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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汉乡txt下载     汉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可怜的云琅

    第四十三章可怜的云琅

    云哲跟蓝田的婚事,是大汉国这个秋天里最重要的一件事。

    皇帝下达了赦免令,于是,除过大逆之罪,余者都在赦免之列。

    如今的大汉国,想找出一个真正的大逆不道之人很难。

    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

    为妖恶言,大逆不道。

    离经叛道,罪大恶极,犯上作乱,死有余辜,罪孽深重为大逆不道的另外几种解释。

    而危害君父、宗庙、宫阙等罪行是为大逆!

    违反伦理道德要求的悖逆行为,都可以称为“不道“或“无道“。

    按照这个标准,就云琅所知,这些被放出来的人其实没有一个应该被放出来,全部应该执行大辟之刑。

    包括他跟曹襄这两个看似无辜的人。

    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

    水至清则无鱼,只有泥沙俱下的时候,水中才会隐约看到大鱼游动时掀起的波澜。

    有时候,云琅非常的同情刘彻,他就像是一位挥舞着大棒的巨人,在自己的房子里用大棒敲打蚊子……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砸烂自己的家当。

    司马迁不知为何没有放出来,依旧关在监狱中,王温舒对他不闻不问,没有继续盘问,也没有为他开脱,在王温舒看来,如此作为,已经很对得起云琅跟曹襄给他的那两块糖果了。

    由此看来,司马迁的罪名已经被定下来了,那就是大逆不道!

    老而弥坚的司马迁把自己的书看的比生命更加的珍贵,怒火万丈的刘彻也把自己的颜面看的比司马迁的生命重要。

    这两人不可能有任何一方会退却。

    这个时候,云琅也束手无策……

    阿娇在大宴天下,只要是在大汉国境内的六十岁以上汉人男女百姓,在云哲跟蓝田大婚的那一天,都可以去官府领粟一斗,肉一条,鱼一条,盐一斤,麻布六尺。

    只要是关中的汉人百姓,只要年纪不满十岁,或者年过六十,就能领到同样的东西。

    而上林苑里的百姓,每一家还能多领到浊酒一角!

    按照阿娇的意思,这两个孩子的婚礼要延续整整半月,皇帝也深以为然,他觉得应该有一场宏大的喜事,来冲淡关中大地上的血腥味。

    云琅非常的欢喜,不论此时多么的麻烦,他依旧欢喜,虽说整日里在家中迎接天下各路人马让他疲惫不堪,他没有显示出半点的不耐之意。

    哪怕是官职再小的官员,他一样殷勤招待,哪怕是再寒酸的士子,他一样当做大儒来招待。

    云氏庄园从十年前开始就有了一些乡邻,这些乡邻原本是上林苑宫奴,自从皇帝开始废黜宫奴之后,这些人也就成了平民黔首,如今,各自有一小块田地,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过的衣食无忧。

    乡邻们带来的贺礼,无非是一篮子鸡蛋,一只鸡,一些刚刚成熟的瓜果,家底殷实一些的会带来一只羊,或者一只大鹅……

    每一样礼物云琅都亲自看过,亲自夸奖过,然后由梁翁等一干管事带去云氏庄园喝酒。

    曹襄已经喝高三次了,睡醒之后再一次勇猛的冲进酒宴场,高谈阔论把酒临风的模样让人羡慕。

    董仲舒与老虎大王相互劝酒的模样虽然惹人发笑,却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相反,还非常的羡慕,一时间,老虎大王的嘴里已经不知道被灌进去了多少酒……

    偌大的云氏热闹的如同集市一般。

    刘彻就坐在长门宫的高处,一边与阿娇饮酒,一边俯瞰云氏热闹的场面。

    “这才是真正嫁公主的场面!”

    刘彻喝了一口酒之后有些感慨。

    “大汉国以后的公主,就应该这般嫁才能彰显我皇家威仪,总是送去穷山僻壤之地与人和亲,让人心里不舒服。”

    阿娇也很满意云氏的场面,跟着感叹一声。

    刘彻笑道:“皇女下嫁自古以来就是难事,好在我大汉如今用不着送闺女出去和亲,即便是嫁出去的闺女,也是为了她的将来着想。

    别看诸邑远嫁匈奴,她去了匈奴却能成为匈奴国的皇后,她的子孙将成为真正的匈奴王。

    以后也会成为匈奴地位最尊贵的人。

    蓝田嫁给云哲其实是有些吃亏的。”

    阿娇淡淡的笑道:“有什么好吃亏的,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是皇家女最快活的一件事。

    皇图霸业说起来慷慨激昂,实际上,有多少人真的会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生活呢?

    身为皇后,独守空闺的时间远比相聚的时日多,蓝田嫁给了云哲,在妾身看来再好不过了。”

    刘彻又喝了一口酒道:“你觉得蓝田去了云氏能执掌家业吗?”

    阿娇笑道:“蓝田喜欢执掌家业。”

    “你觉得宋氏一干人会放手吗?”

    “宋氏醉心医道,苏稚更是如此,蓝田接手她们欢喜还来不及呢,至于云氏其余两位,地位卑微不足为虑。”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陛下对云氏为何如此忌惮?”

    “如果云氏没有将西北理工批分出去,朕会更加的寝食难安。

    这样也好,霍光不是一个久居他人之下的人,好在此人的权力心不重,只是为人阴鸷了一些,用的好,将是一个很好的宰相人选。

    至于云氏,看样子云琅准备让自己的子孙过富贵长青的日子,挺好的,他要求的富贵朕给他,这些富贵也配得上他这些年为大汉国的付出。”

    “所以云哲陛下带在身边教导,却把云氏二子云动送到阿姊身边?”

    刘彻摇摇头道:“带着云哲的唯一原因就是朕喜欢这个孩子,至于云动,说真的,这不是朕的意思,是阿姊的意思,他不喜欢曹氏子的呆板,也不喜欢霍氏的莽撞,更不喜欢卫氏子的唯唯诺诺,只有云氏子合她的心意。

    一方面可能有培养云氏子与皇室的感情,另一方面,大将军过世后,阿姊实在寂寞,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陪着她,日子能好过一些。

    你把刘教养的如何?”

    阿娇摇摇头道:“不如我期望的那般好,不过,有一点我很满意。”

    “哪一点?”

    “跟你一样,野心勃勃!”

    刘彻闻言笑了,瞅着远处人如蚂蚁一般爬来爬去的云氏,干掉一杯酒道:“皇子没有野心怎么成?”

    “既然如此,为何不喜刘据?”

    刘彻沉默半响,最终喟叹一声道:“你知不知道刘据手里有五道许莫负给的箴言?”

    阿娇点头道:“知道,一道关于去病儿的,没有应验,一道关于隋越的,准确的令人发指,一道关于大将军的,应验了一半。

    怎么,陛下知晓剩余的两项?”

    刘彻站起身缓缓地道:“一道箴言上写着云琅的来路去途,另一道上写的是朕的死期!”

    “什么?”阿娇吃了一惊,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桌子上,红色的葡萄酿泼洒在黄色的大裙上。

    “有日期?”阿娇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没有,如果真的有时间朕岂会饶恕他,上面只写了‘秋日,有星孛于东方,长竞天!”

    阿娇颤声道:“星孛?星孛何时会出现?”

    刘彻冷笑道:“周顷王六年,鲁文公十四年,星孛首次出现,根据《春秋》记载,有星孛入北斗!

    朕命人查阅了全部史书,找出关于星孛的记录,总共找到了四次,朕没有从中找到规律,无法计算时间。“

    “为何不问云琅?”阿娇大急。

    刘彻大笑道:“云琅自身难保,如何能告知朕这些事情?”

    阿娇愣了一下道:“云琅会早死?”

    刘彻冷笑道:“许莫负说云琅就是一条游魂!”

    “游魂?什么意思?”

    “游魂的意思是说,他不过是一介过客,没有生时,没有死地,是天地间最可怜的一种命格!”

第四十四章复盘

    第四十四章复盘

    (想要偷窥一下本章说,才发现本章说正在修缮中,六号才能正式恢复,愁啊,第一时间看不到兄弟们的书评,让我很难受。)

    蓝田宫里人山人海,宾客如云。

    云哲的小楼里却安安静静的,偶尔会有几个宫女进出小楼,一个个春风得意的模样,像是自己嫁给了云哲。

    云哲跟蓝田蜷缩在一张床榻上,春情过后的模样还没有消散……

    “客人很多,我们却躲在小楼里,这不妥当吧?”

    云哲瞅瞅窗外明艳艳的天空有些不安。

    “从昨日起我们就躲在床上……”

    蓝田慵懒的依偎进云哲的怀里,在云哲的脖颈间深深地吸允一口懒懒的道:“总归都是一些无所谓的人,见他们做什么呢?”

    “会被人笑话的。”

    “谁敢笑话我们,我们是新婚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这时候说闲话的都该死。”

    “我们总要吃饭吧?”

    “你吃我就好了……”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云琅却皱着眉头瞅着大长秋不做声。

    大长秋笑道:“星孛何时会出现,贵人要我来问这事。”

    云琅神色难明的瞅着大长秋道:“刘据怎么连这点秘密都保守不住呢。”

    大长秋笑道:“如此说来,君侯是知道的是吗?”

    云琅没有回答大长秋的文化,淡淡的道:“根据我西北理工贤人测算,星孛每七十五年出现在大汉一次,有时候会是黑夜,有时候会是白日,有时候会横贯天空,有时候会沿着地平线慢慢的飞过。

    准确的说,这只是一种天文现象,与人间无关。”

    大长秋点点头道:“既然知道了星孛每七十五年出现一次,贵人想知道的事情就很明了了。”

    问完了事情,大长秋并没有离开,而是去了红袖的小楼,自从云美人降生之后,大长秋就对这孩子的宠爱完全没有限度,只要来云氏,不管肩负多么重要的职责,逗弄一会云美人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就像这次,明明知道阿娇贵人派他来是求证刘彻的寿数,在得到答案之后,依旧不缓不急的去见自己的心肝宝贝。

    整整过了半个时辰,大长秋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云美人,擦拭一下脸上的口水印痕,心满意足的回了长门宫。

    刘彻的算数很好,简单的测算一下之后就笑着对阿娇道:“朕能活七十岁呢。”

    阿娇伤感的道:“陛下很满意?”

    刘彻笑道:“阿娇可曾听闻有古稀之年的天子?”

    阿娇思虑一下道:“未曾听说,即便是秦皇,以及太祖高皇帝这般人物也不过在世五十载。”

    刘彻站起来走了两圈有些兴奋,走着,走着,慢慢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阿娇道:“不够啊。

    大长秋,再去问云琅,计算是否有误!”

    大长秋转身就走,刚才走的时候云美人哭得稀里哗啦的让他的心都要碎了。

    能再去一趟云氏,远比陪着皇帝来的舒坦。

    阿娇来不及阻止大长秋,见大长秋已经走远了,就对皇帝道:“您也太着急了一些,没了尊严,而大长秋这个狗贼跑的又太快,这下子,云琅会看您的笑话。”

    刘彻大度的挥挥袍袖道:“无妨,大长秋这个老狗奴,为朕分忧,是个好家奴。”

    云琅刚刚送走了喝的酩酊大醉的董仲舒,才回头就看到了大长秋。

    好不容易把脚从醉倒的老虎大王的屁股下面抽出来,没好气的对大长秋道:“又来干什么,如果喜欢美人,就多留一些时间,刚才嚎哭了良久。”

    大长秋不耐烦的道:“陛下问你话,你有没有算错?”

    云琅怒道:“星孛是常人说的名字,我西北理工以我哈雷师兄的名字命名了这颗大流星,名曰哈雷彗星。

    我哈雷师兄穷其一生才弄明白的事情,如何能错?这颗大流星每隔七十五年就会来我大汉国一次,如若有错,请陛下砍我脑袋。”

    大长秋哦了一声,就再一次钻进红袖的小楼,不长时间,小小的院子里又传来云美人放肆的笑声。

    云琅缓缓摇摇头,冷笑着自言自语的道:“你在史书上活了七十年,我很希望你这一次还能如此幸运。”

    当年看史书的时候,云琅很希望刘彻活五十年就死掉,如果那个时候死掉,他的名声将会更加的辉煌!

    “老而不死是为贼也……”想想自己还要忍受刘彻十余年,云琅就仰天长叹一声。

    “这句话很有道理啊,年纪大了,谁都会嫌弃,恨不得早死才好给后人让路。

    可惜每天早上醒来,发现身体健壮如牛,朝食饭一斗,肉十斤,却不遗矢,就觉得活着还不错,君侯千万莫要责怪,老朽也没几年活头了。

    再忍忍……”

    云琅回头看,就发现了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居然是汲黯。

    连忙拱手道:“咦,主爵都尉被罢官夺爵四年,又被发配淮阳担任太守五年,居然还没有死?”

    汲黯大笑道:“远案牍,亲小人,多听阿谀之言,饱饭食,遇色有心无力,此为长寿之道,云侯切记,这长寿之道老夫不轻易与人。”

    云琅轻叹一声道:“朝中快被陛下杀空了,没想到陛下连老先生都不放过啊。”

    汲黯笑道:“君侯以为老夫来长安是为了被砍头的吗?”

    云琅大笑道:“老先生当年全力支持诸邑公主下嫁匈奴,被我等口诛笔伐,早该千刀万剐,老先生没死是陛下的错,此次回来,正好补上这一刀。”

    汲黯再次大笑。,笑声洪亮,气息悠长,看来短时间内是没机会参加这个老贼的葬礼了。

    “诸邑公主远嫁匈奴,真的错了吗?”

    云琅怒道:“我等历经百战,方才救赎回我大汉公主,你一句话又送出去一个,你将我等武将的颜面置于何地?”

    汲黯嘿嘿笑道:“颜面?大汉百姓安宁无事才是颜面,大汉百姓衣食无忧才是好颜面,就你等唾面自干的颜面不要也罢。

    皇家女子爱权势多过爱美男子,就你等事多,害得老夫在穷山僻壤多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云氏就是老夫讨饭吃的第一家。”

    见汲黯风尘仆仆的样子,云琅就命梁翁去给汲黯安排丰盛的饭食,准备跟他好好地聊聊天,一个阴测测的生意从门外传来。

    “君侯,既然都是恶客临门,不妨一起安排了。”

    云琅循声望去,只见被太阳晒得又黑又小的桑弘羊从门外走了进来,才一见面,就深深一揖道:“谢过君侯赠药之德,否则,桑弘羊早就埋骨荒蛮之地了。”

    云琅扶起桑弘羊感慨的道:“四年前匆匆一别,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今日相逢,可喜可贺。”

    桑弘羊笑道:“此次归来,必不与张安世干休,与他政见不合而已,至于将某家发配岭南种甘蔗吗?”

    云琅大笑道:“桑公不去岭南种甘蔗,关中人何来如此多的甜蜜滋味呢?

    来来来,先饮酒,待酒足饭饱之后,再去找张安世重新来过,那孩子身体肥胖,也该走一遭岭南,减减体重了。”

    桑弘羊又朝汲黯施了礼,这才在云琅的带领下去了花厅饮酒。

    正在跟霍光赌钱的张安世闻听桑弘羊回来了,就把骰子揣在怀里,对霍光道:“大事不好,仇人回来了,我去看看。”

    霍光冷笑道:“你已经连赢九把了,我准备等你赢足了十把,再拆穿你在骰子中灌铅的把戏,现在就准备走了?”

    张安世叫起来撞天屈。

    “我哪有,不可能,不是我啊。”

    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三枚骰子丢在盘子里继续道:“不信,你们可以检验!”

    梁赞拿起一颗骰子,找了一个小锤砸开了牛角骰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拿给霍光道:“大师兄,骰子是真的,没有灌铅,你冤枉安世了。”

    霍光若有所思的瞅着刚才忙着去撒尿,又匆匆回来的彭琪慢慢的道:“原以为今日里只有安世一个人坑我们所有人,没想到是你们一群人坑我……很好,很好……灌铅的骰子既然已经被彭琪丢进了茅厕,想来要找证据已经不大可能。

    既然如此,我们就重新来过。”

第四十五章冷静的霍光

    第四十五章冷静的霍光

    霍光仰面朝天躺在锦榻上,云音用剥皮的鸡蛋在他的上来回滚动。

    即便是如此,他眼眶上依旧出现了老大一片乌青。

    霍光从鼻子里拔出麻布卷,瞅瞅上面,发现只有零星的一点血迹,就随手丢掉麻布,悻悻的。

    云音埋怨道:“你打张安世可以打八个,没事干招惹那么一群人做什么,霍三,彭琪,梁赞这些人哪里有一个是好惹的?

    尤其是霍三,力大如牛不说,还非常的抗揍,你看看,堂堂的西北理工大师兄被人打成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

    霍光哼了一声道:“反了天了。”

    云音怒道:“不就是被他们骗了一点钱吗?你至于向所有人出手,最后弄得人家合起来对付你,就不能用一点温柔的法子吗?”

    霍光白了云音一眼道:“用谋略对付他们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同时,我也不想对他们用什么谋略,拳头是最直接,最不会引起反弹的手段。

    好兄弟都是打出来的。”

    “可是,你已经打不过他们了。”

    霍光嘿嘿笑道:“那是你没见到他们的样子,霍三偷袭了我,虽然成功了,我顶在他胃部的那一膝盖,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保证他吃什么吐什么。

    梁赞趁机一拳打在我鼻子上,我觉得这是他预谋依旧的行为,至于彭琪,这一次被他逃脱了,下一次,他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云音叹口气道:“都是一**人,你以后哪里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霍光坐起身,揉揉面孔道:“奸人才好用,善良的烂好人我们家太多了。”

    云音用毛巾擦拭一下霍光的脸,对着那只熊猫眼叹息一声道:“耶耶找你。”

    霍光站起身在云音光洁的脸蛋上亲一下,然后就快步离开了卧房。

    进门的时候云琅瞅了一眼霍光,淡淡的道:“猛虎难敌群狼,以后,这群狼会变得越发强壮。”

    霍光随意的坐在师傅面前道:“打不过的时候就该讲道理了,这是必然趋势。”

    云琅点点头,对霍光道:“皇帝知晓了哈雷彗星的传说,也知道了他的寿数,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霍光笑道:“知道自己长寿,皇帝或许没有现在这种急迫感了。

    想要一天走完一百天才能走完的路,除非发生重大的技术变革,否则仅仅凭借人心,基本上不可能。

    弟子很担心皇帝会因为心绪的变化,从而毁掉我们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大汉,总要给他吃点定心丸的。“

    云琅微微一笑,指着霍光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判断皇帝会活到耄耋之年呢?”

    霍光笑道:“西北理工从来不做任何没有根据的假设,既然许莫负喜欢预测他人的未来,不如就让她来做,我们只做纯粹的技术上的测算。

    一方面我们需要一个大致准确的判定,另一方面,西北理工需要发布权威的信息,这也是为了不给我西北理工后人增加麻烦。”

    云琅沉吟片刻,对霍光道:“这一次,许莫负测算的很准,陛下的寿数确实最多只有七十年。

    我不知道许莫负是怎么测算出来的,但是呢,结果真的很准确。”

    霍光听完师傅肯定的语言,沉默片刻道:“师傅您是如何作出这番肯定的结论的?”

    云琅笑道:“我不想骗你,但是,我真的知道!”

    霍光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弟子就不多问了,我们将会调整策略,按照陛下的寿数推进我们的计划。”

    云琅叹口气道:“董仲舒没几年活头了,给他一个善终吧。”

    “吕步舒侥幸得活,却已经成了废人,心中对陛下充满了愤恨,一旦董仲舒死后,天知道这位大儒会干出什么事情。

    等他完全不见容于陛下,就该夏侯静一干人等登场了。”

    云琅叹口气道:“保护你的师弟梁凯,以及其余的西北理工弟子,他们不能受到牵连。”

    霍光笑道:“如非必须,我们不杀人,不过,弟子以为必须尽快的结束陛下的统治,他存在一日,我们就危险一分,对大汉国来说,也不是好事,陛下已经失去了昔日的英明睿智,变得极度自私狠毒。”

    “弑君的事情我们不做!”

    霍光点头道:“您上次教诲过弟子,弟子也衡量了弑君之后的得失,确实不妥。

    不过,我们不做,不代表别人不做。”

    “这一次又是谁呢?”

    “周鸿!”

    “因为张连之死?”

    “还因为绛侯爵位被剥夺,府邸被收回,周氏子孙大多成了散秩大臣,不出三年,周氏必将败亡。”

    “咦,刺杀皇帝能让绛侯府起死回生?”

    霍光阴郁的道:“按道理来说完全不可能,偏偏周鸿这样做了,我觉得应该跟太子有关。”

    云琅叹口气道:“卫皇后有了身孕,才是对刘据最大的打击……他等不及了。

    既然有了周勃,就应该还有其余的人。”

    霍光冷笑一声道:“弟子不想去查。”

    云琅点点头道:“如此说来,你觉得太子没有半点成功的可能?”

    霍光道:“即便是能成功,也会在阴差阳错之下失败,弟子总是觉得陛下好像就是在等太子发难呢。”

    云琅沉默片刻,挥挥手示意霍光离去。

    霍光没有走压低声音对云琅道:“师傅,弟子最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您不觉得最近长安城,阳陵邑,富贵城里的匈奴商贾也太多了一些吗?”

    云琅道:“绣衣使者会处理这种问题的……”

    霍光点点头就悄然退下,顺便帮师傅关上书房的门,他知道师傅这时候应该有很多的心事要想。

    门关上了,窗户却依旧开着,透过飘飞的落叶,云琅透过落叶树枝隐约可以看见高大的长门宫。

    皇帝应该就在长门宫,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正在看着云氏庄园。

    刘邦当年回到汉中,在萧何的建议下,治理地方,疏通水道,广积粮草,操演兵马,为谋取天下做准备。

    在他沉积这段时间里,项羽东征西讨,几乎平定了天下,却因为刘邦的存在,久久不能称帝。

    最终兵出汉中,被项羽击败过无数次,仅仅一次击败项羽,立刻成就了无上霸业。

    争夺天下的过程,是一个缓慢而艰辛且充满变数的过程,先出头的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比如陈胜,比如吴广……

    广积粮,缓称王的道理很多人可能知道,只是没有说出来,让后世的儒生朱升占了先机。

    云琅觉得这六个字的方针很有用,即便他没有角逐天下的野心,这六个字对他来说也很有用。

    云氏太大了,云琅仅仅在脑海中将整个云氏未来的方向大致捋一遍,时间就过去了一天。

    云美人穿着一件纱衣,背着一个硕大的蝴蝶结出现在云琅的书房里。

    很乖巧的依偎进父亲的怀里,这才让云琅停止了头脑风暴。

    抱起云美人放在膝盖上,擦拭掉这孩子粘在嘴角的蛋糕沫子,轻声道:“母亲让你来喊耶耶吃饭吗?”

    云美人笑的灿烂,连连点头,云琅就抱着女儿出了书房门,若有若无的朝长门宫方向看了一眼。

    他很想知道,刘彻现在在做什么。

    太阳慢慢落下,黑暗笼罩大地,先是长门宫亮起了灿烂的灯火,紧接着,云氏更加灿烂的灯火就逐一亮起。

    为了庆祝云氏长子大婚,云氏庄园里的灯火第一次超越了长门宫。

    刘彻站在长门宫上看了良久,最后对阿娇道:“城门宫的灯火应该更加灿烂一些。”

    阿娇瞪大了眼睛道:“今日是蓝田大婚,就让他们放肆一次。”

    刘彻摇头道:“君是君,臣是臣,此例永不开!”

第四十六章母慈子孝

    第四十六章母慈子孝

    全长安都在为云哲,蓝田大婚欢庆的时候,刘据一个人来到了幽静的五柞宫。

    这是一座距离长安足足有百里的宫殿,因为宫中有五棵树荫笼罩数亩的大柞树,因此叫做五柞宫。

    皇后卫氏自从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之后,就搬来五柞宫养胎。

    五柞宫清幽之极,虽然不断地有黄叶落下,青石板路上依旧干干净净,一些黑衣宦官守在这条皇后喜爱的小路上,只要有树叶落下,就会全力清扫。

    刘据清瘦的厉害,颌下的短须也显得乱糟糟的,这一幕出现在一向主意仪容的刘据来说,非常的罕见。

    不过,这一切比起他手中提着的酒瓶,就不算什么了。

    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在青石板路上,有着说不出的萧瑟意味。

    卫子夫站在屋檐下,看着儿子从远处过来,等她看清楚他手中的酒瓶之后,就对大长秋道:“让他回去吧。”

    说罢,就转身进了大殿。

    刘据醉眼惺忪的来到大殿前大声道:“母后,母后,你的据儿来了。”

    不等他喊出第二声,大长秋抬手阻拦住了刘据,低声道:“殿下噤声,皇后此时不宜被惊扰。”

    刘据咆哮着吼道:“我要见我的母亲,你这个狗奴也要阻拦吗?谁给了你胆量?”

    大长秋眉头微皱,依旧拱手道:“皇后身体不适,太子请回吧!”

    刘据呵呵笑道:“我知道了,是我的母亲讨厌我,不愿意见我是吧?”

    大长秋继续冷声道:“太子请回。”

    刘据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酒坐在台阶上吼叫道:“我母亲不要我了是吗?”

    大长秋叹口气道:“皇后有了身孕,这是天大的喜事,太子酒气熏天,不宜见皇后。”

    刘据笑道:“我昔日跟云琅学农事,身上沾满了肥料的臭味,母亲也从未嫌弃过,怎么,现在一点酒气母亲就受不了了?”

    大长秋摇头道:“今时不同往日,太子殿下,刚才老奴与皇后闲谈之时,皇后曾经问老奴,今日是蓝田嫁入云氏的第七天,该是归宁的时候,太子殿下不在东宫等候蓝田公主与云哲拜见,何事要来到这遥远的五柞宫?”

    刘据挥挥袖子道:“人家娶亲,嫁人,关我刘据何事,自从我没事干胡作非为的胡乱在空白文书上用了太子印鉴拿出去卖之后,东宫就臭了。

    其实啊,臭了,也就臭了,没关系,反正我刘据得不到别人的喜爱,自己待着也不错。

    可是,我的母亲啊……你怎么能带着靠山妇以及甲士进入东宫,将我多年以来好不容易收拢的天下英才杀的杀,流放的流放,用刑的用刑……

    为孩儿出生入死多年的郭解,被母亲一顿鞭子抽的至今还卧床不起。

    被世人尊封为智叟的瑕丘江公被甲士丢出东宫,磕掉了仅存的两颗门牙。

    朱买臣一代名臣,被粗鲁的靠山妇打落帽子,光着头被推出了东宫……

    母亲,你到底要孩儿怎么做你才满意啊……”

    刘据说着话,将手中酒瓶远远地丢了出去,砸在一个石兽上摔得稀烂,他自己却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声如老猿失子,痛彻心扉。

    这些话一字不漏的钻进了卫子夫的耳朵,一绺鲜血从卫子夫的嘴唇上滴落,几次预备起身……低头看看自己的肚腹,虚弱的对贴身宫女道:“抬我去后宫。”

    四个宫女抬起锦榻,推开后门,沿着青苔小路去了幽深处。

    “母后……你不要你的据儿了吗?

    母后……你好狠的心啊……“

    刘据的哭诉声声声入耳,如同魔音一般萦绕不去,卫子夫张嘴吐出一口血,眼神却变得凌厉起来,命宫女加快步伐,逃离这人间地狱。

    刘据哭嚎了半日,终于在疲惫之中靠着石头栏杆沉沉的睡去,鼾声如雷。

    不知什么时候,卫子夫出现在了刘据的身边,瞅着沉睡中的儿子泪流满面。

    缓缓地蹲下来,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儿子依旧挂在脸上的眼泪鼻涕。

    “儿啊,你让母亲如何帮你呢?你父皇对你无情,你又特立独行,不亲近你该亲近的人,现如今,你舅舅去了,你舅母宁愿寡居百花谷也不愿意踏进长安一步。

    你的表兄对你怒火万丈,你的堂兄对你失望至极,云琅原本就该是帮助你,辅佐你登上皇位的重臣,你却一次次的疏远,伤害他,你让你的母亲能如何呢?

    你的老母,为了你,不惜重金求药,以残害自身为代价,这才怀上了你的弟弟,只希望他出世之后能帮你一把,保你一世周全。

    儿啊,为娘的这番苦心你明白吗?

    杀你的从人,是因为你的从人只知道依仗太子之名为祸长安,你依仗为左右臂助的郭解,如今家财千万,仆从如云,如若他不是你东宫所属,早就被朝中官员千刀万剐了。

    瑕丘江公这个老贼,只想留在东宫为他谷梁春秋张目,就因为你用了瑕丘江公,董仲舒公羊一脉对你极为忌惮,极力的阻止你成为大汉国未来的君主。

    这等人若是能杀,你母后早就将他千刀万剐了。

    你以为的贤才朱买臣,他确实是一位干臣,可是,你知不知道,朱买臣是阿娇从西域之地提回来的罪囚,这样的人你也敢放在中枢吗?

    儿啊,安静些,如今的大汉朝堂上,虎豹豺狼齐聚,没有一个是你能驾驭的了的。

    你是母亲的儿子,可是,你母亲还是大汉国的皇后,必须要为大汉江山负责,决不允许这大汉江山毁于你手!

    大汉国这匹烈马你驾驭不了,你驾驭不了啊……”

    卫子夫守在儿子身边哭得杜鹃啼血,大长秋等一干仆从纷纷落泪,只有刘据依旧睡得香甜,也不知他在梦中梦到了什么,抽搐一下,嘴角甚至流露出一丝甜甜的笑意……

    “云琅计算过,你的父皇有七十年的寿数,我们还有时间,儿啊,等你弟弟慢慢的成长起来,这一次,母亲不会再顾虑什么了,一定将他交给云琅教导。

    为娘相信云琅这种动如猛虎,静如狐狸一般的人教出来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该是一头吃肉的猛兽!”

    卫子夫脸上露出笑容,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对大长秋道:“将太子安置好,送回东宫!”

    说完话就起身再看看儿子,决绝的离开了。

    皇室太大,长辈太多,这让蓝田归宁这件事就变得非常麻烦,第三天回的是长门宫,第六天回的是建章宫,第七天应该是拜见兄长刘据的,结果刘据不在,云琅,蓝田二人就只好来五柞宫拜见卫子夫。

    对于云哲要骑马这件事蓝田极为不满,一定要云哲跟她一起坐马车。

    对于这件事,云哲觉得很是羞耻,因为只要他上了马车,蓝田就会紧紧的抱住他,被马车颠簸几下,这个鬼女人的面孔就红红的,说话跟绵羊叫唤一般……

    所以,云哲坚决的拒绝了蓝田的要求,他不是金日,不想在长安混一个风流名声。

    路上碰到了太子的马车,太子的队伍却没有停,一个宦官告诉蓝田,太子喝醉了。

    蓝田不信,打开车门瞅了一眼,发现刘据真的烂醉如泥,这才放过了他。

    “阿哲,太子见到母亲会这么高兴吗?”蓝田对刘据脸上挂着的笑容很奇怪。

    “你见到母后,不是也很高兴吗?”

    蓝田翻一下眼睛道:“我只是觉得刘据干了那么多的错事,皇后为何还会对他那么好,去了五柞宫还有酒喝。”

    云哲皱眉道:“母亲对儿子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蓝田嘿嘿笑道:“未必!你上马车来,我告诉你其中的关联。”

    云哲轻轻啐了蓝田一口道:“做梦!”

    羞恼的蓝田立刻抓了一把干果丢向云哲。

第四十七章刘据的城

    第四十七章刘据的城

    “给母后请安,孩儿回来了,夫君尚好!”

    云哲,蓝田见到了卫子夫恭恭敬敬的请安之后,蓝田就告诉卫子夫自己的丈夫一切正常,符合生儿育女的基本条件。

    同样的话蓝田已经说过两遍了,云哲对此已经毫无感觉。

    卫子夫笑的极为开心,拉着蓝田跟云哲的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温柔地对两个晚辈道:“夫妇之道乃人伦之始,“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

    此为要义,身为皇家子嗣,当为万世之表率,你们要牢记之。”

    云哲,蓝田齐齐点头应是。

    卫子夫又笑着对蓝田道:“本宫与你母亲既为姐妹,又为仇敌,然这些年下来,我们之间平安无事者,就是因为这夫妻之道。

    若是将我二人弃之荒野,必定会分出一个你死我活的场面出来,然,陛下居中,我们就能相安无事。

    古人言,夫妇者,何谓也?夫者,扶也,以道扶接也;妇者,服也,以礼屈服。

    我与你母亲就是因为遵从这些人伦大礼,方才摒弃前嫌,共同为你父皇谋划,为大汉的万世基业谋划。

    所以说,妇人当以礼臣服自己的丈夫,丈夫当以道义扶持自己的妻子,这就是天理,任何背离了这个天理的人,就会将自己的家变成血肉战场。

    蓝田儿,你自幼娇惯,然,大义不亏,这是好的,进了云氏门楣,虽然只是下嫁,也当遵守这天地人伦,不可有半分违背,你可知晓?”

    蓝田笑着对卫子夫道:“母亲说的极是,孩儿遵命。”

    卫子夫又对云哲道:“尔父就是一个浪荡子,万万不敢学他!”

    云哲一脸黑线的道:“子不闻父过。”

    卫子夫粲然一笑,瞅着云哲道:“这是公论!”

    云哲不满的道:‘我只看家云氏家宅安宁,祥和无比,上下尊卑秩序井然,乃是长安少有的道德之家。”

    卫子夫大笑道:“你可以把这话告诉你父亲,如果不服,可以来我五柞宫辩论一番。

    不过呢,想必他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云哲见卫子夫说的有趣,也就不再反驳,笑吟吟的听皇后给他们继续讲述夫妇之道。

    午餐非常的丰盛,卫子夫的表现毫无瑕疵。

    直到送云哲,蓝田离开之后,卫子夫这才轻叹一声,命大长秋关上宫门,不再见任何访客。

    云氏的棉花栽种的有些晚,所以等到棉花大量吐白的时候,天气已经有些微凉了。

    曹襄从裂开的棉桃里揪出一撮湿漉漉的棉花问云琅:“这东西比丝绸好?”

    云琅道:”这是最适合纺织的一种植物,保暖性能最好,远超丝绸,跟兽皮。”

    曹襄把玩着棉花道:“如此说来,你云氏刚刚跟长门宫达成的丝绸交易,其实是在坑他们是吧?”

    云琅的手从果实累累的棉花上拂过,不小心被棉桃上锋利的硬壳给划破了,随手把指头塞嘴里,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

    “你如果要种棉花的话,关中应该不合适吧?”

    “为什么不合适?”

    “地太少了,干活的人太少了,还贵。“

    云琅抬头瞅瞅曹襄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干活人?比如奴隶,没黑没白日的帮你干活的那种?”

    曹襄笑道:“别人家的人都是这么干活的,只有我们几家的干活人不但要吃饱,穿暖,还要考虑他们高兴不高兴。”

    “所以呢?”

    “所以,这些年我们几家人赚到的钱不如人家多,阿琅,使用奴隶已经成了趋势。

    就像你要种棉花,就要使用大量的人工,我问过管家了,管家说,棉花是个好东西,可是,这东西极度的费工,要剥棉籽,要纺线,要织布,要染色,每一道工序都要人来做,人数少了,就没产量,没产量就没有利润。

    这一次啊,郭解差点被皇后弄死,这家伙痛定思痛之后,决定远离奴隶贸易,就一次性的把手里的奴隶全放出来了,整整三万个奴隶,你考虑一下,我们要不要全部吃下来。”

    云琅忍不住呻吟一声道:“三万个?”

    曹襄见云琅似乎不愿意,连忙道:“你放心,就奴隶的事情上,郭解还是有一些手段的。

    这家伙将奴隶的族群完全打散,各个种族的奴隶们混合在一起,哪一个种族的奴隶人数都不占优,我还听说,这一批奴隶中间有一种皮肤黝黑的人种,身材高大,耐用,且听话。

    所以啊,不用担心奴隶人数太多的问题。”

    这些道理云琅岂有不知道的道理,他担心的不是奴隶,而是曹襄蠢蠢欲动的心情。

    刘彻这一次的举动,彻底的伤透了勋贵们的心,每个人在这场风暴中都战战兢兢的。

    在风暴过去之后,世家大族必然要痛定思痛,避免再出现这种自己无法控制的局面出来。

    奴隶无疑就是在短时间里壮大自家力量的一种选择。

    曹襄以前对奴隶的看法是抱着一种可有可无的心态的,现在却积极推动,不得不说,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年,关中的人口已经变得多样化了,即便有云琅就任卫将军时候的大扫荡,奴隶人数还是不可阻挡的变得越来越多。

    有需要,才会有市场!

    关中人如今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富裕的一群人,而好逸恶劳是人的本性,在获得富裕生活有了资本之后,就无可避免的想要摆脱艰苦的劳动。

    不愿意干活,又想过好日子,压榨别人的劳动成果,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汉人基本上不甘为奴,压榨的狠了会出现反噬的事情来,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官府一般会把奴隶主,与奴隶一起砍头,以绝后患。

    非常的不好操控。

    异族奴隶就没有这个问题了,雇佣一些从军伍里退下来的汉人看管奴隶,只要发现奴隶有生病,或者暴动的倾向,就会立刻镇压,不管杀多少,都没有人管,官府只看自家户籍上的人口没有无故失踪就万事大吉。

    随着奴隶的本身价值不断地升高,奴隶贸易就变得更加红火,郭解一次性放出三万奴隶,未必就安着好心。

    长安城不允许奴隶进入,因此还保有原来的模样,富贵城只欢迎美丽的女奴进驻,所以,变化不大。

    只有阳陵邑变化最大,这座关中商贸重镇,如今走进去,赫然会发现,似乎进入了另外一个国度。

    就连城中的汉人建筑,也变得多样起来,无数种风格的建筑琳琅满目的矗立在阳陵邑城中,再加上各色人等汇聚,居然成了关中人最喜欢去的地方。

    云琅跟曹襄离开了农田,施施然的走进了阳陵邑。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来阳陵邑了,才走进城池,就闻见一股子浓烈的香料味道。

    香料的味道混合着烤熟的牛羊肉味道,让刚刚进城的人无不垂涎欲滴。

    云琅拿着一把扇子随着人流缓缓前行,今天来阳陵邑,不是为了游玩的,而是来实地看看这座满是胡人的城市。

    “刚刚从我面前走过一百二十四人,胡人七十三!”

    “从我面前走过了一百七十五人,胡人八十九!”

    云琅跟曹襄汇合之后,就来到了一座酒楼,各自报出了自己的数据。

    云琅皱眉道:“胡人比汉人多。”

    曹襄摇头道:“你只能说住在城里的胡人比汉人多,你我都在阳陵邑有很多产业,可是呢,并不居住在这里。

    自从胡人进来的多了,贵人们也就离开了阳陵邑,只把这地方当做一个生财之地。“

    云琅指指酒楼的招牌道:“你数过店铺上的东宫的印记了吗?”

    曹襄摇头道:“没数过。”

    云琅叹口气道:“我数过,这一路经过了四十五家店铺,有东宫标记的就有三十一家!”

第四十八章资本主义的獠牙

    第四十八章资本主义的獠牙

    “太子殿下无能于朝堂,就只好纵横于商贾了,家财多一些无可厚非。”

    曹襄对这件事并不在意,全天下都是刘氏的,刘氏长子多一些店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云琅却不这样看,史书上刘据造反的时候可是裹挟鼓动了长安百姓的。

    事实上,长安百姓没有那么容易被鼓动,所以说,随刘据造反的长安百姓,大多是刘据的部曲,家眷以及商户……

    现在的刘据似乎比是书上的刘据还要强大一些,毕竟,这一次他上过战场,麾下有一批真正可以作战的猛士。

    而且,天下捕奴团以东宫为尊,这些年来,如果没有东宫庇护,捕奴团绝对发展不到现在的规模。

    平日里号令天下捕奴团群雄,让刘据早就有了放眼天下的胸怀。

    教育这东西其实很古怪,不论是严苛的现实,还是名师的指导都能在很大概率上让学生达到目的。

    刘据统领捕奴团时间长了,他的思维自然就是奴隶主思维,加上皇家骨子里的骄傲感,他没有养成皇帝的思维,而是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奴隶王!

    奴隶王的思维与胸怀天下的皇帝是完全的两种人,甚至是一种严重的倒退。

    这就是为什么刘据认为非常好的策略,在刘彻看来完全是愚蠢至极的想法。

    刘彻,云琅,曹襄,霍去病这群人可以看不起刘据,对于其余人来说,刘据已然是云端里的存在。

    “今天喝到的桃花酒不错,也不知道是谁家酿造的。”

    云琅端起酒碗,瞅瞅微微泛红的酒浆问曹襄。

    “西域奴隶!据传还有一种秘法葡萄酿饮之酸涩,回味悠长,果香浓郁,与我等常见的葡萄酿完全不同,据说是西域第一美酒,陛下那里或许有一些,别人家似乎都没有听说有这东西。”

    “我家里有一些,是蓝田孝敬我的,我不是很喜欢,你要是喜欢,我让人送去你府上。”

    曹襄满意的点点头道;“今天跟着你没头脑的走了一整天,你到底要干什么?”

    云琅笑道:“种棉花!”

    曹襄苦笑道:“我已经跟你说了,种棉花不划算,除非你同意我们把那三万名奴隶弄到手。”

    “云哲他们弄出来了几种机关消息,一种叫做轧棉机的机关可以将棉花里的棉籽从棉花中分离出来。

    一种叫做纺纱机,可以轻易地将棉花变成棉纱,再有一种东西叫做飞梭织布机。

    所以呢,我们只需要种棉花就好,最废人力的环节已经解决了。”

    曹襄不屑的道:“几个消息机关就能代替人力?”

    云琅笑道:“曹信就绝对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曹襄有些为难的道:“曹睿,曹芳……”

    云琅立刻摆手道:“别提他们两个,我闺女也不会嫁给他们,没有半点可能。”

    “为什么?”曹襄有些恼怒。

    云琅悠悠的道:“我西北理工先贤昔日做过一个调查,惊奇的发现,近亲成亲,子嗣的智力都不高,很多人从生下来,就带有各种残疾。

    这是天灾,也是**。”

    “孟大,孟二兄弟两不是也被你教导出来了?”

    云琅淡淡的道:“这没有可比性,就算是你愿意让我用特殊的法子教导曹睿,曹芳,当利公主也不会同意的。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孩子智力有问题,你还是好好地教导曹信把,免得将来曹氏被曹睿,曹芳给祸害了。”

    曹襄长叹一声道:“我已经有半年时间没有见过曹信跟霍二了,作为父亲我当得很失败,连自己儿子的动向都不知晓。”

    “曹信,霍二年前去了秦岭,现在在我家,你要是想儿子了就去看看,霍二的肚皮已经很大了,不到两月,就要生产了。”

    曹襄喟叹一声道:“我们父子缘何会陌生至此?”

    云琅笑道:“有本事的儿子基本上都不会跟父亲太亲近,这是男儿本色。”

    “那孩子现在阴沉的厉害,前年在清理阜阳家业的时候,这孩子下手很重,他的一些叔伯从人间消失了。

    现在,我对阜阳都似乎失去了掌握,我觉得这孩子正在有计划地夺权。”

    “这不叫夺权,叫做预先接收,他接收的越多,曹氏家族将来就越兴旺。“

    “问题是,我的威严何在?”

    “谁叫你养儿子的,儿子本身就是我们甜蜜的敌人,你所创造的一切剩余价值终究会落在他的手中。

    学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要知道我一般都是白送……”

    曹襄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可是,我心里为什么就这么不舒服呢?”

    云琅大笑不止,与曹襄碰碰酒碗,就把一大碗冰凉的葡萄酿送进了嘴里。

    今天做的暗示已经足够多了,曹襄并没有听明白,云琅也就不再多说。

    以曹襄的智慧,怎么可能会弄不懂今天干的事情的含义,他是不想知道,也不想理会。

    奴隶贸易,棉花贸易,刘据飞速膨胀的个人实力,他愿意选择前两项,而不愿意与刘据纠缠不清。

    曹襄对皇帝有着强大的信心,这么些年来,皇帝遇见了无数的风浪,他一次次的平安度过,想来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奴隶,云琅是不要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要的,他宁愿开发工业技术,也不愿意使用奴隶。

    并不是他对奴隶有什么好感,而是觉得自己身为一个文明人,本身就不该跟奴隶有任何粘连。

    使用奴隶本身,就是文明的巨大退步。

    一台轧棉机顶的上一百个乃至更多的奴隶手工剥棉花,一台多线纺织机,能顶的上几十个女奴摇纺车,至于一台飞梭织布机,则能顶一群手工织布者。

    云琅准备将棉纺厂安置在上林苑,这座工厂起来之后,应该是大汉国乃至世界技术水平最高的一座工厂,也隐约有了后世工厂的影子。

    曹襄参观过云氏的棉纺厂,意志坚定的抛弃了自己先前想要使用大量奴隶的可笑想法,坚决参股云氏棉纺厂,还替霍去病,李敢,争取了相应的份额。

    在霍光,张安世极度不满的目光中,云琅跟曹襄碰了一杯酒之后,事情就尘埃落地了。

    “西北理工十年磨一剑,如今成了人人都想要的猪头肉!”

    张安世用脑袋碰碰霍光的肩头低声道。

    霍光道:“钱财并非吾辈所求之物,你的贪婪之心怎么还没有改变?“

    张安世搓搓双手,摊开之后道:“没法子,这是天性,我就是喜欢钱。”

    “师傅当年怎么没多给你一些金子,好把你活活压死。”

    “你现在给我一堆金子压死我也不晚啊,张某人做事历来持之以恒。”

    “好了,不说这些废话,棉纺厂模式应该推广开来,迅速制造出一大批真正依靠做工生活的人出来,如此,城市才会有活力,这才是我们的目标。”

    张安世叹口气道:“你信不信,从今往后,只要是能种棉花的土地,都会长满棉花,种粮食与种棉花的收益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我很担心以后会出现别人用管仲的‘齐纨鲁缟如霜雪’的手段糊弄大汉人不种田,最后导致灭国的惨案发生。”

    (娘的,没了评论区,写这样的典故,就没有兄弟帮着解释了,害得孑2必须注解方便大家阅读。

    故事原本是这样的,齐国很长时间里拿鲁国没办法,长勺之战还被鲁国打败。

    于是,管仲就要求齐国国君跟大臣贵族们一起穿鲁国织造的鲁缟,且下令自己国内不许织造与鲁缟齐名的齐纨,于是,齐国人纷纷效仿,导致鲁缟的价格暴涨,不仅仅如此,管仲还下令对鲁国来的鲁缟大量补贴……于是,鲁国的鲁缟供不应求,织造鲁缟远比种地来钱快,再于是鲁国人都去织造鲁缟了,没人种地……过了一年多,齐国下令,不许一寸鲁缟进齐国,于是,鲁国积压了天量的鲁缟,粮仓里却没有多少粮食……齐国趁机提高粮食价格……人不穿鲁缟不会死,人不吃粮食会死……于是!大家懂得……

    天啊……快点把本章说放出来啊,这样做很影响阅读体验的……”

第四十九章梁凯的公平世界

    第四十九章梁凯的公平世界

    听了曹襄的担忧之后,云琅笑了,齐国用在鲁国事情,基本上只会发生在大国跟小国的纠纷中。

    而现在,大汉就是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国家,甚至是这个星球上最大的国家,齐纨鲁缟如霜雪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只会对大汉国最有利。

    此时此刻的大汉国,什么都是最好的,即便刘彻已经有了很多不好的变化,他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英明的君王。

    大汉国整体素质的提升,将个人失误对国家的伤害降到了最低。

    长门宫十余年来在教育,医疗上的不懈投入,如今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果实。

    云琅改造纸张,发明印刷术的功绩,也让大汉国的百姓们享受到了最好的红利。

    昔日之时,童子中识字者千中一二,现如今,大汉国超过三成的孩子已经可以简单地朗诵《诗经》了。

    在关中,一家之中若是没有一个识字之人,全家上下都会受别人的白眼。

    而雄心勃勃,钱财又多的数不胜数的阿娇贵人认为,每一个孩子都应该读书,不仅仅是男子需要读书,女子也应该享受同样的待遇。

    她甚至昭告天下,只有家里有读书识字的母亲,才能教导处一个或者更多有出息的儿子。

    只有一边读书,一边耕地,放牧,做工的人家,才真正称得上大汉国的上等人家。

    尽管一个家庭供养一个甚至多个读书人会带来巨大的家庭负担,阿娇明确的告诉世人,长门宫今年用于助学的资金达到了骇人的三万四千金!

    她还写诗告诫世人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无车毋须恨,书中有马多如簇。

    娶妻无媒毋须恨,书中有女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读六经。

    此诗一出,刘彻震惊的魂不附体,敬阿娇为天人!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想起云琅那张丑陋的令他快要呕吐的脸,对这首诗立即没了好感。

    他执着的认为,这首诗应该出自他之口才合适!!

    “这首诗是你耶耶作的?”

    不知怎么的,刘彻此时瞅着坐在角落里的云哲就来气。

    “回禀陛下,这首诗是阿娇贵人作的。”

    “胡扯,阿娇能不能作出这样的一首诗,你以为朕不清楚吗?”

    “真是阿娇贵人作的,我耶耶从来没有作过这样一首诗。”

    “你耶耶确实不作歌赋,一般都是曹襄作的,现在,轮到阿娇了是吗?”

    见皇帝要发怒了,云哲将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心中暗自悔恨,明明还有一月的假期,自己干嘛要提前进宫?

    刘彻再看看云哲桌案上堆积如山的瓜果吃食,回头再看看自己只有笔墨纸砚外,只有一杯清茶的桌面,无名的怒火由心底升起,指着大殿的大门对云哲道:“滚!”

    云哲正准备滚出大殿,打扮的妖里妖精的蓝田就从帷幕后面走出来,抱着皇帝的胳膊道:“父皇又动怒了。”

    刘彻瞅瞅闺女,再瞅瞅等着看他反应的云哲,怒火再起,抖开蓝田的手,再一次指着殿门道:“一起滚!”

    蓝田大喜,喜滋滋的朝父亲施礼道:“今日秋光正好,原本就要跟阿哲一起去看红叶,多谢父皇。”

    说完话就拉着不情愿的云哲一起离开了建章宫。

    眼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出了大殿,刘彻的心情似乎又开始变好了,毕竟蓝田是他最心爱的女儿,见她过的快活,刘彻的心情没理由不会变好。

    云哲,蓝田走后,刘彻瞅着空旷的宫殿,长叹一声,取出一封文书怔怔的看着。

    文书是他的儿子燕王刘旦的。

    文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感情,每一句话都都充满了仁孝之心,但是,将所有的文字合起来就一个意思燕王刘旦希望即刻入京侍奉自己年迈的父亲……

    “长安虽大,却无一寸多余的土地来容纳一个亲王!刘旦若是有心,就奉献他封地中的三个县来孝敬他的父皇吧。”

    刘彻空洞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响起。

    帷幕后面一个清越的声音道:“启奏陛下,燕王封地在泰山封禅之时,已经削掉了两县,剩下的四县乃是燕王的食邑,若是再削三县,只剩下一县,恐怕养活不了燕王府众多的人口。”

    刘彻淡淡的道:“人不到穷时,不知自己昔日富贵生活来之不易,刘旦既然有心抛弃封地回京,可见封地对他并不重要,削去三县,让他多为口中食,身上衣多奔走一些,说不定就没有进京的心思了。”

    帷幕后面的人应答一声,不多时,梁凯就捧着一张写好的诏书送到皇帝面前。

    刘彻扫视了一眼诏书,点点头,隋越就在上面用了大印。

    “送去丞相府,赵周知晓该如何调配人手。”

    一个黄门飞奔而来,带着卷好的诏书去了丞相府。

    刘彻沉思片刻,抬头的时候发现梁凯还没有离开,就问道:“卿还有何事?”

    梁凯施礼道:“微臣以为陛下对皇子们太苛刻了。”

    这还是梁凯第一次直言犯上,刘彻并没有生气,而是饶有兴趣的道:“说说。”

    梁凯叹口气道:“微臣自幼丧父,至今不知与父亲相处的滋味,总体看来,无非是相亲而已。

    燕王为陛下子嗣,上书来京城要侍奉陛下,此为人子之德。陛下不鼓励也就罢了了,为何要重责呢?”

    刘彻无声的笑了一下,扯过燕王奏折丢给梁凯道:“你读不懂燕王这封奏折里面的含义?”

    梁凯笑道:“臣没有看出来,只看到燕王一片敬仰父亲的拳拳之心。”

    刘彻笑了,手指在桌案上轻叩两下继续道:“你觉得燕王应该入京?”

    梁凯笑道:“这是自然,长安很大,陛下建造的宫殿很多,分拨燕王旦一处便是,如此陛下父子团聚,享受天伦之乐岂不美哉?”

    刘彻挪动一下屁股,把身体往前靠靠,又问道:“燕王归京,燕地如何管理?”

    梁凯道:“责付丞相府就是!”

    刘彻稍微想了一下,就点头道:“追回诏书,重新拟诏。”

    梁凯施礼之后,就再一次钻进了帷幕之中,不大功夫,就写好了诏书再次放在皇帝桌案上。

    刘彻看完诏书笑道:“燕王旦进京之后你觉得广陵王胥也会进京?”

    梁凯拱手道:“这就要看广陵王有没有燕王那么有心了。”

    刘彻笑道:“也好,一次解决朕的后顾之忧,也给所有人一个机会。”

    梁凯退回帷幕之后,已经到了午时,桑弘羊见梁凯进来了,就放下手中的文书道:“文慧中午可有闲暇,与某家一起进食如何?”

    梁凯笑道:“桑公相邀,焉敢不从。”

    正在看书的汲黯也放下书本对梁凯道:“一起,一起!”

    桑弘羊惊愕了一下,也就释然了。

    这里是皇帝的内廷,内廷的人不多,连他们三人算上,也不过九人。

    汲黯说一起走,走的人却只有他们三人,余者继续坐在座位上替皇帝处理文书。

    按照惯例,内廷之人有皇帝赐予的饭食,每人一份,内容十分的丰富。

    偏殿之中很是幽静,梁凯年少,早就腹中饥饿,见对面的两人都在吃饭,也不说话,就埋头大嚼。

    汲黯放下筷子,咳嗽一声道:“文慧意欲让长安更乱吗?”

    梁凯放下筷子笑道:“公平,方能无后患。”

    桑弘羊道:“夺嫡一事怎么可能公平?”

    梁凯道:“给他们机会就是公平,我意在将最后的藩王封地处理掉,至于谁能夺嫡,全在陛下一念之间,我在意的是大汉天下再无私人国度。”

第五十章朕就是规则

    第五十章朕就是规则(欢迎大家评论,单机的日子难熬啊)

    桑弘羊很想告诉梁凯,一旦燕王旦,广陵王胥进了京城,已经有些纷乱的长安将会更加的乱。

    至于梁凯所说的,燕王,广陵王封地,完全不是什么事情。

    早在五年前,燕王相钱术,广陵王相王如意就已经在真正的治理这两个地方了,燕王,广陵王对自己的封地是没有控制权的,燕王旦之所以要求进京,未免没有搏一把的心态。

    一旦后路没有了,天知道燕王旦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梁凯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准备让动乱在某一个时刻集中爆发出来,然后再彻底收拾。

    这个建议被皇帝同意了,也就是说明,皇帝也有同样的想法。

    汲黯一言不发,静静的吃饭,吃完最后一口饭,没有擦拭胡须上的汤汁,就沉声道:“这是谁的想法?董仲舒还是已经疯狂了的吕步舒?”

    梁凯的手抖动一下,马上恢复了平静,淡淡的道:“完全是我的想法,总要成全燕王旦的一片孝心。”

    汲黯笑道:“也是,有毒的孝心也是孝心啊,吕步舒之所以叫做吕步舒,就是想要跟随董仲舒的脚步行事,文慧,你又是踩着谁的脚步前进呢?”

    梁凯摸着自己的胸口道:“依照本心。”

    汲黯点点头又道:“也罢,老夫已经风烛残年了,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说完话,就起身离开了偏殿,桑弘羊想要呼唤汲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回头对梁凯道:“好自为之。”

    梁凯冷冷的道:“桑公千万莫要多事。”

    桑弘羊叹口气道:“董公威势如日中天,某家刚刚从蛮荒之地回来,不想再去种甘蔗了。”

    梁凯道:“若是桑公意欲回归银行魁首,梁凯必当全力以赴。”

    桑弘羊笑道:“文慧如今已然成了猛虎,难道文慧认为出身云氏的张安世就是良善之辈?

    某家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不欲与人争斗,或者说,只想安守其土,度完此生。

    即便如此,某家还是要警告文慧,千万,千万莫要小瞧了霍光。

    此人这些年来匿影潜踪,名声不显,世人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

    却不知当年霍光出世之时,是何等的光芒万丈,文慧虽然也是人间少有的俊杰,某家以为,比之霍光依旧有所不如。”

    梁凯惊诧的看着桑弘羊道:“我不如他?”

    桑弘羊嘿嘿一笑,自认为目的达成,就背着手离开了偏殿。

    梁凯一个人坐在偏殿里,摸摸隐隐发痛的肋骨咬牙切齿的道:“你总是打我,总是打我,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还回来的。”

    金日是做过角斗士的,虽然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去做角斗士。

    因为这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让他对角斗士跟角斗场没有任何好感。

    可是,今天,皇帝要去看一场角斗,一个来自身毒国的巨人,要与大秦国来的粗壮猛士角斗。

    这是一场难得的龙争虎斗,在这场角斗中,没有失败者,只有死亡者。

    当皇帝坐进包厢的时候,云琅跟曹襄也跟着走进了包厢,刘彻瞟了两人一眼道:“尔等以为谁会赢?”

    曹襄笑道:“微臣以为身毒国的恰尔巴会赢,身高十尺的巨人,为人间罕见。”

    云琅摇头道:“身毒国从来就不会出什么猛士,否则也不会被异族人随意入侵了。

    所以,微臣认为大秦国身经百战的猛士会赢。”

    刘彻点点头道:“朕也是这般看法,武力相交,勇者先,身毒人即便是身材高大,身怀千钧之力,没有必死的勇气,恐怕很难赢得这场胜利。”

    曹襄凑趣道:“微臣下注一千金币。”

    云琅挥挥袖子道:“我从不赌钱。”

    刘彻笑道:“那好,你的盘口朕接了。”

    曹襄唤过随侍皇帝的宦官钟离远,轻声道:“告诉主办人,今日我与陛下的赌注是公平的,不用操控胜负。”

    钟离远看向皇帝,刘彻笑道:“朕从未操控过比赛。”

    云琅笑道:“陛下自然不在乎这些,那些角斗场场主如果不能让陛下尽兴,这座场子恐怕连第二天都开不到。”

    刘彻闻言并未生气,摆摆手道:“这是臣子们对朕的一片孝心,朕没理由不许他们这样做。”

    云琅道:“陛下的话,要是让这座场子里屈死的冤魂们听见,一定会发狂。”

    刘彻淡淡的道:“他们既然进了角斗场,那么,他们的生命不过是供人娱乐的物件而已,在角斗场要公平,岂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云琅笑而不答。

    场中一声震天的锣鼓响,一个身穿皮甲,手握狼牙棒的高大黝黑巨人,缓缓从东边的小门处走出,嗷嗷的叫了两声之后,就面对刘彻所在的方向,匍匐在地,向刘彻行五体投地大礼。

    钟离远手指轻弹,一枚黄澄澄的金币就打着旋从钟离远手中飞出,准确的落在巨汉的脑门上,弹跳一下之后,就落在地上。

    巨汉欢喜若狂,从尘埃里捡起那枚金币,捏在指头上,向角斗场上的所有人展示这枚金币。

    展示完毕之后,他就将这枚金币小心的揣进怀里,捶打着胸口,如同一只大猩猩一般向对面宣战。

    巨人咆哮的声音很大,且口沫横飞,还不断地将铁质的狼牙棒砸在地上,弄得尘土飞扬。

    刘彻皱皱眉头瞅了钟离远一眼,钟离远就出去了。

    不大功夫,云琅就看见巨人对面走出来的并非是那个大秦猛士,而是一头披着厚厚皮甲的战犀……

    这是一头被训练之后用来角斗的战犀,碗口粗的独角上镶嵌了一柄锋利的长刀,摇头晃脑之间,寒光闪烁,威猛至极。

    甫一出场,便瞪着小眼睛向巨人冲了过去。

    云琅转头看看刘彻,刘彻自言自语的道:“如此猛兽当与猛兽争锋。”

    话音刚落,巨人的狼牙棒就砸在战犀的肩背上,战犀似乎没有多少感觉,仰起头叫了一声,摇晃着巨大的脑袋,鼻子上的那柄长刀就匹练一般对着巨人劈砍下来。

    曹襄见战犀不断地向前,巨人不断地后退,就对刘彻道:“舅舅,我前面说的一千金币您要不要忘掉?”

    刘彻点点头,指着场中激战的一人一犀道:“这一场三千个金币!”

    曹襄正要拒绝,云琅在一边快速接话道:“微臣接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个巨人居然虎跳而起,论起狼牙棒砸在战犀的脸上,战犀鼻子上的战刀折断,半边脸血肉横飞,一只眼珠子吊在眼眶外边,痛苦的嘶鸣。

    云琅长出一口气对刘彻道:“多谢陛下赏赐。”

    刘彻微微一笑指着那只犀牛道:“还没死呢,受伤的野兽才是最凶猛的。”

    曹襄瞅着摇摇欲坠的战犀不怀好意的道:“犀牛站不稳了。”

    刘彻面不改色,似乎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直到身毒巨人的狼牙棒再一次重重的砸在战犀的脑袋上,战犀轰然倒地,他的脸上才有了些许悻悻之意。

    “下一场,朕赌大秦武士独赢。”

    曹襄诧异的道:“对战的只有两人,何来独赢之说?”

    刘彻看了曹襄一眼道:“意思是只有朕可以押大秦武士赢,你们只能继续押这个身毒巨人赢。”

    曹襄看着场中气喘吁吁地身毒巨人道:“这样不好吧?”

    刘彻也不知道哪来的童心,朝着曹襄挤挤眼睛道:“你们有机会赢的。

    一万金币!”

    说罢又对云琅笑道:“规则,人人都需要遵守,而朕恰恰是制定规则的人。

    在你们跟别人对赌的时候,规则是公平的,唯独跟朕对赌的时候,朕天生就是赢家,这天地规则,都是为了让朕成为赢家才制定的。

    你们两个老小子,活到现在还没有领悟这个道理吗?”

第五十一章第二次刺杀

    第五十一章第二次刺杀

    大秦武士出场的时候确实不凡,仅仅是一身抹过橄榄油之后闪闪发亮的肌肉就让在场的汉人男女为止倾倒。

    论卖相,比起大猩猩一般的身毒武士恰尔巴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

    鸡冠子一般殷红的头盔,直径半米的圆盾,一柄不到一丈长的短矛,腰间再配一柄短剑,踏着牛皮编织的平底鞋子一出场,就牢牢地吸引住了人们的目光。

    面对身高十尺的身毒巨人,这位角斗场上的王者毫无畏惧之心,一步步的向巨人逼近。

    云琅的目光有些闪烁,他有一些不安,环顾四周之后,却没有发现让他不安的源头。

    于是,他对皇帝道:“陛下,微臣有些心惊肉跳,不如带这两人回建章宫再看吧。”

    刘彻回头看看云琅轻蔑的道:“你这位战场上的悍将也害怕血腥吗?”

    说完,依旧回过头,津津有味的瞅着即将开始的酣战。

    曹襄原本看的认真,听了云琅的话之后,立刻就把一半的身体躲在站在他身边随时等候皇帝召唤的钟离远后面。

    眼睛开始四处乱看,再也不看场中的角斗士。

    巨人的狼牙棒砸在圆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场中的两人,一人化作铁锤,一人仿佛变成了铁砧,用最原始的方式展现自己的勇力。

    场外的百姓高声喝彩,声音更是冲天而起,云琅坐不住了,站了起来,站在刘彻面前,警惕的瞅着四周,还不顾刘彻不愉的笑骂声,喝令赵冲加强戒备。

    场中两位角斗士的第一个回合结束了,两人缓缓分开,准备开始第二轮战斗。

    云琅站在刘彻面前极其无礼,刘彻却似乎没有那么生气,靠坐在自己的大椅子上饶有兴趣的瞅着云琅的一举一动。

    “请陛下回宫!”

    云琅不安的感觉越发的浓重,他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猎人枪口下的一只白兔。

    刘彻见云琅面色阴冷,缓缓点头道:“准奏!来人,起驾回宫!”

    赵冲上前领命,不满的瞪了云琅一眼。

    听刘彻准备要回宫了,云琅缓缓出了一口气,正准备跟皇帝告罪一下,一声轻微的弩机扣响的声音穿透百姓们的喝彩声钻进了云琅的耳朵。

    军中利器,云琅最喜欢用八牛弩,也曾经被八牛弩轰击过,对这个东西的声音最是敏感不过。

    他随手拉过赵冲挡在自己面前,自己身体努力的向后摔倒,撞翻了刚刚起身的刘彻。

    身体才倒在地上,云琅就看见一枝粗大的鸭嘴弩枪从赵冲的胸口部位穿出,掠过他的头顶向后飞去。

    八牛弩发箭从来就不会只有一枝,就在云琅绝望的时候,他的身体被人一脚踢了出去,离开了危险区,滑动过程中,他绝望的朝刘彻所在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刘彻却在向另外一个方向翻滚。

    刘彻的座椅被随后飞来的三枝弩箭分尸,碎木块,以及碎石四溅,打在脸上生疼。

    钟离远从云琅的身上飞过去救援危在旦夕的刘彻,完全被暴露出来的曹襄则瘫倒在椅子上,只知道‘啊,啊’的大叫。

    云琅再一次扑倒了曹襄,抱着他肥硕的身体翻滚两下之后就撞破了包厢侧面的雕花木栅栏掉下了台子。

    将身体紧紧的靠在台子内侧,抱着脑袋瑟瑟发抖……按照大汉军制,弩枪破敌之后,马上就该箭雨覆盖了,这是标准程序。

    果然,云琅熟悉的箭雨呼啸声在头顶响起,然后就是密集的雨打芭蕉之音……

    瞅着扎在身边台子上的羽箭,云琅心如死灰,自己这边绝对不是刺客刺杀的主要目标,皇帝那边才是!

    小腿上传来一阵温热,云琅瞅瞅眼泪鼻涕一起下来的曹襄,叹了口气,这混蛋被吓尿了。

    这时候顾不得这些,等一连三波箭雨过后,云琅悄悄地探出头去,箭雨过后,就该大军冲锋了。

    皇帝刚才所在的包厢已经被弩枪撕扯成了断壁残垣,没看见皇帝的行踪,满地都是被箭雨射杀的宦官跟宫娥。

    云琅探手从一个死去的侍卫腰间抽出一柄剑,颤抖着双腿勉强站立起来,想要迈步,却发现曹襄死死的抱着他的一条腿不放。

    “我们……更重要……逃啊!”

    云琅立刻蹲下身子,努力的将曹襄搀扶起来道:“能走吗?”

    “不能,腿软的厉害。”

    云琅干脆俯下身子将曹襄背了起来,快步走下包厢,瞅准了一慌乱的人群就准备钻进去。

    进入慌乱的人群之前,云琅惊诧的发现,一个身高十尺的巨人正挥舞着狼牙棒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血路,向皇帝刚才所在的方向前进。

    另一边,一个皮肤闪闪发光的大秦武士正在与两个金甲武士酣战,在他的身边倒下了更多的金甲武士。

    “陛下完蛋了……”

    曹襄在云琅背上颤声道。

    “他不准我们的家将进来,却允许刺客带着八牛弩进来……阿琅,我以后绝对不会跟家将们分开!”

    曹襄受惊之后,一般只剩下一张嘴巴可以自由活动,身体剩余的机能会丧失大半。

    云琅才钻进人群,又被人群裹挟着冲了出来,也不知道哪一个混蛋吼了一声“保护陛下!”人群就从逃跑一瞬间转向进攻。

    而背着曹襄的云琅一下子被人群推在最前面……

    大汉人从来就没有胆怯的时候,尤其是现在这种万年难得一遇的建功立业的好时候,更是让他们胆气被催发到了极致。

    角斗士虽然凶残,可是,这些人,在大汉人眼中不过是一群玩物,平日坐在看台上看这些奴隶们厮杀,看台带给他们虚假的安全感,让他们变得更加无畏。

    捏着破碎的椅子腿就敢向角斗士们发起进攻。

    人多了,曹襄的胆量就回来了,从云琅的背上滑下来,大声的召唤百姓们向叛逆们进攻,一边死死的拉住云琅的后脖领子,不准他奋勇向前。

    想要立功的百姓太多,甚至有一些勇猛的女子也混进了人群,尖叫着如痴如癫,向已经形成作战队形的角斗士们进攻。

    巨人的狼牙棒带着血腥味捣进了人群,抽出来的时候,狼牙棒上就挂满了血肉,有勇猛的百姓,居然抱住了狼牙棒,很快就被巨人甩飞,等他的狼牙棒再次静止,就会有更多的百姓冲上去抱住狼牙棒,很快,不知道舍弃狼牙棒的巨人就被人潮淹没,只能听见他狂怒的吼叫声。

    突如其来的刺杀,受创最重的是皇帝带来的侍卫,按理说,皇帝进入角斗场之后,这里的守卫就该由赵冲来接手。

    尤其是角斗场高高的围墙上更是应该站满了护卫,可是,云琅放眼望去,围墙上只有一些猿猴般敏捷的角斗士正在与墙外的皇帝侍卫们酣战。

    原本应该保护皇帝的护卫们,早就死光了。

    此时此刻,角斗场上的四座大门全部关闭,偌大的角斗场,变成了一座封闭的堡垒,皇帝成了网中鱼。

    好在,叛乱的只有角斗士们,他们的人数少,如果皇帝躲过那三场箭雨,应该有一战之力。

    直到云琅看见穿着甲胄在角斗士人群中呼和不休的周鸿,立刻就对皇帝能否活着离家角斗场很是悲观。

    “周鸿,你这个弑君的叛贼!”

    云琅大吼一声,指挥着围绕在身边的不多的几个金甲武士向周鸿发起冲锋。

    人群中的周鸿仰天大笑一声道:“云琅,皇帝无道,我们共诛之。”

    云琅不理睬周鸿话语中的陷阱,大吼一声道:“诛杀叛贼周鸿,爵关内侯,赏万金!”

    曹襄跟着大吼道:“不论何人,诛杀任何叛贼,一颗人头一千金!冲啊!”

    周鸿疯狂的大叫道:“杀掉昏君,赏万金!”

    听周鸿这么喊,曹襄冷笑一声对云琅道:“跟我们比钱多,他输定了。”

    说完话,就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珠子丢向远处的周鸿再次大喊道:“耶耶现在就给!”

    战场上的变化往往就在一瞬间,周鸿被云琅跟曹襄拖住了片刻,想要争夺功劳的百姓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金甲武士与角斗士给分开了。

    此时,周鸿没了先机,再想越过人群攻击皇帝所在地,已经很难了。

    云琅很快就发现,金日率领着不多的金甲武士与百姓们一起发起了反攻。

第五十二章最后的疯狂

    第五十二章最后的疯狂

    在人群最拥挤的地方,突然有一声野兽才能发出的嚎叫声让躲在人群里的云琅跟曹襄停下了脚步。

    身毒巨人恰尔巴高大的身影再一次从人群中站起。

    这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巨人,他的两只耳朵已经被人撕扯下来了,他的一只眼珠子吊在眼眶外边,如同他方才杀死的那头战犀。

    云琅以前认为将一个人用手活活的劈开,只存在于故事里,没想到,他亲眼见证了这让人胆寒的一瞬间。

    一个瘦弱的汉人,他的两条腿被巨人抓在手里,随着巨人的一声怒号之后,他就真的被人从中间撕成两半了。

    血雾炸开,原本围拢在他身边的人,忍不住连连后退。

    眼看着巨人在人群中劈波斩浪一般向他跟曹襄冲过来,云琅就对一个站在他身前的黄须大汉道:“杀了他!”

    黄须大汉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曹襄疑惑的瞅着大汉的背影对云琅道:“看背影很像小光,那一声叹息也很像,还有他身上的那股子淡淡的兰花香味,是你大闺女特有的香水味道吧?”

    云琅点头道:“应该是吧!”

    曹襄继续疑惑的道:“小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琅道:“他来看角斗!”

    “他既然知道周鸿要起事,为何不告诉你?”

    “他是观察者,另外,他也不知道周鸿会在这种绝地刺王杀驾!”

    曹襄摆摆手道:“你把我的意思弄反了,我就是想问问,着周边是不是还有我们的人,另外,招呼百姓捞取功劳的人是不是他?

    我们是不是已经安稳无虞?”

    云琅朝四周看看,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点点头道:“我们应该很安全了。”

    曹襄闻言一屁股坐在一具尸体上,压得屁股下这个刚刚成为一具尸体的人鲜血乱冒。

    能坚持到现在,天知道他有多努力。

    云琅不认为霍光杀死那个巨人会遇到什么困难,他只看到金日如今正冒着密集的箭雨向周鸿的队伍前进,虽然时不时地会有同伴被八牛弩弩枪带走几个,他的脚步依旧坚定无比,能一刀将弩枪从中劈开的猛士,在军中是近乎无敌的存在,所以,云琅又把目光转向他背后那片广阔的区域。

    没有看见皇帝……

    他的背后响起了轰天的喝彩声,不消说,霍光应该已经杀掉了那个行动笨拙的巨人。

    皇帝或许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从心头升起来的时候,云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对刘彻的感情非常的奇怪,虽然在梦里无数次的,用无数种方式给了这位残暴的皇帝无数种死法,当现实真正来临的时候,他的眼睛酸涩的厉害。

    见到始皇帝棺椁的时候,云琅无疑是骄傲的,但是,汉武终究是不同的,他就活在云琅的世界里,就活在云琅的生活里。

    虽然这个人很讨厌,云琅依旧执着的认为这个人不应该死在一场阴谋里。

    一个光耀千秋,给了这个种族无数荣耀的称谓,给了这个种族一颗不屈之心的人,怎么可以死在一场拙劣的阴谋里……

    他可以老死,可以病死,甚至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哪怕在龙床上纵欲过度****,云琅都能接受,唯独不接受他死在一场阴谋中。

    大汉百姓或许不欠这位君王什么,云琅以为,后世子孙们之所以能一次次的在灰烬上重新建立汉人的国度,让这个顽强的种族历经数千载历久而弥新的体魄中,绝对有他的灵魂在支撑。

    霍光早就希望干掉刘彻,霍光认为如果让他来安排一场刺杀,成功的可能性至少有八成。

    他可以这样做,因为刘彻欠他的,欠他们霍氏家族的,所有人都有杀死刘彻的理由跟动机。

    唯有云琅没有……

    他享受了汉民族带给他的所有荣耀跟资本,甚至可以说,假如大汉国真的被匈奴支配,这个世界上本就不该有云琅这个人。

    如果大汉国真的被匈奴控制,就没有以后了。

    瞅着云琅的眼泪在扑簌簌的落下,相知云琅很深的曹襄哪里会不明白云琅因何落泪。

    于是,想起舅舅对自己的好,曹襄嚎啕大哭。

    一声巨响传来,角斗场坚固的大门被羽林军从外边攻破,带着红色羽毛装饰头盔的羽林军鱼贯而入,头盔上的红羽如林而盛。

    一个衣衫华贵的汉人贵妇抱着一颗硕大的头颅放在曹襄面前,兴奋地对曹襄道:“我杀了恰尔巴!”

    曹襄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瞅着面前的贵妇,捧起恰尔巴那颗狰狞的脑袋看了片刻,猛地丢掉首级,一把将贵妇搂在怀里,一双沾满鲜血的大手探进了贵妇的衣衫,大嘴也牢牢地扣住贵妇的小嘴……喝彩声顿时响起。

    云琅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见羽林军已经塞满了角斗场,战斗的声响越来越弱,他就丢掉了长剑,呆立在那里。

    “朕很想知道,如果朕死了,你会干什么?”

    “扶昌邑王上位,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

    “很好,刘氏江山得到延续,朕很满意,可是呢,朕没死,你们就滚起来给朕去干活,杀光叛逆!”

    穿着宦官服饰的刘彻非常的滑稽,云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刘彻一把扯掉身上的宦官服侍,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常服,淡淡的道:“如果不是因为朕见你哭得伤心,不会让你看见朕狼狈的模样。

    如你所说,朕要回宫了,这里全部交给你,该赏赐的赏赐,该杀的杀,你对朕有情,朕对你也大度一次,饶了司马迁,也如你的意,不将此次叛乱扩大化。

    既然事情处在角斗场,那就在角斗场结束。”

    云琅躬身遵命。

    刘彻的心情似乎不错,路过曹襄身边的时候,还踢了正在对美人儿上下其手的曹襄一脚,然后就背着手哈哈大笑着离开。

    脸上还插着半枝残箭的钟离远,狠狠地拥抱了一下云琅,满身冒血的金日哈哈大笑一声,就随着刘彻的脚步远去了。

    贵妇已经快被曹襄剥成大白羊了,目送自家舅舅离开,就随手把贵妇丢在一具尸体上,兴奋地对云琅道:“我舅舅没事!”

    云琅淡淡的点点头道:“如果他死性不改,迟早会出事的。”

    曹襄摆摆手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过好就成。”

    羽林卫大将军林奇邀请云琅去观战,曹襄连忙跟上,角斗场上的战事早已平息,剩余的叛逆如今龟缩在角斗场边上的几间小房子里困兽犹斗。

    云琅抵达那里的时候,羽林军缓缓退下,留出一点空隙给云琅这位主将,向叛逆做最后的宣示。

    那个皮肤闪闪发亮的大秦武士如今倒在尘埃里,油光发亮的皮肤上沾满了灰尘,随着生命消逝,他身体上的光彩似乎也消失了,死灰一片,只有临死前依旧张大的嘴巴里,还多少能看见一丝粉色。

    “云琅,皇帝死了吗?”

    周鸿将脑袋露出来,冲着云琅大喊。

    云琅摇摇头道:“陛下安然无恙!”

    一丝血泪从周鸿的眼眶里流淌而下,嘶声道:“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太子殿下,我周鸿无能,对不起你啊……”

    周鸿把话说完,就横着宝剑在脖子上用力的拖动,大血管里的血立刻就喷了出来,将他面前的墙壁濡湿了一大片。

    随着周鸿自杀,挤在小屋子里的其余周氏家将,也一个跟着一个割开了自己的脖颈。

    林奇亲自走进了小屋子,观看了一圈之后出来向云琅禀报道:“启禀君侯,叛贼周鸿以及一干逆从全部授首。”

    禀报完毕之后,就把目光落在远处被羽林军围拢在一起的长安百姓。

    曹襄摇头道:“这些百姓在今日堪称国之干臣,用自己的血肉给陛下筑成了一座城墙,就算里面有叛逆,也不宜追究,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平阳侯曹襄说的。”

    林奇犹豫片刻,躬身道:“喏!”

第五十三章平息事端

    第五十三章平息事端

    事情发生了,官府的行动总是慢一步,当云琅下令封闭长安城进行大搜捕的时候,该走的人已经走了,绛侯府空荡荡的,只有三五个白发苍苍,鸡皮鹤发的老翁,老妪依旧留守着这座巨大的宅子。

    这些老翁老妪,对于官府的盘问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琅瞅着空荡荡的宅子,叹口气对曹襄道:“周鸿发动的时候,他的家人应该已经出了玉门关。”

    曹襄打了一个哈欠道:“现在很麻烦,只要在大汉混不下去了,就会去匈奴,我觉得以后汉奸会逐渐多起来的。”

    云琅笑道:“没有什么好惋惜的,刘陵是我们大汉国自己培养出来的,这些年,陛下也不知道给了刘陵多少的帮助。

    虽说远景计划不错,先下,总会带来很多不便的。“

    “娘的,大汉的奸臣,必定是匈奴人的忠臣,这非黑即白的做派让我觉得我们好像又一次进入了战国时分。

    周鸿,以及张连的余党总会清除干净的,现在,太子那边怎么办?

    周鸿临死前的屁话我是不信的,可是,不处理太子一下是不成的。”

    “你去还是我去?”

    “我们谁都不去,如果去了,我怕把太子活活的吓死。”

    “你是说请皇后去?”

    “只有这一条路了,你别看我舅舅走的时候心情不错,实际上他心中的怒火已经烧透天灵盖了。

    在臣子百姓面前,多少要遮掩一下。“

    “陛下有很么愤怒吗?他的百姓为了他几乎被那个身毒人用狼牙棒捣成肉泥,你看看这遍地的尸体,每一个都是因为豁出命去保护他们的皇帝才惨死的。

    这对他这个皇帝来说,几乎是天底下最大的褒奖了。

    岂能因为区区几个人想要刺杀他就忘记了那些为他献出生命的人。”

    曹襄咬咬牙道:“我舅舅如果慢待了这些百姓,我就自己掏钱,至少我们兄弟的命是这些百姓救的,我们的命很值钱,是无价之宝,给什么样的厚赐都不为过。”

    云琅点点头,环顾四周,没看见霍光,就对曹襄道:“这里的事情你来处理,我去找皇后处理太子的事情。”

    云琅说完就走了,曹襄将那个坐在尸体上抹着眼泪的妇人拉起来道:“你是谁家的?”

    妇人低声道:“长林府左判……”

    曹襄不等妇人把话说完,就对妇人道:“回去告诉那个什么狗屁左判,他发达了,不日就会升官,你从今日起就是他们家的主妇,如果他不愿意,你就告诉我!”

    妇人低着脑袋轻声道:“妾身从今日起为君一人守候。”

    曹襄单手挑起妇人的下巴,仔细瞅了一眼道:“不用守了,你长得太丑!

    不过,这屁股还是不错的……”

    曹襄淫笑着拍了妇人后臀一把,随着一声脆响,妇人尖叫一声,围拢在曹襄身边的男子们齐齐的哄笑起来。

    处理完妇人的事情,曹襄指挥着壮汉们将一些没有多少污血的尸体堆成一个座位,自己一屁股做了上去,将手肘靠在一具尸体的胸膛上,懒懒的指着那些百姓们道:“耶耶要的人头呢?”

    一个青衣汉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将一颗黝黑的人头放在曹襄面前,曹襄瞅了一眼,是一个黑皮肤的角斗士头颅,就丢出一颗珠子道:“赏你了。”

    青衣汉子接住了珠子,仔细看了看,又小心的放在曹襄面前道:“启禀君侯,小人只想求一个出身。”

    曹襄大度的挥挥手道:“那就滚到一边等候,等管家来了,会把你安排的清清楚楚。”

    曹襄这里进行的很顺利,他才不管百姓们献上来的是什么东西,哪怕是一根手指头都好,每一个人都有赏赐,有时候是一颗珠子,有时候是一锭黄金,有时候是一枚金币,更多的时候,随手丢给对方一方银饼子就算完事。

    一场角斗比赛,看客不下三千人,能活着来到曹襄面前领赏赐的人不到一千……

    当最后一个伤者拿走了一锭金子之后,管家带来的金银还剩下一半还多。

    已经深夜了,角斗场中的巨大火把依旧哔哔啵啵的燃烧着,风吹过皇帝包厢部位处的白色羽箭如同拂过芦苇荡,除过没有起伏摇晃之外,别无二致。

    曹襄屁股下的尸体逐渐变凉,最终变得硬邦邦的,等天亮之后,这些尸体又会变得柔软,最终腐烂,然后回归大地。

    “没人了吗?”

    曹襄木然的瞅着空荡荡的角斗场低声问管家。

    管家弯腰道:“家主,没有了。”

    曹襄擦拭一下眼角意兴阑珊的道:“给每一具死去的百姓尸体上,都放一锭金子,告诉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命,被陛下买走了……”

    “家主,林将军还等着您带着他们去围剿叛逆呢。”

    曹襄冷冷的道:“叛逆都死在角斗场了,周鸿的家人早跑光了,剩下的都是赤胆忠心的好汉子,哪来的叛逆?”

    管家吞咽一口口水低声道:“您这样处理,陛下会不高兴的。”

    曹襄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还打了一个哈欠道:“爱高兴不高兴,我累了,要睡觉。”

    说完话看都不看一眼守在旁边的林奇,坐上自家的马车就回平阳侯府了。

    云琅到五柞宫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五柞宫非常的安静,云琅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一些宦官在清扫落叶。

    宦官禀报之后,云琅就沿着青石小径走进了五柞宫,清晨时分,鸟鸣啾啾,让人心旷神怡。

    卫子夫跪坐在一张毯子上,一身紫色的大衣服遮住了全身,即便是双手也藏在宽大的袖子里。

    云琅走了进来,跪坐在另外一张毯子上,没有做声,他相信皇后应该已经知晓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了。

    “据儿不会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卫子夫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冷得像冰。

    “微臣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不向陛下分说,来我这里做什么?”

    “按照惯例,出了这样的事情,微臣一定会先问问太子的,微臣担心直接去太子府,会惊扰了太子,让他干出愚蠢的事情来。”

    “既然事情不是他做的,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知皇后可曾知晓‘曾子杀人’与‘惊弓之鸟’这两个典故?”

    卫子夫面无表情的道:“语出《战国策二》,《战国策四》,这与我儿何干?”

    云琅笑道:“此时的太子,一为曾子之母,二为受伤之孤雁,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

    卫子夫这才瞅着云琅潸然泪下,戚声道:“君侯教我。”

    云琅道:“很简单,皇后亲自走一遭太子府,携太子去建章宫向陛下请罪。”

    卫子夫站起身深深一礼道:“本宫昔日误会君侯了,大难临头方才发现君侯还是关爱刘据的。”

    云琅叹了一口气道:“太子原本是大汉国最合适的继承人,误入歧途,也有云琅的过错。”

    卫子夫苦笑道:“时也,命也,请君侯陪本宫走一遭太子府,我想看看这个孽子到底会干出什么样的蠢事。”

    云琅施礼道:“这是自然,此时宜早不宜迟。”

    “本宫现在就走。”

    从五柞宫到长安不足百里,卫子夫心忧儿子,顾不得有孕在身,一路催促车马快行,抵达太子府的时候,已经到了午时。

    太子府大门紧闭,门外一个守卫都没有,偌大的府邸鸦雀无声,偶尔有浓烟升起。

    高墙后边还有浓烈的腥臭味道,让人闻之欲呕。

    “这个孽子在干什么?”

    卫子夫干呕两声,就问云琅。

    云琅苦笑道:“铅水,金汁……如果为臣没有预料错的话,滚木石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看来,太子没有去建章宫请罪的心思。”

    卫子夫命人掀开车马的帘子,瞅着戒备森严的太子府问云琅:“君侯乃是我朝有数的名将,您以为攻破太子府需要多长时间。”

    云琅叹口气道:“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若是微臣领军,以攻城车为先驱,以箭雨为辅,宫门被撞开之日,就是太子府被攻破之时。”

    “能否坚持两日?”

    云琅摇摇头,怜悯的瞅着皇后道:“您对大汉军队一无所知,若是真正起了大军,盏茶功夫宫门可破。半个时辰之内,太子府内的人会全数被擒!”

    卫子夫点点头,对大长秋道:“你去叫门,告诉那个孽子,本宫来了。”

第五十四章 赤胆忠心

    第五十四章赤胆忠心

    皇后的銮驾在最前面,云琅骑着马站在銮驾后边,这是礼仪,不可错废。

    太子东宫跟未央宫只有一墙之隔,未央宫的城墙上站满了军士,旗幡招展,盔明甲亮,尤其是超过八具之多的八牛弩,更是带给了低矮的太子府强大的压力。

    从地势上来看,东宫城墙没有未央城墙高大,也没有未央宫厚,中间还有一道护城河,如果掘开护城河,所有的水就会流进东宫,算是占尽了地理优势。

    这座东宫是景皇帝给刘彻修建的太子府,当时说起来是恩遇极重的一件事,云琅私心认为,这是景皇帝在防备他野心勃勃的太子,才就近安置,好监视他。

    这一便利条件,景皇帝没有用上,现在,被刘彻用上了。

    云琅不知道是那个缺心眼的把两架投石车弄到皇宫城墙上去的,怪不得东宫墙头上一个人都没有。

    如果皇宫这边开始进攻的话,东宫这边就只能被动的接受箭雨,石弹的袭击。

    如果守卫皇宫的将领脑子再活泛一点,就能从未央宫城墙上将梯子搭到东宫城墙上,铺上木板之后,就能居高临下的进行集团冲锋了。

    大长秋的声音尖锐而高亢,不大功夫,东宫大门就打开了,披着甲胄的刘据连滚带爬的跑出了东宫,见到母亲之后,死死的抱着母亲的小腿嚎啕大哭。

    懂事的宦官们很自然的站在周围,挡住了刘据的丑态,只是刚刚下马的云琅也被包围在其中。

    “卸甲,随母后进宫!”

    “不啊,母后,父皇会杀了我的。”

    “你真的跟周鸿一起谋逆了?”

    “没有,没有,孩儿没有啊。”

    “既然没有,那就进宫跟你父皇请罪,说说,为什么周鸿会攀诬你。”

    “周鸿这个无耻小人,他在攀诬孩儿,母后,你要相信孩儿,他真的在攀诬我。”

    卫子夫求助的目光落在云琅身上,云琅轻声道:“这时候去说明,为时不晚。”

    刘据这时候才发现了云琅的存在,惊恐的躲在母亲身后大声道:“他是来抓我的,母后救命,云琅是来抓我的。”

    云琅无奈的闭上嘴巴……

    一个青衣人挤进了宦官们组成的人墙,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太子道:“太……子……不可失……了尊严!”

    狄山在,刘据似乎有了一些胆量,说话的时候也似乎有了一些章法。

    “母后,周鸿谋刺父皇的时候,孩儿正在与狄山商谈从晋地购买粮食的事情等噩耗传来的时候,孩儿准备立刻领兵去救援父皇,是狄山要孩儿不要轻举妄动,还说周鸿此次谋刺必定不会成功,城卫军,羽林军已经去了,孩儿就没有再去角斗场,那样只会添乱,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被野心家利用。”

    卫子夫看看狄山,深深一礼道:“谢过先生!”

    狄山脸上并无喜色,躬身还礼道:“臣下……之责罢了,请皇后……准许……臣下……一起面圣!”

    卫子夫点点头,对大长秋道:“打开东宫大门,命东宫所属卸甲,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不要出门。”

    大长秋领命而去,从这一刻,五柞宫守卫算是正式接手了东宫。

    云琅暗自赞叹,卫子夫虽然出身歌姬,地位卑微上位,多年以来的耳濡目染,早就成了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对时事,对刘彻的心理把握的极准。

    此时的刘彻应该等自己的儿子过来分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未央宫有可能成为战场,所以,皇帝就去了建章宫,在建章宫里待了不到一个时辰,连夜又去了相隔不过三十里的长门宫,而且行踪保密。

    所以,云琅跟卫子夫带着刘据先去了未央宫,没有见到皇帝,从脸上中箭,现在一张脸肿的跟猪脸一样的钟离远口中知道皇帝在长门宫,就只好再次向长门宫进发。

    卫子夫感慨的道:“本宫都不知道的消息,陛下却命钟离远报与君侯知晓……”

    云琅叹口气道:“陛下现在谁都怀疑,如果不是昨晚微臣一头撞倒了陛下,周鸿恶贼的企图说不定就会达成。

    这个时候,陛下至少不会怀疑微臣会对他不利。”

    卫子夫吃了一惊道:“昨日傍晚情形凶险至此吗?”

    云琅苦笑道:“八牛弩正面轰击,挡在陛下面前的赵冲被攻城弩斩成了两截,微臣在赵冲身后,陛下在我身后,如果微臣没有及时发现攻城弩,微臣,赵冲,陛下三人将被攻城弩穿在一起……

    躲过攻城弩,又有箭雨落下,箭雨落下之后,我们又要面对角斗士们发起的冲锋……险象环生啊。”

    云琅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刘据的脸上,刘据见云琅在看他,打了一个哆嗦,往母亲身边靠拢一下。

    卫子夫惨笑一声,指着刘据对云琅道:“君侯觉得刘据有这个胆子行刺陛下吗?

    他若是真的有这样的胆量,我与他父皇就不至于如此烦恼了。”

    事到如今,卫子夫连最后一丝替儿子遮掩的想法都没有了,只求云琅到皇帝面前,莫要害了刘据。

    皇后銮驾云琅自然是不愿意留在这里的,听完皇后说完了要说的话,立刻就下了銮驾,骑在马上,瞅着不远处的长门宫,觉得卫子夫极度的伟大,身为皇后,为了儿子愿意去情敌的家中低头做小……

    见到刘彻的时候,云琅发现刘彻的心情似乎很好,一个人抱着半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很是有皇帝气概。

    “天气马上就要变冷了,这该是今年最后一次吃西瓜了。”

    云琅指指殿外小心的道:“皇后……”

    刘彻皱皱眉头道:“你都查出来什么了?”

    云琅道:“这是周鸿不满爵位,封地家财被剥夺,发起的一场报复。”

    “朕怎么听说,周鸿在临死之前,说对不起太子呢?”

    “攀诬!”

    “就这么简单?”

    “陛下,必须这么简单,牵连过多,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你的意思是说,会有人怀疑朕的统治?”

    云琅没有作声。

    “换一个人查吧,你这样的查法对大汉百姓有利,对朕不利。”

    云琅退出大殿,没看见阿娇,这让他有些奇怪。

    等云琅再一次跟着皇后,太子,以及狄山进入长门宫大殿之后,这一次皇帝就显得很是威严。

    刘据的目光才跟父亲的目光交集一下,他就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低声哭泣起来。

    皇帝似乎忘记了太子的存在,亲自拉着卫子夫的手在主位坐定之后,宣召而来的臣子们也就陆续走进了大殿。

    曹襄进来之后习惯性的站在云琅身边低声道:“我舅舅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乱臣贼子。”

    “刚才陛下已经对我说了,平息事端对大汉有利,对他不利。”

    “也是啊,八牛弩,箭雨,什么的太吓人了,就差投石机也用上了。

    这说明什么?军中有人跟周鸿联系上了,说起来我们也是军中一脉,少说话啊,免得引火烧身。”

    云琅知道,皇帝在角斗场的时候虽然将权力给了他跟曹襄,可是呢,绣衣使者的调查一定会更加的详细,缜密。

    现在既然已经到了召集群臣商议此事的地步,一定是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结果。

    随着绣衣使者,以及王温舒这些人的汇报一一出现之后,周鸿这些天来做的所有事情都浮出了水面。

    牵涉进此事的文官,武将,乃是商贾,游侠,角斗场的名单也展现出来了。

    总数不下两千人……

    云琅不认为绣衣使者跟廷尉府在一天一夜之间有弄清楚事实的能力,估计是找到一个人,然后列出这个人的关系,再用圆规在这张关系图上画圈,只要进入了圈子里的人应该都在谋逆名单上。

    云琅甚至认为,这个关系表可能是随便编写的,圈子也是随便画的……

    就在他准备出班询问一下绣衣使者跟王温舒的时候,念文书的宦官终于念到了太子刘据的名字,他的罪名是心存怨望。

    罪名定的极为聪明,即便是刘据也不能辩驳清楚。

    刘据一言不发,狄山却站出来向皇帝禀报道:“陛下……微臣……以为……这……是……无稽之谈!”

    说话不方便,他却想极力为太子辩驳,一张原本发黑的脸被自己胸中的那口气憋成了黑红色。

    王温舒讥笑道:“既然是无稽之谈,那就说清楚,这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太子洗马如果继续用这种方式说话,等我们听完,叛逆早就跑光了。”

    狄山瞅着王温舒笑了,指着他道:“我……我……用性命……担保……太子……与……此事……无涉!”

    王温舒冷笑道:“你的性命值得几个钱?”

    狄山笑的愈发灿烂,朝皇帝拱手道:“陛下……微臣……的……血是热……的,心是……红的……”

    说完有面向群臣大笑道:“不信……请看!”

    云琅暗叫一声不好,才挪动脚步,就看见狄山撕开衣襟,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抽出头上的枣木发簪,狠狠地刺进了胸口,而后猛地拔出来,一股殷红的血柱就飚飞出来……

    所有人都被狄山惨烈的行为惊呆了。

    狄山吃力的转过身面对皇帝道:“陛下,微臣是太子府的第一幕僚,太子做的任何事情都跟微臣有关,既然微臣都不知晓太子何时谋逆了,可见,王温舒是在攀诬太子!

    求陛下给太子一个公道,让世人知晓我大汉陛下与太子父慈子孝,并无怨隙!”

    或许是觉得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而心中想说的话又太多,狄山口吃的毛病终于饶恕了他一次,让他完整的将他要说的话流利的说完了。

    刘彻吃惊的站起来,面对狄山充满渴望,渴求,渴盼的目光,终究跌坐在椅子上,摆摆手道:“如卿所奏,此事与太子无涉!”

    狄山艰难的瞅着目瞪口呆的刘据笑道:“殿下的知遇之恩,容微臣来世再报!”

    说完话,就软软的倒在血泊中,脸上满是微笑,宛如睡着一般。

第五十四章王的荣耀

    第五十四章王的荣耀

    刘据踉踉跄跄的扑倒在狄山的身上,他用手堵住狄山胸口上那个还在汩汩冒血的血洞,大声的呼唤御医……

    狄山枯瘦的身躯躺在他的怀里,不论刘据如何呼唤,也不再醒来。

    卫子夫缓缓来到儿子身前,从头上取下一朵珠花放在狄山的胸前道:“妾身无以为报,仅以这朵陪伴妾身二十年的珠花相赠,聊表妾身对君的谢意。”

    刘据抬起头,一双眼珠子血一般的红,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原有的怯懦之意全无,怒吼道:“现在你们满意了吧,现在你们满意吧?

    一个陪伴了我半生亦师亦友的儒生,因为一件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用心血为我辩白……而我!居然是你们的儿子哈哈哈哈……”

    刘彻冷冷的看着儿子,刘据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还是避开了父亲的目光,戟指王温舒道:“总有一天,我会用最残酷的刑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王温舒笑道:“太子是君,我是臣,只要太子一声令下,要微臣怎么个死法都是理所当然。”

    刘据笑道:“会有这一天的。”

    说完话,将母亲放在狄山胸口上的那朵珠花丢掉,抱起狄山枯瘦的身体大踏步的离开了长门宫大殿,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清晰地血脚印。

    在他的认知里,这座大殿上的所有人都是逼死狄山的凶手,无一例外。

    这一刻,云琅似乎在刘据的身上看了一丝刘彻的影子,至少,在决绝这一路上,极为相似。

    狄山用命向皇帝进谏了,按照大礼仪,天大的事情也必须重新调查,重新商议,皇帝清除叛逆的火速举动被狄山生生的用自己的生命叫停了。

    皇帝以及在座的王公大臣们都清楚,狄山的底子是清白无比的,这个即便是收到了太子以及皇后无数赏赐的人,至今还住在一座简陋的宅子里,家里只有老母,妻子,以及一子一女,他所有的身家都拿去资助贫寒子弟进学了。

    从很久以前,狄山就已经开始为太子培育未来要用的人手了,虽然太子不是很在意,狄山却一直坚持了下来。

    离开长门宫的时候,霍光与云琅是一起走的,别人都是从长门宫大门离开,他们走的是小路。

    “整个计划里,狄山是一个意外。”

    霍光在跟师傅讲述布局的时候,也有一些感慨。

    “周鸿呢?”

    “预料之中,又出乎预料之外了,我以为周鸿的叛乱不过是一种以头抢地尔的叛乱。

    没有想到,他会准备的如此充分,如此恶毒,当我发现有八牛弩进入角斗场之后,我才化妆走进了角斗场,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云琅点点头道:“以后莫要小觑任何人,周鸿家族底蕴深厚,而周鸿自己又有一些泼皮脾气,一旦出手就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不过啊,说实话,你是不是很盼着皇帝死掉?所以,你才会鼓动百姓来救我,而不是第一时间去救皇帝?”

    霍光撇撇嘴巴道:“如果皇帝真的在乎您,会拉着您一起逃跑,弟子为了救援您,自然会连皇帝一起拯救的。

    人家既然不在乎您跟曹侯,甚至有用您两位吸引叛逆的想法,弟子为何要舍弃您去救他呢,从道理上讲不通啊。”

    云琅苦笑道:“你看看狄山今天的作为,有什么想法?”

    霍光道:“可敬,可叹!这世上能让弟子舍命救援的人一只手都数不满。”

    云琅点头道:“把我从你有数的几个人里面剔除掉,用你的命来换我的命,这是一桩吃亏的买卖,以后不要做。”

    霍光还想说话,却皱起眉头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麻籽地里沉声道:“你这个老家伙要是再藏在麻籽地里偷听,我会打断你的老腿!”

    何愁有背着大背篓从麻籽地里站起来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个小王八羔子,翅膀长硬了是吧?”

    霍光笑道:“您第一次殴打我的时候就说了,这世上的人以力为尊,您的力气大,可以心安理得的揍我,还说,等有一天我的武力超过您了,就不用对您毕恭毕敬了。”

    何愁有大怒,想要动手,看看霍光高大的身材,叹口气对云琅道:“你教的好徒弟。”

    云琅笑道:“也是您教的好徒弟。”

    何愁有笑了一下,有些阴森,指指松树底下的一张石头桌子道:“去那里喝一杯。”

    自从年纪大了之后,何愁有就很少去陵卫那里试穿自己的泥塑铠甲了,只是,云氏麻籽地乃至松林这一带就成了他的活动场所,尤其是麻籽地这里,更是他钟爱的场所。

    “麻籽地闷热,叶子又如同小锯一般,何公怎么就喜欢上了这里?”

    何愁有道:“在这里能闻到陛下的气息……”

    云琅跟曹襄对视了一眼,师徒两都觉得无话可说,一个皇家的老奴才,亲近皇帝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哪怕是已经离开了皇宫,成了皇帝抛弃的奴才,见到皇帝之后一样会觉得格外亲切。

    何愁有从背篓里弄出来一方豆腐,一大碗鸡蛋糕,还有一盒子肥腻的猪肉,再加一坛子带着甜味的米酒。

    云琅经常陪着何愁有喝酒,霍光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这位师傅了,对他没牙之后的饮食不太习惯。

    “该做准备了。”

    何愁有喝了一杯酒之后对云琅道。

    跟何愁有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云琅就道:“准备事宜一直在做。”

    何愁有指指地下道:“我是说地道,不能只有一条,四条以上才是合适的选择。

    而且不能所有人都走一条地道,要分开走。”

    云琅皱眉道:“我觉得把握朝堂才是最好的安全措施。”

    何愁有道:“皇帝临死前有多疯狂你是不知道的,而老夫见证过三位皇帝临死前的模样,还有吕后!”

    云琅又道:“皇帝的身体很好。”

    何愁有烦躁的挥挥手道:“有备无患的道理不用我告诉你吧?等皇帝觉得自己身体不好的时候,你再做准备就晚了。

    除非你现在去凉州,在皇帝死之前不要回长安。”

    云琅瞅瞅霍光。

    霍光点头道:“皇帝从来都不可信任,据我所知,董仲舒之所以会住在一个小岛上,完全是因为担忧皇帝对他下手。

    云氏太过珍贵,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做最好的希望可以,却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毕竟,如今的皇权有着压倒性的强大。

    您刚才问我,从狄山身上学到了什么,弟子只能说,永远不要把自己弄到狄山那种可怜的地步!”

    何愁有吃了一片肥肉卖的吸允着,等绵软的肥肉被他含化了,下了肚子,就桀桀笑道:“当年吕后已经找好了留侯充当吕氏的看护人,临死前,却给下达了诛灭留侯全族的旨意,幸好,周勃不愿意,假装执行了,这才有留侯一脉活到现在。

    先帝对留侯的情感你觉得不如你跟陛下?”

    云琅看看何愁有,再看看曹襄,吃了一口豆腐道:“你们两是合伙来说动我的是吧?”

    何愁有指指霍光道:“你徒弟觉得你有些迂腐了,太看重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就找我来跟你说说刘氏的往事。”

    云琅笑道:“我不是对皇族迂腐,而是对大汉百姓迂腐,我很喜欢这群人,也很喜欢这个可以让我心胸变得辽阔的世界。

    跟他们比起来,皇帝不过是一礼微不足道的尘埃。

    我们要看这个时代,不要看什么皇权更迭,什么利益得失,只要时代总体上是前进的,其余的我不是很在乎。”

    何愁有笑道:“王的荣耀会让你卑微的心无所遁形,王的权力会让你伟大的心变得无所适从,而最终,所有的荣耀跟权力都会归于王!”

第五十五章引狼入室

    第五十五章引狼入室

    荣耀跟权力全部归于王?

    云琅不这样看,他认为这是何愁有当久了王的奴仆之后,斯德哥尔摩症状发作后的胡言乱语。

    在他的世界里,权力永远只是一个名词,并且不一定是属于王的。

    只要社会环境合适,可以属于任何一个人。

    基本上,只要是一个完整的人,他就有了获得掌控权力的最基本的条件。

    这不是云琅的梦想,而是他亲眼见过的,亲自体验过的。

    虽然过程还非常的漫长,云琅知道他想要的东西终究是存在的。

    即便是霍光这一生也被王权笼罩着,并且将之视为理所当然,能做的就是摆弄一下王权,或者更进一步发出项羽,刘邦曾经发出的那种呐喊。

    何愁有是一个合格的间谍首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土木工程师。

    在云氏,连捷才是负责云氏逃生道路的人选。

    这些年来,这位矮小的优伶,如同一个胖胖的土拨鼠一般考察了云氏庄园的每一寸土地。

    早在去年冬天来临之前,他就已经整理好了云氏庄园的地下构造。

    跟任何人家不同,云氏庄园有完备的上,下水道,热气道,避难所,储藏间,宝库,这些东西都是在光天化日下进行的,云琅相信,云氏的地下构造应该早就被绣衣使者所掌握。

    何愁有之所以会提出这个建议,天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渠道知晓了云氏地下构造早就为绣衣使者知道这个事实。

    然后隐晦的要求云氏继续挖掘出几条隐秘的逃生之路来。

    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条贯穿云氏庄园的架在高空的泉水水槽就是一条直通渭水的滑道。

    他不知道,云氏主人的每一间房间都有直达避难所的通道,他更加不知道的是,只要顺着温泉水渠,云氏主人就能顺利的利用索道进入骊山,老虎大王甚至都有一个专用的吊篮。

    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刘彻的仁慈之念上,云琅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云氏的火药已经开发到了第四代,之所以没有拿出来,就是用来防备刘彻的,云琅相信,只要火药真正的在云氏庄园爆发,一个新的时代立刻就会到来。

    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平稳过渡而做出的努力。

    霍光是西北理工的主人,不是云氏的主人。

    在将霍光分派出去之前,云琅就已经做了完全彻底的分割。

    这些隐秘的东西,即便是霍光也不清楚。

    何愁有对云琅的固执己见很是感慨,话说了,云琅不听,他自然没有任何办法。

    他只希望在自己死亡之前看不到云氏的没落。

    霍光则是狐疑的。

    他比何愁有更加知晓师傅对家人是如何的看重,他不觉得师傅会成为狄山一般的大汉忠臣,更不会为了大汉皇族牺牲自己的一根毛。

    所以,被云琅瞪了一眼之后,霍光就乖乖的闭上了嘴巴,他觉得师傅可能有准备,不过,他还是决定再从外部加强一下云氏的牢固度。

    虽然云氏基本上已经稳如泰山了,他还是认为有必要加强一下。

    召集了云氏门徒开会之后,他们就有了一个新的办法。

    很快,刘彻以及文武百官们基本上在奏折,文书上基本就看不到云氏的存在了。

    即便是有,也是云氏生意失败,矿难,以及庄稼欠收的消息……

    而每一次灾难性的消息,经过绣衣使者查证之后都会发现是真实的。

    今年的冬天很难过,大雪整整下了六天,地上的积雪足足有两尺厚。

    被皇帝赦免的司马迁终于从牢狱中出来了。

    当司马迁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云氏庄园门口,看到了坐在小亭子里披着黑狐裘喝酒的云琅。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忽然多了一抹黑色,司马迁的眼中却多了一丝温暖。

    “喝酒,刚刚热好的。”

    云琅递给司马迁一杯热酒,司马迁接过酒一饮而尽。

    “某家第一次知晓自己的性命居然价值五千金!”

    云琅笑道:“什么钱不钱的,人回来了比什么都强。”

    司马迁笑道:“陛下赦免的了我的死罪,王温舒就给我定了腐刑,五千金买我一条无用之物,君侯破费了。”

    “尊驾尊严价值几何?”

    司马迁笑道:“尊严虽然重要,却没有老夫的这本书重要,昔日商鞅变法之时,秦太子师遭受劓刑不也活下来了么?

    我身上重任未克,只要能活自然是一心求活的,这样才好被陛下再杀一次,免得我的女婿他们遭殃。”

    “陛下两次被臣子刺杀一事就不要写了吧!”

    “如何能不写呢?老夫一生都在追逐大事件发生,如此惊天大事怎么能不写,如果不写,怎么才能让后来者戒呢?”

    云琅又邀请司马迁喝了一杯热酒道:“狄山算是白死了。”

    司马迁冷笑道:“撮尔小吏的一腔热血,又能顶什么用呢?现如今,太子依旧醉生梦死,陛下依旧冷酷如冰,廷尉大牢中挤满了罪囚,大雪天一夜之间就冻死了两百余老弱,尸体就堆在墙角,谁能想到这些被冻得**又被大雪覆盖的尸体,曾经全是大汉国赫赫有名的人呢?

    就王温舒的性子,两千余人应该不会有人幸免。”

    云琅微微摇摇头,指着雪地道:“如今酷吏的威风又被王温舒带起来了,即便是我这个太学祭酒,也告病在家避难。不敢跟王温舒正面应对。”

    司马迁叹口气道:“王温舒知道自己是必死之人,所以分外的疯狂。

    一个连生死都不在意的人,谁能指望他心慈手软?

    我能从牢狱中逃脱,恐怕也是君侯动用了天大的人情吧?”

    司马迁说着话将两枚七彩棒棒糖放在桌案上又道:“王温舒托我送给你的。”

    云琅用袖子清扫一下,两枚棒棒糖就掉进了雪地里,端起一杯酒道:“再饮!”

    司马迁按住云琅的酒杯道:“某家听闻云氏这半年来灾患不绝?”

    云琅笑道:“不妨事,商队被劫不过是胡人反扑而已,棉花欠收也不过是天灾**,朱砂,铜矿遭遇矿难,虽然让我心绪难安,好在霍光他们处置的不错,罹难的矿工都有一份不错的补偿,陛下也没有苛责我,只是收走了朱砂矿跟铜矿。”

    “某家听说周鸿作乱之后,陛下再一次削减了勋贵大臣们的部曲?云氏可曾受灾?”

    云琅苦笑一声道:“造纸,印书两个作坊,就是因为人手不足,才被祝融所趁。

    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云氏如今,仅仅剩下一群婆子在死死的追随,已经成关中的大笑话了,很多人都认为云氏已经成了一艘将要沉没的巨舟,走的走,散的散,很是凄惨啊。”

    司马迁闻言喜笑颜开,拍着大腿道:“本该如此!”

    云琅往嘴里丢了一颗豆子道:“看我倒霉,先生似乎很高兴?”

    司马迁大笑道:“如果倒霉一时,能换来一世昌盛,这笔买卖做得。

    云侯有多久没有理睬过家业了?”

    云琅笑道:“整日里醉生梦死的,无暇理睬。”

    “如此说来,大家都在等陛下……”

    云琅摆摆手道:“现在是陛下的三个儿子的天下,刘旦拿走了我的朱砂矿,刘胥拿走了我的铜矿,刘对我的棉花地极为感兴趣,我干脆就送给他了。

    最近刘胥似乎对云氏的马车作坊的兴趣很大,弄走了我家中不少的工匠,据说他的马车作坊似乎已经开业了。”

    司马迁楞了一下,很快就从云琅的话语中抓到了重点,小声道:“这两位全部成了商贾?”

    云琅伸开双臂像是要揽住这个空旷的世界,高声道:“欢迎大汉国真正进入商业社会。”

    “何为商业社会?”

    “简单地说,就是谁更有智慧,谁更有开发新物件的能力,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的社会。

    也是一个赢家通吃一切,输家一无所有的世界!”

第五十六章文明的力量

    第五十六章文明的力量

    长久以来,都是云琅在被动的熟悉大汉时代的社会规则,被迫在他不熟悉的领域里与各路妖魔鬼怪斗争。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能勉强活到现在堪称奇迹。

    现如今,既然有了一定的力量,为什么就不能把这些古人统统拉进自己熟悉的社会规则里,然后再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击败他们呢?

    经商,对汉人来说依旧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只是这些年通过云琅改良了商业形式之后,商贾的地位才稍微有了一些高度。

    云氏现在的商业,不再是简单的将东边的东西运到西边卖出,再把西边的东西拿到东边卖出,而是开始了积极地工业生产,开始有实物产出,不再是买空卖空。

    这让以前所有人对商贾的诟病之词全然没有了用武之地。

    想当年商鞅变法的时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禁止百姓干种地以外的所有营生。

    如果不能种地,全家就会被贬斥为奴隶。

    这道禁令非常的严苛,即便是到了现在,关中百姓依旧对经商的兴趣不大,所以,关中的大商人从来就不是关中本地人,而是六国余孽。

    太子经营的奴隶贸易让太子富甲天下,给了天下人很大的鼓励,现在,其余的两位皇子也开始经商了。

    这本来就是梁凯要的结果……一个没了封地,没了俸禄收入又有着大量钱财的人,不经商又能干什么呢?

    所以,云琅决定经商的甜头必须给人家,尝到了经商的甜味,他们才能坚定不移的将经商之路走下去。

    曹襄经商算不得新鲜事,向他们家这种地主老财,对于钱财的渴望是没有止境的,不论干出什么敛财的勾当来都不稀奇。

    云琅经商也上不得台面,一个光屁股出来打天下的人,让他事事讲究那就太为难他了。

    只有皇子经商,必须是所有皇子经商,才能真正撬动大汉国的经商氛围……人们很容易从皇子经商联想到一些别的东西……比如皇帝喜欢商人一类的消息!

    大汉国如今没有内战,外边好像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敌人,皇帝的性子狷介的让人想哭,大臣们在屠刀下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活着,地方豪强就差把脑袋埋进裤裆里了,唯恐一个不小心被皇帝看到惹来滔天大祸。

    刘彻不缺钱,所以,这种社会环境底下,活的最愉快的就是平民百姓。

    社会清明,衣食无忧,渔歌互答,牧童吹笛,农人躬耕的美好场面一度让很多官员生出不如求去的心态……面对刘彻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没人敢这么做。

    就如云琅所说的一样,此时的大汉国,藩王们生活在地狱里,勋贵们生活在水火中,官员们生活在烈日下,只有百姓们目前似乎活在天堂里。

    接连不断的大雪,可能又引起了皇帝的爱民之心,一道旨意下来之后,关中今年的赋税全部取消。

    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打开房门听完消息之后,就重新关上门继续烤火喝茶。

    关中今年的赋税早在皇帝北征匈奴的时候就收过了,官家想要征收百姓们的赋税,还要等四年才能顺理成章的收。

    云琅听到管家禀报完毕这个消息之后,也没有多少心情去理睬。

    他做的滑雪板如今供不应求,刚刚做完云美人的,现在又要做霍节的,这两个心肝宝贝的滑雪板弄完之后,后面还有大量的需求。

    曹襄的身体很差,用刨子推出一些味道好闻的刨花之后,就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了。

    “你该多动动的。”

    “我昨晚在床上动了半夜!”

    “旦旦而伐不可取!”

    “我是斧子,喜不喜欢砍树,你也要问问树愿意不愿意啊,很多时候,我这柄斧头想歇着,树总是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勉力而为。”

    云琅摇摇头,唤来曹襄的一个傻儿子,示意他站到滑雪板上试试锁扣合适不合适。

    曹芳才站上去,就摔倒在刨花堆里,云琅叹口气把孩子从刨花堆里拖出来,扶着他重新站在滑雪板上。

    曹襄忍不住瞅瞅门外边踩着滑雪板来回飞奔的云美人,再看看云动踩着滑雪板从高坡冲下来,还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身,然后稳稳地落在地上,就把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小声道:“这孩子怎么站不稳?”

    “这不是孩子的错,是你们夫妇的错,这孩子从小就容易摔跤,走路也走不稳当,是平衡感出了问题,也就是苏稚口中的脑干发育的有问题。

    老祖宗吃了很多年的亏,才订出亲眷不通婚的原则,你们都当放屁了是吧?

    现在孩子遭罪,你就受着吧。”

    云琅说着话就把曹芳交给了曹瑞,由另一个傻孩子推着一个傻孩子离开了房间,去雪地里练习摔跤去了。

    “也不知道去病这会在干什么,阿敢也回陇西了,你说,这一次,李陵真的能够将散沙一般的李氏族人拧成一股绳吗?”

    云琅笑道:“有阿敢帮忙,应该不难,如果李陵愿意杀人的话,成功性很大,老大的一个家族如果不能整合起来,太浪费了。”

    “去病真的准备在马邑安家了,他托我将长安的一些家产变卖掉,还把霍氏祖宅给了霍光,看样子他不回长安了。”

    云琅叹口气道:“去病想一生护卫大汉国最危险的边关,如果有外敌入侵,他很希望自己是第一个知道,并且第一个上阵杀敌的人。

    如果此生无望,他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继承他的意志,继续站在抵御外敌入侵的最前线。”

    曹襄倒在刨花上扭动一下自己肥硕的屁股道:“保家卫国已经成了去病的执念。”

    云琅抬头瞅一眼曹襄道:“他更喜欢开疆拓土,不过啊,有他在马邑,全天下人都安心,这几年大汉人已经忘了还有边患这种可笑的事情。”

    曹襄咕咕的笑道:“你家商队出事了,敦煌校尉马老六率领本部两千骑兵出征,把出事地方圆五百里的三个小国家给灭了,你家的损失不断一个子不少的回来了,还多了两倍,最后还有三个国王的人头赔罪。”

    云琅冷哼一声道:“他们边军的收获更大吧?”

    曹襄点头道:“这是自然,没好处,你以为马老六真的那么关心云氏商队?

    西域的胡人是杀不完,也抓不完的,天知道哪来的那么些人口,被匈奴人杀了七八十年,被太子殿下的捕奴团抓,又被刘陵几十万,几十万的又杀又抓的,没出几年,又是小国林立的场面,真的应了你那句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云琅停下手里的活计,若有所思的道:“匈奴人只是烧杀抢掠,对那一片土地只会带来伤害,没有半点好处。

    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带去的伤害只是暂时的,为了增加农作物产量,我们带去了先进的农作技术跟工具,为了供应我们精美的器物,我们也带去了先进的工艺……更不要说我们还在那里逼迫胡人说汉话,行汉礼……如此几十上百年之后啊,他们就能从野人过渡到文明国家。

    你必须要懂得一点,只有毁灭跟伤痛才能真正的催人上进,逼迫他们做出改变。

    否则,他们的种族迟早会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曹襄闻言呆滞了片刻犹豫了一下问云琅:“你在太学讲课的时候就是这样对太学生们说的?”

    云琅点点头道:“从某种角度来看汉人跟胡人,我们基本上处在两个不同的生命阶层,必须培育汉人的高贵之心,如此才会有怜悯之意出现。”

    曹襄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也太无耻了吧?”

    “你就说带不带劲吧?”

    “确实,他娘的带劲,就是这些话被胡人听见了,可能就不觉得带劲了。”

    云琅悠悠的道:“趁着胡人还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多骗,多哄,时间长了,他们自己就会这么认为的,从而发自内心的接受我们无穷无尽的盘剥与压迫。

    阿襄,你知道不,这就是文明的力量!”

    曹襄呆滞的道:“我总觉得你对文明这两个字的理解有偏差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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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乡介绍:
我们接受了祖先的遗产,这让中华辉煌了数千年,我们是如此的心安理得,从未想过要回归那个在刀耕火种中苦苦寻找出路的时代。反哺我们苦难的祖先,并从中找到故乡的真正意义,将是本书要讲的故事。汉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