚着白浪向山下奔涌而去。
董仲舒被奴军抬着率先朝山上走去,他要在山上停留三天,准备好一切封禅所需之后,皇帝才会登上泰山,举行大典。
在这三天里,皇帝必须饿三天,每日只进一些清水,还要洗六遍澡,把身体彻底弄干净之后,才会登上泰山。
“耶耶,陛下要我陪他一起熏香沐浴断食。”
云哲非常的委屈,他又不是皇帝,干嘛要饿三天?
“还有谁陪陛下一起熏香沐浴,节食?”
“皇后,还有隋越跟钟离远。”
“哦,不要紧,耶耶帮你想办法,对了,儿子,流食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牛肉粥!”
“这个不成,牛肉粥凉了之后就不好喝了。”
“牛乳加糖霜如何?”
“吃不饱!”
“实在是饿了,就吃一点压缩军粮。”
“不准带军粮进入内殿。”
“谁说让你带军粮了,耶耶只是让你带几本书进去,这三天你总要看书不是吗?”
云哲听了耶耶的话,愁容尽去,拉着云琅的袖子道:“我要吃牛肉味的书。”
“放心,这些书本一定会非常美味,不仅仅有牛肉味的,还有各种果子味道的,不过啊,你一定要记住,只能在一个人的吃。”
“我记住了,耶耶,一个人吃!”
云氏的厨娘有很好的刀工,云氏的裁缝也有很好的手艺,于是,一个晚上之后,云哲就有了六本厚厚的书,以及一个可以穿在身上的牛皮背心,背心上有一根竹管,只要低头,云哲就能从牛皮背心里吸出散发着浓香的牛乳。
每日里有宦官把换洗衣裳送出来,把干净衣衫送进去的时候,云哲就有喝不完的新鲜牛乳。
皇帝要沐浴,勋贵大臣们也要这样做,所有人都必须向昊天大帝献上自己的敬意。
云琅目送儿子进了皇帝行宫,在鸿胪寺的引导下,也进入了勋贵们的沐浴之地。
连续三日,行宫中不许有烟火……
封禅大典对于云琅来说,不过是一场很大的热闹。
他相信这场热闹会很大,一定不会进行的如同皇帝设想的那般顺利。
曹襄正在沐浴,不过,他头上的竹管里流出来的不是水,而是散发着浓烈酒气的酒水。
所以,他坐在竹管下边,只要张开嘴,就能喝到美酒。
在他的面前,还摆着卤肉,风鸡,点心,各色菜肴,只是冷冰冰的不见半点热气。
“昊天在上,也不能不让他的子民吃饭是吧?”
“谁定下三天不准吃饭的规矩?”
“董仲舒!”
曹襄狠狠地撕咬了一口鸡腿,恶狠狠地回答。
“有人遵守吗?”
云琅也取过一只鸡翅膀大吃了起来。
“估计只有董仲舒自己。”
云琅叹口气道:“不规范啊。”
曹襄道:“第一次嘛,可以理解,始皇帝来泰山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的规矩。”
“刚刚去看了大司马,精神好了一些,你不去看看吗?”
云琅想了一下,还是把自己来找曹襄的目的说了。
曹襄摇摇头道:“我在沐浴熏香呢……”
“大司马没有错!”
曹襄似乎很不愿意听云琅说这些,抬头又对着竹管子喝了一口酒,继续吃肉。
云琅不好再说些什么,从竹管子上接了一杯酒,陪着曹襄喝了起来。
卫青喝了一口米粥之后,就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再吃了。
“多吃一些,您的身体很虚弱。”
苏稚把饭碗递给了卫青。
卫青接过粥碗却不喝,一个劲的瞅着窗外的青山绿水发愣。
“我夫君刚刚说了,您不必担心,不会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
卫青低头看着粥碗道:“为人臣子不忠,为人丈夫无爱,为人父者不恤,这么多年以来,某家一心为国,只想回报陛下的知遇之恩,谁料想到了功成名就的时候,却屡屡犯禁。
一生坚持尽付东流水。
就连大祭祀之日,也违背了规矩,呵呵,苏稚,你去吧,我想休憩一下。”
苏稚没有动弹,瞅着卫青笑嘻嘻的道:“别人都在享用酒肉,伯伯却独自饥寒,这才是最大的不公。”
卫青笑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给你母亲的信发出了吗?”
苏稚笑道:“我们随陛下封禅完毕之后就要回去了,就不劳动母亲千里奔波了。”
卫青放下粥碗摇摇头道:“趁着我还没死,她还是来这里的好,有些话当面跟陛下说清楚,远比在长安自作主张的好。”
苏稚笑道:“您不一定会死。”
卫青笑道:“痨病还有活路?”
苏稚道:“医家还有最后的手段!”
卫青摆摆手道:“莫要耽搁了事情,如果有法子,你们早就在我身上施展了。
莫要哄我,你伯伯即便是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苏稚正色道:“有一半的机会您博不博?”
卫青奇怪的道:“一半的机会为什么不博一下,你伯伯已经是必死之人了。”
苏稚叹口气道:“如果您赢了,就会痊愈,如果您输了,就会立刻毙命,连剩余的时间都没了。”
卫青皱起了眉头……
“你觉得我应不应该赌?”
“现在不赌,等您的病症严重到拖不下去的时候再赌,那时候最划算!”
卫青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对守在身边的儿子卫伉道:“写信给你母亲,告诉她你耶耶还有一半的可能会继续活下去,问她吗,赌不赌!”
第一六五章烂摊子不妨再烂一点
第一六五章烂摊子不妨再烂一点
“你父亲如何把牛肉弄成这样薄薄的书页的?”
刘彻从一本《论语》上撕下来一页书,放进嘴里吃了一会,觉得味道不错,就问云哲。UU小说www.uu234.cc
“我耶耶把牛肉搅碎,蒸熟,然后用木板把牛肉压成薄饼,烘干之后裁剪,就成了书本模样的吃食。
陛下,您尝尝这本,里面添加了红枣跟果子水,味道更好。”
云哲将一本《春秋》拿给了刘彻。
刘彻丢掉书皮,撕下一页书吃了一口道:“论到庖厨之道,你父亲堪称天下第一。”
已经饿了一天一夜的隋越陪着笑脸道:“也只有永安侯才有这种小心思。”
刘彻笑道:“人活着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吃!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吃才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人想做大事,首先就要供养这具身体,只有把身体供养好了,才能承载大志向。
所以啊,吃是人之根本,半点马虎不得。
隋越,你也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爬山!”
隋越之前已经吃了云哲带来的食物,此时听皇帝这样说,腹中的饥火难耐,小心的从《论语》上撕下来两页,揉成一团之后一口吞下。
云哲从袋子里又拿出一本《算经》对皇帝道:“可以拿给皇后陛下么?”
刘彻摇摇头道:“你拿去,皇后也不会吃的,她想用最虔诚的一颗心为自己的儿子祈福,唉……
告诉你耶耶,明日准备一些酒!”
刘彻不喜欢喝牛乳。
吃独食这种事情对自幼孤苦的云琅来说是一种本能,对从小就衣食无忧的云哲来说就很难做到了。
当他听到刘彻的肚子开始咕噜噜作响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食物奉献了出来。
对他而言这是很自然的一个举动,一个人肚子饿了,就该吃饭,不论他是不是皇帝。
这一幕看在刘彻眼中,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食物之所以做成书的模样,牛乳之所以会装在牛皮小衣里,所有的伪装防备的对象就是他刘彻!
当那个孩子将书本拿来,解下牛皮小衣说这些都是食物并且邀请他吃的时候,刘彻发现自己心跳的厉害,眼眶都有些发红。
一向心如铁石的刘彻,第一次有了奇怪的妒忌心理。
坐拥天下的他第一次发现帝王并不是全世界最幸福,最强大的人。
后半夜的更鼓声传来,刘彻叹了口气对隋越道:“很好地孩子。”
隋越低声道:“带吃食进来,恐对神灵不敬。”
刘彻轻笑一声道:“心香一瓣,是进贡神灵最好的贡品。”
说罢,就闭上眼睛,跪坐在空旷的大殿里,一言不发。
隋越也就跟着跪坐在角落里的蒲团上,笑着闭上了眼睛。
他以前很是为云氏担心,现在看没有什么必要了,就算云琅倒霉了,云哲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既然云哲没有问题,云氏哪里会有什么灾难。
而云琅这人根本就是一个喜欢钻营的泥鳅,这种占尽天下便宜的人,不倒霉,就连泰山上的神灵都看不过眼。
人只要吃亏之后,心中就会有巨大的不平之感。
曹襄现在就是这个模样。
泰山太冷,张弛的脑袋还没有开始腐烂,他就不敢跟自己的皇帝舅舅直言争论。
可是呢,让他安安静静的吃哑巴亏,心头的怒火又无处发泄,于是,在午时勋贵们聚会的时候,他无意中将自己准备把曹氏的平阳县,云氏的永安县,霍氏的邓州的治权交给丞相府的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扫视一遍周边的诸侯王一眼,非常的得意,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郡县制必须推行天下,而且是顺者生,逆者死,希望诸侯王能够向他学习,把自己的封国也献给皇帝。
眼看着诸侯王们如同锅底一般的脸色,曹襄顿时觉得自己通体舒泰。
失去平阳县的痛苦,也减轻了不少。
所以,在跟云琅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胃口大开,不仅仅吃了一大碗面条,还啃了半只羊腿。
“陛下之所以不辞辛劳的来到泰山,就是为了昭告天下,大汉国已经金瓯无缺,完成了最终的大一统,除过宣告自己的功绩之外,陛下想做的就是推行郡县制,直到所有封国,封地全部纳入大汉朝廷管辖。
你这么来一句,会让那些诸侯王怎么想?”
曹襄咬了一口梨子毫不在乎的道:“我舅舅能推行下去,是他的本事,推行不下去了,我们依旧过自己的好日子。
我阻拦不住,还不允许我赞成一下,给我舅舅当一个先锋?”
云琅点点头,觉得曹襄的行为很符合一个勋贵的基本状态。
云琅自己也承认,勋贵们就没有一个好的,不干涉自己利益的时候跟谁都是最好的朋友,一旦牵涉到自己的利益,就丑态百出了。
不要说曹襄,他也是一样。
明知道刘彻的行为是真正的大一统行为,为后世统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为后世民族大融合起到了真正的承前启后的作用,他一样觉得很别扭。
对错在利益面前一般都没有什么重要性。
所以,云琅很是钦佩历史上的改革者,他们是真正无畏的人,每一次改革,基本上都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他们用自己的汗水,乃至鲜血在努力的推进了中华社会的进程。
“说了那些话,也就是发泄一下不满,其实呢,屁用不顶,我们兄弟都扛不住的事情,指望那些被陛下豢养了多年的猪?
诸侯王如今只有活着的权力,其余的权力都被陛下派去的封国官员掌控了,诸侯王想要调动一百个甲士都要我舅舅同意,这种情况下,他们还造个屁的反。
最多去祖庙对着太祖高皇帝的灵位哭诉一番。
这些年,我舅舅算是真正的坐稳了皇位,你去民间打听打听,百姓们过上好日子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
人家可不知道办了无数好事的银行是你云琅的手笔,不知道遍布天下的医馆,药铺是你云琅率先发起的,不知道每一亭都必须有一座学堂的国策是你云琅挣来的,更不知道他们如今种进地里的好庄稼是你云琅自己一点点收集,培育的。
人家只会念叨我舅舅的好,只知道是我舅舅跟阿娇这夫妻两拿他们用来盖宫殿的钱给百姓办了无数好事。
更只会念叨是我舅舅把赋税降到了文皇帝时期的规模。
他们早就忘记了,赋税是我舅舅一点点加上去的这个事实,只知道我舅舅拿他们的钱粮打跑了匈奴,打服气周边无数的蛮族……是应该的。
我们在其中的贡献其实就是一个屁!
这些年啊,不论我们愿意不愿意,已经把我舅舅送上了神坛,他老人家现在就是神。
就因为如此,他老人家现在看所有人,就像神灵看蝼蚁一般,根本就不管我们的想法。”
对于曹襄现在的状态,云琅很是欣慰,史书上,刘彻在年老之后才逐渐变得昏聩了。
壮年的刘彻,在他目光看盯着自己的江山的时候,他很少做出不合时宜的改革。
不论是云氏还是别的人,想要干点什么不符合刘彻心愿的事情,至少要等到他只把目光盯在后宫美人儿的身上的时候。
曹襄吃完了梨子,心情又变得很好了,拍拍云琅的膝盖道:“苏稚很不错啊,用我亚父的命逼迫母亲来泰山,这一手太高明了,是你出的主意吗?”
云琅摇头道:“不是的,是大司马自己的想法!”
曹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重重的挥挥拳头道:“这一次,该母亲为难了。”
第一六五章长平的决断
第一六五章长平的决断
长安,长公主府。www.uu234.ccwww.uu234.cc
长平撩一下披散的长发,一缕斑白的头发顽固的落在她的胸前,平日里对自己容颜极为爱惜的长平,此时看到白发却如同没有看见一般,再一次将这一缕碍事的长发丢到脑后。
桌案上摆满了文书,她刚刚看完了一卷,提笔批阅之后就放在一边。
窗外落叶飘飘,北雁南飞,长平没有功夫伤春悲秋,打开另外一份文书看了一眼,呆滞了片刻,叹口气,终于还是提笔做了批阅,这一次,没有将文书丢在一边,而是重新打开细细的审阅。
年迈的宫女换掉了早就冰凉的茶水,见长平没有休息的意思,犹豫片刻就低声道:“公主,您该吃饭了。”
眼前的宫女伺候了长平一辈子,不论长平年纪多大,长平永远都是她的公主。
长平低声答应一声,将文书放在桌案左侧,满含嘲弄之意的对老宫女道:“这一次,恨我的恐怕不仅仅是阿襄,阿琅也会恨我的。”
老宫女低声道:“公主,您只有这两位小郎君,为何不回护一下他们呢?”
长平道:“他们不用回护,他们自己足够强大。”
“这样对两位小郎君不公平!”
“他们两个都是皇族,如果他们都觉得这个世道对他们不公平,那么,大汉国的百姓该如何活下去?”
老宫女见长平的一张脸如同冰封一般冷峻,就叹口气,将长平拖起来,希望她能丢下手里的事情去院子里走走。
打开大门,秋风卷着黄叶涌进大门,长平没有理会挂在衣裙上的黄叶,张开手,想要捉住一片黄叶,黄叶却绕开了她探出去的手钻进了房间终不可得,只好遗憾的叹息道:“原来已经到秋天了。”
“上午的时候,最后一队大雁飞走了,公主想要猎雁,就要等明年了。”
老宫女伺候了长平一辈子,自然知晓自己的主人的喜好,看了她一辈子,也心疼了她一辈子。
一个女子活的倔强,活的刚烈,就会活的艰难。
猎雁是长平最大的爱好,每到秋日,她都会带上自己的强弓,骑上最快的马,追逐着大雁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唯有今年,公主似乎忘记了大雁……
离开了长平侯府搬回长公主府之后,公主就很少说话,脸上也不见欢颜。
老宫女是个很笨的女子,从小时候就笨,活了一辈子也没有活明白,她只知道伺候她的公主。
很多时候,老宫女都在为公主惋惜,司马大将军多好的一个人啊,他在的时候,公主脸上从来不缺少笑容,那时候,两位小郎君也经常来,虽然公主总是你喜欢捏两位小郎君的手捏的他们支里哇啦的叫唤,府邸里却总是不缺少笑声,哪里像现在,府中人人端着小心,活泼不得。
长平踩着落叶在花园里漫步,老宫女亦步亦趋。
“以后可能只有你陪着我过活了。”
在一株树叶落尽的槐树下,长平停下脚步,扶着这棵老槐树对老宫女道。
“不会的,小郎君会来,小小郎君也会来,大将军也会回来。”
“阿襄在恨我,我能感受得到,阿琅也在怨我,我也能感受得到。
至于大将军,我等他回来。“
愚蠢的老宫女不明白公主为什么会这么说,阿襄小郎君最是大方,平日里只要过来,家里的仆役们就能收到大笔的赏赐。
阿琅小郎君带来的礼物最是精美不过,不论是吃食,还是用具,或者是首饰,都精美的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自从卫青离开长安之后,长平就不太喜欢看外面的世界了,不论外边的风景多美,她宁愿留在黑暗的房间里。
槐树的叶子落得很早,只有在四月的时候枝头挂满槐花的时候这棵树才有短暂的活力。
“陛下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封禅泰山了吧?”
长平低声问老宫女,不等老宫女回答,她自己又道:“应该已经结束了,就是不知道陛下的愿望达成了没有。”
老宫女一声不吭,她知道公主没有问她。
“您的头发白了……”
两人长久的不说话,气氛很是不好,老宫女就找了一个新的话题。
“我已经老了。”
老宫女摆弄一下自己的头发道:“我的头发还没有白呢。”
长平瞅一眼老宫女乌黑的头发苦笑一声,这个老奴一辈子都活的没心没肺,再过十年,她的头发也不会发白。
长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把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子留在身边几十年。
这些年她更换过很多宫女,唯有她,从未离开过,长平很担心,一旦自己死了,这个傻子会过的很苦……
老宫女的头发乌黑而柔顺,握在手中有很大的一把。
长平从头上取下梳子,就站在槐树下给这个陪伴了自己一生的宫女梳头。
“启禀公主,大将军府有信使来了。”
管事站的远远地向长平禀报。
长平抬头看看天空,并没有停手,熟练地给老宫女挽了一个胡女的发髻,又把一枚簪子插进头发固定好,端详一下发式,觉得很满意,这才问管事:“戴孝来的?”
管事吃了一惊,连忙道:“没有,信使说带来了大将军的亲笔信。”
长平平静的面容终于起了一丝波澜,连忙道:“快让他进来。”
守候在门外的信连忙进来,走到长平身边就单膝跪地将一个密封的木盒呈递给了老宫女。
木盒子抱在老宫女的怀里,长平并没有着急打开,而是问信使:“大将军身体安康吗?”
信使连忙道:“不太平,太医正苏稚判断为肺痨。”
长平对这个结果并不吃惊,继续问道:“现在是苏稚在给大将军诊病吗?”
信使道:“正是。”
“有什么好结果吗?”
信使也是卫青的贴身侍从,闻言悲伤的摇摇头道:“不见起色。”
长平挥挥手示意信使退下,带着老宫女重新回到了房间。
老宫女关上门,将木盒子放在桌案上,长平久久的看着木盒没有打开的心思。
“你觉得木盒子里的信上写着什么?”
长平再次问老宫女。
老宫女笑道:“一定是大将军思念公主了。”
长平脸上戴着笑意道:“不久之后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短时间的分别算不得什么。”
老宫女笑眯眯的道:“打开看看,说不定里面写满了情话。”
一坨嫣红浮上长平惨白的面颊,她抚摸着木盒子笑道:“那是一个木头人,从不知温柔为何物。”
说着话,就撕开封条,从盒子里取出一封信,打开来看了一眼,安静的长平立刻就站立了起来,一瞬间就从一个哀怨的妇人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大汉长公主。
“来人!”
大门打开,两个壮硕如山的靠山妇就俯首听命。
“备马,备快马!我们即刻启程,去泰山!”
靠山妇领命而去,长平对老宫女道:“更衣,劲装!”
老宫女瞪大了眼珠子不明白公主为何要骑马去泰山,一边向外走一边愁苦的道:“奴婢骑不了马。”
长平冷哼一声道:“不带你这个废物!”
等长平更衣完毕,长公主府的銮驾车马已经准备好了。
长平断然下令道:“不带銮驾,全员快马,董成先行,一路上准备好驿站,更换的马匹,这一路上人不卸甲,马不停步,日夜兼程!”
长公主府侍卫首领董成率领一彪人马立刻离开,一柱香之后,身着劲装的长平公主也离开了长安城。
刘据接到长平离开长安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禀报这个消息的人是郭解。
“我舅舅病发了?”
刘据皱着眉头问郭解,长平离开之后,很多事情就必须他亲自处理,刘据觉得这样做一点都不好。
“微臣不知,不过,据微臣所知,一个时辰前有司马大将军的信使进入了长公主府,半个时辰前,长公主一身戎装离开了长安。”
“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吗?”
郭解摇摇头道:“没有。”
刘据叹息一声道:“我舅舅这病发的不是时候啊。”
第一六七章泰山上(上一章章节名错误)
第一六七章泰山上(上一章章节名错误)
云琅用力的裹紧了裘衣,即便是这样,寒风依旧刺骨,不得不站起来来回的跺着脚走路。www.uu234.ccUU小说
“张弛这狗日的就该千刀万剐!”
曹襄抹一把鼻涕,狠狠地骂道。
泰山脚下虽然寒冷,有帐篷,马车遮寒,加上有酒肉补充热量,寒冷的天气对一群勋贵的影响不是很大。
可是,上到山顶之后,云琅曹襄才知晓,泰山郡郡守张弛修建的泰山山顶行宫小的可怜,皇帝与一干诸侯王住进去之后就把行宫塞得满满当当,他们这种关内侯,在山脚下自然是尊贵人,来到山顶上之后才发现,这天底下比他们尊贵的人还有好多。
尤其是他们还年轻,更要礼让一下那些老家伙,一来二去,两位年轻的大汉侯爵,就只能住在单薄的帐篷里,寒风一吹,冰寒入骨。
凡是能得到允许来到山顶的人,基本上没有可以让他们轻易使唤的人。
山底下的家将们,即便是想送东西上来,被董仲舒为首的一群文官斥退了。
董仲舒固执的认为,大汉天下还不富裕,前来封禅泰山的贵人们应该克己奉公,忍耐三天,过上三天苦日子也就下山了,在泰山之上,在众神关注之地,吃苦就意味着虔诚。
“董仲舒这老狗是故意的,他三天前就已经上山了,这里的状况这个老狗瞒的死死的,就是准备给我们兄弟一个下马威,还是去病好,这次身为陛下的执戟武士时时刻刻守在陛下身边,不用跟我们兄弟一起挨冻受饿。
你说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派人上山看一遭?”
云琅将裘衣往上拉一拉,遮住耳朵,瞅着岩石上的白霜道:“你敢派?”
曹襄点点头道:“确实不敢,陛下也没有通知我们的想法,这三天的罪是挨定了。
你说我要是出钱,有没有人肯把他的裘衣给我们拿来捂脚?”
“不可能,如果你肯用你的权力来诱惑一定会有人愿意。”
“我傻吗?在我舅舅眼皮子底下给别人封官许愿,你嫌我活的太长了是吧?”
“你可以找一些机灵的,不用把话说透的那种。”
曹襄叹口气道:“这个时候他敢给,我也不敢要,除非用钱买。”
云琅哈哈一笑,被冷风一吹,打了一个激灵就来到了背风处。
单薄的帐篷根本就不足以阻挡山顶的寒风,还不如山上的乱石靠谱。
上山的勋贵们将怪石嶙峋的山顶挤得满满当当,为了不至于发生火烧连营的惨剧,山顶上还不许生火。
始皇帝在泰山上留下了六块石刻碑文,无一不是在宣扬他的功绩。
皇帝宣扬功德的口气都差不多,无非是“作治明法,诸产得宜,皆有法式”。
二来留下训诫子孙的文告,也无非是一些“顺承勿革,尊奉遗诏,永承望戒”一类的东西。
以前的时候,云琅在泰山上看到了始皇帝的无字碑,上面的字已经被风雨侵蚀的一个字都看不见了。
这让云琅大感遗憾,原以为自己这次可以看到内容了,结果四处寻找了之后,根本就没有这块碑!(玉皇顶上的无字碑据传说是秦始皇树立的,作者看过这块碑,不这样认为。)
司马迁倒是老老实实的站在寒风中,哆哆嗦嗦的将泰山上的碑文全部拓印了一遍,准备添加到他的书里面。
他因为官职低,之所以能上泰山,也只是因为他是史官的原因。
不过,他这个史官的前途没人看好,哪怕是董仲舒这种读书人也认为,他没几天活头了。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连一顶薄皮帐篷都没有分到。
如今,云琅跟曹襄两人将他们分到的两顶帐篷重叠在一起,三人挤在里面,司马迁才没有被泰山上的寒风冻死。
“陛下的碑文已经开始镌刻了。”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司马迁很是兴奋地对躲在帐篷里的云琅,曹襄道。
曹襄呻吟一声道:“董仲舒就不能提前镌刻好吗?”
司马迁正色道:“镌刻碑文,必须是在陛下祭天之后才能做的事情。否则就是对神灵的不敬。
等到碑刻完成之后,陛下才能真正进行封禅大典,你放心匠人镌刻的很快,一块碑文几十个工匠轮流动手,一天时间足够了。”
曹襄咬了一口干饼子,对东方朔道:“这一次不要犯傻了,把陛下写的好一些。”
司马迁也咬了一口**的饼子道:“我等着陛下的碑文出来再说,如果陛下的碑文中还有一些悔意,我自然是大书特书,如果没有,之说自己的功绩,某家自然秉笔直书。”
曹襄怒道:“你一定要借陛下的名头为你史家扬名是不是?”
司马迁鄙夷的看了曹襄一眼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云琅看着司马迁道:“你死了之后,你觉得还有多少史官愿意跟着去死?”
司马迁得意的举起手道:“五个!陛下不会一个接一个的把这五个人都杀光。”
曹襄冷笑道:“我舅舅会一次性把你们五个都杀了,这样,即便是传出去,我舅舅也只是杀了一次史官,不是五次!
不会给你们展现坚贞不屈的机会的,你们死光了,再找听话的史官就是了。”
司马迁大叫一声道:“怎么会这样?”
曹襄冷笑道:“我能想到的事情,你以为我舅舅想不到?这些年来,你看我舅舅杀人什么时候手软过。
你千万不要听董仲舒那些人骗你,死到临头的时候你会发现,没人帮你说话。”
司马迁知道曹襄说的是真正的肺腑之言,沉默良久之后惨然一笑,用力的吃了几口干饼子,低声道:“不知道的史书,我们可以只能根据传说来写,这是我最大的容忍度,我不会容忍我写的史书上连我亲眼看到的东西也扭曲。
平阳侯,我的《史记》中容不下太多的谬误。”
云琅摇头道:“我觉得陛下不可能用写书这样的罪名来处置你,很可能是给你罗织别的罪名。
毕竟,泰山封禅之后,陛下的名声如日中天,他不容许自己的好名声沾染半点尘埃。”
司马迁笑了,朝云琅跟曹襄拱拱手道:“无非是一条命而已,陛下想要,拿走便是。”
这样的对话其实已经进行了不止一两次,每一次谈话之后,司马迁就会对后果知道的更加清楚。
他的反击对于皇帝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充满了书生气。
傍晚的时候山风更大了,安置在泰山最高处的青铜巨鼎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只活羊被投进巨鼎之后,火焰更盛,刘彻拜倒在巨鼎之下,董仲舒呼唤神灵享受蒸尝的声音被山风带出去老远,他明明已经声嘶力竭的呐喊了,跪在上风位的众人却只能听到微弱的声音。
或许,天上的神灵真的能听到他的呐喊声也说不定。
在寒风中跪拜了半个时辰的云琅,曹襄,司马迁回到帐篷里的时候哆嗦的如同三只寒鸦。
一个毛茸茸的肉球跳弹着钻进了帐篷,云琅一把抱住暖和的儿子,将脸埋在他身上厚厚的裘皮里面……
“耶耶有肉包子!”
云哲从怀里掏出三枚刚刚出笼的肉包子,曹襄的眼珠子立刻就绿了。
一把夺过一枚包子却不吃,捧在手里呵着白气享受难得的热量。
云琅,司马迁有样学样,这个时候,任何有热度的东西对他们都有绝对的吸引力。
曹襄吸吸鼻涕冲着云哲道:“娘的……耶耶堂堂的一个关内侯,竟然为了一个包子心旌摇动,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第一六八章泰山对
第一六八章泰山对
封禅泰山在很大意义上是皇帝私人的事情。
不论是功高盖世的卫青,还是悍勇绝伦的霍去病,亦或是智计百出的云琅,在这个大前提下都沦落为背景。
皇帝忍饥挨饿是为了能够将自己的功业纯洁到最大化,云琅这群人忍饥挨饿就难免会有怨言。
其实,十月底的泰山上并没有寒冷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只是,这顿苦对于云琅他们来说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也就不愿意忍耐,不愿意坚持。
当年驱兵漠北的时候,那里的气候更加的严酷,生活更加的困顿,云琅也是一言不发的坚持下来了,包括锦衣玉食一辈子的曹襄,哪怕耳朵被冻的流黄色脓水也没有抱怨过一句。
所以说,人心是多变的。
皇帝在号称连续喝了四天清水之后,终究是要进食的,董仲舒亲自送来了一盒子食物,里面的食物很简单,一粥,一菜,一块米饼。
面色红润的皇帝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饥饿了四天的人,董仲舒不好指责皇帝,仅仅叹了口气道:“存乎一心啊。“
刘彻喝了一口米粥笑道:“孝道与天道如何论处?”
董仲舒道:“人道与天道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人若不知孝,与禽兽无异。”
刘彻笑道:“有稚子见朕饥肠如雷,明知犯禁却敬献出了自己的吃食,你让朕如何拒绝?”
董仲舒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拱手道:“稚子之心难得。”
刘彻朝行宫四角拱拱手对神灵表示了一下敬意,然后又道:“朕很享受这片稚子心,想来神灵也喜闻乐见。”
董仲舒笑道:“狐狸窝里长出一只茕茕白兔,岂不怪哉!”
刘彻很快吃完了很少的一点食物,点头道:“善良比聪明更难得,聪明是一种天赋,而善良是一种选择。
很多时候,我们遵循道德人性,不是因为我们自身能够坚守,而是因为诱惑不够大。
云氏子坚守云氏立场天经地义,只是,这孩子坚守的同时却能顾及到人性。顾及到他人的感受,这一点很难得。
这是一个他过得好,就希望全天下人都跟他过的一样好的孩子,董公,你可以收他为徒。”
董仲舒笑道:“已经在做了,这孩子也喜欢跟着老夫就学,只是,他自幼学的是西北理工的那一套,想要校正过来,恐怕很难。”
刘彻指着董仲舒大笑道:“这世上岂有轻易就能获得的大成就吗?
教云氏子一人,比董公教授千百孺子更有功效。
另外,朕对董公挖云琅的墙角持喜闻乐见之态。”
董仲舒见皇帝支持,便抱拳施礼道:“仁厚者当仁厚,狡诈者当狡诈,一阴一阳,相辅相成。
云琅此人狡诈到了极致,所以阴极阳生,他的长子便是天生的仁心宅厚之辈,这也是天道,且不可逆转。”
刘彻抚掌大笑道:“狡诈一句用的极好。”
董仲舒跟着大笑道:“云氏自云琅横空出世以来,面对重重阻碍,依旧成长为大汉国的顶级勋贵,不过而立之年,就凭借自己的双手双脚位居关内侯之位,卫将军之尊,能与之相比者不过霍去病一人而已。
而此人生性跳脱,原不能成大器,能走到今日,全凭天生了一副好脑壳。
见机不对即刻掉头,遇难而走不是君资本性,他往往又能另辟蹊径,短短十余年间,云氏已成参天大树,大地之下的根苗盘根错节,想要撼动难矣。”
刘彻笑道:“砍倒大树容易,挖掘根苗艰难,云氏子弟如今遍布天下,且一个个出类拔萃,砍倒云琅这棵大树,不出五年,又会有长出更多的大树。
所以说,云氏还只是一棵大树而已,西北理工才是大树的根苗。
董公,西北理工之说于发家致富一道上见效极快,于政务处理之道也颇有见地。
用之于虚则能名扬天下,用之于实则能光耀千秋。
朕知晓西北理工之道在对世人诱之以利,是在催发人之贪欲,驱动**不断求利,算不得一个安定天下的好法门。
可是呢,朕面对西北理工带来的利益,也不能漠然视之,遑论天下臣民了。
云氏之说,利在一时,害在千秋,此时有多大的利,将来就会有多大的害处。”
董仲舒拱手道:“利在千秋,利在千秋,陛下既然已经开始言利,就逃离不了利的陷阱。
昔日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
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
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
万取千矣,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
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
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刘彻闻言大笑道:“先生看如今天下可有能取我刘氏而代之的人家吗?”
董仲舒拱手都:“老臣看不见。”
刘彻有些的神情有些萧索,慢慢的站起身道:“朕也看不见,不仅仅是朕看不见,历代君王也看不见。
这如同人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房中,想要寻找隐藏起来的贼人一般,艰难啊。”
董仲舒道:“唯仁义而已,唯打开上进之门而已……唉……”
刘彻淡漠的道:“朕的马夫成了司马大将军,朕的仆童成了骠骑大将军,朕昔日看中的一个小子,如今也成了卫将军。
朕生在皇家,能接触到多少人呢,无非是勋贵子侄,以及一些仆役罢了。
能遇见的人朕都会积极使用,这些人实际上也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董公,这天下贤才果然如此多吗?以至于朕稍微使用一人,此人就能成就大业。”
董仲舒指着行宫外的天空道:“这是上天赐予的结果,天下人中蠢材占十之**,中等人才占十之一二,微末之处才是陛下简拔于微末的这些人。
不得不说,陛下乃是天命之子,行走坐卧自有风雷景从,龙虎襄助。
如今陛下身居神灵之乡,当敬仰神灵,供奉神灵,国之大事,在戎在祀,两者做好了,刘氏天下当长久绵长。”
刘彻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董仲舒的话,毕竟,他觉得自己看不清楚的事情,别人也看的不太清楚。
接下来两天不进食,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昔日云琅与李少君斗法,风雷大作,大雨倾盆,还有冰雹落下,李少君身死,死后肉身如皮革,刀剑不入,被长平用大火方才烧成灰烬,先生以为云琅此人倒底是人是鬼?”
董仲舒道:“李少君乃是妖人,活百年而容颜如同少年,他才是妖孽,李少君与云琅斗法一事老夫也知道一些。
陛下当时并没有告知云琅,事实上云琅自己也不知情,这种情况下李少君身死,不过是天罚的结果。
陛下与其询问云琅是不是妖人,不如多感谢一下神灵,毕竟,在神灵的眼中,容不下李少君这样的污秽之人!”
刘彻很是怀疑董仲舒说这些话的意图,不过,他还是礼貌的送走了董仲舒。
云哲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刘彻笑眯眯的问道:“敬献给神灵的百食,你耶耶吃了吗?”
云哲趴在地上回禀道:“我耶耶吃了,曹伯伯也吃了,司马先生也吃了。”
“你父亲不担心受到神灵的惩罚吗?”
云哲大咧咧的回答道:“我家中每年进贡给祖宗的贡品,最后全部进了我们的肚皮。”
第一六九章封禅书
第一六九章封禅书
“黄帝得土德,黄龙地见。www.uu234.ccwww.uu234.cc夏得木德,青龙止於郊,草木畅茂。殷得金德,银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乌之符。今秦变周,水德之时。昔秦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於是秦更命河曰“德水”,以冬十月为年首,色上黑,度以六为名,音上大吕,事统上法……
这便是始皇帝封禅泰山之时的祭文,某家不知道董仲舒是如何给陛下作祭文的,想必也脱离不开这个‘五德终始说’的范畴。
当年术士邹衍在大河(黄河)岸边向始皇帝敬献‘五德终始说’之后,大河便有黑龙现身,咆哮三声之后方才潜水离开。
某家以为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某家在关中查看过一些竹简残片,黑龙出水据说是始皇帝时期的事情,《秦书》上却将看见黑龙出水的人写作秦文公,上溯了整整五百年之久……以某家看来,此处存疑……”
司马迁一旦开始说起史书,就会侃侃而谈,意气风发的如同一只刚刚打过鸣的雄鸡。
指斥方遒的模样让曹襄看的悠然神往……
“五百年前,我家祖宗曾经猎过一头野猪,据说这头野猪身高三丈,腰围也是三丈,脑袋如同车轮,尾巴如同钢鞭,双眼如同灯笼,牙齿如同利剑……惯会喷火……平日里以憾山为乐,肚子饿了,就随便吃掉一个小国的百姓充饥……家祖大怒,持长戟,背长弓……”
曹襄滔滔不绝的为自己祖宗平添了一柱香的丰功伟绩,终于住嘴,擦一把嘴角的白沫,见云琅跟司马迁都在愣愣的看着他,就抬手示意司马迁继续说。
司马迁权当曹襄在放屁,整理一下思路继续道:“封禅解释有两种:一是在泰山上封土为坛以祭天,称为封。
在泰山下一处小山上清理出一块地面以祭地,称为禅。
合称封禅。
二是认为祭天的册文(符)要用银绳缠束,打结的地方封以金泥,加盖印玺,称为封。
不管是哪一种都没有要求陛下大张旗鼓靡费无数国帑来做这件事情。
泰山郡郡守张弛,仅仅是因为没有太看重这件事就被屠戮了全族,这是陛下的不仁。
当年始皇帝封禅泰山,无人知晓《周礼》对封禅的解释,所谓堆土为封,山东儒生就准备在泰山下堆一个土堆请始皇帝在土堆上宣告一下也就是了。
始皇帝对此极为不满,他认为,天下堆土那里及的上泰山这堆土呢,就开了我们来的时候走的那条车道,在泰山顶上作了‘封’,在泰山脚下的梁父山做了‘禅’。
陛下此次不仅仅要在泰山作‘封’,也要在泰山作‘禅’,意欲超越始皇帝,为新的天下第一人。
帝王心当常怀谦卑,不可骄傲自满,陛下如此做,就把自己的功业置于以往帝王之上,如果天下稍有变故,陛下恐怕会没了回旋了余地……”
云琅叹口气道:“司马先生,某家以为史官作史,重在真实,尔身为史官,只需如实记录便是,莫要将自己的论调加入史书。有的时候啊,一个人的做法,在当时看是不合适的,可是将目光放诸历史的长河中,却有无与伦比的意义。
你若做了太多了个人论断,恐会误导后世读史书之人。”
司马迁站起身,裹紧了身上的裘衣,朝云琅拱手道:“此事某家自有论断。”
说完话,就离开了帐篷,颇有些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味。
曹襄收起脸上玩味的笑意,淡淡的对云琅道:“此人已经疯魔了。”
云琅道:“人活着才有史书,人死了,就没了。”
曹襄笑道:“当年太祖高皇帝斩白蛇赋大风而后得天下,早就传为人间佳话。
太祖高皇帝斩杀白蛇之后,酒意发作,倒地酣睡,有老妇人托梦于太祖高皇帝曰:‘赤帝之子斩杀白帝之子也。’
太祖高皇帝将梦中所见之事告知伙伴,原本因为放走了戌卒而胆战心惊的伙伴们立刻变得雄心勃勃,回头就攻占了沛县,得三千子弟。
在秦军即将前来围剿之时,沛县又有’五星聚于东井’之祥瑞降世,军心大振!
太祖高皇帝宰杀牛马,以牛马之血涂抹于衣衫,涂抹于旗帜,祭祀了天地,以血色为火德,至此,汉兴!
司马迁明知泰山封禅是陛下凝聚人心的又一手段,区区靡费何足道哉,却对此大发厥词。
如果说,之前他书写陛下的不是之处,陛下或许会一笑置之,这一次,如果再对封禅大典说三道四,恐怕再无活命的机会。
他这样做,不是在揭陛下的短处,而是在掘大汉国的根苗。
阿琅,此事不可参与!
是死是活,就看司马自己的命数了。”
云琅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他想起了《史记》中著名的篇章《封禅书》。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的老师是这样分析《封禅书》的……《封禅书》的意义还在于,司马迁以愤懑之情,对汉代统治者,尤其是对汉武帝的滥祭淫祀,进行了委婉而充分的揭露和嘲笑,为后世治史者留下了光辉的典范!!!!!
想到这里,云琅忽然发现,在以前的历史中,汉武帝刘彻对司马迁仅仅施行了宫刑还可以出钱赎买……这是何等博大的胸怀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云琅走出帐篷,瞅着一个人背着手站在泰山之巅抒发胸怀的司马迁,真诚的为这个家伙祈祷,只希望刘彻这一次千万莫要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发生什么变故,千万,千万,只对司马迁施行宫刑,千万,千万……要可以用钱来赎买罪行!!!
钱,云琅的有的是,至于男性的象征,云琅也没有多余的……
刘彻提起一根很大的毛笔,在一张洁白的纸张上挥毫写下了大大的‘天下一统’四个字。
帮刘彻扯着纸张的云哲见皇帝写完了,立刻就用软麻布轻轻地吸走了纸张上过多的墨渍,与隋越一人扯着纸张的一角,将写好的条幅展开,让皇帝御览。
刘彻对自己的字很是满意,他说不出自己的字好在哪里,只是觉得看起来很舒坦。
想说两句感慨的话却无从说起,正准备让云哲跟隋越两人将条幅收起来,却听云哲在一边感慨道。
“我耶耶曾经说过,字体之美,隶书犹在金文之上,更不是秦篆所能比拟的。
我耶耶还说隶书的字里行间开阔,潇洒是一种开放的典型。可以在其中看到了字体以次递增的寻求解脱束缚的渴望。
与秦篆相比,隶书的开放和反拘束是毋庸置疑的。由秦篆的规行矩步、一毫不苟的恭谨变成了轻松活泼、流畅自如的抒泻,从此,字体便有了生命。
陛下,您的字已经有了生命,有看不尽的活泼之意。”
隋越惊恐的看着云哲,刘彻看云哲的眼神却更加的温柔……
“虽然是在恭维朕,不过,却不算过,朕也觉得这几个字有了活力,只是一时间说不出来。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眼力,不错,不错,看来朕这些时日的教导没有白费。
隋越,赏赐云哲珍珠一斗,白玉两方,哦,再加蜀锦十匹,黄金一百。”
隋越笑着将条幅放在桌案上,施礼答应一声就去准备皇帝赏赐了。
刘彻很自然的忘记了云哲口中那个令他厌恶的‘耶耶’。拉着云哲的手来到桌案前,指着上面的条幅道:“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有不足之处,我们参研一下。”
“陛下,弟子以为笔墨浓淡之处是不是还可以再讲究一下……如果能做到断而不绝,绝处有音,袅袅连连会更加的让人回味无穷……”
“说得对,为师也有此意,不过,这四个字是准备镌刻在石碑上永久保存的,为师以为,用浓墨重彩最能体现国朝的厚重千钧之意……你写的字娟秀有余,厚重不足,如果能做到为师这般举重若轻,就算大成……”
躲在帷幕后面准备禀报刘彻赏赐之物已经备好的隋越,听了这两人的对话,双膝不断地发软……此时此刻,他已经在心中暗暗发誓此后,宁愿得罪云琅,也万万不要得罪云哲。
第一七零章大事定了
第一七零章大事定了
得罪云琅最多会吃一点苦头,得罪云哲……自己很大概率会再次回到掖庭宫,而且永无出头之日!
这就是隋越这个皇帝最信任的宦官在这一刻得出的一个肯定的结论。UU小说www.uu234.cc
当云哲欢快的跑出行宫,向自己父亲炫耀这件事的时候,云琅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了。
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性格,他岂能不知道,这孩子从懂事起就憨厚,自己还以为这孩子将来一定会过很多苦日子的。
没有过人的机智却身居高位,不知道会引来多少饿狼的窥伺,这就是为何阿娇将蓝田许配云哲的时候,云琅没有任何阻挠拒绝的意思。
哪怕知道勋贵跟皇室结亲不是好事,为了这孩子的将来,他还是接受了蓝田。
并且将云氏最为人所诟病的西北理工全盘交给了更加聪慧的霍光。
将云氏最大的财源银行业一半交给了刘彻充当卖命钱,一半交给了张安世充当云氏的钱袋子。
还把自己培育的云氏爪牙分散到天下,防备有一天云氏倒霉了,这个善良的孩子还能富裕的带着全家活下去。
为了爱子的将来,云琅也算是操碎了心。
现在看来,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之前做的所有安排似乎都是白费了。
“儿子,你为什么会拜陛下当老师呢?”
云琅此时看着趴在自己怀里得意的向他炫耀的儿子,良久才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一句话。
“拜陛下当老师,以后我做学问的时候,不论是谁都只能求我,不能逼我。
最重要的是,不论我做出了什么样的结论,别人只能接受不能反驳!
我讨厌别人跟我争论学问!”
“我记得不久以前你还准备拜董仲舒为师来着。”
“我还是可以拜董公为师啊!”
云琅想了一下,就重重的在儿子的胖脸蛋上亲了一口,他觉得自己儿子已经把他未来的生活安排好了,而且安排的非常好,找不到半点瑕疵。
曹襄裹着厚厚的裘衣慢慢爬过来,凑到云琅身边道:“当利生的女儿今年已经两岁了,看模样是一个很有福气的孩子,贤良淑德一样不缺,你再看看我跟当利的模样就该知道,这孩子将来一定是一个美人胚子,我们是不是现在就给他们把亲事定下来?
不当正妻,就当一个平妻,如果你觉得当利的孩子地位不够,我让母亲出马,给她弄一个公主头衔你觉得怎么样?”
云琅惊恐的看着曹襄道:“你知道蓝田是个什么性子吧!”
曹襄嘿嘿笑道:“当利的女儿是蓝田的侄女,她不好对这个孩子下手的!”
“你还知道你女儿是蓝田的侄女?
说出这话,你不觉得难为情?”
云琅连忙把儿子推开,捉住曹襄伸向儿子的双手,他真的有些生气了。
曹襄笑道:“我们皇家不讲究这个。”
面对无耻的曹襄,云琅无言以对,只能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滚!”
曹襄哀伤的重新爬回自己的裘皮被窝,将全身埋在裘皮堆里恶狠狠地道:“回去就把曹信接回来自己教,我发现你偏心的厉害,好东西,好学问全给了自己儿子,一些不值钱的害人的学问给了我家曹信!”
云琅不理睬怨妇一般的曹襄,拉过笑嘻嘻的在一边看热闹的儿子道:“你把今天的事情完完整整的给耶耶说一遍,我们重新捋一下前因后果。”
云哲想了一下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父亲重新说了一遍。
不等云琅说话,把脑袋埋在别的官员献上来的裘皮堆里的曹襄幽幽的道:“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缺,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舅舅也是人,有时候心肠也会变软,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没有问题。”
云琅之所以要儿子把事情重新说一遍,就是说给曹襄听的,跟刘彻论感情这方面,超越曹襄的没几个。
现在,曹襄说没有问题,基本上这事就稳当了,不是皇帝的计谋,也没有什么陷阱,是一件真实的好事情。
这世上的事情,大多是有一得必有一失,云哲获得了皇帝彻底的信任,这是云氏的得,而司马迁将要遭受苦难,这是云氏的失。
得失平衡了,云琅心中的郁闷之气也就少了一些。
天下一统碑树立起来的时候,封禅大典也就进行的差不多了,云琅关注的就是这个天下一统碑,至于别的他觉得那是刘彻一个人的表演,还不好看。
巨大的石碑树立起来的时候,天公作美,漫天的彤云被狂风吹散,蓝蓝的天空终于出现了。
高空中狂风大作,彤云飞快的向东方飞去,站在泰山之顶,一种白云苍狗的沧桑感油然而生。
已经有了准备交出封地治权的曹襄,云琅早就痛苦过了,所以,当宰相赵周宣布天下间只能有一个声音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非常的平静,尽量在摊开身体,享受难得的阳光。
而那些诸侯王们,则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哀求皇帝莫要违反祖制,拿走他们最后的栖身地。
刘彻喜怒不形于色,仰天大笑一声,拍拍驮着碑文的神兽光溜溜的脑袋就离开了祭祀地。
诸侯王在这里只有两个侍从,没有军队,没有护卫,没有文臣,没有仆从,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赵周的声音在山顶上传的很远,宣读完毕皇帝的旨意之后,就有使者带着皇帝新认命的官员,直奔诸侯王的属地。
这个时候,诸侯王依旧被困在泰山上,等他们再次回到属地之后就会发现,他们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封国的控制权,沦为刘彻豢养的牲畜。
出乎司马迁意外的事情出现了,皇帝在泰山上完成了‘封’,却没有将‘禅’在泰山进行下去。
由此可以看出,刘彻此次泰山封禅,最大的目的并不在于夸功,而在夺权。
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有目的的,并非为了祭祀而祭祀,更不是为了夸功而祭祀。
举行‘禅’礼的地方依旧是泰山脚下的梁父山。
云琅不觉得刘彻对这座山有什么特殊的兴趣,只不过从泰山上下来,人困马乏,休憩之后再去梁父山继续‘禅’礼,会把诸侯王以及有封地的勋贵们留在他身边,好让负责推行郡县制的官员多一些时间完成重任。
从泰山上下来,众人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董仲舒的禁令已然失效。
皇帝不仅仅给参与封禅大典的官员们赏赐了很多礼物,还供应了精美的食物,以及美酒。
失去了封地的王侯们,抱着皇帝赏赐的礼物并没有什么好心情,皇帝用这点微不足道的赏赐夺走了属于他们的封地。
云琅得到的赏赐很多,粗略算计一下,大约等于永安县十年的赋税。
这些补偿云琅还是满意的,毕竟,他当年被第一家公司开革出门的时候,只给补偿了三个月的工资……
曹襄得到的更多,怨气也是三人中最重的……
只有云哲得到的赏赐是真正意义上的赏赐,就数量而言,给云琅的补偿还不如云哲的赏赐多。
泰山脚下有无数的红枫,在叶子即将落下的时候,红枫叶子终于变成了血红色,漫山遍野的铺展开来,如同火焰一般。
“这都是我们的血啊。”
曹襄悲伤地哀鸣一声。
云琅却笑了,搀扶着悲伤地想要满地打滚的曹襄道:“一个新的纪元又要开启了。
从今往后,大汉国与以往的大汉国会有很大的不同,你会看见一个前进的大汉国的。”
曹襄有气无力的道:“这是吸饱了曹氏鲜血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