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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空留尘缘叹     荡剑诛魔传txt下载     荡剑诛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七五章 幕后之手

    “难道不是你们把我救醒的?”

    被小六这么一问,梅怀瑾也满腹疑问。

    适才他被那绳索勒绑得窒息昏厥,即便谢飞将绳索斩断,可他对周遭外物已浑然无觉,故而跌倒在地时,他仍未苏醒。

    迷蒙中,他只觉有股柔劲由人中穴注入其体内,先是在脑海中唤醒其求生欲,随而至胸腔复苏其心肺。

    这才让他转危为安,终在雨战落幕前得以醒来。

    醒转后,梅怀瑾见谢飞在场,战局已定,便查看了下自己的情况,发现除了新添一些皮外伤外,一切如初。

    他理所当然地把这功劳归于自家兄弟,哪想着他们竟对此有疑问。

    莫非将他救醒的还另有其人?

    “当时情况危急,老大虽率先出手去救你,可在祭出落花剑后,便落入围攻境地,根本无暇顾你。”小六拖着下巴,摇头道,“而那手持大剑的神秘人,一出现便是和鸡蛋合力迎敌的,在其间更无机会脱身。”

    “至于我俩更是自顾不暇,那么……”脚夫补充道。

    “那么,一定是出现了第三个援手,把老梅从鬼门关上捞了回来。”鸡蛋分析道。

    “什么!刚才还来了其他人?”梅怀瑾插话道。

    “而且,都还是做好事不留名之人。什么时候,这江湖变得这么友爱了?”小六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鸡蛋道:“我想,我知道这俩人是谁。”

    三人异口同声道:“谁?”

    鸡蛋道:“先前,我是对老大离去前所言感到不解,你们却是奇怪于老梅的情况。二者合起来看,我倒是想明白了。”

    梅怀瑾摸着脖子上的勒痕,道:“你是说,老大此番让我等迟来的决定,与救我之人有关?”

    鸡蛋道:“不错。”

    小六道:“能让老大改变主意的人不多。”

    鸡蛋道:“老大也是和那人一同来的。”

    梅怀瑾道:“那不正是笑面弥勒?”

    鸡蛋道:“就是他。”

    梅怀瑾不解道:“那他为何要先陷我们于死地,再让老大来救我们?”

    鸡蛋道:“他本意或许没有要害我们的意思,而是想借此告知老大一个事实,可能在来路上出现了其他情况,耽搁了时间,致使我们陷入绝境。”

    “什么事实?!”脚夫的语气有些重,显然对笑面弥勒拿他们性命开玩笑的做法尤为恼怒。

    “有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势力也来平海了。”鸡蛋示意脚夫稍安勿躁。

    “这些人?”脚夫的目光从那一具具尸身上扫过。

    鸡蛋道:“嗯,他们不仅来路不明,举动也不符常理。”

    脚夫道:“确实,不论从出招路数,还是怪异武器,都无从判断他们从何而来。可举动不符常理,又从何谈起?”

    鸡蛋道:“若在平时倒也罢了,可明天是什么日子?在这节骨眼上,即便是九州四海两盟之外的门派也都会收敛手脚,尽少与其他势力发生冲突,可这些人却反其道而行,故意来找麻烦,你说怪不怪?”

    脚夫闻言若有所思。

    鸡蛋又道:“如果我的推测不差,他们并不是完全冲着我们来的。”

    小六惊疑道:“都险些要了我们的命,还不是冲着我们来?!”

    梅怀瑾醒悟道:“小鸡蛋是说,这些人本便在此隐匿设伏,可他们的进攻目标并不一定是我们,而是任何一方过路人。”

    脚夫紧接道:“老大听从笑面弥勒的建议,让我们晚些出发,也是有意让我们与这些蒙面人遭遇。”

    鸡蛋道:“这帮人实力不俗,途经此地者,若无强者在阵,必将遭受不小的损失,乃至全军覆没!”

    小六似有所悟,旋即抿了抿嘴,道:“不过,会在这时候才来平海郡的,恐怕只有我们了吧?”

    “这也是我唯一的疑问,目前只能以笑面弥勒提前获知这些蒙面人会在此做部署来解释了。”鸡蛋往青水镇方向看去,雨夜中视线并不好,在他眼中,只有朦胧的夜色,“最让人担心的,还是这些蒙面人有多少同伙?他们是不是也在今晚,在其他阴暗之处,对其他帮派下杀手?”

    小六道:“明儿便是百花之约,难道他们不怕惹了众怒,遭群起而攻之么?”

    鸡蛋道:“他们只要不攻击九州四海之人便可,毕竟我们本不该出现在明早的百花屿。况且,他们此举无非便是想制造混乱。”

    鸡蛋所言让另三人浮想联翩,可三人脑海中呈现的,显然不是什么好结果,气氛忽而变得沉闷。

    片刻后,梅怀瑾当先出言道:“你们说,这帮人会不会是朝廷秘密训练出来的爪牙?”

    鸡蛋一听梅怀瑾之言不无道理,琢磨道:“这些蒙面人所修内功无甚特别,基本都只修了两门内功,而所持兵器之怪异,则世所罕见。要将眼下这十门兵器舞得游刃有余而不自伤,至少得练上个三年五载,两两之间,或者三五成群的配合要做到天衣无缝,更需花费上多年功夫,也只有让他们自小便在一起修习能办到。”

    鸡蛋继续道:“加之,还需为他们打造别具一格的武器,这样的手笔,由朝廷那些人做来确实不难。至于是朝中哪个派系暗中操练出来的精兵,便不得而知了。”

    脚夫叹了口气道:“唉,真是复杂,罢了罢了。我们在这瞎磨蹭什么呢?到了客栈,老大自然会同我们说。”

    鸡蛋摊了摊手,丢了计白眼给脚夫,带头向前走去。

    那意思明摆着是在说,明明是你们先提的,还怪我咯?

    三人跟上鸡蛋的脚步,梅怀瑾说道:“你们刚才说,除了老大之外,还来了俩人,这一人是笑面弥勒,那另一人又是谁?”

    小六道:“嘿,你不提,还真给忘了。那人我倒是认不出来,不过他手上那柄剑也大的离奇,若不是来帮我们的,我恐怕也会把他当成蒙面人一伙的。”

    鸡蛋斜睨着小六,鄙夷道:“亏你还是个剑客,那柄剑都认不出来。”

    脚夫附和道:“就是,就是。”

    小六没好气道:“是我孤陋寡闻行了吧,你们知道倒是说呗?”

    脚夫道:“那柄剑并不是大的离奇,只是在那人手上,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要是它原先的主人握着他,你便不会觉着那柄剑太大了。”

    “那柄剑叫什么?”小六心想,连脚夫都知道这剑的来历,那其名头必定不小,自己虽没见过,应也听过。

    鸡蛋道:“隐之剑。”

    “隐之?隐獠牙,而吞日月!昔年幽冥教黑无常的剑!”小六猛然一惊,“这么说来,那人便是幽冥教的新一任黑无常了。”

    “那么问题来了,幽冥教为何要帮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梅怀瑾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显然他自己也觉着这说法太过可笑。

    鸡蛋纠正道:“帮我们的不是幽冥教,是黑无常。”

    梅怀瑾闻言愣了愣,小六和脚夫也不解其意。

    梅怀瑾道:“有必要将黑无常和幽冥教区分开来?呃,我的意思是,黑无常为啥要帮我们?难道黑无常是我们的朋友?”

    鸡蛋道:“黑无常不是我们的朋友,夜枭是。”

    梅怀瑾又愣住,而后吃惊道:“夜枭?你是说那杀手夜枭!那家伙不是消失好长时间了吗?!你是说,夜枭便是黑无常,黑无常便是夜枭?!”

    鸡蛋瞥了瞥激动异常的梅怀瑾,无言以对。

    “这……不是,你怎么认出来的?”梅怀瑾当然要刨根问底,否则今晚甭睡了。

    鸡蛋道:“你可还记得一年多前,我们在蜀地说书时,碰上了一个投钱问路的男子?”

    梅怀瑾连连点头道:“记得,记得,当时你便分析出那人是夜枭。”

    鸡蛋道:“那你还记得他向我们打听了什么?”

    梅怀瑾一拍脑袋,道:“问我们怎么混入幽冥教!那家伙真的做到了?”

    二人一来一去,也是让小六和脚夫吃惊不小。

    江湖上有多少人知道那一年造成不小轰动的杀手夜枭,而今竟成了幽冥教的黑无常?

    又有多少人知道,夜枭当年居然是得到了眼前俩滑头的指引?

    小六不禁问道:“,小鸡蛋,那你可知道这杀手夜枭究竟是何人?”

    鸡蛋微微点头,道:“虽然他方才出手时,没有施展出什么奇特的招式,至于剑法更像是舞弄大刀,但他脚下轻盈的步法却不是轻易能改变的。我总有种感觉,此人应是旧识。”

    *********

    春雨将息。

    夜月下,三道身影立足在一客栈远端。

    “可有查到具体人数?”

    开口之人是谢飞,而另两人赫然便是笑面弥勒和影佛。

    笑面弥勒摇了摇头,道:“仅我所知,与今晚那十人一般实力的,便不下百人之数。”

    谢飞道:“百人?这数目足矣将一些小帮派轻易除去。”

    笑面弥勒道:“那对于他们意义不大。”

    谢飞道:“所以他们的目标也是明日的百花屿。”

    笑面弥勒肯定道:“今晚只是开胃小菜,明日才是重头戏。”

    “我知道了。”谢飞已有离去之意,却忽而顿足,“下次,再拿我兄弟的性命做这种尝试,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笑面弥勒道:“呵呵,此次确实是我这边出了岔子,否则,我也不会去救你那小兄弟的性命。”

    谢飞冷声道:“告辞!”

    笑面弥勒又道:“皎月正圆,不若留下共饮一杯?”

    谢飞脚步未停,却不由抬眼望向夜空。

    经过暴雨的洗礼,明月如获新生,明媚夺目。

    不知道今晚过后,有多少人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明早之后,又有多少人无法见到这般美月?

    那只幕后之手,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第三七六章 如期而至

    平海郡。

    地处江南江北分界,既有江南之地的山清水秀,又不乏江北之地的寒冬飘雪。

    郡中溪河纵横,东面又临海,就好似与海平面相接,是为“平海”之故。

    这些溪河,深的不过及膝,浅的方能没蹄,正好将整个平海郡分割成大大小小十来座岛,各具特色。

    因而,只论地域之广阔,便是连都城幽京都不及其一半。

    盖因此,这儿虽四通八达,地理优势明显,官府却未在此驻扎重兵进行管辖。

    常有江湖人士聚散,也没有任何帮派能在此统御一方。

    这里的百姓虽不入江湖,却常与江湖人打着交道,也做着江湖人的生意。

    *********

    三月初三,总算如期而至。

    这一天是上巳节黄帝的诞辰。

    按照平海郡这边的习俗,当有舞龙盘鼓、乐舞告祭、拜谒祖陵等活动。

    为迎接这一天的到来,每家每户总会提前数天开始置办相关物事。

    那些天,也当是平海郡除春节外,最热闹的几天。

    然而,这个上巳节却有些反常。

    前些天,仅依稀可见一二百姓在街道上往来。

    到了今日,除了一匹匹疾驰而过的快马,一道道飞掠而逝的身影,再无任何踪迹。

    可见百姓们虽对打打杀杀司空见惯,却也怕受池鱼之殃。

    他们知道今天对于整个中州江湖都是个大日子,有两个武林巨头将会在百花屿一争高下。

    约战地点虽明确,可难保其间不会发生意料之外的冲突,致使战圈扩大,在家中老实待着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至于祭奠轩辕黄帝寿辰,也只能一切从简,在家中对付着意思下,说到底,还是自己的性命要紧。

    *********

    曙色漫天,碧空如洗。

    暴雨之后,花枝凋零无数,余下的,则在今朝绽放!

    人生不也如此,承受不住雨打风吹,终将颓然落败。

    唯有苦尽甘来,方才能绽放自己的色彩。

    百花屿,万千山花迎着朝阳盛放,也似在迎着纷至沓来的宾客。

    它们对江湖人并不陌生。

    也正是江湖人的鲜血,为它们增添了肥沃的养料。

    说不定今日来的这些江湖人,在不久之后,也将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辰时刚刚过半。

    有十丈方圆的舞剑坪周边,已站满了来自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

    四海会盟,九州结义,两个同在三十余年前兴起的江湖帮派联盟,终在他们正当壮年之际,在各种内在外在矛盾的推动下,走到了而今这针尖对麦芒的局面。

    他们显然也意识到了,如此明争暗斗下去,有百害而无一利。

    尤其是在朝中局势不明,外夷出现反扑苗头的情况下,他们必须做个简单直接的了断。

    两盟人员相互间都露出毫不掩饰的敌意,因而分立左右。

    居于中间的,则是被特邀而来的公证人和见证者。

    有昔年武林的泰山北斗,而今落寞的五大门派武当、少林、峨嵋、崆峒、昆仑。

    还有不为帮派组成的江湖联盟道义盟。

    以及些许独来独往,却颇有名望之辈。

    至于曾经在江湖也有一席之地,现下已分崩离析,没有扛鼎之人的丐帮、华山则不在受邀之列。

    可以说,在场中人,便是当今武林中名门正派的佼佼者,也是足矣代表整个中州江湖发声。

    与名门正派相对的,即是邪门魔教。

    如此武林盛会,他们焉能错过?

    他们自然不会堂而皇之地现身在这些名门正派面前,而是隐匿在四处,暗中观察。

    以百花屿之大,不愁落脚蔽身之处。

    九州四海两盟虽各自遣了些人手在百花屿周边巡逻防护,可他们自也清楚,此举作用不大。

    毕竟不论来的是哪方势力,都是这些小兵小卒无力应对的强者。

    顶多只能起到些通报消息的作用。

    *********

    距舞剑坪约莫半里地的一处石坪上,正有两男一女静立其上,目视前方。

    女子一袭红裳,勾勒出曼妙身躯,分外妖娆。

    稍年长的中年男子,一身乌黑长袍拖地,面目千疮百孔,尤为骇人。

    另一男子,同着一身黑袍,本是冷峻的面庞,再添一道狰狞的十字疤,让人望而生畏。

    此三人正是幽冥教的哭娘子、幽鬼和夜殇。

    一道清风拂过,带来飕飕寒意,也带来了一黑一白两道人影。

    来者便是黑白无常。

    百花之约,虽是武林盛会,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哪个门派会倾巢而出,让有心者火烧后院。

    带来的人手也不会多,够用就行,否则也仅是凭白做了炮灰。

    大多只派实力型代表,武力上能撑得住门面,能说上话,多为本帮争取利益即可。

    幽冥教来的这五人,放眼江湖,也实力不菲。

    至少在平海郡和任一势力碰上也可做到全身而退。

    教主幽冥未来,除却在后头调度外,自然也是相信手下三员大将的判断和决定。

    而幽鬼适时出关,也并非偶然。

    他已为四年前在石府所受重创,多次闭关修养。

    先前出关时,得知百花之约的消息,便也算好时日,及时复出。

    很显然,他是为洛飘零来的。

    虽然洛飘零现已成了众矢之的,可只要机会允许,他绝不会放弃亲手杀他!

    三人见到叶凌风和姜逸尘的到来,均微微侧目。

    并未出言,可眼里已含有询问之意。

    姜逸尘和叶凌风各自对了下眼神,同时摇了摇头。

    他们方才是去查探各方势力在何方位,也刻意去留心是否有出现昨晚姜逸尘所见到的那十个蒙面杀手同伙。

    对此结果,幽鬼三人并无太多意外。

    他们都是从姜逸尘口中得知还有这么一股神秘势力存在,心下自然大感意外。

    夜殇已让鬼耳堂深入细察,不过仅是一夜时间,也无法获知任何消息。

    幽鬼道:“说说其他门派的部署吧。”

    叶凌风道:“天煞十二门来了五煞,以银煞萧银才为首,共有十五人,分别在我们西南侧一里地处,五十丈外,西北角八十丈开外。”

    姜逸尘道:“兜率帮和埠济岛一并来了十人,在我们东北侧一里地外。”

    “!长得俊的男人难道就喜欢奇怪的男人么?这俩家伙,走得真是越来越近了。”哭娘子不由笑道,眼光却往姜逸尘脸上瞥来,“似乎还有意拉拢我们的小江。”

    姜逸尘知道哭娘子讲的是谢飞和笑面弥勒,仅是讪讪一笑,不去理会,接着道:“红衣教来的是乙、丙、庚三堂,三堂主均至,共十人,在我方东侧三十丈外的密林中。”

    “噢?这么说,红衣教离我们最近了。”幽鬼语气一顿,偏过头来,盯着姜逸尘缓声道,“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

第三七七章 步步紧逼

    山狮殒命的消息,直至七日之前才逐步在江湖间传开。

    时距其身死之日,已有五天。

    江湖上无时不刻都有人身死道消,山狮之死,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不论如何,冤有头,债有主。

    山狮终非野猫野狗,是死是活无人问津。

    他既是红衣教一员,亦是庚堂梁子猛表亲,死讯一出,自然得有人站出来为其做主。

    山狮死在江宁郡,任谁都会认为其死于道义盟之手,毕竟那儿几乎算是道义盟的地盘。

    而红衣教与道义盟本便是死对头,山狮跑到死对头地盘上撒野,实在是死有余辜。

    即便是梁子猛自己,心里头也这么想,觉着山狮实在是自作自受。

    可转念一想,山狮终究是自己的表亲,是为他跑腿的,山狮这一死,他亏的不只是这一趟生意,而是损失了一个能信得过,任劳任怨的得力助手。

    梁子猛越想越怒,当即立誓:要为山狮手刃仇人!

    梁子猛自认脑袋不灵光,却也明白红衣教与道义盟间的恩怨绝非朝夕可了。

    而山狮平素多为庚堂卖命,鲜少过问教中他事,眼下出了事,要让大家伙一齐替他出气,显然不切实际。

    这仇,只能当作私仇来报。

    要报仇,自然得先找到行凶者。

    道义盟当然不会把自己人供出来,梁子猛对此也不在行。

    于是,他找到了汪硕,动用红衣教最顶尖的情报网进行调查,这也是作为红衣教十天干分堂堂主的权力之一。

    只不过,对于老对头了如指掌的老伯,已早一步走在前头。

    事发于江宁郡,老伯当天便知晓山狮身死之事,更在当夜从姜逸尘嘴中听知来龙去脉。

    老伯并不着急命人去处置山狮尸身,而是顺其自然,任由事态发展。

    单是此招,以不变应万变,便耽搁了山狮尸首被发现的时间。

    五天的时间,也足矣让曝露野外的尸体快速腐烂,不易判断死因,对调查者造成一定误导,错以为定是道义盟所为,随而对道义盟成员当日行踪进行逐一排查。

    在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后,才能后知后觉,当中另有蹊跷!

    能对山狮构成性命威胁的道义盟成员,当日都不存在动手时机,真凶另有其人!

    经此一番折腾,即便是汪硕掌舵的己堂,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查清究竟是谁杀害的山狮。

    守住了这一时之秘,姜逸尘便不会被梁子猛盯上,暂时不会有被寻仇的麻烦。

    红衣教这头,有老伯在帮衬姜逸尘。

    到了幽冥教中,姜逸尘便只能凭其三寸不烂之舌,为自己争取信任了。

    姜逸尘本也无意主动坦白此事,毕竟时下邪门魔教互为盟友,暗地里偷偷使绊倒也罢了,直接杀人灭口,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和解的事。

    可随着消息在江湖上传开,夜殇便找上了姜逸尘。

    敏锐的洞察力,让夜殇察觉到姜逸尘极有可能是杀害山狮的真凶。

    姜逸尘具备杀山狮的时机和能力,存在疑问的,只是动机。

    夜殇没有问姜逸尘为何要杀山狮,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山狮是不是他杀的。

    姜逸尘没有隐瞒,也没有多作解释,他只给夜殇想要的答案。

    在杀了山狮之后,姜逸尘自也琢磨过幽冥教内部可能出现的态度。

    他自认为尚无能力让幽冥教为自己与红衣教撕破脸皮。

    不过,反过来说,红衣教也不一定会为了山狮,与幽冥教斤斤计较。

    凭其推测,待到汪硕查到他头上来时,幽冥教也只会让他自己给梁子猛个交代。

    于时,小命倒不至于丢,但恐怕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以平息梁子猛怒火。

    夜殇得知答案后,并未对他有何责难,只是告知他,幽冥教不会偏袒于他,但也不致于全然弃他不顾。

    夜殇要他做好准备,与梁子猛一对一的准备。

    只要能在梁子猛的手下走过百回合,幽冥教会保住他的命。

    以夜殇在幽冥教的地位,他这番保证,也代表着幽冥教的保证,这无疑让姜逸尘安心不少。

    至于幽鬼,虽是两天前才姗姗来迟,但毕竟久违江湖,还是主动找夜殇和哭娘子了解了许多近来之事。

    黑无常杀死山狮这事,在江湖上还是个秘密,可在幽冥教内,幽鬼显然有权知晓,此时突生质疑,倒也在情理之中。

    姜逸尘虽有些意外,倒也没乱了阵脚,道:“大半年前巽风谷之事,红衣教吃亏不小,这回许是长了教训吧。至于离我等最近,或是巧合。”

    幽鬼双目凝视着姜逸尘,冷声道:“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在这节骨眼上,添这幺蛾子,可不是明智之举!”

    正是朝阳初升,暖意袭人之际,姜逸尘只觉有着刺骨寒意扑面而来。

    他微微垂首,回道:“此事确实是做得冒失了些,绝不再犯。”

    幽鬼淡淡道:“很好。”

    阔别江湖已久,幽鬼的谨慎并没有丢。

    幽鬼本不是怕麻烦之人,别说是杀了山狮,就算有教中人在这档口杀了梁子猛,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一听是这位新近黑无常的杰作,幽鬼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安。

    眼前这年轻人他并不陌生,初到幽死洞之时,便被锁爷枷爷当作救命恩人供着。

    其后一年多时间内,在夜殇调教下突飞猛进,坐上了六鬼将的位置,这蹿升速度着实惊人。

    幽鬼不会去质疑夜殇的忠诚,可对这位新人,他却无法放心下来,毕竟此人并非天赋异禀,士别三日,便让人刮目相看。

    仔细一回想,便可发现江城子似是有着精心安排,步步为营,方才有了而今的能耐,他不得不对其留一分警惕。

    百花之约是件大事,江城子第一次同他们执行任务,便另生枝节,是有意而为,还是无心之失?

    若是后者,尚可原谅。

    若是前者,则不得不防!

    幽鬼顿了一会儿,接着道:“你与山狮之间,有新仇旧怨?”

    姜逸尘道:“没有。”

    幽鬼道:“你与那慕容家二少奶奶有旧情?”

    姜逸尘道:“没有。”

    幽鬼目不转睛,眼眸中的寒意愈来愈盛,步步紧逼道:“你与慕容家或是道义盟有瓜葛?”

    若说幽鬼是股寒风,姜逸尘便是冰冻的湖面,不为所动,道:“没有。”

    幽鬼忽而笑道:“那你是出于何由,要致山狮于死地?”

    姜逸尘道:“为了线索。”

    幽鬼道:“线索?”

    姜逸尘道:“关于道义盟部分主要成员近期行踪的线索。”

    幽鬼眼神一变,问道:“这女子还有其他身份?”

    幽鬼言外之意尤为明显,若这女子单纯是慕容家的二少奶奶,顶多知晓其丈夫和夫兄的去向,若要掌握其他人行踪,想必是道义盟情报网中一员。

    而江湖行事,见微知著,一个帮派的人员行踪去向,往往能看出许多问题,若此女能提供出这些线索,确实具备一定价值。

    姜逸尘自然不愿将若兰牵扯入局,早在先前,便已想好如何让幽冥教不再打她的主意。

    姜逸尘先道:“此事说来话长。”

    幽鬼听言,丑脸上绷出一丝怪笑,举目往远端舞剑坪上看去,道:“照这帮人的行事风格,还得好一会儿才进入正题。”

    扭回头,对姜逸尘道:“你且长话多说。”

第三七八章 水来土掩

    时至此刻,姜逸尘心知当下若不能打消幽鬼心中疑虑,虽不至于丢了小命,却也再没法安然站在这。

    与其分心来提防他,不如干脆些将他弄晕,事后再慢慢计较。

    他稍稍理了下思绪,出言道:“风月场所向来是信息汇集地,在姑苏调查期间,我特地去了趟怡春院。

    怡春院向来笙歌鼎沸,九位姑娘功不可没。

    她们是怡春院的头牌和八大红牌,也便是怡春院的九颗摇钱树。

    我翻看了怡春院近半年的账目,发现当中存在一些端倪。

    其中之一,便和这九颗摇钱树有关。”

    话至此处,哭娘子忽而掩嘴轻笑,眉眼间秋波荡漾,道:“啧啧!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小夜夜平日间一本正经,可这副冷傲的皮囊下,仍藏着狂放不羁的野性,而这江小弟倒也不拘一格,调查线索,竟是直接摸入了女儿国。”

    嘴上这说着,哭娘子却心思百转。

    她深知这位新晋黑无常轻功身法与叶凌风不遑多让,在怡春院没有高度戒备的情况下,趁夜潜入其中,摸索点东西确实不难。

    让她心存疑问的是,这小子怎么会想到去查怡春院的?

    毕竟那一小方天地的形势错综复杂,说是个浓缩版的小江湖也毫不为过。

    不论是白天夜里,都有无数真真假假的消息,从那儿流出,逐步扩散开来,明里暗中的信息交易自也不计其数。

    没人会把主意打到怡春院头上,只因一旦涉足其中,便是步入另一个江湖。

    你能与多方势力敌对,终无法对抗整个江湖。

    而这江城子,偏偏反其道而行。融入其中,却不动声色。以局外人的身份,观测某类信息动向,以小见大。

    这般年纪,实难有这等心智与城府。他究竟是得到了夜殇的指点?还是自作主张?抑或是,有他人指使?

    哭娘子从不轻看他人,对于江城子的突然崛起,并不是没有起过疑心,只是,她更相信夜殇不会拿幽冥教开玩笑,夜殇既放心大胆地去培养他,想来应不会出现纰漏。

    哭娘子美眸闪动,道:“依你之言,这慕容二少奶奶定是这九颗摇钱树之一了。”

    姜逸尘道:“是。”

    哭娘子道:“既是九颗摇钱树,想必为怡春院挣来的银两都有独立账簿记录。”

    姜逸尘并不意外哭娘子能作出如此推测,道:“不错。九位姑娘,九本账簿,都是厚厚一沓,每页都是密密麻麻的账目,而其中一本,近三个来月,却没有任何记录。”

    幽鬼奇怪道:“三个来月没有任何流水?”

    姜逸尘道:“没有。”

    幽鬼道:“这姑娘是否得了什么大病?以致长期卧床不起,三个月内无法接客?”

    哭娘子笑道:“老鬼啊,你家院子里的摇钱树,要是病了,你可会任之病上三个月?”

    幽鬼没有家,或许幽死洞能算得上家,但幽死洞里并没有种摇钱树。

    幽鬼当然也明白哭娘子所言之意,道:“自然不会。”

    叶凌风在一旁听得饶有兴致,出言道:“怡春院的红牌若是生了病,非但老鸨会请最好的大夫为其诊治,熟客们定也会慷慨解囊,表示心意。故而,那账簿上的条目,或许比不上平日多,也定然不会毫无动静。”

    哭娘子道:“这就是了!任谁家中摇钱树病了,可不得千方百计地寻医问药,在最短时间内将树医好,要是拖上三两月功夫,便是不死也再无法摇钱了。”

    幽鬼道:“那姑娘当然没死,而是去了慕容家,当起了二少奶奶。”

    在场每个人都已知道,那姑娘便是慕容二少奶奶。

    叶凌风戏谑道:“那么,接下来的问题便是,这姑娘为何放弃大好钱途,下嫁给一个破落世家的二公子?”

    哭娘子猜测道:“莫不是两情相悦,有了身孕?”

    叶凌风道:“也是,刚有孩子的女人,在风月场所可没有立足之地。”

    众人的目光不由集中到了姜逸尘身上,等待他给出答案。

    显然,因为夜殇对于此事并不上心,所以幽冥教在这方面所掌握的情况极其有限。

    提及此事,姜逸尘心中再如针扎,可在四人眼皮底下,依然保持着极其淡漠的状态,简要地将若兰如何被慕容康玷污,一语带过。

    若兰离开怡春院时,自然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更有不少流言蜚语传开,姜逸尘是在见过若兰后,才去的姑苏城,虽已过了不少时日,仍不难在坊间打听到这些花花传闻。

    哭娘子长叹道:“树倒猢狲散,花败无人看。即便是八大红牌之一,可一旦被打上了某个人的标记,便意味着,再无人甘为其倾倒,在风烟楼的日子也到了尽头。女人啊!”

    “原来如此。”幽鬼若有所思,随而又道,“后来,你去了江宁郡,也正巧遇上了她?”

    姜逸尘道:“与她偶遇的是山狮,我是被打斗声吸引过去的。”

    幽鬼道:“噢?当时又是什么情况?”

    姜逸尘道:“山狮见色起意,欲将之就地正法。我过去后,瞧见是山狮,本也不想多管闲事,可瞥见那人正是怡春院的姑娘,便想从其口中套出些线索,出声制止。”

    叶凌风道:“山狮身强力壮,不时都要找女人释放下自己,手头上又是怡春院的红牌,姿色自然不差,岂会依你?”

    哭娘子乐呵呵道:“精虫上脑的男人哪会用脑子思考,想必一气之下,直接提刀就砍,所以,我们的小江便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给……”

    哭娘子比了个划脖子的手势。

    和聪明人讲话,委实不费劲,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将姜逸尘想要说的给补充完整。

    只是,他们心中信了几分便另当别论了。

    幽鬼也不认为事情就这般简单,眼下他已发现几处破绽,道:“你一眼便认出那姑娘身份?”

    姜逸尘道:“怡春院八大红牌,曲艺双全,各有所长,剪秋善画,其UU小说正有怡春院九位姑娘的画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幽鬼又道:“山狮办事,与你问事,并不冲突,为何不待其完事之后,再去拷问那女子?何必伤了两家和气?”

    “和气?”姜逸尘听罢幽鬼所言,心下不禁揶揄,对于幽鬼将那不耻之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感到无比气恼。

    姜逸尘睫毛微颤,强压住心火,暗道:险些上了这老鬼的当,竟故意激我,想迫使我无法自控而失言?

    姜逸尘道:“据我所知,怡春院这九颗摇钱树,均是卖艺不卖身,守身如玉。这慕容二少奶奶突生意外,对其心里冲击应是不小,在其有身孕之后,再遭一番羞辱,恐怕都不存活念了。”

    幽鬼不曾涉足风月场所,眼神向叶凌风一瞟,得到了肯定的回应,遂道:“那你在杀了山狮之后,又是如何从那姑娘口中问出想要的信息?”

    姜逸尘道:“漂亮的女人总有其独特的弱点,更何况是怀有身孕的漂亮女子。”

    幽鬼道:“你是说,她的脸蛋和腹中孩子?”

    姜逸尘道:“不错,她已失了身子,若非身死,这俩样她都再不能丢!”

    哭娘子笑吟吟地走向了姜逸尘,伸手亲昵地拍了拍其胸膛,身子顺势贴靠上去,道:“妙哉妙哉!我们的小江不仅会怜香惜玉,也有些狠手段呢!姐姐开始喜欢你了!”

    姜逸尘毕竟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身前那柔软的身躯,虽让他有些不适,也确实在他心中扰起了涟漪,见幽鬼仍目露疑色,他赶忙借此转移注意力,说道:“从她口中问来的消息,我已一五一十地报给鬼耳堂。”

    夜殇微微颔首,为其证实。

    一个个疑问解开了,幽鬼心中的不安却没随之消逝,可他也暂无借口再来为难姜逸尘,便也继续咄咄相逼。

    “罢了,日后切勿莽撞行事。不过,今日红衣教这些人若真有意冲着你来,我们可无力保你,你是否已想好退路?”

    “今日?”姜逸尘眼里亮起一丝玩味,接着道,“他们到现在还没来找我麻烦,此后一段时间里,也难有闲暇顾及我这小角色了。”

    幽鬼道:“何出此言?”

    姜逸尘道:“今日的主角,应是那位听雨阁副阁主洛飘零吧?”

    姜逸尘话音一落,舞剑坪上突然传来一片嘈杂之声,紧接着,便有道声音响起。

    出声之人,声如洪钟,惊得百花屿上,禽飞兽走。

    只听其说道:“洛公子,你可真是好胆!今儿这么多江湖豪杰都在这,你既来了,便做个交代吧!”

第三七九章 当场对峙

    洪亮的声音惊走了鸟兽,却吸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千百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只落在一人身上。

    此人身着紫纹白袍,头束发冠,面色同女子一般白皙,眉眼间却不乏阳刚正气。

    面对千人瞩目,手中折扇轻摇,非但不见一丝怯意,更透出一股从容与自信。

    不论天气阴晴,朝阳总会照常升起,洛飘零也总会如约到来。

    听雨阁是九州会盟的一员,洛飘零更是听雨阁的副阁主,他本也有资格来。

    至于九州四海两盟最初订立百花之约,是否有诱导洛飘零入局之嫌,便不得而知了。

    “听雨阁自成立以来便入盟九州结义,五年来为盟中大小事宜可谓尽心竭力,百花之约约的是九州四海两盟成员,听雨阁也在其中之列,洛某作为听雨阁一员,来此似乎并无不妥。恕在下愚钝,不知紫衣侯所言何意?”面对意料之中的挑衅,洛飘零沉着以对。

    眼下整座百花屿上有千来人,他不论单独对上谁,都毫无胜算,可他仍气定神闲,浑然不以为意。

    他身无修为,无法以内功运气扬声,可其声似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穿透力,让在场中人无一不听得一清二楚,便是连远在一端的幽鬼等人也毫不例外。

    “哼!听雨阁?看来盗窃少林金印、巽风谷残害上百条江湖同道性命、天涯小镇软禁武林同盟长达大半年之久,这些不仁不义、扰乱江湖秩序之事,咱们听雨阁副阁主是不打算认了?”

    洪亮之声再起,大伙儿这才将视线挪到出声之人身上。

    只见此人一袭龙纹紫袍加身,单论色调,恰与洛飘零相同,也与其称谓不谋而合。

    年逾四旬,脸方眉挺,颇有富贵之相。

    眼角聚起几道褶皱,目露鄙夷之色,显然很清楚所言之事不是洛飘零打个太极就能轻松赖掉的。

    “原来紫衣侯所指的是这些事啊,那洛某可要为自己、为听雨阁鸣不平了。

    两年前,少林九金印之一不动明王印被传失窃,迄今为止都盛传是洛某盗走的。

    两年来,洛某不得不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东奔西走,有如过街之鼠,处处讨打,更似唐僧肉,无人不想据为己有。

    洛某真是有苦难言啊!

    而今当着众位朋友的面,洛某倒要为自己辩白一番。

    这少林金印是何等贵重之物,凭洛某一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如何在顺手牵羊后,又成功逃之夭夭?

    再者,巽风谷之祸,当日洛某亦是亲临。

    遮天蔽日,漫天黄沙,实非人力可及,乃天灾所致。

    此事若要算到在下身上,洛某委实惶恐难安!

    至于软禁武林同盟,洛某要当真有这本事,又何必东躲西藏?

    扰乱江湖秩序之说,洛某愧不敢当!”

    洛飘零不卑不亢,言辞入情入理,这一番话下来,暗暗引导众人反向思考,竟叫不少人认为其所言在理,默默点头。

    对于紫衣侯,姜逸尘虽未与其打过照面,却也不完全陌生。

    紫衣侯便是四海会盟紫夜轩的帮主,紫夜轩几次为非作歹不巧都被姜逸尘撞上,损兵折将。

    也因紫夜轩行径古怪,姜逸尘特地留心关注过。

    对于紫衣侯的容貌、能耐当然有所了解。

    而在此时,紫衣侯站出来刁难洛飘零也不难理解。

    不论是在迷雾谷,还是在晋州城,紫夜轩都在听雨阁身上栽了跟头,虽不一定弄清原委,但定然与听雨阁脱不开关系,眼下群雄皆至,若不趁此揭短开刀,一雪前耻,更待何时?

    紫衣侯不怒反笑,道:“呵呵!洛副阁主,这些年,你武功尽失,可这嘴上功夫可是愈来愈精进了。”

    洛飘零微微欠身拱手,道:“谬赞,谬赞。”

    “男儿身在江湖该敢做敢当,洛副阁主既做了这些事,又为何不敢认?况且,这些事迹并非本人一家之言,虽无确凿证据,却不乏亲眼见证者。洛副阁主可敢与我一一细较一番?”紫衣侯瞳孔微缩,一面连连摇头,看似倍感惋惜,一面来回踱步,以掩饰嘴角间扬起的笑意。

    为了让大家都能听清楚,紫衣侯也不忘运上内劲,将话语声扩大。

    洛飘零虽已没了武功,可观察力却不减当年,并没错过紫衣侯那丝微不可察的得意。

    他本便有备而来,对于眼前的针锋相对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会有哪些人站出来?这些人会否与这一年多以来,他们暗中调查的情况吻合?

    适才喧闹的舞剑坪在二人开口后便静寂无声。

    许是到场之人对这些事,既感兴趣,又心存疑虑,故而二人对峙,竟无人出声干扰,仅是静听双方各抒己见。

    洛飘零淡淡道:“请。”

    紫衣侯道:“且问在嵩山少林金印失窃当日,你是否便身在其中?”

    洛飘零道:“是。”

    紫衣侯道:“你去做什么?”

    洛飘零道:“洛某数年前得幸与清苦大师相识,那次去少林,自也有拜访之意。”

    紫衣侯似也知晓洛飘零会做此回答,便把目光扫向少林僧人所在之处,很快便寻着了目标。

    只听其开口道:“清明大师,您既在此,不妨说说,那清苦大师在嵩山少林中担任何职?”

    众人顺着紫衣侯的话头,将目光聚焦在一位慈眉善目,宽耳白须,穿着袈裟的老和尚身上。

    老和尚左手持着四股十二环锡杖,不动如松,右手不紧不慢地拨动着紫檀佛珠链,如星辰运转,一静一动似与自然相融,无可动摇。

    虽年逾花甲之龄,双目仍炯炯有神,精气神更丝毫不输于在其左右首的两个年轻弟子。

    这老和尚便是紫衣侯所说的清明大师,也是嵩山少林的方丈。

    莆田、嵩山两寺虽有两个方丈,可此番仅有其一人前来,自也说明他的态度便代表整个少林寺的态度。

    少林寺的情况,清明大师确实最有发言权,紫衣侯这番明知故问,显然是想把少林方丈拉入局中,做为极有分量的人证,自也能让洛飘零处于更不利的境地。

    清明大师虽心如明镜,怎奈何金印失窃,本是少林之事,他如何能置身事外,只得直言道:“清苦是贫僧师弟,修为深不可测,却不愿担任寺中繁杂事务,平日里仅是悟道参禅,也受贫僧之托,看护藏经阁周全。”

    紫衣侯道:“如此,那在下是否可认为,这清苦大师是卫护藏经阁的最后一道防线?”

    清明大师闻言微微皱眉,心知紫衣侯这是逐步下套,不由向洛飘零那一瞥,见其目光澄澈,似胸有成竹,方心下稍安,道:“可以这么认为。”

    紫衣侯道:“这不动明王印便置于藏经阁中?”

    清明大师道:“是。”

    紫衣侯道:“我想清苦大师身为少林中人,绝不会与外人串通一气,将这临字印拱手相送。”

    清明大师道:“天下武功出少林。古往今来之武学,皆大同小异,少林传承千载时日,藏有各类武学雏形不假,也不时会拿出些经文典籍与其他施主相互探讨,共同进步。但九字金印之秘法,乃少林生存之本,终究无法轻易示与外人,清苦师弟是个知轻重之人,万万不会因与洛施主相熟,破坏门规。”

    “这是自然。”紫衣侯拱手一笑,随而又转向洛飘零道,“据说洛副阁主去少林寺拜访时也不是只身一人。”

    洛飘零点头道:“行走江湖,没有一身武艺确实不便,你知道,秀才碰上兵,有理也说不清。若没有阁中的兄弟照应,洛某恐怕寸步难行。”

    紫衣侯道:“可否为大伙介绍介绍此人是谁?”

    “巧了,正是不才。无名之辈,季姓,单名双吉。”出声之人身上是文士打扮,头上却不带方巾,任由长发垂落,眉眼间跃动着不羁笑意,好不自在。

    此次大会,听雨阁仅有四人到场,洛飘零除外还有两男一女。

    女子自然是阁主梦朝歌,中年男子是石中火,现下正笑吟吟自报家门的便是季。

    “上演金蝉脱壳,只一人便将成千上百人骗到晋州秦地,围着你团团转。季兄若是不才,那在下可真无地自容了!”紫衣侯放生大笑。

    季回笑道:“岂敢岂敢。”

    笑止,紫衣侯目露凶光,言语中带着一丝狠厉道:“若非之后你确实离开了晋州,否则,我真不怀疑你就是那杀手夜枭了!”

    季当然知道紫衣侯口中所言为何,可他也不是江湖雏儿,更不会喜怒形于色,依然保持着不失礼的微笑,回道:“不敢不敢。”

    大笑之后,紫衣侯已逐渐收敛住一腔恼意,道:“言归正传。季兄弟手脚功夫放在这江湖上也可算出类拔萃,由他相伴,洛副阁主确实要方便不少。”

    洛飘零颔首回应。

    紫衣侯接着道:“那么传言洛副阁主正是凭借与清苦大师相熟的缘故,将其从藏经阁支开,再由季潜入当中,盗走金印,岂不是顺理成章了?”

第三八零章 一反常态

    晨光万丈,春临大地,正是最令人神清气爽之时。

    某处石坪上,却传出唏嘘低语。

    叶凌风耷拉着脑袋,打着哈欠,满脸无精打采。

    显然,此刻舞剑坪上的情况让他大失所望。

    身侧幽鬼四人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情况,并不像他这般意兴阑珊。

    他终于不耐烦道:“看来是我对紫衣侯的期望过高了。”

    哭娘子轻笑道:“一个总是冲在前头的人,总不会考虑太细。”

    “紫夜轩这两三年来吃了那么多瘪,作为紫夜轩帮主难道还没学会三思后行?”叶凌风十分不解,在他看来,既无法拳拳到肉,紫衣侯这唇枪舌剑既是多此一举,更会助长对手气焰,有弊无利。

    哭娘子道:“也许不是他不愿瞻前顾后,而是他常处的位置已被人习惯,他不得不这么做。”

    幽鬼跟着应和道:“见面就咬人的狗,确实不可或缺。”

    叶凌风仔细品味了二人所言之意,似有所悟,讥诮道:“可不知这条狗背后的主人是谁?”

    哭娘子眼波一转,道:“小江,你怎么看?”

    姜逸尘心下暗暗苦笑哭娘子竟开始关注起自己,面上一本正经地开始了分析。

    “紫夜轩整体实力本便单薄,在四海会盟中算不上末流,也非中坚力量,在关键场合鲜有发声机会。”

    “这几年间,紫夜轩在江湖上屡生事端,非但没吃到螃蟹,且多次损兵折将,即便如此,他们也仅在去年方有所收敛。”

    “可距近期探查到的情况看,其实力却有增无减。可见,在紫夜轩背后,应有股力量在支持着他们的作为。”

    “而能担负起如此折损的势力,定然得有着丰厚的底蕴,目前看来,在四海会盟中具备这般实力的,不外乎藏锋阁、凤鸣轩和诸神殿。”

    哭娘子赞许道:“不错。但如若不是四海会盟中的帮派在为紫夜轩撑腰,那朝廷的力量便不可忽视。”

    姜逸尘点头称是。

    几人议论间,依稀可闻舞剑坪上洛飘零对紫衣侯的回应:“藏经阁本是少林寺重地,外人不可轻易涉足,看守藏经阁更非清苦大师一人之责。而拜访少林期间,有且仅有季兄一人与洛某同行,要想混入守备森严的藏经阁已非易事,再要从中寻得临字印藏匿之处,更难于登天。谣言止于智者,细较之下,便可知这江湖传言说易行难,站不住脚。紫衣侯您说是也不是?”

    不论紫衣侯会否称是,大多人已不露声色地默默点头,紫衣侯此招已用老,洛飘零稳操胜券。

    紫衣侯小负一成,脸上却不见丝毫愠色,又道:“洛副阁主机敏过人,如何窃取金印,想来不是在下一介莽夫能揣测出来的,不过在下倒曾听言,洛副阁主二人离开少林前,金印失窃的急报已在寺中传开,如若真是如此,洛副阁主为何不留待寺中,配合少林将事情调查清楚,再走不迟。何故着急离去,且特意避开各路同道,执意要将这黑锅背在身上呢?”

    紫衣侯此言一出,群豪眼中不由一亮。

    且不说紫衣侯这步峰回路转,反将一军,委实走得绝妙,单说平日里心高气傲如他竟当众贬低自己,夸赞一个晚辈,实属难能一见!

    远端石坪上,瞧见这一幕的姜逸尘心中暗道:这紫衣侯背后果真有高人指点,而开场这出戏,想来是为了更好地带出后边的主题,洛兄将计就计,已是成竹于胸,倒无需多虑。只是,这幕后之人真的会是朝廷中的势力么?今日两盟间仅有两种结果,或两败俱伤,或握手言和,两种结果,截然相反,谁的受益最大呢?

    在姜逸尘思忖之际,洛飘零已答复道:“少林寺中重物丢失,洛某为客,本该主动配合调查。然而,事发不到半个时辰,已有多方人马齐至,反客为主,要帮少林捉贼捉赃,尚未见着洛某,便一口咬定是洛某盗走金印。此间之事,蹊跷至极,洛某深感不安,遂落荒而逃,倒让诸位见笑了。”

    “阿弥陀佛!确如洛施主所言,当时事发蹊跷,贫僧也心觉奇怪,故而,并未命弟子阻拦洛施主去路。”清明方丈此番证言,无疑是在帮衬洛飘零了。

    洛飘零拱手致谢。

    紫衣侯见此,也不以为意,仍道:“那在下是否可理解为洛副阁主对少林金印觊觎已久,早有蓄谋,此去少林不甚走漏了风声,群雄闻风来援,不早不晚撞上洛副阁主得手后正要离去,洛副阁主心知不妙,这才溜之大吉。”

    紫衣侯顿了顿,刻意扬声道:“否则,还怕清明大师和各位江湖同道们不会给你个公允?”

    众人听言,不禁暗叹,这紫衣侯当真一改往常的勇猛少谋,反是越发精明,句句攻势如潮,一针见血啊!

    洛飘零笑道:“洛某当日既选择一走了之,今日再怎么争辩,终是理亏了些,权且当洛某确是盗印者,那您认为,洛某是出于何由有此歹念?”

    洛飘零本已处于劣势,可这招以退为进,倒让众人有些出乎意料。

    紫衣侯一听此言,笑意更浓,仿佛在这瞬间便年轻了十几岁,接着道:“少林秘法传承千载,谁人不想一睹为快?洛副阁主有此心思也无可厚非,兴许其中有能修复你伤损经脉之法呢?再不济,当中精髓也能令你听雨阁受益良多,此后鱼跃龙门,成为一方霸主。当然,在有了充足的实力后,也有能力报石府覆灭之仇了。”

    紫衣侯话音一落,只觉天色在这刹那间竟黯淡些许,再看洛飘零的目光,已不似先前如沐春风,而是森冷无比,他心下不免起疑:这洛飘零当真武功尽失?不会已恢复如初了吧?

    “石将军辞官退隐后,在江湖上所做的贡献我想不需飘零一一举例说明了吧?”洛飘零语气冷然,扫视全场,无人敢出声辩驳,“石府付之一炬,石将军一家枉死,凶手至今未得惩治,此仇难道不该报?!”

    洛飘零眼眸中竟似窜出火星,面色越发煞白,面颊气得发颤,道:“飘零昔年追随先师左右,同受石府恩惠多年,石府大劫,我等侥幸生还之人,是否该当报此大仇!?”

    面对这样的厉声质问,群雄黯然垂首。

    垂首,既饱含对逝者的惋惜,亦有自省后的愧疚。

    不可否认,石鑫之死乃是江湖正道一大损失,也正是从那时起,正道联盟逐渐分崩离析。

    这些年来,他们两盟间互生嫌隙,裂痕愈来愈大,彼此斗得不可开交,却从没有哪方有意站出来,为覆灭的石府主持公道,他们实在有愧于石府,有愧于这正道之名。

    *********

    “高!实在是高!这时候打出这手苦情牌不仅恰逢时宜,且恰到好处,紫衣侯若无额外准备的话,恐怕是要被洛公子带着走了。”石坪上,哭娘子击节叹赏道。

    许久不曾发言的夜殇却道:“看来不会如你所愿了。”

    哭娘子莞尔道:“小夜夜还有什么发现?”

    夜殇道:“紫衣侯此番一反常态,显然有备而来,洛飘零应对自如,更像是在配合着紫衣侯把戏唱下去。不过,这开场戏再精彩,总是用来引出正戏的。”

    哭娘子嫣然一笑,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第三八一章 听雨阁主

    “咳……咳!”

    紫衣侯清了清嗓子,意图打破萦绕在舞剑坪上空沉闷的阴霾。

    “血债自当血偿。在下所质疑的,是洛副阁主动机不存,报仇雪恨确实无可厚非,可盗取少林金印,修成少林秘法的最终目的难道不是颠覆当今武林格局?”

    身为一帮之主,紫衣侯虽不以谋略见长,却也辨形势,知进退,一见方长之言踢到铁板上,料定不能在此话题上继续深入,遂一语带过,反抛出耸听危言,转移注意。

    洛飘零横眉冷目,毫不掩饰对于紫衣侯的敌意,沉声道:“并非洛某妄自菲薄,如少林能人辈出,尚且少有人能通习那金印秘法一二,更何况洛某一身经脉尽损,有幸苟活,已是知足,这等高深武学,洛某即便看得懂,也没法练,这觊觎之说,实不知从何说起?”

    紫衣侯轻哼一声,道:“人心隔肚皮,又有谁知洛副阁主是不是口是心非呢?”

    “休要含血喷人!”伴随着气急败坏的娇喝声,一道靓影从洛飘零身侧踱步而出。

    女子身着墨绿百褶裙,挽着漆黑长发,一支翡翠簪点缀其上,衬得她发色更黑,肤色更白。

    这一生气,便可见红晕似火烧云般,从她的鹅蛋脸上,直烧到脖根处。

    尽管事先料到今日来此免不得将遭受百般刁难,洛飘零也特意嘱咐过一切有他,莫要轻易动怒。

    可眼见自己的大师兄接二连三被戳痛处,梦朝歌心疼之甚,再无法袖手旁观,柳眉倒竖,厉声斥责。

    身为石鑫义女,听雨阁创立之初,梦朝歌便被推上阁主之位,彼时她还是个桃李年华的少女,怎堪重任?

    可在大师兄等石府旧人的鼎力相助和悉心栽培下,她没有被压垮,虽不及洛飘零之举重若轻,却也渐渐有了一帮之主的做派。

    这回,不是梦朝歌第一次代表听雨阁发声,却是第一次面对着人山人海的阵仗,且眼前之人无一不是名动江湖的前辈高人,在喝出那一声后,她不免有些发怵,不知所措。

    幸而,眼角余光瞥见了洛飘零单拳轻握置于身前。

    她感受到了来自于大师兄对她的鼓励与信任。

    她不能辜负!

    她微微昂首,道:“紫衣侯!师兄敬你是前辈,对你礼让三分,可不意味着任你信口雌黄,出言不逊!清明大师就在此处,你自可问问他,那少林金印中有无秘法能让我师兄恢复康健之躯。若不存此法,你先前的假设便不攻自破!再者,若我阁真拿了少林金印,何不躲到深山老林中潜心修炼,待三年五载学有所成后,再来一统江湖?何苦在今日,顶着各方压力来赴这百花之约?”

    梦朝歌一口气道出心中所想,对紫衣侯所言逐一反驳,得到了洛飘零的赞许,令紫衣侯一时语塞,让群雄为之侧目。

    “阿弥陀佛,这位梦阁主说的极是。自打洛施主与我寺金印失窃被联系在一起后,贫僧也特地去了解过洛施主的过往。洛施主昔年受创,致使奇经八脉严重毁损,而我寺九字金印秘法中,恰有其一可生肌续骨,修筋补脉。”

    清明大师与梦朝歌乃是初见,在他看来,听雨阁有洛飘零这等当世罕见之才坐镇,即便阁主为一介女流也无伤大雅。可听其一席激愤陈词,情真意切之外,竟是有条有理,方知自己有眼无珠,大错特错,不由对梦朝歌生出钦佩之意,出言相帮之余,也刻意以“梦阁主”相称,聊表敬意。

    群雄心知清明大师言语未尽,可在听到后半句话后,仍不由惊叹,这少林绝学果真博大精深!

    同时也有不少人暗自嘀咕,当世少林除却清明、清云两个方丈和数个年岁稍长的长老外,后继无人,空有武学宝库,却无人问津,实在是暴殄天物!若能给自己研习,能否学成另当别论,想必也会有不小的长进。

    只听清明大师轻叹道:“不过,要让洛施主恢复如初,并非易事。洛施主必须在伤后七日之内,接受药谷医治。靠药谷的灵丹妙药稳定住伤情后,由习有修筋补脉秘法的少林高人,每日以自身功力助推其体内气息运转上七七四十九个周天,辅以药草治疗,保持经络活性。一旦伤损经脉出现复原迹象,便让洛施主修习那修筋补脉的秘法,开始自我恢复。如此,调养上一年半载,即可完璧如初。”

    清明大师话音未落,众人已了然,洛飘零的伤势拖到今日可谓药石罔效了。

    清明大师又道:“在座各位施主想必要比贫僧更为清楚,当年石府遭劫后,洛施主一行为躲避邪门魔教追杀,亦是东躲西藏,耽搁了不少时日才至药谷,于时,已错过最佳治疗时机。而我寺现今并无能人掌握那门修筋补脉之法,助其疗伤之事也仅是空谈。至于那临字印中藏有何种秘法,恕贫僧不能明言,但可以肯定的是,绝非修筋补脉之法。故而,洛施主觊觎临字印之说,缺乏动机,并不成立。”

    话语一毕,梦朝歌便朝着清明大师欠身致谢。

    在场群豪与洛飘零有交情者寥寥,这些年来更是添了不少人对其恨之入骨,此刻见昔时天骄陨落至此,也不禁扼腕叹息,却鲜有人注意到,佳人俏脸上的樱红侵染了眼眶。

    梦朝歌本对少林怀抱着一丝期待,可现实终不尽人意,心中难免泛起酸楚,但她不愿让大师兄瞧见自己的失态,直起身时,微不可察地向前挪了一小步。

    只是舞剑坪上这些人皆是人中翘楚,梦朝歌这细小的动作,恰被正关注她的清明大师瞧在眼中。

    虽是出家人,可这点女儿家的心思,清明大师并非看不明白,心中愧疚之意更甚,遂道:“梦阁主不必多礼,贵阁因我少林之事饱受非议,也为此遭罪不少,是少林有愧于尔等。梦阁主若不嫌弃,贫僧可在寺外另辟一处清净之地,供贵阁上下安居,远离江湖是非。”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清明大师是嵩山少林方丈,可每一言每一语都代表着中州两脉少林寺的态度。

    当年外夷大战之后,少林元气大伤,近些年对江湖之事力不从心,现下居然愿意向处在风口浪尖的听雨阁敞开寺门,保其周全,可见少林久违的勇气与决心!

    群雄议论纷纷,却琢磨不透清明大师的意图。

    少林寺想独占好处?

    不对。这临字印本便是少林之物,即便真在洛飘零身上,也只能说物归原主。

    少林寺此举非但捞不到半点好处,反倒还会落下不少口舌。

    既相信洛飘零不是盗印之人,为何不早些出来公之于众?

    与听雨阁合谋演了一出戏,借此让各方势力互相消耗,再登江湖之巅?

    以现如今少林寺的实力,还真差些意思。

    远端石坪上,哭娘子笑道:“这清明老和尚也是真精明,不论金印是不是在洛飘零身上,这办法少林都吃不得亏。他看不透洛飘零,便把洛飘零绑在身边,令其没法胡来,也能还江湖一个清净,为少林搏个好名声。只是,洛飘零这些年小动作不少,各方势力就算看在少林面子上,不再动他,他就真甘心远离红尘,乖乖跟着大和尚念经?”

    边上,姜逸尘和哭娘子一般看法,心道:少林僧人确有慈悲为怀之心,可此举真能减少江湖上的杀戮?对燎原星火视而不见,终也避免不了引火烧身之势。

    就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梦朝歌已有主意,正要答复。

    紫衣侯却抢先道:“万万不可!”

    梦朝歌微微一笑,道:“多谢清明大师好意,眼下我阁是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沾染一身红尘俗气,去叨扰佛门清修之地,确实欠妥。”

    清明大师见此,又看了看洛飘零,心道他们今日来此想必早已拿定主意,也不再强求,轻叹了声“阿弥陀佛”作罢。

    紫衣侯稍稍松口气,道:“还算尔等有自知之明。纵使这临字印并未落入听雨阁之手,可洛副阁主在巽风谷和天涯小镇为非作歹之事,若不给大伙们一个交代,就算躲进少林,我等也会将你们揪出来!”

    梦朝歌正想辩驳,洛飘零已先道:“交代?紫衣侯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两件事,洛某先前不是给过交代了么?若需再复述一遍,洛某便却之不恭了。”

    紫衣侯冷笑道:“洛副阁主既不愿重提旧事,那便由在下帮你回忆回忆。当日巽风谷确有天地异象发生,不过仅是天狗食日之象,若无人蓄意制造恐慌,各方同道何至于在漫天风沙到来前自相残杀,互有伤损,以致后来大祸临头时疲于应对?而那风沙本也不会蔓延至此,是你命人将数里地外的草木伐尽,才酿成此祸!你,还敢不认?!”

    洛飘零不以为意,道:“多谢紫衣侯提醒,若是洛某没记错,那时一路追踪洛某行迹而去的,似乎邪门魔教占多数吧?紫衣侯何时与他们成了同道?您既调查的这么仔细,可查实是洛某所为?若仅是您的主观臆测,便下此定论,是否太过武断了?”

第三八二章 唐僧的肉

    “很好!”

    紫衣侯虽如是说,但任谁都听得出这话外音是另一番意思。

    他凝视着洛飘零,说道:“那洛副阁主打算怎么解释在天涯小镇软禁江湖豪杰之事?”

    洛飘零道:“紫衣侯可是要洛某再重复一遍先前所言?”

    紫衣侯沉声道:“那便劳烦洛副阁主再重复一遍!”

    洛飘零道:“洛某若真有这本事,何至于成日东躲西藏?又何必来此诉苦伸冤?”

    紫衣侯道:“你的确没这本事,但不代表别人没有。”

    洛飘零道:“噢?这话洛某可理解不来,还请紫衣侯赐教。”

    紫衣侯道:“石府虽倾,但昔时跟着石将军出生入死的弟兄尚有部分不在石府。天下间对石将军最敬重的,也莫过于他们,你以石府之名,假借复仇旗号行事,谁人不一呼百应?至于今日来此,不正是为了混淆视听,以达更大图谋么?”

    提及石府,便见洛飘零面色一沉,紫衣侯这回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紧接道:“洛副阁主难道没发现当时受你所困的几位同道,今日亦有到场么?”

    洛飘零往前踏出两步,并未看向他处,只是稍作沉吟,而后斜睨着紫衣侯,说道:“依紫衣侯您这说法,岂不自相矛盾?”

    “嗯?”

    “照您所说,洛某既已控制住他们,又怎会在此关键当口让他们现身于此,反陷自己于不利之地?”

    紫衣侯闻言一滞,显然洛飘零所言更符逻辑,相较而言,他的质问不免有些荒谬。

    他目光在人群中四下一扫,指名道姓喊道:“俞乐俞公子,莫殇莫坛主,炎如风炎少侠,自巽风谷一事后,三位便在江湖上不见影踪,直至十余日前,方从西南方风尘仆仆而来,眼下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对于莫殇和炎如风,紫衣侯并不抱太多期望。

    前者所在的啸月盟是九州结义一员,这节骨眼上难免会包庇同盟。

    后者虽来自诸神殿,却是个寡言少语之人,能给出的回答无非“是”与“不是”,缺乏说服力。

    而俞乐则不同,他既是四海盟的成员,又与洛飘零有着不小的过节,会否添油加醋暂且不论,实话实说应不成问题。

    紫衣侯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那眉目间有着一道剑痕的黄衫青年身上。

    群豪也随之将其锁定为焦点。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注,俞乐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同洛飘零一般,鄙夷起紫衣侯来。

    他缓缓道:“恕在下舟车劳顿过于疲乏,适才未听清紫衣侯所言,不知您要在下说什么?”

    紫衣侯微微怔了怔,他自然没料到俞乐会是这反应。

    不过,既然开口问了,他便不会让俞乐什么都不说。

    紫衣侯道:“那日巽风谷沙尘暴后,俞公子可是去了那天涯小镇?”

    俞乐道:“紫夜轩的消息果然一如既往的灵通。”

    紫衣侯道:“过奖。冒昧问一句,俞公子在中州江湖消失大半年之久,可是一直待在那天涯小镇?”

    “大半年?有这么长的时间?”俞乐有些讶异,而后又摩挲着下巴缓缓出声,“恐怕在下是在无涯海中折腾了太久,以致于到了天涯小镇后,乐不思蜀,忘了时日吧?”

    紫衣侯再次怔住,俞乐哪怕只应声“是”,他自己都能把话说圆满,谁知俞乐顾左右而言他,全然无意为他刚才对洛飘零的指控作证,反而让他的算盘打空。

    舞剑坪上一片静寂,可四处投来的目光,无一不是等着看他的笑话。

    紫衣侯已冷静下来。

    在得知洛飘零将在百花大会上现身后,他便得到指示,拿洛飘零做文章,尤他开头炮。

    这些天来,他为这段开场白做了许多工作,自然发现了洛飘零这些年间行事的诸多端倪,便也觉着洛飘零虽屡有惊人之举,却并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故而,他本以为自己有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他最不擅长的武器击垮洛飘零,令其俯首认罪。

    现在看来,他犯得错误实在不少。

    他高估了俞乐。

    为达目的,他能不择手段,可以做出任何牺牲,他显然也把俞乐当成同类人。

    事实上,俞乐虽有不择手段的一面,但其争强好胜的一面更无法忽视。

    若非如此,当年被洛飘零一剑击溃,颜面扫地后,怎会险些一蹶不振?

    要俞乐当着江湖群豪的面,承认自己被洛飘零软禁,相当于让其承认,即便洛飘零已手无缚鸡之力,自己仍比之不过么?

    他低估了洛飘零。

    洛飘零虽留有诸多破绽,但这些破绽均缺乏真凭实据的佐证,所能依凭的只有旁人的嘴。

    而洛飘零对于人性的参悟显然已达到足够深,才能如此游刃有余。

    紫衣侯心中暗自苦笑,也打消了询问另两证人的念头。

    他脸上堆起笑。

    可任他笑得再灿烂,都无法在这群人面前,掩盖掉眼中掠过的寒芒。

    紫袍下的双手,与这冷厉的目光和一身惹眼的行头相较,自然尤为失色。

    然而,但凡听过紫衣侯名头者,绝不敢小觑他那双手。

    紫衣侯从不携刀佩剑,他的手便是杀人利器。

    紫衣侯身上也不装义肢,其手既然能作为杀人利器,自然是用汗,用泪,用血打造出来的。

    那双手放在常时,看来要比以体力活为生的苦力壮硕许多,可放到江湖中来便平平无奇。

    这手虽无法穿铜釜、绝铁砺,可开膛破肚却不在话下。

    靠着这等利器,紫衣侯至少有四种方法置人于死地。

    可化刀,一刀端头!

    可为枪,一枪穿心!

    可作剑,一剑封喉!

    亦可变爪,掏心挖肺!

    最令人忌惮,却是其认穴极准,出手极快。

    即便不凭双手的锋芒逞凶,也可汇集内劲,以手为媒介,仅需轻轻一指,便可摧毁敌手要穴。

    配合着金系朔日功的刚猛、土系厚甲功的硬实、阴系弑诀的阴毒,这双紫魔手便是紫衣侯在江湖的立足之本。

    以紫夜轩在巽风谷蒙受的损失,他本该对洛飘零怀恨在心,本该用紫魔手了结洛飘零的性命,他已伪装够久,眼下可是要褪下面具,露出狰狞之容?

    紫衣侯背负着双手,宽大的袖袍将之全然遮掩。

    眉已笑弯。

    好似捕猎时,需搭上箭,拉满弓般,其人也正如蓄势待发的箭矢,大有洛飘零所答不合其意,便要一箭毙命之势!

    杀意昭彰!

    纵是武功尽失的洛飘零都能感受到袭面而来的寒意,更何况在场众人皆是江湖好手。

    洛飘零见此并不为所动。

    他已察觉到至少有三股气息环绕其身。

    这三股气息并不属于梦朝歌、季和石中火,却只强不弱。

    一旦紫衣侯逾越雷池半步,他这猎物仍会安然无恙,毁损的只会是弓和箭!

    舞剑坪上的气氛已剑拔弩张,可另一端却传出揶揄之声。

    “无趣,无趣!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就只会耍耍嘴皮子,真是无趣!”叶凌风已阖上双眼,只用耳朵听场上情况。

    “你难道指望着他们打起来?”哭娘子笑吟吟道。

    叶凌风睁眼皱眉道:“难道不该指望?”

    哭娘子道:“你本不该指望。”

    叶凌风道:“为何?”

    哭娘子道:“此时此刻,洛飘零到哪都不比在这待着安全。”

    叶凌风道:“这可奇了,以紫衣侯之能,听雨阁三人都难护得洛飘零周全,紫衣侯也不只一人,要将之生擒不当是轻而易举?”

    哭娘子道:“正因为谁都能擒下洛飘零,所以他才安全。”

    叶凌风道:“竟还有这说法?”

    哭娘子道:“妖怪们都知道吃了唐僧肉便能长生不老,又有哪方妖怪会放弃独吞唐僧肉的机会?唐僧上哪都会遇着妖怪,要害他性命,可一旦落入妖怪群中,妖怪们既想吃唐僧肉,却又担心自己第一个吃,遭群起而攻,相互间有了忌惮,反而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获利的成了唐僧。”

    叶凌风道:“最危险之处最安全,现在洛飘零便是唐僧!”

    哭娘子道:“这些九州四海的帮派就是妖怪。”

    叶凌风道:“这些妖怪们难道没办法吃这就在眼前的唐僧了?”

    哭娘子道:“也不是没办法?”

    叶凌风道:“什么办法?”

    哭娘子道:“争出个第一来。”

    叶凌风道:“争出个第一?”

    哭娘子道:“强者为尊,只要谁能争得第一,唐僧肉怎么瓜分,当然由他说了算。”

    叶凌风闻言了然,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道:“所以,今日大会的主题便是……”

    哭娘子道:“武林盟主!”

第三八三章 武林盟主

    “紫衣兄何须为此置气?洛公子纵然再有不是,也轮不到你我来管教。”

    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如春风轻拂,吹来了晨光,驱散了雾霭。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伊人长发飘飘如柳,细眉弯弯如月,一双桃花眼妖娆妩媚,一对樱唇惹人垂涎。

    恰如其额间那倒立盛放的青莲,有此皮囊,即便不施粉黛,即便被黑袍遮住那玲珑曲线,也难挡其颠倒众生的魅力!

    姜逸尘虽在远处瞧不真切,可目光也再难从此女脸上挪开。

    他倒不是被那美色勾走了魂,只是怎么也看不出这女子年纪竟是与紫衣侯不相上下。

    那副媚态,不经刻意雕琢,没有任何修饰,仿佛与生俱来,想来便是换了另一副容貌,亦将风采依旧。

    没有人知晓,此时在姜逸尘脑海中,有另一张面庞取代了这副俏皮囊。

    两张脸仅有那么一两成相似,但二者的神韵却难辨彼此。

    那脸的主人,赫然便是大半年前,在苍梧山中,死在他手上的琳琅居副帮主风流子!

    “姬姑娘教训的是,在下倒管得有些宽了。”紫衣侯目光含笑,语气恭敬而谦卑,与适才杀气腾腾、恃强凌弱之态截然相反,却无半分惺惺作态之嫌。

    在这等佳人面前,兴许连恶鬼都会放下屠刀吧?

    这位姬姓女子便是诸神殿的阴神,亦是风流子的血亲姐姐鬼魅妖姬。

    紫衣侯之所以以姑娘相称,一来自然是因为“姑娘”一称较显年轻,毕竟鬼魅妖姬虽与他年龄相仿,但却难在其脸上找寻到岁月的痕迹。

    二来,诸神殿实力雄厚,隐隐为四海会盟之首,鬼魅妖姬贵为诸神殿阴阳双尊之一,更在江湖上难逢敌手。如此鹤立鸡群般存在,却鲜少摆出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姿态,以“殿主”等词相称,不免疏远了距离。

    鬼魅妖姬嫣然回道:“紫衣兄言重了,事情只有说出来才好解决,你不提,也总需有人说。”

    紫衣侯颔首认同,旋即便看向另一端,几个九州大帮聚首之处,道:“就怕九州盟的同道们,念在听雨阁乃九州成员,又与石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上,袒护洛副阁主,包庇其过,令得我等的冤屈无从诉说啊!”

    鬼魅妖姬略作沉思状,道:“你这担心也不无道理,不过,今日既已将此事说开,又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在此见证,我想九州盟的朋友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是吧,君迟兄?”

    九州四海两盟本不是你死我活的对头,尽管因处世理念不同,相互间存在些隔阂,却未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两盟势如水火前,诸神殿与擎天众也曾多次往来,鬼魅妖姬自认同擎天众帮主君迟交情尚可,遂在此时将话头抛了过去,至少能寻个人来搭理她。

    被唤作君迟之人,乃擎天众帮主,那炯炯有神的虎目,配上威风堂堂的相貌,颇有名门虎将的风采,只是那过于惨白的肤色和三千丈白发,无不显露着,其无时不刻都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一如其身上,由道道赤色荆棘所点缀的白狐披肩裘,这是一头行走在冰原上满身创伤的白虎,看似摇摇欲坠,却能随时发出致命攻击!

    君迟白眉轻颤,他自然听出鬼魅妖姬不单是在同他套近乎,亦是在给他找麻烦,他怎会如其所愿?

    “姬姑娘此言差矣,君某仅是擎天众一帮之主,九州结义却是百家同盟,君某无法为姬姑娘做主,姬姑娘该当问问大家的意思才是。”

    “是极是极,那妾身便代紫衣兄及一众四海的弟兄们,请教九州的各位朋友,在洛公子这件事上,能否给我等一个公正的答复?”鬼魅妖姬应对自如,似对君迟的回答早有准备。

    此言一出,九州盟各帮派代表面面相觑,前头君迟有言在先,一帮之言无法代表全部,现如今谁先回答,岂不是与之唱反调,若是不答,未免于礼数有失,真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见此情景,姜逸尘在心中不由为鬼魅妖姬这番言语道一声高明!

    “封某不才,若是各位兄弟不嫌弃,便在此代表九州盟说上两句。”

    片刻沉默后,九州一方终有人打破这份尴尬窘境。

    出声之人嗓门洪亮,中气扎实浑厚,身如高塔,一双浓眉剑目便是在白昼间也闪耀着光辉,锋芒毕露。

    此人正是啸月盟盟主封辰。

    封辰所问是九州盟的人,鬼魅妖姬却见缝插针道:“封盟主既有话讲,大伙儿怎会有异议,请!”

    封辰没有理会鬼魅妖姬之言,又稍待一会儿,见九州盟之人都投来肯定的目光,这才开口言说。

    “眼下是九州四海两盟之约,这盟主之称,封某可不敢当,姬殿主唤封某,封掌门或封帮主更为妥帖。其次,今日既是我两盟之约,各位的重点是不是弄错了?”

    鬼魅妖姬道:“弄错了?”

    封辰道:“一年半载前,我们两盟相约今日来此,可是为解决听雨阁之事而来?”

    鬼魅妖姬道:“确实不是。”

    封辰道:“那此刻是不是该讲讲正题,将额外之事放一放?”

    鬼魅妖姬美眸一转道:“不错。只是妾身记性不好,忘了当时所定下的主题为何,封掌门可否再提醒一番?”

    封辰斜眼瞥了瞥鬼魅妖姬,虽不信其所言,却只能依言道:“那些年,受邪门魔教暗地里搬弄是非影响,两盟原有的各持己见,互相尊重,变成了互生嫌隙,相互猜忌,出现问题,不再有沟通,而是以武力解决。数年来,两盟内耗严重,也让那些邪门魔道捞着不少便宜,直至魔宫之事,血腥味已充斥了整个平海郡,我等方才如梦方醒,终罢手休战。今日约定来此,正是为了解决昔时之患。”

    鬼魅妖姬道:“何患之有?”

    封辰道:“根深蒂固的理念冲突之患!”

    鬼魅妖姬道:“还请封掌门明言。”

    “恭敬不如从命。”封辰踱步而出,侃侃而谈,“大伙儿心知肚明,而今的江湖怎一个乱字了得?一边有邪门魔教作祟,一边有朝廷虎视眈眈,而我们却因年年不断的冲突,磕得头破血流,无暇他顾。而今各门各派间的发展早已大不如前,此时我们如果不能摒弃前嫌,共谋发展,封某认为,不需多时,我等便会被逐一取代。”

    鬼魅妖姬道:“诚如封掌门所言,既是根深蒂固的理念,岂是轻易可动摇的?仅凭今日这百花之约,便可共弃前嫌?”

    封辰道:“有何不可?”

    鬼魅妖姬道:“看来封掌门已有高见。”

    封辰道:“可非封某一己之见,而是两盟的共识。”

    鬼魅妖姬道:“什么共识?”

    封辰道:“一决雌雄!败者臣服,不得再有任何异议!”

    鬼魅妖姬笑道:“这与决出个武林盟主来,有何区别?”

    封辰道:“倒也是个好提议。”

    鬼魅妖姬道:“非但是个好提议,而且如此一来,也可在听雨阁的问题上,有个好的解决方法。”

    封辰道:“不错,凡事讲究证据,九州和四海都不该错怪任何一方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为非作歹之人,有了武林盟主,力往一处使,将少林失印之事等一切事宜一五一十查明,再做决断,再不会有人有闲言碎语。”

    鬼魅妖姬道:“好办法也得大家同意,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紫衣侯当先道:“是个好办法,紫夜轩附议。”

    君迟随而道:“擎天众同意。”

    “新月盟附议!”

    “凤鸣轩无异议。”

    “屠龙阁附议。”

    ……

    一切似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随着几个在九州四海中举足轻重的大帮派出乎意料地做出同一表态,加之十数个中小帮派附和后,余下帮派纵有其他意见,也改变不了局势,只能闷在肚子里,低声应和着。

    “梦阁主、洛副阁主,你二人觉得如何?”见听月阁方面无人表态,封辰出言相问。

    洛飘零道:“听雨阁乃九州一员,大家既无异议,我等亦当服从。”

    “洛公子果然识大体。”鬼魅妖姬赞赏道,随而又蹙了蹙眉,“如此,就只剩一个问题了。”

    封辰道:“什么问题?”

    鬼魅妖姬道:“两盟间这些年来,元气大伤,而今既达成共识,更不得大动干戈,那么该当如何决出这武林盟主?”

第三八四章 两个盟主

    “问得好!姬殿主可还记得,咱这九州结义和四海会盟是如何创立的?”封辰问到。

    “妾身记性虽差,但这点倒是记得清楚。诚如封掌门所言,古往今来,强者为尊。国与国之间如此,人与人之间,更是如此。强者,或有权,或有钱,或有拳。”鬼魅妖姬摇晃着粉拳补充示意。

    “天下间,前二者仅被少数人占有,而后者,近乎人人都可拥有。拳头越大,权、钱便也不再遥远。于是乎,随着中州的日益兴盛,尚武之风亦在中州各地生根发芽。历经数十年发展,中州江湖已呈千派林立,百花齐放之态。各门各派间,或是武学各异,或是理念不一,在众多意识形态互有出入的情况下,冲突便不可避免。传承千载,更具威望的五大门派,除却在大灾大难前以身作则外,还能作为公正一方起到调停矛盾的作用。但五大门派终非无所不能,无法事无巨细地和各帮派中的家务事,更对各帮派间此起彼伏的冲突,和不时犯下的不义之事,分身乏术。”

    “于时,武林群豪达成一致意见,推举出一位五大门派之外的武林盟主,来当这百家之主,而决出方式则是遵循古法华山论剑。也正是那场华山论剑中,萧羽桐和闫卿双骄力战群雄,站上了江湖之巅。”

    “在二者一决高下之际,萧羽桐大侠却主动认输,称其敌不过闫卿大侠,甘将盟主之位相让。闫卿大侠虽未拒绝,却也提出了另一看法,他认为当今武林,千派林立,意识形态冗杂,勉强归于一处,弊大于利,矛盾日积月累而无从宣泄,必将导致难以挽救的冲突灾祸。故而,他建议武林盟主由两人来担当,引领群豪。”

    “萧羽桐大侠本为剑门一脉传人,以天下为己任,思虑过后,亦认同闫卿大侠所言,以匡扶天下公义为名,创立九州结义。闫卿大侠生性放荡不羁,不喜拘束,遂立四海会盟,立誓遵循天道,惩恶除奸。九州结义,多讲名正言顺,行事偏向五大门派之风。四海会盟,只讲对错,不论过程,因而聚集不少性格邪佞,处事乖张之辈。在萧、闫两位大侠的引领下,两盟终成型。”

    舞剑坪上,群雄屏息静听着鬼魅妖姬叙述过往之事。

    那些事距今不过三十余载,彼时在场众多年轻一辈尚未降生,却也没少在后来从前辈口中听过萧、闫两位大侠的光辉事迹,那时在场的诸多豪强,多为年轻小辈,亦只能瞻仰二人的无限风光。

    身在江湖,总会有褒有贬,但对此二人,更多人只有敬佩与赞扬,即便是曾因门派武学之故与闫卿势不两立的峨嵋派,到后来亦是被其人品所折服,化干戈为玉帛。

    鬼魅妖姬朱唇轻启,问道:“往事如烟,不知封掌门要妾身重提旧事,有何深意?”

    封辰道:“昔年之事,封某虽未亲历,却也同姬殿主般耳熟能详。正如姬殿主先前所言,萧、闫两盟主乃当代人杰,绝世双骄,迄今为止,尚无人可媲美此二者,那么效仿二位前盟主所为,两盟分别有两位盟主领衔,便不再那般切实可行了。”

    鬼魅妖姬道:“依封掌门之意,这武林盟主再不需选出两个,只要一人即可?”

    “确是此意。”封辰颔首,进一步解释道:“当年闫卿大侠无门无派,萧羽桐大侠虽为剑门门主,可这剑门也仅有其一人,二人可说没有任何帮派背景,与各门各派间也无太多牵连瓜葛,故而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秉公处事,遇事时,依然能有商有量,不伤和气。而今,在座各位所代表的是各方利益,若是由一个人来当这武林盟主,初时难免有失偏颇,可在各方监督下,自会尽量不失公允。倘若两盟各由一人来当武林盟主,即便初衷无意为己盟谋取私利,可在各方教唆下,难保不再演变成今日之局,所以,武林盟主之位只当由一人来坐。”

    鬼魅妖姬道:“这倒与封掌门之前所言并不相悖,两盟之中都没有像萧、闫两盟主那等令人信服之人,只决出一个武林盟主,确实能避免今后再出现而今的争端。可这规则呢?”

    封辰道:“姬殿主应也还记得,数年前,你我两盟也曾有意推选出两位代盟主之事吧?”

    鬼魅妖姬道:“抵御外侮之战后,萧、闫两位盟主便杳无音讯,那几年间,我等多次遣人潜入外夷地界,探寻二人消息,都无终而返,恐怕二人已驾鹤西归了。彼时,你我双方争端初起,便念着选出这样两位代盟主来调和矛盾。最终,还是因你我两盟互不信任,怕选出代掌门后,双方仍各执一词,坚持己见,而不了了之。”

    封辰道:“是了,当时我们便为选举盟主之事,制定过详尽的规则。”

    鬼魅妖姬道:“当武林盟主也非易事,背后有雄厚的资源,身边有可靠的伙伴,方能成事,萧、闫两位盟主也从来不是单枪匹马。”

    封辰道:“所以,武林盟主最好是从有实力的帮派中决出。”

    鬼魅妖姬道:“实力,包含人力、物力、财力,每样都不落下,这样的帮派并不多。”

    封辰道:“两盟中各选出四个帮派并不难。四个帮派以武论高低,当中的胜者,该盟为其马首是瞻,而该帮派的帮主,即是武林盟主。”

    鬼魅妖姬道:“那么封掌门的意思便是按照先前的规则来?”

    封辰摇头道:“不,当时既无法按此规则施行,便说明此法并不得大众认同。”

    鬼魅妖姬道:“现在看来,那时所定的规则,委实有些苛刻。”

    封辰干笑道:“仅有四个指定的帮派能参加,确难服众。不过,今日我等既只推选出一位武林盟主,那么不论其所在帮派是否有足够的底蕴,以推动每次决策的执行,各帮都当竭尽所能相助,诸位可有异议?”

    “理当如此。”

    “无异议。”

    ……

    舞剑坪上,传来群雄的反馈之声。

    鬼魅妖姬道:“看来大伙儿已认同了封掌门的方法,那封掌门便将详细规则说说吧。”

    封辰道:“当年四个帮派决出胜负的规则,是两两配对,各自遣出七人,七局四胜,胜者晋级。两场的胜者再战一轮,最终决出第一来。而今四个帮派自难让人信服,不若两盟各推出八个帮派,共十六个帮派。没有帮派大小区分,亦无九州四海之分,抓阄后,捉对厮杀,每场各出五人,五局三胜,谁能站到最后,即为武林盟主。各位觉得如何?”

    众人暂未有反应,鬼魅妖姬已先道:“每个帮派只出五人,确实降低了参选门槛,一个帮派要是连三个实力过硬的强手都没有,如何引领群雄?只是这八个帮派,双方要如何推选?”

    封辰道:“封某认为这是各盟内部之事,能者得之,不成问题。”

    众人思忖之际,洪亮的声音再次响彻百花屿,紫衣侯已领会了封辰的意思,扬言道:“没成想,我紫夜轩有朝一日也能一争这武林盟主之位了,那在下便先要个席位,四海的兄弟若是不服,尽可来战!”

第三八五章 诸强出列

    紫衣侯此言一出,群雄反应各异。

    既有对紫衣侯决策感到吃惊,暗自揣测其缘何有此底气的。

    亦有不以为然,认为其不自量力的。

    “紫衣兄倒是好算计,这参与比试的名额至少也需五人,你紫夜轩到场之人倒是一个不多,半个不少啊。”

    只听一轻哼声在人群中响起,一位满头华发、鹰眉白须的灰衣老者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说着,而那笑意中饱含讥诮。

    “若是老夫没记差,这些年来,紫夜轩可谓诸事不顺,屡屡损兵折将,不想紫衣兄依然不甘寂寞,勇往直前,倒教老夫好生佩服!看在同为四海一员的份上,老夫不得不提醒你,方才所说的规则虽听来简单,可要从十六个帮派中脱颖而出,便得连胜四轮,紫衣兄到时可别脚软啊。”

    面对鹰眉老者绵里藏针的话语,紫衣侯不愠不怒,神色自若,道:“多谢牧老提醒,紫夜轩有多大能耐,在下身为掌门,心中还是有数的。日后,九州四海就成了一家子,今儿便是最后一次能为四海争光的机会了,我紫夜轩自当重在参与,若侥幸能挑落一两个九州盟的朋友,也算是有所贡献了,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就不劳牧老费心了。”

    被紫衣侯称作牧老者,是搜魂殿的长老牧锋。

    代表搜魂殿参加此次百花大会的七人中,牧锋虽非职权最高者,却是资历最深的,自也有几分话语权。

    牧锋之言,显然道出了在场大多人的心声。

    紫夜轩向来不温不火,这些年动作频频,非但没能捞着多少好处,反倒是洋相尽出,沦为笑柄。

    而今竟扬言要一争这武林盟主之位,若表现一如既往,只是凭白再添笑料,可一旦出现如紫衣侯先前那般一反常态的表现,则不免让人狐疑紫夜轩这些年来所作所为皆是逢场作戏。

    从今日种种来看,后者的可能性一点不低。

    经牧锋这一番提醒,也令那些具备相当实力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潜在帮派,重新掂量了一番各自眼下的实力。

    不难看出大半年前所定下的这场百花大会之约,早已为今日的武林盟主之争奠定了基调。

    对此早有意识的帮派,虽未尽遣主力,却也人数充足,坐拥不俗战力。

    而敏感度稍显不足的帮派,在牌面上便相形见绌了。

    至于那些实力本便较为薄弱的帮派,多三三两两抱团攀附高枝,一荣则能俱荣,一损自身也不会太过吃亏。

    紫衣侯开了个头,让不少四海帮派触不及防,不知在思量着什么,反倒是九州一方接二连三传出报名参战之声。

    “那么,擎天众争取来搏个头彩。”

    “我聚义山庄来试上一试。”

    “沙海坞也报名。”

    “幻月宫愿意一试。”

    “花间醉来凑凑热闹。”

    “我新月盟也愿为九州盟出一份力。”

    不消片刻,九州结义已有六个帮派代表站了出来。

    前五者之名,江湖大众毫不陌生,正是九州诸强。

    只是曾与擎天众、啸月盟齐名的魔宫已然不在其列,一时不免令人唏嘘。

    取而代之的江湖新贵新月盟,虽由众多魔宫旧面孔组成,但老酒换了新坛子后,那味儿便也变了。

    “九州的朋友们倒是蛮客气的,如此,再加上封掌门所在的啸月盟,还空缺了一个席位。”鬼魅妖姬见状,眼波流转,美眸四顾,最终在那位温润如玉的怀扇公子身上驻留不前。

    对于鬼魅妖姬此举,封辰并不奇怪,他相信对听雨阁作何抉择感兴趣的,绝不仅是诸神殿。

    毕竟听雨阁亦为九州盟成员,便也有资格一争这武林盟主之位,依近来风声,听雨阁显然已具备了相当实力。

    封辰终是出言道:“既是九州之事,我啸月盟自当责无旁贷,这剩下一席,可不知听雨阁是否感兴趣?”

    这一问,带起了阵阵骚动。

    且不说这些年来,听雨阁因洛飘零之故,已成众矢之的,单是今日,便被烙上诸多罪印。

    倘若听雨阁真从诸强手中夺魁,那先前所罗列的罪责还会否有人去查?即便查了,又是否会既往不咎?

    猜疑、忌惮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开来,而梦朝歌似早已同洛飘零商量好了对策,直言道:“有能为九州盟出力的机会,我阁本不该推辞,奈何我阁实力羸弱,且到场人数未能达到出战要求,委实有心无力,还请封掌门恕罪。”

    众人一听此言,心下不由松口气,可各自信了几成,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说到底,眼见不一定为实,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确只有听雨阁四人,可若仅凭这四人,如何安然无恙地踏入平海,来到百花屿?又如何在大会之后全身而退?

    “梦阁主言重。”对此回应封辰没有丝毫意外,也未继续刨根究底,另言道,“既是如此,还有哪个帮的弟兄愿为我九州盟尽一份力?”

    语毕后,好一阵子,九州一方竟是静寂无声。

    隐在暗处的姜逸尘见此,也不禁皱起眉头,他深知自魔宫土崩瓦解后,九州结义的实力折损不小,可仅是从中选出八个帮派,再各自挑出五人与四海对敌,应不是难事,绝不至于落得这副窘境。

    莫非余下帮派心知自身实力不济,无望走到最后,便无意挺身而出,充当别人的垫脚石,既丢脸,又受罪?

    “人心不齐”几个字,旋即在姜逸尘脑海中浮现出来。相比四海,九州这些年的发展着实不尽人意,而魔宫的陨落,似又将这并不十分紧密团结的联盟,加速推向了分崩离析的悬崖。

    “两盟若未能归并一处,以九州一盘散沙的现状,恐难与四海长久抗衡。”姜逸尘心中暗道。

    “既然各位兄弟都这般谦让,那我醉红颜便来凑个数吧。”

    当局面越落尴尬之地,一道慵懒的声音将九州盟的颜面挽回了些许。

    只见出声之人腰间上别着个十分抢眼的三足金蟾,身着镶金黑绸缎,俨然一副大老板的打扮。

    可此人偏偏将一身得体的衣服穿得歪七扭八,使得不少内衬外露,头发也散乱一气,满脸睡眼惺忪之态,仿佛是刚从被窝中钻出来的,至于适才听雨阁与紫夜轩唇枪舌剑的交锋、啸月盟与诸神殿关于百花之约的讨论,对其而言不过身外之事,无足轻重。

    此人乃醉红颜酒楼的大掌柜,暨一帮之主李弑,年纪尚不足四旬,却因这副扮相,略显老气横秋。

    “看李兄这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想来今日这杯浊酒的味道,不合你意啊!”封辰对李弑的吊儿郎当早便习以为常,熟络地打着招呼。

    “卖酒之人只在乎客官的感受,自身的意愿并不重要,诸位客官乐意如何,李某自当奉陪,早些开始,早些结束吧。”李弑谈吐之声,忽大忽小,举手投足间仿若发散着酒味。

    鬼魅妖姬笑嗔道:“李兄可当真性急!今日九州四海的兄弟们好容易聚一次,岂能少得了酒来助兴?到时定会光顾你的生意。”

    李弑把头发往后一甩,眉眼含笑,好似鬼魅妖姬此言才能解酒,让他重振精神,拱了拱手道:“那李某便先谢过姬姑娘与各位了。”

    鬼魅妖姬道:“不过在这之前,李兄还是得让兄弟们卖力些才是啊!”

    李弑道:“自当如此。”

    鬼魅妖姬道:“素闻醉红颜不光酒好,刀剑亦是一绝,但愿今日有幸领教领教。”

    李弑道:“班门弄斧,不足为道,若有幸相遇,还望手下留情。”

    鬼魅妖姬报以笑意,转言道:“九州盟的八个席位已各有归属,接下来还看我们四海的弟兄们如何应对了。”

    鬼魅妖姬话音方落,已有一道道回应声传来。

    “藏锋阁参战!”

    “凤鸣轩。”

    “搜魂殿参战。”

    “算我屠龙阁一份。”

    “南北镖局参战。”

    “日月堡愿意一战!”

    “散人居也报个名。”

    “嘶!”随着一男一女异口同声报名参战,舞剑坪上当即传出一阵惊呼。

    最后这一男一女之声极为默契,显然同出一家,正是散人居的帮主夫妇阿亮与阿梅。

    向来不喜争斗的散人居出人意料地加入此次武林盟主争夺战,自是让人吃惊不小。

    如此,算上诸神殿与紫夜轩,目前已有九个四海帮派有竞争武林盟主之意,而名额仅有八个。

    谁该让出名额?无人相让的情况下,又该如何判定名额归属?

    “红尘客栈可否也报个名?”众人正议论纷纷之际,又一道声音响起,反让全场顷刻间鸦雀无声!

第三八六章 雷霆一击(突闻金老爷子噩耗,仅以此书致敬一代大侠!)

    百花屿上,春光明媚,山花烂漫,群芳斗艳。

    这片肥沃的土壤,孕育了这姹紫嫣红的世界。

    然而,看似光鲜亮丽的背后,却是不详和的明争暗斗与无止境地过渡汲取。

    随着时日推衍,弱者凋零,强者盛放,再肥沃的土壤终将贫瘠不堪,再娇艳的花朵也终将化归尘土。

    还能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留存的,不是厚积薄发破土而出的新芽,便是长年累月在岩缝间挣扎求生的枝桠。

    它们或许毫不起眼,却时刻都在适应着最艰难的环境,是最顽强的生命。

    这江湖岂非正也如此?

    “红尘客栈?这名字可没怎么听说过?”

    舞剑坪东北方向的高台上,兜率帮和埠济岛一干人等聚集于此,梅怀瑾提出的疑问近乎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这家客栈我和小六从北边赶来同你们会和前,正巧留宿过。”

    脚夫这句话,登时惹起了众人的兴致,鸡蛋问道:“噢?当时可有何发现?”

    “一路上,我们碰到过两家红尘客栈,一家规模大些,另一家应是新开不久的分店,人手不多。”脚夫摩挲着下巴,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北边……”鸡蛋垂首沉吟,若有所思,“可记得大致方位?”

    “到晋州之前,具体……倒是记不清了。”脚夫摇晃着脑袋看向小六。

    小六忙摆手道:“当时着急赶路,没有去留意。”

    鸡蛋道:“这么说来,你们住的是那家新客栈了。”

    小六道:“要赶路,只得风餐露宿了,哪还挑地方住,直到入了黔地,才找地方落脚。”

    鸡蛋道:“两地相距甚远,你们能确定这俩客栈是同一家?”

    “没有十成把握,也有七成。”脚夫抱臂扬着下巴,冲舞剑坪上红尘客栈一众人所在位置拱了拱,笃定道:“那群人中,我们见过四个,是那间客栈的老板和伙计。”

    鸡蛋闻言了然,亦知再问不出更多线索,目光便朝笑面弥勒身后那道窈窕身影一瞥,怪声怪气道:“诶,臭婆娘,你们可知道这红尘客栈到底是何底细?”

    兜率帮中的女子不多,妆容妖艳、尽显身姿的更只有一个蛇女姬千鳞。

    尽管埠济岛和兜率帮结盟已有好些年头,可鸡蛋依然不改初时与之为敌的称呼。

    姬千鳞倒也从不为此生气,回眸道:“小鸡蛋这是在求奴家么?”

    鸡蛋撇了撇嘴,一脸傲慢道:“说不说随你!”

    姬千鳞格格笑道:“奴家最疼小鸡蛋了,当然知无不言啦。”

    鸡蛋喜道:“快说快说。”

    姬千鳞忽然止笑,遗憾叹气道:“不知道。”

    鸡蛋脸色一变,险些跳将起来,怒斥道:“呔!你这臭婆娘竟耍我!?”

    嘴上虽如是说,可鸡蛋并没表现出一副火冒三丈的模样,而周围之人似也对此司空见惯,无人插言。

    姬千鳞正经道:“可以肯定的是,三年前四海盟中还没这号帮派。不过,在这时候,敢报名一战的,绝不会是不自量力。”

    “切!”鸡蛋不屑一顾地轻叱了声,嘴中似在嘟囔着,“这点谁看不出来?”

    “他们来了十人,这阵仗可不小。”自脚夫说见识过其中几人后,梅怀瑾特地观察了好一会儿,得出定论。

    鸡蛋道:“两间客栈罢了,确实不需像其他各个帮派顾虑到老巢安危,当然,这也无不说明了他们是有备而来。”

    在他们谈论间,只见舞剑坪上,日月堡堡主余晖向红尘客栈等人方向踱去,不知是否是去劝说红尘客栈放弃此次争夺的?

    梅怀瑾道:“之前封辰所说的规则并不涉及各盟八个帮派之位如何定夺。”

    鸡蛋道:“那便说明规则之外皆允许。”

    梅怀瑾道:“这样实力较弱的四个帮派自行商量出个结果不就得了。”

    鸡蛋道:“就看是用嘴商量,还是用拳头了。”

    “那也总不至于争个你死我活吧?”梅怀瑾突然一个激灵,意识到了什么,“这岂不说明,四海九州之战可以斗个你死我活?”

    鸡蛋道:“如未事先约定,自无不可。”

    梅怀瑾道:“那谈何减少各派伤亡?”

    鸡蛋道:“这确实已是最大程度减少两盟人员折损的方式了,双方这些年来积郁的怨气也总得有处施放。”

    此时场中,日月堡与红尘客栈间的商讨已有了结果。

    日月堡对红尘客栈发起挑战。

    挑战分两回合,双方每回合各出一人,红尘客栈若能挡下第一回合的三次进攻,或在第二回合,在三次机会内攻破日月堡的防守,日月堡当即退出资格争夺。

    笑面弥勒见状评断道:“余晖倒也是谨慎,日月堡有能劈山碎石的锤,亦有坚不可摧的墙,这比法他们已占了上风。”

    谢飞不置可否道:“红尘客栈既然敢接下此局,那谁能笑到最后可当真不好说。”

    笑面弥勒道:“拭目以待。”

    不多时,日月堡中已站出一人。

    此人中等年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双臂堪比顶梁石柱,单肩扛着足以容下一个成人大小的球体,依然步履生风。

    他每踏出一步,周遭之人都能感知到脚下传来的震动,直至其往舞剑坪中央无人之处走远,震动感方才慢慢减轻。

    “日月堡,奔雷锤,熊烈,请指教!”熊烈自报名号,当真是熊腰虎背,声如奔雷,光是在气势上便少有人能与之匹敌。

    而其对手的登场,相较而言,可谓不动声息。

    站在熊烈对面之人,身躯并不比其差上多少,只是一路行去时,眼睑低垂,目不斜视,让人见着没有丝毫生气,也让人看着打不起精神。

    那人皮肤黝黑,衣衫质朴,看不出是老是少,可头上毛发不存,九星戒疤虽被有意抹去,可仍依稀可见。

    众人见之陌生,却不难猜出此人应出身少林。

    “渡人。”黝黑和尚一手持齐眉棍,一手纳于胸前,五指并拢竖立,言简意赅地报了姓名。

    旋即,又见之身子稍稍一侧,朝着少林方丈清明大师,微微行了个佛礼。

    他已与少林分道扬镳多年,却从未忘记当年是少林养活了他,而他这一身本事,也有八成是少林教授的。

    群雄心道果不其然。

    少林鼎盛之时,弟子成千上万,清明大师虽贵为一寺之主,但总难记全每个少林弟子的样貌,而今时过境迁,自也无法识得这渡人是旧时哪位师兄弟座下高徒,可见此情景不免百感交集,暗叹:“若非当年外夷之战结束后出了那档子事,致使不少精英弟子心灰意冷,退出少林,各奔东西,今日怎至于如此式微。”

    心中苦涩无处诉说,清明大师只是默默还礼,道了声“阿弥陀佛”。

    熊烈本是急性子之人,喜欢快刀斩乱麻的痛快,见渡人这婆婆妈妈的模样,当即不耐烦地喝了声:“看招!”

    说罢,也不再等渡人是否做好准备,让重锤拖在地下,疾步奔走起来,展开攻势!

    “第一下,五成功力!”

    众人见之,好似一头人形巨熊,轻易拖拽起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疾奔五六丈距离,而后将马车抡到苍穹之上,划破了半边天,其间似有风雷之声,隆隆作响,而后重重砸下!

    群雄暗暗咂舌,不少人暗自揣测,若是自己硬抗下如此重击,会否变成一滩肉泥?

    会!

    这是大多人心中的答案。

    很庆幸此时此刻奔雷锤并不是向着他们砸来的。

    当然,即便真是向他们砸来,他们也绝不会像傻子一般,不去闪避。

    不过,立在场中的渡人却不得不像傻子一般不闪不避,得硬吃下这雷霆一击!

    渡人并无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仅是双手合十,置于胸前,默念佛号。

    而单棍夹在臂弯之间,竟是拿着自己的脑袋直面硕大的重锤!

    大伙不禁一怔,暗呼此举太过托大,免不得遭殃。

    在他们心中,渡人已被判了死刑!

    重锤落下一瞬,居然有不少人挪开目光,不忍再看。

    咚!

    众人只听得一道撞钟之声自舞剑坪上荡漾开来,吹动了耳垂,轻敲着心房,似有佛号在脑中徜徉,经久不息。

    “少林金钟罩!无怪乎自信如此。”谢飞见那渡人仍完好无损地立于场中,而周身一尺之外,隐隐闪现着状若洪钟的佛光,便也知晓其破解奔雷锤之法。

    笑面弥勒道:“少林金钟罩的防备之理,是借洪钟的形态,将受力分散开来,相互抵消,从而让自身免受其力。而这渡人做到的,显然不只如此,这儿虽看不清楚,但还是能瞧见他身子往下沉了不少。若是我猜测不差,他所站立的地面,至少下陷了两三寸。”

    谢飞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吸收力,使其相互抵消,而是将力卸去?”

    笑面弥勒道:“不错。”

    谢飞道:“如此一来,即便熊烈用上十成功力,渡人依然能轻松抗住?”

    笑面弥勒道:“理想状态如此,就不知其功力是否足够去引导更多的力,但此法定比原来的金钟罩能承受更多伤害。”

    笑面弥勒又补充道:“这金钟罩融合了太极之道,准确而言,该是‘混元金钟罩’。”

第三八七章 平地惊雷

    咚!

    钟声嘹亮,响彻山谷,似在一瞬间肃清了人们心头的烦闷。

    百花屿,舞剑坪,群雄再次见证渡人“雷打不动”的防御,惊叹之余,心生隐忧。

    实力强大者,让人敬畏。

    而莫名冒出来的强者,则令人生畏!

    迄今为止,渡人这稳如泰山的表现,可谓技惊四座。

    听雨阁之事未了,红尘客栈便横空杀出。

    这个曾经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客栈,会否在今日之后,名动江湖?

    还是在挑战旧势力高墙的道路上,功败垂成,成为一现昙花?

    是拉拢这武林新锐,或是将未来祸患扼杀在萌芽之际,现下还言之尚早,却不妨碍各门各派打起各自的小算盘,筹谋未来。

    百花大会,武林盟主之争,时至此刻,方才拉开紧张的序幕。

    “接着来,第三把,我不会再留力!”

    场中,熊烈并未受到前两次失利的影响,仍气势不减。

    渡人点了点头,以作回应,而后腾身一跃,挪换了个位置。

    其先前站立之处,已下陷了近乎半丈之深。

    瞅见这般情形,小六心道熊烈大势已去,叹道:“这熊烈终归是太自信了啊,他难道不知道这把渡人若还能抗住,他们日月堡便输了?”

    鸡蛋不以为然道:“熊烈出身军旅,是营中带头冲锋的先遣队队长,若是没有一往无前的自信,如何赢得胜仗?”

    小六惊讶道:“没想到这家伙竟还有这身份……”

    小六言语未尽,鸡蛋已知其将言,又道:“彼时外夷进犯,为守护家园,熊烈便投身军旅,冲锋陷阵。怎奈战事连绵三年,平乱后,中州已千疮百孔,熊烈家人无一存活。日月堡作为陇地为数不多的帮派,也是当时西南地区抗击外夷的桥头堡之一,虽有天险作为屏障,易守难攻,可也是群兽环伺之地,没少与凶禽猛兽打交道。与人交战,若心有怯意,未战先败,与野**战,心有怯意,便成了其果腹之物,堡主余晖欣赏熊烈的勇猛无畏,便将已是孑然一身的他,招致麾下,好生相待。”

    姬千鳞道:“小鸡蛋可真是人小鬼大,这些陈年往事都这般清楚。”

    鸡蛋道:“那可不,我连你这臭婆娘里面穿的是啥颜色都知道。”

    被这番言语调戏,姬千鳞不恼不怒,反而笑得花枝乱颤,她特意挺了挺了胸脯,饱满的双峰在那轻纱罗缎之下若隐若现,呼之欲出。

    姬千鳞朝鸡蛋抛了个媚眼,道:“那小鸡蛋便说说,奴家今儿里边穿的是啥颜色?”

    鸡蛋心道低估了这臭婆娘的不要脸程度,啐了一口道:“衣服不穿还沾沾自喜,真是厚颜无耻。”

    “老大,你说这熊烈第三把能攻破渡人的防御么?”鸡蛋生怕姬千鳞再说不害臊的话,赶忙转移话题,搬救兵。

    这招的确奏效,姬千鳞果然不再出言搅乱众人注意力,而谢飞也很快便明白了鸡蛋的想法,搭腔道:“说不准。”

    小六疑惑道:“渡人的混元金钟罩,雷打不动,固若金汤,我想熊烈对此已是束手无策了吧?”

    “不然。相比上一把,这把熊烈多用了三成力,可那落锤之威,却提升了三倍不止。你们可能看出原因何在?”

    对于自家兄弟,谢飞从不藏私,也无时不刻想着增强他们的实力,而增长眼力也是其中一部分。

    小六闻言一凛,他确实遗漏了这个细节。

    鸡蛋道:“熊烈借了势?”

    谢飞道:“不错。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重锤重斧类的重兵,本便不比刀剑匕首灵活,而单锤配上长柄,招式变化单一,远不及双锤,可其破坏力却是双锤之力相加都望尘莫及的,其根由便是在借势上。使唤刀剑类兵器,我们的功力都施加在器刃上,以增强其杀伤性,而使唤单锤,则是以功力来换取势能,去势愈大则杀伤力愈强。熊烈第一把用了五成功力,至抡了大半圈锤子便砸了出去,而第二把,则是用了八成功力,自下而上,自左而右,共把重锤抡了三大圈,方才落下。”

    小六闻言已然明了,道:“熊烈便是用那三成功力借来了两圈半的势能,让第二把更具威势。”

    鸡蛋道:“故而第三把的关键便在于熊烈能用余下两成功力,借来多少势了。”

    小六道:“可渡人也不见得已尽力防守。”

    谢飞道:“这正是最大的变数。”

    笑面弥勒听得埠济岛几兄弟这番谈论,也甚觉有趣,在旁说道:“一动不动的防守,终归是要吃亏不少。”

    谢飞也肯定道:“渡人若是没能守住,性命堪忧。”

    这边话音未落,那儿熊烈已发起最后一击。

    只见前两回都是单手拖锤疾行的熊烈,这把却是用双手紧抓的锤柄,侧身冲锋。

    姿势瞧来有些奇怪,可脚下速度却不减分毫。

    在离渡人还有三丈距离时,便腾身而起,人把握着锤,在空中旋转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

    天色似在此刻忽而变得暗沉,舞剑坪上竟有雷光乍现!

    一道又一道雷弧耀眼夺目,将熊烈包裹其中。

    滚滚闷雷声,似在孕育着惊世骇俗的响雷。

    声势之浩大,绝非前两次攻击能相提并论。

    短短四五息的功夫,群雄只见熊烈将重锤足足抡满十圈,而其人似也化作雷神,代天实施刑罚!

    两轮后,本已认为渡人将守住胜局者见此情形,非但立马将先前的观点清出脑外,也不由为渡人捏了把汗。

    即便能抗下这等攻击,即便不死也蜕层皮!

    锤落!

    棍起!

    轰隆隆!

    佛光盛放,却在转瞬间便被雷光吞没!

    众人只觉耳中有鸣雷炸响,目眩头晕。

    离得稍近些的,竟出现了短暂失聪。

    平地惊雷响,莫过于此。

    群雄骇然,若非他们尽皆身怀内功,就这一瞬,难保不会被这声波震破耳膜。

    而武功尽失的洛飘零,一见情况不妙,便机警地用双手包裹住耳朵,以防不测。

    片刻后,众人方才缓过神来,再次将目光锁定在舞剑坪中央。

    那儿立着一人,人高马大,单锤撑在地上,胸膛起伏不定。

    很显然,这一击,对熊烈而言,亦是消耗不小。

    那儿并没有渡人的身影。

    照前两次情形看,渡人所立之处,应已被重锤砸成了深坑。

    第二把埋了他半个身子,这回恐怕是埋了他整个人。

    就不知这回,他是死是活?

    熊烈长叹了口气,似已瞧见土坑中渡人的情况。

    群雄看不见,却尽皆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只是紧盯着那土坑,屏息静待结果揭晓。

    不一会儿,终有一道身影从中爬出。

    “渡人赢了?!”

    “红尘客栈赢了?”

    “熊烈这便输了?”

    “日月堡的挑战,这么快便结束了?”

    众人惊疑不定,没人敢妄下定论,虽然眼前的事实已告诉他们,渡人抗下了熊烈那惊世骇俗的雷神重锤。

    “是在下输了。”渡人双手合十朝熊烈行了个礼,而后在大伙儿诧异不解的目光中,走回了红尘客栈所在位置。

    熊烈见着那质朴的身影远去,几次唇齿颤动,似有话要讲,犹豫再三,终是一言未发。

    “所以,红尘客栈这是自己认输了?”小六一时间竟没法接受这结果。

    鸡蛋道:“渡人既已认输,而红尘客栈的代表们有无异议,那便是输了。”

    小六不解道:“那渡人到底守住没有?”

    谢飞道:“既是守住了,也是没守住。”

    小六一听更糊涂了。

    谢飞解释道:“”

    这回答话的却是笑面弥勒,他说道:“军人总有些坏毛病,比如说,不愿认输。”

    谢飞道:“既是守住了,也是没守住。”

    小六一听更糊涂了。

    谢飞解释道:“”

    这回答话的却是笑面弥勒,他说道:“军人总有些坏毛病,比如说,不愿认输。”

第三八八章 人在墙在

    不知何时,天边浮云汇聚,晨光尽敛。

    谁也不知云团散去后,是晴空万里,还是狂风暴雨。

    “红尘客栈,孤心魂,请指教。”

    众人还未从适才渡人与熊烈一战回过味来,红尘客栈已走出第二人,接受次回合挑战。

    自称孤心魂的男子,生得宽额细眼,银发稀疏紧附于头,好似一头羽毛亮丽的白雕,外貌温和,却绝不负猛禽之名。

    其手中之剑,剑身长有四尺,剑柄处有一雕刻精良的羽翼,可以想见铸剑之人不一定是个名匠,却是个极为讲究之人。

    在场不乏用剑名家,一见此剑不免有些讶然,只因此剑制作考究,相比起用于争斗,更适宜收藏。

    “老身月神,来会会尔等年轻一辈。”

    只见一体态单薄,佝偻着背,拄着星月杖的老妪缓步行出。

    相较于屡令众人侧目的红尘客栈,日月堡遣人倒是不出众人所料,这第二回合出战之人果然是月神婆婆。

    陇地多山林野兽,除打猎的本领代代相传外,巫术亦是传承千百载不朽。

    日月堡虽涉足江湖,却未丢了这传统。

    这也是日月堡虽位于边陲小地,可仍实力斐然的原因之一,其历史底蕴是在场大多帮派所望尘莫及的。

    日月堡中设有祭坛,每代祭司和巫女都掌握着用以护卫日月堡周全的巫术。

    祭司为当中巫术集大成者,修有一门防御秘术,名曰“水晶墙”。

    传说此法乃吸纳日月精华之力为己用,凝练出一堵厚实的墙体,抵挡野兽冲击。

    修为越是高深,所能凝练出的墙体越是坚不可摧,乃至能同时四面立墙,形成封闭空间,在刀枪箭矢下保全自身!

    每代祭司都被唤作“月神”,又因能走到这一步的祭司几乎已过古稀年岁,故而被称作“月神婆婆”。

    作为祭司,职责便是守护日月堡,数十年来,月神婆婆仅仅离开过日月堡三回,尽皆当日返回,更是寸步不离陇地。

    此次千里迢迢来参加百花大会,只因堡主余晖心有不安,便念着让月神婆婆随行,以备不时之需,未成想竟会在此时派上用场。

    “老身不会拳脚之术,仅以巫术做防,可谓占尽便宜,只要老身不倒,水晶墙便永远无法攻破。你若能让水晶墙出现破损,乃至出现裂缝,老身便认输。”

    很显然,月神婆婆已得到了余晖的示意,不必尽全力,展示自己的大度。

    然,群雄皆非泛泛之辈,眼力自也不差,都能看出第一回合日月堡得胜实属侥幸。

    渡人主动认输,无疑说明这红尘客栈对于拿下第二回合有着极高的把握。

    又因月神婆婆未曾在江湖上走动,对于“水晶墙”这类巫术的传说,大伙儿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容,打心底并不认为世间当有此奇术。

    因而这回攻防转换,近乎所有人一致看好红尘客栈能赢。

    双方就位后,再无多言,一攻一守已摆出架势。

    蜡黄兜帽遮去了月神婆婆大半容貌,仅有通过那苍老的声音和满是褶皱的手,才不难看出其确实年事已高。

    她将日月杖立于身前,微微垂首,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星星点点的光晕似受到召唤般,从四面八方齐聚而来,逐渐在日月杖前凝实化形。

    不多时,一堵六尺高,两拳头厚,泛着初晨微光的透明墙体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即便大伙儿再为见多识广,见此情形,也不免感叹:世间之大,当真无奇不有。

    更有不少人跃跃欲试,想看看这水晶墙是否有传说中那般厚实,不过,此时他们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等着孤心魂帮他们一试究竟了。

    孤心魂也没有太多花把式,仅是将内力灌注到剑身上,便径直冲着水晶墙挥出一道剑气。

    剑气去势极快,眨眼间便劈在了水晶墙上。

    叮!

    只听得一声清脆细响,水晶墙似有那么微微一颤,而后便不再动弹。

    “这就……结束了?”

    “这孤心魂也太随意了吧?好歹也是一次进攻机会。”

    “他并没有浪费机会。”

    “怎么说?”

    “他不过是用最简单快捷的方式来试探这水晶墙的结实度。”

    “他用了几成力?”

    “和方才熊烈一般,用了五成。”

    “可有试出结果?”

    “看样子,他应是有了些眉目。”

    一剑之后,不少人对孤心魂这轻率一击发表看法。

    “第二剑,请!”月神婆婆缓缓出言,有熊烈的前例在先,她不敢对对手有半分轻视,她也很好奇这么草率的一剑,究竟能试出什么来?

    这回,孤心魂倒是花了些功夫准备,也让押宝其胜出者期待着他的表现。

    然而,待到孤心魂出招时,却让众人不禁大跌眼镜。

    因为他并未出剑,而是向着月神婆婆走近几步,单掌推出!

    旋即一股熊熊烈焰从其手中喷出,炙烤着水晶墙!

    “这家伙居然不用剑。”

    “双方只约定了能否攻破对方防线,并没有限定用什么守,或者靠什么攻。”

    “火攻确实出人意料,但这法子,真对水晶墙有效么?”

    群雄对孤心魂采取火攻策略惊疑不定。

    可目前看来,水晶墙在火焰的炙烤下愈加透亮伟岸,根本难撼分毫。

    “火攻看来行不通。”

    “但这火焰瞧来并不普通……”

    “那是,炽热阳炎!”

    “可煅千年玄铁的炽热阳炎?”

    “这家伙竟修有《焚诀》!”

    “《焚诀》么?已在江湖上绝迹好些年头了。”

    “《焚诀》中的炽热阳炎应是这世上习武者所能练就的,最霸道的内功之火了,若是连这等火焰都无法焚毁水晶墙,那这日月堡的巫术果真不可小觑。”

    “是啊,陇地那儿的巫术能传承千百载之久,自有其存在价值,这水晶墙的使用虽有局限性,可在特定场合下还是坚不可摧的。”

    半盏茶后,炽热阳炎热度不减,水晶墙仍纹丝不动。

    “撇开结果不谈,这孤心魂能持续不断地运转焚诀,施放炽热阳炎,修为倒也是惊人。”

    “难不成这孤心魂是想热死月神婆婆么?”

    舞剑坪上,既有赞叹声,亦有揶揄声。

    就在此刻,火势渐息,孤心魂收回双掌,调整内息。

    “放弃了么?”

    “不,看着架势,还有后续。”

    “他是在转换内功!”

    “出招了!”

    “星辰冻气!”

    “《冰魄诀》!”

    “这家伙竟修炼了两门水火不容的上乘内功!”

    “《冰魄诀》亦是在江湖上消失了不少年头……”

    “两门极其考验修炼者心智的上乘内功,两门消失已久的江湖武学,竟都在一人身上出现,这孤心魂,到底是何来头?!”

    眼见苍白凌冽的寒气向水晶墙扑去,群雄不由倒吸口冷气,好似这寒气不是射向水晶墙,而是射向他们。

    若说渡人的表现是惊艳,那孤心魂的表现可算是惊吓了。

    他们感受到了来自新兴势力的挑战,感受到了未知的威胁。

    若非比斗才刚刚开始,难保他们不会动杀心,联手将红尘客栈一干人等彻底抹杀!

    现在,这场戏还值得继续看下去。

    “冰火两重天,孤心魂是打算以热胀冷缩之法,让水晶墙变的脆如薄纸了。”

    “如若那是堵城墙,此时应已吹弹可破了。”

    “可惜那并不是城墙,而是水晶墙,日月堡的巫术!”

    “这意思是?”

    “城墙立在那儿,被火烤,被冰冻,也只能凭白受着,自当被毁。城墙是死物,水晶墙并不是死物,人在墙在!”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水晶墙虽不比方才那么明媚透亮,可仍完好无损。

    孤心魂撤了手,道:“这次仍是在下输了。”

    至此,月神婆婆也终是撤开水晶墙,稍作休息。

    她轻抹了把汗,道:“你已做得不错,只是这水晶墙有老身之力维持,老身不倒,墙便不会轻易毁损。”

第三**章 名额落定

    “这水晶墙倒不愧最强防御之名。”

    叶凌风总算丢下了手上的几片叶子,不再一片片地数叶片上的纹路。

    “无孔不入白无常。假若是小叶子你被困在水晶墙中,可有脱身之法?”哭娘子问了个有趣的问题。

    “无孔不入。”叶凌风轻笑了下,他并不喜欢这个江湖评价,这四个字总会令他想起过去,那个教会他无孔不入而伤痕累累的过去,他更喜欢“勾魂索命,黑白无常”,虽然是同别人联系在一起,可这八个字却总令人闻风丧胆,他更享受看到别人的恐惧。

    他抿了抿嘴,道:“水晶墙上可有孔?”

    哭娘子道:“看来是没有。”

    叶凌风道:“无孔不入,无孔,不出,可不知这孤心魂有无他法让这水晶墙上开个孔。”

    哭娘子闻言莞尔,道:“不需要,月神婆婆已道出水晶墙关键。”

    叶凌风微微一怔,疑惑道:“她自己?”

    哭娘子道:“不错,月神婆婆终归不是依靠内功来维持水晶墙的,内功还有修为深浅之分,即便她与孤心魂不相上下,但其年事已高,专注度上自然无法与孤心魂相提并论。孤心魂完全能以先前的方式,拼消耗,即可稳操胜券了。”

    夜殇忽然道:“不会。”

    除却姜逸尘之外,另三人不由一愣,显然未能理解其意。

    夜殇道:“那是柄孤傲的剑,那也是个孤傲的剑客,以同样的方式击败对手,绝不会让他们自己感到满意。”

    “更何况,他仅拔了一次剑,还没展示过他的剑法。”哭娘子旋即了然,转而又道,“说来我们的小江亦是用剑高手,换成是你,这第三回合会怎样出剑?”

    姜逸尘道:“只攻一点。”

    哭娘子道:“只攻一点?”

    未待姜逸尘对此进行解释,舞剑坪上孤心魂已展开第三次攻势。

    只见孤心魂欺近水晶墙三尺之内,用剑不断地戳刺着水晶墙。

    “好快!”人群中接连传出惊叹声。

    短短十息之内,孤心魂竟已刺出不下三百剑!

    《葬花剑法》中的疾风剑式,是在一息之内刺出三十六剑,每一剑均蕴含着疾刺十剑的威势。

    孤心魂当然没学过葬花剑法,其出剑速度和出剑威势虽难与疾风剑式媲美,但疾风剑式本便讲究瞬间爆发,他却能在十息之中都保持着如此高频地出剑速度,足矣说明其在剑法上亦有颇高的造诣!

    “这孤傲的剑客可真不低调,招招惊世骇俗。”瞧见孤心魂这副架势,叶凌风在惊叹之余,更是心生忌惮,他相信很多人会同他有一般感觉。

    “自打红尘客栈站出来那一刻,他们便没打算再低调下去,他们会不遗余力地展现出他们的实力,让我们看得清清楚楚。”一直闷声不吭地幽鬼紧盯着场上情形,深邃的眼中闪动

    几人言语的功夫,孤心魂又已刺出六百来剑,哭娘子把头偏向姜逸尘,杏眼一挑,要他将方才未尽之言说完。

    姜逸尘道:“同样的部位遭受千百次以上的重击,纵使铜墙铁壁也会出现破损。”

    夜殇补充道:“水滴而石穿。”

    话音未落,场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红尘客栈技高一筹,我日月堡自叹弗如,退出此次武林盟主之争。”场上胜负未定,日月堡堡主余晖竟已主动认输。

    全场静寂,显然这结果来得有些突然。

    “承让。”孤心魂虽有些意外,也及时撤剑退场。

    月神婆婆则是长舒口气,黯然退去。

    *********

    兜率帮与埠济岛所在一处。

    梅怀瑾讶然道:“难道我眼睛有问题?”

    鸡蛋拍了拍梅怀瑾肩膀,比了个手势道:“这是几?”

    梅怀瑾道:“二。”

    鸡蛋变换了个手势,道:“这又是几?”

    梅怀瑾道:“一。”

    梅怀瑾见鸡蛋手势一变,立马又道:“三。”

    鸡蛋笑道:“没问题啊!”

    梅怀瑾依旧一脸茫然,道:“方才月神婆婆难道没挡下来?”

    鸡蛋道:“挡下来了。”

    梅怀瑾道:“难道那孤心魂没全力施为?”

    鸡蛋道:“全力了。”

    梅怀瑾道:“那为何不算是日月堡胜?至少是不分胜负啊。”

    鸡蛋道:“仅从方才的结果而言,理应是日月堡赢了。”

    梅怀瑾道:“那日月堡为何认输,难道是发扬高风亮节,礼尚往来之风?”

    鸡蛋嘿嘿一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谢飞插言道:“是他们发现对手比他们强太多。”

    “强太多?”梅怀瑾不解。

    鸡蛋撇了撇嘴,解释道:“渡人用一把普普通通的齐眉棍,仅是惜败于熊烈的全力一击。而这孤心魂,第一剑用五成力试探,第二回用了八成力,摸透月神婆婆深浅,第三把,虽是尽了十分力,但我想,十成功力并非他的极限。”

    “什么?莫非他还能有十一成,十二成的能耐?”

    梅怀瑾嘴上虽还惊诧不已,但心中信了九分,正所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人在一定情况下,亦能发挥出比平常高出数倍的潜力,他之所以吃惊,则是听出鸡蛋之意,是孤心魂能自主调动那份潜能应敌。

    谢飞道:“二十成。”

    梅怀瑾道:“双倍!?”

    鸡蛋道:“毫无压力的情况下,使出双倍的功力。”

    “竟强力如斯!”梅怀瑾消化了片刻,又道,”不过只要日月堡不认输,他们就能跻身四海八强,再不会碰上红尘客栈了。”

    这回给出回答的是笑面弥勒:“拿出引以为傲的本事,却被人不那么费劲地比下去,在心理层面上已一败涂地。接下来与任何一方交锋,未战便输了气势,退出无疑是最佳选择。何况月神婆婆已支撑不了多久,水晶墙出现破损亦是早晚之事,主动认输也算为自己留了份颜面。”

    经此一番解释,梅怀瑾总算看明了,不再多言,静观场上情形。

    笑面弥勒却冲着谢飞问到:“你怎么看?”

    谢飞道:“和昨天那帮人关系不大。”

    笑面弥勒点头赞同,道:“也就是说,还有一股强劲的势力被我们遗漏了。”

    谢飞道:“浑水越来越浊时,你永远不知道脚底下究竟是藏了一窝泥鳅,还是一条毒蟒!”

    笑面弥勒道:“必须尽快摸清他们的来路。”

    “已安排人手去查了。”常坤知道笑面弥勒这话不仅是对谢飞说的,也是对他讲的。

    “是该好好查查。”鸡蛋喃喃道,他们兄弟间不需要任何命令,谢飞知道这些东西鸡蛋会包办。

    *********

    舞剑坪上。

    红尘客栈与日月堡之争刚一落幕。

    南北镖局便与紫夜轩为最后一个四海名额展开争夺。

    与红尘客栈和日月堡之间的点到为止,一团和气不同,南北镖局和紫夜轩的争斗则有些充满的血腥味。

    双方主事者约定了三局两胜的单人比斗,各出三人,一争高下。

    首回合紫夜轩便展现出了强大的竞争力。

    南北镖局十大镖师中排行第二的鲁蛮本以气力见长,不想却被紫夜轩名不见经传的小鬼头逆耳给卸去了肩骨,废掉双臂,若非总镖头南来客及时喝声制止,鲁蛮恐怕难保性命。

    随后,南来客更是亲自上阵,强势赢下次回合。

    可南北镖局此行阵中最强二人,一胜一重伤,已然注定第三回合的败局。

    最终,不出大多人的意料,紫夜轩还是捞到了最后一个名额,跻身四海八强,参与武林盟主之争。

    十六个帮派,两两配对也没花费太多时间。

    十六支竹签,划分为八组,长短不一,交由老伯手中。

    各派代表各抽一签,竹签长短一致者,互为对手。

    抽签结果多是九州与四海的直接厮杀,各有一组为九州、四海的内部较量。

    舞剑坪之大,可同时进行四场对决。

    胜负规则由对决双方自定,每一场均由一位五大门派来的代表做裁判与公证。

    随着金铁交碰声响起,本次百花大会武林盟主之争终是步入了最紧张激烈的阶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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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剑诛魔传介绍:
【原名:《相莣江湖》(相忘江湖)】外夷霍乱平息十余年后,中州朝野再陷混沌,风云涌动,群魔乱舞。这一切似乎在昭示着更大的劫乱即将降临……-----------------------------------内功分为金、木、水、火、土、阴、阳七种,具体可见作品相关。ps:新人处女作,希望各位书友能一同见证尘缘叹荡剑诛魔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荡剑诛魔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荡剑诛魔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