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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翔的浪漫     夺标txt下载     夺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丑陋(一)

    天已经黑了,外面有着风,将树叶子刮的哗哗乱响,潘婷在车上很安静,坐的端端正正,平安不说话,她也不吭声。顶 点 X 23 U S

    策源到乡里的路程大约有二十里路,潘婷说她是走到乡上的,平安觉得这个“走”不准确,她应该是跑到乡里等自己的,不过,不管是跑还是走,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女孩而言,这段路程不能算短。

    村子里非常的寂静,偶尔传出来的说话声让平安有了一些“云深不知处”的错觉。弃车步行之后,可以看到每家每户院子里被灯光照射下的袅袅炊烟升起,潘炳忠的家却一片黑暗,到了栅栏门跟前,才看到了有一丝昏黄的光映照了出来,斑斑驳驳的投射在地面上。

    这光不像是灯光,像是蜡烛被点燃的光亮。

    不知哪传来了几声狗吠,潘婷将门推开,平安进到院子里,他看到这束光就是屋里的蜡烛那儿散播过来的。

    潘婷家甚至没有电?

    家里有人。

    潘炳忠和他的妻子李兰岑都在,两口子这会都坐在屋子中间的木凳上,眼前是一张破旧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两个碗,碗里已经没有了食物,李兰岑见到了进屋的潘婷,张嘴问你去哪了?不知道吃饭?

    这时她看到了平安。

    “你们好,我叫平安。”平安做了自我介绍,潘炳忠起身问好,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潘婷说:“平叔叔是乡里的大官,他能管咱们的事。”

    李兰岑很快的将桌上的碗收拾好,带着潘婷离开,而后又很麻利的给平安倒了水,再次的离开了。

    这屋里空荡荡的,就像是刚盖好的房子没来得及添置家具,但是情况不是这样的,他们家什么都没有,窗户上没有玻璃,露着黑洞的窟窿,像是夜的嘴巴要吞噬人间的一切。

    平安给潘炳忠递烟,潘炳忠叫出了平安的职务,而后说自己戒烟了。平安心说原来他知道自己。

    潘炳忠的脸线条分明,不知道他之前在乡里上班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但是此刻,他给平安的印象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听潘婷说,那天家里丧事,你是从别的乡请了一班人来帮忙的?”

    平安问的很直接,那天给潘炳忠帮忙的人除了李兰岑娘家的人,就是潘炳忠从县里叫的专门替人料理丧事的,这些都是要花钱的,这与留县乡村哪家老人去世了,后事都是近邻帮忙料理的非常不同。

    潘炳忠沉默着,平安又问:“我了解到,你在乡里那会,是农艺师,农技站站长,工作一直很负责。那,那件事的原因和中间究竟是怎样的呢?”

    潘炳忠依旧的沉默着,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几个小孩的笑骂,内容还是潘炳忠没良心之类的。

    看来这对潘炳忠就是家常便饭。平安不禁的抬头,可是潘炳忠纹丝不动。

    “你不想说吗?事实就是那样,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潘炳忠似乎就是不想说,平安看了一下时间,问:“你家,就穷成这样?一贫如洗?”

    这时潘婷站在门口,怯生生的说:“我家的东西,都被邻居给拉走了。”

    “为什么?”

    “他们说,我家要赔他们的损失。”

    平安转过脸猛地问潘炳忠:“赔偿包括那些辱骂和骚扰?一个人究竟能做出什么样的错事才能让全村人表现的人神共愤?”

    “说出你心里的话很难吗?如果老人去世是一种解脱,你们两口子也打算这一辈子一直这样,可是你女儿有什么错?她为什么要承受你们所犯错的结果?”

    “你觉得,这公平吗?”

    潘炳忠抬头看着平安,似乎要说话,但是又低了头。

    平安有些生气了,不过这只是一瞬,他更多的觉得自己有些一厢情愿。为了心里的恻隐、为了探究一个真相、为了一个小女孩的求助,来到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

    但是这个人不值得自己帮助?不是。那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如果是掉进了坑里,你如果想着要脱离困难,可是你连胳膊都不伸出来,别人怎么拉你一把?”

    平安放缓了语气,说完,潘炳忠低沉的回答:“我试过,不过没结果。”

    平安:“你没有在我这里试过!”

    潘炳忠再次抬头看着平安,长吁一口气,说:“我从看守所里放出来的那天,下着大雪,我妻子在外面已经等了我很久,她拿着一件他父亲的破棉袄拿给我穿,那会儿我并不知道我家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让我回村,将我往她娘家带,我不同意,跑回家一看,屋里一无所有。”

    “我家所有的东西,连大门,窗户上的铝合金窗扇,边框,都被人弄走了,墙外面的瓷砖基本被人给敲碎完了,墙上到处都写的是卖假种子、贪污犯潘炳忠不得好死的字迹。”

    “那些字有的是用木炭写的,有的用的是泥巴,还有的用粉笔。”

    “路边,我家的大棚你看到了,这会和那时都一样,全是我们本村的人干的。”

    “我妻子给我说,我家的大铁门,是被邻村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拆走的,所有的房间门以及铝合金窗是被乡里的一家人撬走的。我的那套沙发是我们村的一家人搬走的,还有那张床,是村里的一对父子给抬走的,那个父亲给我妻子说,他儿子要结婚了,指望着卖了粮食好买张床呢,没想到秋后地里颗粒无收,所以不好意思,借你家的床用用。”

    “我家的所有的东西,家电、就连吃饭的碗筷,不是被本村的人拉走抱走抬走,就是被别的村的人给弄走,他们一个个都理直气壮,说是我欠他们的,就连我家院子里的柴火,都被人抱走了,而抱我家柴火的人,我妻子说他只买了一斤种子。”

    “去看守所之前,我答应过赔偿那些买了种子的农户。我让我妻子将银行里存的几万块钱交到了乡里,让乡里替我转赔给他们。我说,钱虽然少了点,但只能拿出这么多,我的积蓄全部在这儿。不过,请相信我,我自己种下的苦果,哪怕做牛做马,也要一分不差地赔给他们。只要我不死。”

    “但是没想到,我在看守所两个多月,家里就家徒四壁……乡民受了损失我能理解,可我老婆女儿老母亲犯了什么错?”

    “尹力当时还没当副乡长,他给我说,为什么不听他的,干嘛非要在村里盖这么好的房子,你自己有能力赚钱,但鹤立鸡群,这会遭嫉妒,有人会落井下石的。这下好了,看看,除了拆房子外,能被人抢的,都被抢走了。”

    尹力?尹力原来和潘炳忠关系不错?平安问:“你那些种子,是从丰谷县买的,那个种子公司的人,是你同学?”

    “他叫孟栓旺,那些种子是他所在的公司卖给我的。那时候县里种子缺口较大,我同县农业局介绍过的一些种子公司联系,他们都说没有了。没办法,只有找了孟栓旺。”

    “你是说孟栓旺给你的是假种子?”

    潘炳忠否认:“我当时看到乡里田地种子不长穗,可能有问题,就去找了孟栓旺,孟栓旺将我带到他们县乡村的地头,指着绿油油的庄稼问我,这是同一期的那批种子,有几万斤,这里没一点问题,到了你们乡就成了寡妇的肚子!”

    “那就是说,你同学给你的种子没问题?”

    潘炳忠没回答平安的话:“乡民不容易,颗粒无收心情都不好,我在拘留所里,我妻子看我的时候问,就算那批种子有问题,这责任也不该我一个人担着,县里为什么不给我们没问题的种子?我在县里开会的时候,县里是布置了让各乡农技站自己补充种子的。我去购买种子时同农技站的人商量过,他们都同意了的,出了事他们一个个的表示和自己没关系。”

    “当时林伟民还在东凡,他在会上说,减产的事情,他一定会给全乡人一个合理满意的答复。”

    林伟民?

    “我家已经破败了,我去找丰谷找孟栓旺,可是没想到孟栓旺也被关进了看守所,我那时才知道,他因为我买的那一批种子,被丰谷县检察院给逮捕了。”

    “孟栓旺因为你买的那批种子被逮捕,可是他在丰谷销售的同一批种子没问题?你在丰谷做了调查没有?”

    潘炳忠点头:“孟栓旺说的没错,我查了,丰谷当时种植的那批种子,没问题,当年的产量都很高。”

    平安问:“当时法院判你,说那批种子没有县农业主管部门的批准,没检疫证、没检验证、也没有合格证,是三无产品,那到底有证没有?”

    “有!”潘炳忠答道。

    “有?”平安问:“有为什么法院说没有?”

    潘炳忠长叹一声:“那批种子就一套证书,在孟栓旺那里,他说,当时要是将证书给我了,他就没有了,他的销量很大,没证明,怎么往出卖?”

    那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很多人都以为我在买种子中间吃了回扣,但这根本不可能,第一我不会吃回扣,第二,我回来卖的价格和丰谷县的价格一个样,中间没差价,怎么吃回扣?”

    “那你到底查出问题的症结没有?”平安皱了眉:“这都几年过去了,你没一点线索?”

    “有线索,唯一可查的异同点,就是那批种子在种植的时候,对土壤、气候和栽培技术以及温度有要求,假如种植户推迟了播种期,种子发芽的温度湿度以及时间不够,当然会减产,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如果遭受到了冷空气,种子也不会好好的发芽,而那一年,留县恰好就遭受了几股恶劣天气的侵蚀,这都是减产绝收的原因,我说的,可以在气象局查到资料。”

    平安问:“就是说乡民没有按照种子说明去操作,还有天气的因素在里面导致了减产?这些情况你都反映了没有?我听潘婷说,你们村的一位老人,当时也是种了那批种子的,但是他就没有出现不发芽没产量的情况。”

    潘炳忠看着平安,一恍惚,平安似乎看到了和潘婷一样的神情。

    潘炳忠又低下头头。他一直低着头,就像一头俯首耕地的老牛一样。

    潘炳忠:“那年气候的原因导致减产,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只能是乡民没有按照种子的说明去种。”

    平安:“谁有要求谁就负有举证责任。天气是有据可查的,那种子种植的操作说明,应该在你这里。你要不给大家说明,谁知道?村民只能按照习惯去种植,出了事,只能算是你的责任。”

    “我有说明的,”潘炳忠眼睛亮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我当时让站里印刷了一份种子栽培种植的宣传单,里面很详细的说明了对土壤气候湿度的要求,谁买种子就给谁一份。不过事后农技站一张也找不到了。全乡五百多家农户买了种子,就有五百多分附注的印刷说明,我为了调查清楚,将购种数量、购种时间、播种时间以及有没有栽培说明书这些内容制作了一张调查表格,先从我们村开始,挨家挨户的调查。”

    “但是遇到的情况是什么样呢?我问他们在农技站买了几斤种子?什么时候买的?这些基本大家都能平心静气的回答,但是当我问到有没有看种子附给的宣传资料,他们无一例外的就发火了,一个个都怒的大同小异,问我是不是在笑他们没读过书,说我读了几年书有什么了不起的,读书了就卖假种子坑害邻里乡亲!”

    “他们还说,自己是没读过书,可不会坑人!我说我只是想问大家买种子时拿了宣传资料没有,是什么时候播种的?他们都骂我说自己种了几十年的地,还用得着我去教他们?”

    “村里人说,他们明白了,说我就是想要种子说明书,那个宣传单不是我印的吗,我现在想印多少就印多少,他们有了也不给我。”

    “我没办法,让我妻子和女儿替我去上门调查,但是我这下希望又落空了,他们骂我不就是想翻案!他们说我如果翻了案就能将赔给他们的钱给要回去?还说我家是赚昧心钱赚疯了。”

    平安明白了,这就是人性本恶。即便乡里的、策源村的人心里明知道当年是没有按照潘炳忠附注种子的说明去种植导致了减产的,也不会将错误归结于他们自己的身上。

    乡民们认为委屈是自己的,错误是别人的。没人会将收到手的钱再拿出去,反正的确他们就是减产了。

    天气没法怪罪,老天爷嘛,所以他们就怪罪到人的身上。潘炳忠想推翻之前的那些乡民给的误会与惩罚,他们不会答应。

    这就是潘婷所说的众口铄金。

    平安想起了那天在潘炳忠家门口遇到的那个长的十分丑陋却感觉自认为良好的女人。平安并不想以貌取人,但如果乡民们都像她那个样子,那么,这些人不仅外貌长的丑,他们的心灵,和他们的长相一样让人感到恶心。

    平安的心情变得很糟糕:“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当时是有那份种子说明吗?”

第137章丑陋(二)

    风呼呼的从没有窗扇的窗户肆虐的吹进来,屋里的蜡烛猛地被吹灭了,平安想去点燃,但是又坐住不动。

    潘炳忠根本就坐着没动,他就是习惯了,因为即便这下给点燃了,一会还会被吹灭。

    这个策源村的人,甚至将潘炳忠家的电线都给剪断了。

    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潘炳忠为什么不离开呢?

    想到离开,平安又联想到了自己。

    对,离开,可是为什么要离开?

    也不对,自己要面对的是以王经伦为首的一帮人,可潘炳忠要面对的,却是村民乃至于乡民的全部。

    况且,他结了婚,有了家,有妻子,有孩子,还有老娘当然,他的母亲如今已经去世了。

    故土难离,老人在,也许就是潘炳忠留在策源的一个因素,还有,他在期待着什么吗?

    “那个七爷,我们村的七爷,他有一天,给我送来了一份当时的种子宣传单。”

    “七爷没念过书,不识几个字,他特别喜爱和文字有关的东西,只要有字的纸张落到他手头上,都会仔细收藏着。有事没事的,让他的孙子将纸页上的字念给他听。”

    “关于我卖的那一批种子的种植方法和注意事项的说明,就是他孙子念给他听的。所以,别人的粮食当年都没收成,七爷家却获得了丰收,他家的几个孩子也都按照说明去做的,最差的,也收了几百斤。”

    “后来我想起了,农技站当时也有试验田,里面种植有那批种子,也获得了不错的收成,这都是证据,还有,乡里别的村有几个人来过,给我道了歉,说当时真是错怪了我,是他们自己操作不当减产的。但这些不顶用,越是有人来说我无辜,我家被砸的越是厉害,像在路边的那个大棚,都不知道被推翻了几回了。”

    “我报过案,派出所来转了一圈,记录了一下走了,说会调查。但是再没消息了,我去问,人家说在调查,正在调查,继续调查,还在调查,让我不要急。”

    “我不急,我急也没法子。这样,逐渐也没人来给我说确实是有种子说明书了。”

    “我还去找过农业局的领导,原来的局长退休了,新上的局长让我找了好几次,才接见了我,我说那批种子没经过县农业主管部门批准是不符合事实吧?当时主持会议的就是你。局长回答我,当时的会是他主持的,但去丰谷县买种子给县农业局报告了吗?我说没有报告,因为当时会上布置了。局长说布置了你也应该向局里报告呀。”

    “我将从孟栓旺那里要来种子检疫证、检验证和合格证摆到了局长办公桌上,还有孟栓旺公司的证明,但局长给我说,谁知道你的证件从哪儿来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满嘴的理由,他连这个都不信,别人能信什么?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人信的。”

    “我已经没存希望了,我一准备找人找说法,我家就会有人扔石头,我家菜棚子就会被人砸烂。那些骂人的孩子们,我不怪他们,根在大人那里,孩子们不懂事,长大了他们会明白自己是在胡闹。”

    “我家的菜长的好,有人就去偷,刚开始暗偷,后来就是明抢,我说他们不能这样,他们笑话我还欠着他们钱,说我卖了那么多的假种子,我家盖的房子钱从哪来的?惹急了要将我的房子给推了,还说吃我一点菜是瞧得起我。”

    “我还去过法院,要申诉,但是结果和在派出所的情况一样,我在等,一直在等,我相信有公证的那么一天,不然我还能怎样?”

    潘炳忠一直在等!

    他的希望就是他认为总会有公证的。

    不然他还能怎样?

    平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人经过了种种的努力发现自己彻底的对现实无能为力,这种绝望会让人更加的灰心丧气。

    今夜星空万里,平安闻着土地和庄稼被风吹过来的气息,却没法感受到心灵上因此而平静安逸。

    给潘炳忠交待了几句,平安顺着路往前走,快到车子跟前,潘婷追了过来,问:“叔叔,你能将我爸的冤枉给洗刷了吗?”

    平安轻轻笑了一下,想缓和气氛,问:“你说呢?”

    “我希望,能。”

    平安正想说你说的对,人总是要怀着希望的,可没想到潘婷接下来说了一句:“我爸就是打算在我奶奶埋了后,带着我们离开村里的。”

    “那你们要去哪里?”

    “不知道,不过,我想,有手有脚的,到哪都饿不死吧?”

    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应该说的话吗?

    平安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潘婷:“可是,我不想走。”

    平安:“为什么?”

    潘婷:“我们又没做错什么,我家就在这里,为什么要走?”

    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

    是的,没错,就不走。

    可是没错却过得不好,比有错的人过得差的多的人,多了去了。

    平安仔细的研究了潘炳忠当年的案子,将涉及到的证人证言、种子说明书宣传单、气象资料、丰谷县那边的证明全都捋了一遍,而后,为潘炳忠写了一份申诉状递交给了县法院。

    白天太忙,审查这些材料的时候,经常是在夜里,彭佩然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敲门,进来见到平安一桌摊开的书籍和材料,以为他在忙学习的事情。

    平安知道彭佩然想干什么。

    潘天庆妻子苗欢欢被结扎的事情里,彭佩然是负有重大责任的,她希望自己能给她说话。

    说话归说话,但是承诺不能太轻易的给,否则就廉价了。

    而且,这一段平安真的忙,没工夫陪着彭佩然这位东凡乡的美女玩暧昧。

    潘天庆那件事注定了是要闹大的。乡里已经接到县里几次的通知,去人将到市里省里告状的潘天庆给接回来了。

    每一次潘天庆被接回来,乡里都会跟他谈,当时杨得志说的那些赔偿金从一万涨到三万,从三万涨到五万,最后一直涨到八万,潘天庆的要求也从五十万降到二十万,可是之间的差距还很大,根本就谈不拢。

    这天平安亲自带人将潘天庆从市里给接了回来,到了乡大门那,老远的就看到了一窝人在吵吵闹闹的,进到院子里,平安让人先去和潘天庆谈话,问门口那些人都是干嘛的?

    “都是策源村的人,他们说,他们村的潘炳忠应该被法院重判,否则就是不顺应民心,说要是乡里不管,他们就去县里告状。”

    平安故意问:“那件事不是过去几年了吗?”

    “这些人,他们要是觉得你欠他一分钱,他一辈子都会记得问你要的,你还得付利息。”

    平安想想,让办公室派人去策源村,将潘玉铎和潘炳忠叫来,而后去见了杨得志。

    杨得志这会正在和几个人商量落实县里有关政策的事情,平安给他说了潘天庆已经被带回来之后,问策源那些人怎么办?

    “爱怎么怎么,这些人没个完了,”杨得志满嘴的牢骚:“好几年的事情一直纠缠,这一辈子就吃定一个人了。”

    平安说:“我待会见一下他们,稳定一下情绪。”

    “也好,那就交给你了。”

    杨得志求之不得。

    好说歹说的,将潘天庆给打发回去之后,潘玉铎和潘炳忠已经到了乡里,平安让外面站的那些策源村的人都进到了会议室,而后指着潘炳忠问:“这人在这,你们有什么想法,直接说。”

    “乡里的领导,你不知道,我家五亩多地,往年能收成多少?可那年用了潘炳忠的种子简直就是颗粒无收,他赔了我们几百块钱,我一家老小吃什么啊,你不让我们闹,给条活路啊。”

    这人的说辞得到了很多人的附和,这个具有调解意义的会眨眼变成了对潘炳忠的批判会、揭露会。

    平安一直等到这些人安静,说:“因为种子那一件事,这些年你们都活不下去?”

    “情况我有所了解,这里面牵扯的是种子的问题,还是天灾?我们得尊重科学,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你说它是天灾就不是**,你说他是好人就不是罪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平安的话被人打断了,有人接着这人的话说前些年乡民政所贪污了救济款,查到现在还没查出个水落石出,还有那时候乡里答应给策源村子拨修水渠的钱,到现在也不见影子,再有,今天乡里将我们大家叫过来,为一个卖假种子的罪犯开调解会,我们大家都不明白什么意思。

    和平安坐在一起的乡里工作人员与几次想打断这些乌七八糟没头没尾的话,但是平安都给制止了。

    这时,有个人忽然说:“你这样做,肯定收了潘炳忠卖假种子的贿赂钱,或者卖假种子的钱有你的一份。”

    “胡你妈扯!”这个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了:“平副书ji来乡里才多久?收什么钱?你们来乡里闹事,这会倒是成了我们要开调解会?”

    “**,**也是你们自己祸害自己。”

    有个村民说:“我们不管,反正我们就是不能让潘炳忠这个阴谋家过的好。”

    屋里又是一阵的喊叫,等了一会,平安看看沉默的潘炳忠,问大家:“我不知道他到底犯了错没有,我不是法官。如果有,法院已经审判过了,他也得到了惩处,那么是不是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果他是没错的,你们这样闹下去,万一哪天发现自己是错的,会给潘炳忠去道个歉吗?”

    有人立即接话:“我们错了就会道歉。”

    平安也立即反问:“道歉,你们能道什么程度的歉?会用几年时间持续的道歉?说出来我听听。”

    “……我们没错,错了再说。”

    平安波澜不惊的看着这群人,心里泛起的不仅仅是凉意,而且有着一股彻底的冰冷。

    他拿出了手机,给派出所的所长黄永正打了电话,让黄永正派个人来乡里,立即。

    派出所没一会来了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平安指着潘炳忠说:“从今天开始,潘炳忠的家人、财产,如果有一点的人为的损失,我将建议查查你们东凡乡派出所是不是存在渎职行为,是不是存在不作为。”

    “你们很忙,去吧。”

    派出所的这两人来了也没机会说话,又被打发走了,平安这才又问:“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如果觉得潘炳忠还存在违法,就去法院告,如果要他赔偿,也行,走正当的法律途径,但是,如果你们有不法行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谁用私行,必将遭到惩处。”

    “难道还能把我全村给抓了!”有个人在说风凉话。

    平安猛地大声说道:“整个丧心病狂的日ben鬼子都被打跑了,你策源全村人难道比鬼子还多?!”

    平安声音凌厉,顿时屋里安静了起来。

    平安环视屋里一周:“不要考验人的耐心!以为法不责众是吧?不管你,那是因为想让你们能自觉的去认识自己的错误,如果你们没有认识自己错误的能力,劳教所拘留所监狱里给以身试法的人永远留着位置!”

    “头脑不清醒的,想去里面冷静冷静的,可以试试!”

    整个世界顿时都像是安静了,平安站起来叫了一声潘玉铎:“你们村有什么好什么不好,我都知道,你如果没能力干好这个支书,可以辞掉。”

    平安说完就走了,屋里的人一个个都跟着出来,没一会,都走光了。

    平安在注意着潘炳忠,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下,也走了。

    这天夜里,平安开车停在了能看到潘炳忠家的地方,在二十二点的时候,他看到有人站在潘炳忠家的后墙那里往潘炳忠的窗户里扔石头,不过,从黑影那里跑出来两个人,将这个丢石头的人给抓住了。

    这两人是派出所的民警。

    再次送告状的潘天庆回村时,平安看到潘炳忠那个菜棚子,被重新的搭建了起来,而且,塑料上面没有再发现窟窿眼了。

    这个月的月底,县法院重新开庭审理了潘炳忠的案子。法院认为原审被告人潘炳忠身为国家农技人员及农技站负责人,虽征得本站其他农技员的同意,仍主张购进生育期较长、不宜推广的种子,不送有关部门检验而销售给农户,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种子管理条例》有关规定,加上寒露风的侵袭,致使农户遭受严重经济损失,其行为已构成玩忽职守罪。

    原审被告人以种植户未按要求栽培及播种过迟为由诉辩自己无罪,但提供不了确实证据,法院不予采纳。鉴于寒露风的侵袭是造成损失的一个重要原因,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相关规定,并经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撤销本院(xx年x月x日)x刑初字第十九号刑事判决。原审被告潘炳忠犯玩忽职守罪,免予刑事处罚。

    “原审被告潘炳忠犯玩忽职守罪免予刑事处罚”,就是撤销了原审的缓刑。这说明,潘炳忠是有罪的,之所以有罪是提供不了确实证据以证明那些种植户没有按要求栽培及播种所以导致了减产。但这已经是平安给予潘炳忠力所能及的帮助了。

    与此同时,在平安的推动下,乡里同意潘炳忠到农技站上班,恢复工作。

    但是潘炳忠没有去。

    平安知道潘炳忠不会再回来上班了,也许潘炳忠同自己一样明白为了生活和家人,有时候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但农技站,他不回来了。

    潘婷这个小姑娘说的对,有手有脚的,到哪都能活的成。

    平安正想去潘炳忠家里看看,潘天庆开着他那辆三轮车到了乡里,找到平安说,自己愿意接受乡里的赔偿协议。

    潘炳忠之所以同意乡里的条件,一是因为他去了很多部门,告了很多次状,已经筋疲力尽,却看不到一点自己想要的结果,更重要的是,他的女儿患了一种叫朗格汉斯细胞增生症的病,这种病非常罕见,得了这病的人身上就像是长肉芽一样,治疗费用很高。潘天庆只好接受赔偿,拿赔偿款去给女儿治病。

    这件事无论好坏,总算是有个结果,杨得志赵长顺几个都松了一口气。

    在召集开班子会的时候,杨得志开了个玩笑,说新婚之夜,打一个历史名人。

    大家都在想这个新婚之夜会是哪个名人,杨得志的手机又响了,他哈哈一笑,说:“新婚之夜不就是查理一世!”

    大家都“哄”的笑,杨得志一边按着手机按键要接听,一边说:“查理一世,插里一试嘛!”

    “喂,我是杨得志啊……啊!”杨得志猛地站了起来:“什么?”

    杨得志接着电话不住的嗯嗯啊啊,还问怎么会这样。

    会议室的人从来没见过杨得志这样过,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挂了电话,没等人问,杨得志长叹一声,有些失神的望着大家,好一会说:“尹副乡长跳楼了。”

    “啊!”屋里人都惊诧。

    尹力在市里他的家跳楼自杀了。

    事发突然,会也不开了,杨得志让平安去市里尹力那边看看情况,他自己跑到县里见王经伦去了。

    众人都有些慌乱了起来,一个个议论纷纷,平安心情有些郁闷,他到了宿舍那里换了一身衣服,走到门口,彭佩然就要推门进,平安问:“有事?”

    “尹副乡长出事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平安看看彭佩然,心说你是吃定我了?嘴上说:“好,你们毕竟一起工作那么久,比我了解情况,路上和我说说。”

    两人开车到了大门口,平安看到潘婷在路对面站着,他将车子开过去,下车问潘婷怎么了?

    “昨天晚上,有人将我家刚刚按好的窗户玻璃给砸碎了,我妈被一块石头砸伤额了头,缝了三针,这会还在医院里。”

    “还有,我家菜棚也被人给烧了,地里的菜被人踩的全烂掉了。”

    平安听了差点气的骂人,他想想,问:“报警了没有?”

    “爸爸不让报警。我报警了。乡里派出所的人去了,两个警察叔叔,拍了照。可他们说,村子里的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他们会继续调查的。”

    “警察叔叔走的时候对我爸爸说,要我爸爸好好反思,多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为什么一直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警察叔叔还说,这里头的情况不简单呐,就算这次找到了肇事者,难保今后不会出现类似的事情。”

    潘婷说话的语气模仿的就是警察的口气,平安按捺住火气,将潘婷带到了医院,探望了李兰岑,让她安心养伤,而后开车往市里走。

    派出所的人让潘炳忠在他自己身上找原因,找个鸡ba毛!

    一路上平安都在想,派出所的人好整治,那策源村的人,他们整村的人,是不是真的丑陋的没救了?

第138章报应

    尹力所在的小区已经被警戒,尸体也被带走,跳楼的原因整个小区的人基本都清楚:尹力长期患有抑郁症,曾多次住院治疗,还曾经到首都大医院看过。www.uu234.net

    了解了这些后,平安和彭佩然都长出一口气,精神松懈了下来。

    杨得志让平安来,就是怕尹力的家人以尹力自杀闹事的,既然情况是这样,东凡乡和留县就不用考虑承担什么责任了,起码后面好谈一些。

    只是尹力辞世的方式让他的家人及亲戚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办理。平安代表东凡乡单位对尹力的家属表示了慰问,协助他们做善后事宜。

    在这期间,彭佩然悄悄给平安说怪不得尹力一直请病假,可是在单位大家都以为尹力就是不爱说话,没人发现他有抑郁症啊?怎么说死就死了?

    尹力的父亲已经去世,母亲年迈多病,住在医院里,他的妻子看上去是很普通的一个女人,在市建设局工作,两人生育了一个男孩,在市里上小学。

    尹力只有一个妹妹,叫尹玲,在外省做生意,当天下午就从外地赶了回来。

    经过简短的接触,平安发现留着短发的尹玲是个很干练的女性,头脑清晰,言辞犀利,表达准确。

    尹玲没有费很多的口舌就说服了母亲,她说哥哥毕竟死得不光彩,坚决不能大操大办。

    这一点平安也比较赞同,他请示了杨得志,杨得志让他全权代表乡里,而后唐高增也代表县里打来了电话问情况,说傅县长很是关心,让平安将事情办得妥当一点。

    看得出来,这个尹玲是这家的主心骨,彭佩然对尹玲说,自己协助尹副乡长负责东凡的计生工作,尹副乡长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自己心里真的很难过。

    尹玲说:“我哥的病,家人和小区的人都知道,他这人就是内向,在外面从来不表露自己的痛苦。”

    “我哥被抑郁症折磨的不是一天两天了。”

    平安也表示难过:“尹副乡长不到四十岁,说走就走了,我真是感到遗憾。”

    小区里的人也纷纷安慰尹玲和她的嫂子,说尹力这么年轻,按说这样走了是个让人难受的事情,不过,尹力也就解脱了,不遭罪了。

    平安和彭佩然听到这些人列举了尹力这些年很多难受的事情,比如说他几年都没有笑脸,有时候忽然的泪流满面。

    彭佩然这下也想起了,尹力在东凡最爱的就是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还有,像大家正在喝酒,他突然就默然的离席走了,让人都莫名其妙,反正是很孤僻的一个人,这会想想,是精神压力太大了。

    尹玲对大家的理解表示感谢,按照她的意思,丧事办得很简单,第二天尹力的尸体就被送去火化,从火化场出来就把骨灰盒送到乡下老家安葬。

    平安和彭佩然在市里呆了两天,全程陪着尹力家人。

    尽管尹力家人很好说话,但是平安仍旧的小心翼翼,毕竟尹力是留县第一个跳楼自杀的副乡长,县里和乡里让他来做善后工作,平安不能不认真对待。

    在市里事情处理结束后,平安和尹玲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而后彼此作别。

    这两天平安和彭佩然都累的不行,彭佩然提出要去放松一下。

    “彭副主任准备怎么放松?”

    彭佩然想想说:“我听说你水性很好,咱们俩去游泳怎么样?游泳能健身,减肥,保持体形,还能放松神经。”

    平安瞧着彭佩然,说那好,我看看彭副主任是浪里白条还是美人鱼现身。

    彭佩然也看着平安,说:“我听状元村的人说你是小白龙。”

    平安否认:“我顶多是泥鳅。”

    彭佩然忽然俏皮了一句:“嗯,我觉得你有点滑。”

    平安家在市里,对市里情了解,他带着彭佩然到了一家比较高档的宾馆,登记之后两人就去了泳池那里。

    彭佩然换了上下两截式样的泳装,皮肤白的不必说,果然身材好的让人血脉喷张,尤其是她的小腹,平坦的根本不像是结了婚的女人,而且平安看她的双腿之间,紧致的没有一点缝隙,不像有些女人,看着腿很直,但是双腿之间跨弧大的能放进两个手掌。

    这腿紧与腿松的好处,只有有生活的男人才深得其中真谛。

    彭佩然的胸浑圆又挺拔,这没什么好说的,她一出现就吸引了泳池里众多男士的眼球,平安心说这些男人小时候肯定缺奶,导致了长大了还是缺奶,看他们瞅彭佩然的眼神,一个个都是个中老手。

    真是他母亲的。平安有一种自己的女人被别人偷窥的感受,再瞧瞧彭佩然的背身,就像是乡下长的很好的葫芦。

    彭佩然这个“葫芦”的水性也很好,很快的就钻进水里游了很远,而后“按下葫芦浮起瓢”地看着平安。

    平安毫不客气,也一个猛子到了彭佩然身边,彭佩然说:“没想到你身材这么好。”

    平安坚持跑步,体型匀称健美,和彭佩然漂浮在一起后,那些对彭佩然有想法的男性可能自觉不是平安的对手,都放弃了窥探。

    平安心里好笑,说彭佩然:“你身材才好,我不行。”

    “没有啊,我觉得你起码比这些男人好多了。”

    平安又否认:“我真不行,你看,你那会在游,那么多人都看你,我一来,他们都不看了,可见我丑的能将人目光吓跑,这叫惨不忍睹。”

    彭佩然知道平安的意思,似笑非笑的甩着两条大白腿往前游了过去,在转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故意,用腿蹭了一下平安的腰。

    真滑。

    平安心里一阵的痉挛。

    等到一会上岸休息,彭佩然用浴巾包裹着自己,平安给她端过去了饮料,心说这小媳妇的身体真是半遮半掩的才有味道,犹抱琵琶半遮面,要露不露的,才有吸引人让人有一探究竟的心思。

    彭佩然装作没看到平安的火辣眼神,嘴对着吸管吸了几口,就要说话,平安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策源村支书潘玉铎打来的,声音急促。

    “领导,潘炳忠是走了是吧?”

    平安往泳池一边走了走,等环境安静了一些,说:“你是策源村支书,你问我?他在你们村还能停住?他一家三口不是走了好几天了。”

    潘炳忠带着妻子女儿去了外省,应聘到外地一家农贸公司上班去了。

    “不是,我是说,我们村出事了。”

    “你们村能出什么事?你们村的人都能得跟玉皇大帝似的,怎么,孙悟空闹到了凌霄宝殿?”

    潘玉铎急了:“我们村真的出事了!”

    “到底什么事?”潘玉铎在潘炳忠的事件里像是个缩头乌龟,平安对他很有意见。

    潘玉铎说:“我们村的老坟地,全被人给涂成了绿色。”

    “嗯?什么意思?”平安有些不明白。

    “就是用绿色的油漆,将墓碑和坟土全给泼成了绿色的。”

    平安呆了一下,脑子里想着绿色的坟墓和绿色的墓碑那个样子:“你看错了吧?这会地里草长得正旺盛,坟地上不都是绿色的草?肯定是看花眼了。谁谎报军情?”

    潘玉铎声音大了:“真的!我刚刚去看了!”

    潘玉铎有些气急败坏:“坟地那么偏僻,谁没事去那干嘛?领导,你不看看这会都几点了,太阳快下山了。我真没开玩笑!我们村有个人从那经过,无意中发现的,所有的墓碑,全被人用绿色的油漆给刷了一遍,而且,还将土坟露土的地方给泼了油漆,整个都是绿的。”

    平安吸了一口气:“潘炳忠老娘的坟有事没有?”

    “我给你打电话汇报的就是这个,”潘玉铎着急的说:“除了潘炳忠他娘的坟,别的全都给涂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不知道是谁将潘炳忠他妈的墓碑给打断了,成了两截。”

    平安一听发火了:“这帮狗日的干的都是什么缺德冒烟的事!”

    “潘炳忠就算是杀人放火,和他母亲有什么关系!人都死了还不放过?都能耐的!”

    潘玉铎连忙说:“你别急啊,那墓碑不是这会被砸的,我的意思也是这个!潘炳忠他妈的墓碑,就是前几天下葬之后,就被人给砸断,成了两截了,不是这会泼漆一块的事。”

    “你是说潘炳忠知道他母亲的墓碑被砸断了,才故意装着离开策源,而后溜回村里,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将你们村的老祖坟全给涂了油漆?”

    “也是也不是。反正有这个可能,这会村里都乱了套了,我怕出事,都给派出所的黄所长打了电话。你赶紧来吧,我真怕出事。”

    出事?这会怕出事了?

    出事才好!

    这他妈就是报应!

    你们全村的姥姥的!

    什么也是也不是,平安说:“我在市里有事,回不去,你给乡里别的领导打电话。赶紧了!”

    平安挂了电话,看看外面还在躺着的彭佩然,盯着她耸的很高的胸,有些忍不住笑起来。

    寻思了一会,平安给潘炳忠打电话。

    潘炳忠在外地的农贸公司,他没有手机,给平安留得是单位的电话。

    这会已经快下班了,几分钟之后,潘炳忠的电话打了过来,平安听他语气平稳,问候了几句在那边怎么样,又问问李兰岑和潘婷,说:“你们村的老坟,被人用绿色的油漆给涂了墓碑。”

    潘炳忠似乎在那边也愣了,问:“怎么会?我妈那怎样?”

    “我不在乡里,具体情况不知道。”

    潘炳忠思付平安给自己打电话的意思,说:“我走的时候,就知道我妈的碑被人给弄断了,我没有修,修了他们还会给砸断的。”

    “有人给坟地那里刷油漆,这事只能是晚上,白天即便那一块没什么人经过,也太惊骇世俗了,所以,只能是晚上偷偷干的。”

    “我们村几辈人的祖坟都在那一块,墓碑很多,要是有人成心干的话,肯定是有很多人同时动手,一两个人赶不过来。”

    潘炳忠的意思很明白,这事不是他做的。

    平安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和潘炳忠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彭佩然好大一会不见平安,坐起来四下的看,平安瞅瞅,走了过去,不等她问,就说了潘玉铎打电话的事情。

    “啊?”彭佩然也很惊讶:“策源那么多的老坟,墓碑有多少?这第一,肯定是夜里刷的漆,第二,肯定是出钱雇人做的,是有组织的。”

    “就光是那么多油漆,要花多少钱?一般人谁做那个啊,还是晚上,坟地里,多人,胆子要多大?”

    彭佩然想想,问:“这谁呀?和策源村的人有多大的仇怨,这不是给策源村人的祖宗戴绿帽子?”

    彭佩然说着,看着平安,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我不该笑。”

    平安本就忍着,这下也笑,觉着这事真是透着怪异:“不光是戴绿帽子,还死了都不能安省。”

    彭佩然笑的合不拢嘴:“就是,死了都是绿的。”

    “那么长的时间里面对作恶不站出来是不对,人家老祖宗可没得罪人吧?”

    彭佩然指的是潘炳忠。平安心想嘴上保持公平正义不难,你要是潘炳忠,遭了冤枉没人帮你,你保不准会觉得这些人全都是冷血动物冷漠冷冰。村民想着自己是明哲保身,对潘炳忠家人没有义务,但在潘炳忠和他妻子女儿眼里这难道不是助纣为虐是一丘之貉的行径?不将全村人都恨上才怪。

    彭佩然想着又说:“不对,这中间肯定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策源村的人也许得罪人太多了……”

    这时平安的手机又响了,他心想肯定还是策源村的事情,有心让他们自己乱一会,可是一看,是赵长顺打来的,只有接听了。

    赵长顺问平安这会在哪?平安看看彭佩然秀美的脚趾头,回答正在路上。

    赵长顺说的还是策源村的事情:“市里事情完了就赶紧回来,乡里的人全都去策源村了,事情处理不好,会出乱子的。”

    挂了通话,平安问彭佩然:“我看出来你是美人鱼了,你看出来我是泥鳅了没有?”

    “我还是觉得,你像小白龙,”彭佩然说着站起来,知道这场游泳到此为止了:“回去?”

    平安说:“嗯,身不由己。恋恋不舍。意犹未尽。”

    “是,”彭佩然一边走一边说:“东凡乡是离不开你的。”

    “我算是哪根葱。别人能将你当回事,你千万自个不能膨胀。”

    “呀,越说越是谦虚了,东凡这会,你都首屈一指了。可别忘了老同事。”彭佩然的话真真假假。

    平安摇头:“我再怎么都是跟着你后面的。”

    “是,你哪次都是后来者居上。”彭佩然在恭维平安。

    平安问:“那也未必。”

    “怎么听着话里有话呢?愿听平老师教诲。”

    平安笑了笑:“你知道有十种人不适合从政吗?胆小,话多,钱少,关系差,酒量小,才华横溢,学历太高,疾恶如仇,性功能差,有姿色不肯献身。”

    彭佩然站住,问:“你属于哪种?”

    “我起码占了五种,‘胆小,话多,钱少,关系差,酒量小’这五种。”

    彭佩然说:“我看不是,你起码占了九种,不过你不是也干的好好的吗?”

    “哦,我占了九种?”

    “嗯,可能就是除了倒数第二种吧。”彭佩然虽是开玩笑,但是说的很露骨,她说完就进到了女更衣室。

    平安看着她扭着的屁股,想你怎么知道我那个功能不差?可惜今天没机会让你领略领略了。

    不对,说我有姿色?要我给谁献身?你还能再直接点不能?

第139章工作(一)

    平安和彭佩然吃了饭,而后故意的在路上开的比较慢,到了东凡,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此时季节天长夜短,天刚擦黑,两人到了乡里,杨得志和赵长顺几个已经从策源村回来了,和乡里的其他几个负责人还有派出所的所长黄永正、策源村的村支书、主任在开会。

    事情涉及了潘玉铎本身,他这会情绪激动,还在破口大骂,要黄永正尽快的查出是谁干的,要给自己以及全村人一个说法。

    “这他妈就是糟蹋人!”

    “见过房子外面种植爬山虎,那是生态是文明。”

    “听说过绿色通道、绿色无污染无公害蔬菜、绿色家园、绿色学校,谁听说过绿色坟墓!”

    “狗日的!”

    平安站在外面没进去,将杨得志赵长顺叫了出来,汇报了一下在市里的情况。杨得志听尹力的妹妹尹玲态度是那样,说:“这件事你跟到底。那个潘炳忠是怎么回事?”

    平安说自己下午第一时间就和潘炳忠取得了联系,潘炳忠对策源发生的事情一点不知情:“潘炳忠不像是撒谎,第一,他时间上来不及,他在外省,刚刚上班,根本走不脱,他的老婆和女儿更不可能那么做;第二,他不可能雇佣人去干,你想,那得花多少钱?不说买油漆,雇人的话,雇几个?给谁多少钱那人才能答应在墓地里半夜干那个事?再说潘炳忠根本就没钱。”

    赵长顺听了说:“我也觉得不是潘炳忠,他没那么傻,他还是策源人,即便这会在外打工,可房子地还在,他不回来了?”

    杨得志皱眉:“我也这样想,可这事真是太疯狂了。妈的,这谁呀,真变态。”

    平安心里一动,有心给黄永正使绊子:“得好好查查,非要查个明白不可,影响太坏了,实在是有违公序良俗,知道的会说是人做的,不知道的,还不胡乱的谣传?那对我们东凡今后的招商引资以及发展都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坏影响。”

    杨得志往地上唾了一口:“邪门!”

    人的嘴巴就是肉广播,策源村绿色坟墓这件事影响很大,散播很快,你传我我传他,没几天整个市的人几乎都知道了东凡有个全绿色的墓地,有人以讹传讹,说策源出了狐仙,还有人说策源村出了千年的树精,树精的根就在那片绿色的墓地那里,更有人说东凡和留县的领导乱搞男女关系,所以连埋在地下的老祖宗都看不过去了,绿了那一块,那叫显灵,是警示。

    策源村的人窝火,杨得志窝火,县里领导更是窝火,责令公安局和东凡乡尽快查明事实,一正视听。

    东凡乡能怎么调查,那还得是靠公安,县公安局的刑警队来了几个人,和东凡派出所的人一起昼伏夜出的十多天,在正经事上没一点收获,倒是将策源村几个小偷小摸和赌博的给抓了。

    这件事短期之内就成了一个无头案,经过调查,潘炳忠和这事一点关系没有,只能是给家家户户增添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平安倒是出了一口气:东凡派出所的所有民警从上到下这一段就没有好日子过,被折腾的不轻。

    这天平安刚刚从省大回到市里,想休息一夜,第二天再去东凡,没想到傅莹花给他电话,问他这会在哪?

    傅莹花从来没有亲自给平安打过电话,平安听了老老实实的回答自己从省里学习刚回到市里的家。

    “我在千山宾馆,你过来一下。”

    傅莹花的话很短,从语气中也听不出什么,平安想着找自己会是什么事。

    千山宾馆是本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宾馆,平安到了之后,再次给傅莹花打了电话。

    傅莹花说了她的房间号码。

    傅莹花的房间是个套间,有会议室有休息间,不过里面似乎只有傅莹花一个,反正平安进去没见到别的人。

    傅莹花将平安带到一个套间里,让平安坐下,问:“尹力那件事的经过,你给我说一遍。”

    平安还以为傅莹花是要问自己策源村的事情,没想到她问已经火化了的尹力。

    平安将自己参与的整个经过叙述一下,当然略去了和彭佩然在一起游泳的那段。

    傅莹花一直静静的听,等平安说完,拿出一个手机,翻了几下,递给了平安。

    平安莫名其妙,接过之后,越看越是心惊胆战。

    傅莹花给平安看的是一条短信,短息不知道是谁发的,不过内容涉及到了已经跳楼的尹力,说尹力的死另有内幕,作为一个副乡长身价几千万,在市里有三套房子,生活长期腐化堕落,和多名有夫之妇保持不正当关系等等。

    这条短信的内容十分的详细,连尹力的老婆、孩子以及他的家庭成员、他生前所在单位在哪,他是在哪跳楼自杀的,都说的一清二楚。

    平安一边看短信,脑子里迅速的在想:尹力是傅莹花到了留县之后才在东凡当上副乡长的,说尹力的升迁和傅莹花有关是有可能的,但难道这是暗指尹力的死也和傅莹花有关?

    傅莹花这会让自己看这个短信,目的是什么?

    短信看完,平安也想的差不多了,知道傅莹花绝对不会是为了让自己说尹力的不好才找自己来的。

    “我和尹副乡长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是他是个很有素质的干部,工作很负责,和他在一起的同事对他的评价也很高。”

    “我见过尹副乡长的家人,都是很实在的、很本分的、很普通的人。”

    “这条短信里的内容,我认为和尹副乡长的情况不相符。”

    傅莹花听了说:“人死为大。本来检验一个干部用查明事实并公之于众的方式是最好的,但尹力的情况特殊。”

    “人已经不在了,这会让纪委介入,对死者和他的家人不好。你去和尹力的家人联系一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平安回答的很简短,看傅莹花没打算在说什么,就起身告辞。

    傅莹花的皮肤很好,三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像是二十七八,而且她的嘴唇很有特点,上面的竖纹一道一道的,和安吉丽娜朱莉的嘴一模一样。

    走出了傅莹花的房间后,平安恍然,自己怎么在想傅莹花的长相?研究她的嘴唇干什么?

    一时间,平安觉得有些无从下手。

    领导将任务下派给了自己,她要的只是结果,过程是怎样的她并不关心。

    平安想傅莹花之所以叫自己来,一个是自己在县府办呆过,还有自己和尹力曾经是同事,再一个,就是和尹力的家人接触过似乎就是这两个原因,如果还有,那就是自己从县府办往东凡去,傅莹花是说了话的。

    那自己能算是傅莹花的人吗?

    未必。

    王经伦提携自己当了副书ji,自己能算是王经伦的人?

    未必。

    这些先放下不提。傅莹花交待的事情,从哪入手呢?

    傅莹花收到的短信,是谁发的?

    那条短信,是定向的只发给了傅莹花,还是某些特定的人?或者就是不特定的?

    那自己怎么没收到?

    那收到的,还会有谁?

    发短信的人,目的是什么?

    这些问题不用考虑了,谁发的不用管,否则直接交给刑侦技术部门查就可以了。

    关键是这条短信里面所说的内容,到底有没有?

    如果有,傅莹花是希望公之于众,还是不让人知道?

    如果没有……

    平安试图让自己以傅莹花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可以说,傅莹花是相当敏感的。

    想了一会,平安也有了一个入手的途径。

    他给尹力的妹妹尹玲打了电话。

    现在想想,那两天和尹玲的接触,是有着一些异样的。

    尹玲固然在她家里说话算数,不过亲哥哥死了做妹妹的难免情绪要激动,这是正常的,可尹玲从始至终都很冷静,一点都没有代表家属给东凡乡提出过什么要求。

    不提任何的要求,就是不正常。

    尹玲还希望将尹力尽快的火葬,不大操大办,这更是不正常。

    尹力是有忧郁症的,这个在单位虽然觉察的人不多,但是他所住小区的人大多数都知道。

    这个病,也许是真的,也许,可以假装。

    不过,这个现在也没有意义了。

    尹玲接到电话,平安很直接的说了短信的事,他没说傅莹花,说的是自己收到了短信,意思是自己作为尹力曾经的同事,不希望尹副乡长在去世之后,还被人污蔑,这对于家属,尤其是孩子今后的成长,都不好。

    尹玲一下就明白了,她说:“谢谢平副书ji。那条短信,我也收到了。我现在就回市里,到了,和你联系?”

    尹玲在夜里十点多给平安打了电话,说她已经回来,问方不方便见个面,平安心想她也很急,肯定也是想尽快的解决这个问题,于是说方便,自己就在市里。

    两人约了地点见了面,平安再次直截了当的说自己认为那条短信就是无聊之举,所以自己已经给删除了,并问尹玲收到短信的时间。

    尹玲还保留着短信,她将手机掏了出来,翻了日期,给平安看,果然和傅莹花那个收到短信的时间是一样的。

    “不管是谁发的短信,也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尹副乡长的声誉不容侵犯。”平安先定了调子。

    尹玲点头,说:“我代表我哥,还有我的家人感谢你。”

    “你设想一下,都有谁可能发这个短信……”平安说着否定了前面这句话:“不对,应该说,谁对你家的情况比较了解,其中对你家情况了解的那些个人,哪个最有可能发这条短信。”

    尹玲果然聪明,平安虽然问的隐晦,她一下就明白了。

    只有了解、关心尹玲尹力家情况的人,才有可能发这个短信,而且,平安的意思是尹玲的哥哥是不是有短信上说的那些事,包括在市里还有几处房产,银行有很多的存款,以及生活腐化与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等等。

    这些话也只能给尹玲说,要是问尹力的老婆,那尹力的妻子不管信不信,首先情绪就会激动。

    尹玲觉得平安能来,就是对自己家人持有善念,况且他真的只是代表了他自己?因此在这个时刻,需要自己的坦诚。

    她想了一会,说:“存款可以在户头上查,其余的男女关系那些随意别人怎么说。只有一条,就是这三套房子,这个属实。”

    “哦?”

    “不过说我哥名下有三套房子,是不对的,应该是我尹家有三套房子,一套写在我哥名下,一套以我父母的名义占有,还有就是我的一套。”

    这个尹玲真是太聪明了。平安觉得自己要是有很多钱的话,估计不会全部以自己的名义存到银行里,那样有心人一查,就知道自己有多少钱。

    至于和多名异性有关系,人都不在了,哪个女的这会会跑出来说她和一个已经去世的有夫之妇睡过觉?

    这个几率也很小。

    那么,唯一剩下可供人以口舌的,就是房子了。

    但是尹力、尹玲以及他们的父母名下恰恰就是三套房子,因此别人笼统的说尹力有三套房子,也不算是不对,这样对尹家而言,就很有利。

    平安和尹玲都安安静静的坐着,两人都知道对方在思考。

    一会,尹玲猛然说:“我可能知道了这短信所说内容的来源是哪的了。”

第140章工作(二)

    “情况是这样,”尹玲一边说,一边思考,一边组织着语言:“我哥去世的那一段,我母亲身体状况越发的不好了,我因为在外地忙着生意,在家不能多停留,因此,照顾我母亲的事情,就靠我嫂子。顶 点 X 23 U S”

    “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在外,家里嫂子操心的地方就多,她一边上班,还得照顾孩子上学,里里外外的。我心里觉得对我母亲的照顾上,自己是有欠缺的,因此,那一回我在医院的走廊里,从包里拿出了一些钱,要给我嫂子。怎么说呢,算是一点心意吧,或者说是我的一点歉意。”

    平安点头,表示能够理解。

    “我将准备好的钱给我嫂子,但是我嫂子坚决的不要,她说我在外做生意,更是需要钱,况且,她有工作,有三套房子,小宝还小用钱的地方少,银行里的钱也没动,母亲的病有社保,让我将钱自己留着用。”

    “之所以在走廊里,是想避开我妈。要是当着我母亲的面给我嫂子钱,这多少有些作秀。”

    平安再次点头,不过心里将尹玲的话仔细的分析着。

    “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也是顾及到我嫂子的情绪的,所以是看走廊没人了才给的钱,只不过,还是有一个人经过,将我嫂子和我的对话听到了。”

    “这个人,是医院的一个护士。”

    尹玲的话几乎就是天衣无缝的,由此可见她平时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也就是说,如果她说的这些是真的,那么也就是只有在医院那一次,从她的嫂子话语中将“家里有三套房子银行里还有钱”这样的话偶然的泄露给了外人听到。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在别人那里留下可供他人攻讦尹力的地方了。

    “所以,关于这短信的内容,可能就是那个小护士说出去的。”

    平安想想,问:“你还记得那个护士的模样吗?”

    尹玲肯定的点点头:“记得,不如,我们明天就去见她?”

    尹玲要为自己去世的哥哥澄清清白,平安要完成傅莹花交给的任务,不管目的分别是什么,途径都是统一的。

    平安一直在听尹玲的叙述,在尹玲说了这些之后,他还想听尹玲有没有关于见到那个护士之后要问的话的一些注意的地方,不过尹玲没提。

    没提,就是说尹玲今晚给自己说的,是真的,所以不需要事先的排练。

    尽管说好了第二天在医院见面,不过尹玲还是主动的联系了平安,她开车接了平安去吃了早餐,而后两人到了医院。

    在医院职工的公示栏中,尹玲找到了那个护士的相片,平安看了名字:毛甜甜。

    毛甜甜二十三岁,从省里的医学院毕业,在市医院工作了一年多,长了一张圆脸,一看就是那种没经历过挫折打击的女孩,简单的说,就是没有心机。当平安和尹玲找到她的时候,这个女护士正在护士站那里磕着瓜子,和别的同事在聊昨晚电视剧里面男女主角的缠绵悱恻的爱情。

    平安出面,将毛甜甜叫到天台上。毛甜甜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自称公安局的帅哥刑警找自己干嘛。

    天台上除了等待的尹玲之外,再无他人,尹玲一见毛甜甜就发火了,一脸怒气的质问:“你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任!”

    毛甜甜越发的糊涂,尹玲又表现的非常抓狂的喊叫了几声,问:“你真的想不起我是谁?”

    毛甜甜还是摇头,平安这时说:“先别激动。这样,前一段……”

    平安做起了和事佬,叙述了事情的进过。

    等毛甜甜听完过程,她错愕的长大了嘴巴,连连的道歉:“真对不起!那天,我和一个病人的家属吵了几句,心情很不好,在走廊里听到你和你家人的话,看到你给那个女人钱,我就想自己的工作这么不好做,和男朋友结婚,可是靠我们自己的工资连房子都买不起,又听到你嫂子说自己家有几套房,心里更是郁闷,于是将你们的事给我的几个朋友说了。”

    “我真的没有恶意,是无心的。”

    尹玲仍旧的满脸怒容:“我哥有抑郁症,已经跳楼死了,你现在说那几句‘无意’的话,给他的声誉造成了多大的损害,你知道吗!”

    “我要去告你!”

    “我相信她是无心的,”平安很适时的和颜悦色的对着毛甜甜说:“你都给哪几个朋友说了这些话?能告诉我名字吗?”

    “就两个朋友,一个是我男友,一个是我同学,这会在市农贸市场卖水产。”

    平安:“你觉得,他们会给谁说这些话?”

    毛甜甜苦了脸:“这个……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男朋友是干嘛的?”

    “出租车司机。他家开有一个钢材店。”

    这个毛甜甜太有意思了,生怕说自己的男友是开出租车的不能带给自己什么脸面之类的荣誉,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他家开钢材店,意思是自己的男友虽然没本事,可他家是有钱的。

    这件事到这里,没有往下追查的必要了。毛甜甜的男友是出租车司机,每天见到南来北往的人太多,她的那个开水产店的朋友接触的人也是形形色色,经他们的嘴说出去的话再让人传来传去,添油加醋是难免的,早就没有了当时的那种原滋原味。

    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能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就是如果万一有人来问毛甜甜,毛甜甜要能将事情往有利于尹力的方向去说,能做出令人可信的证明。

    尹力是一个乡的副乡长,他的妻子是普通工作人员,如果有人较真,以他们的收入,怎么能买起三套房子?尹玲所说的她和她哥,她父母各有一套产权证,这个能说过去,但还是需要做最坏的准备,万一,尹力的妻子银行里真的有和他们的收入不相符的资金,在追查买房钱的来源,事情就不好解释了。

    尹玲再次的开始质问毛甜甜:你的道歉能够挽给我死去哥哥名誉带来的损害吗?

    你的道歉能够抹平给我全家人心灵带来的伤害吗?

    毛甜甜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结结巴巴地问:“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平安这时说:“说话是一个人的权利,但是要以不影响他人为前提,否则就涉嫌了诽谤、侮辱。”

    “我相信你是无心的,至于别人怎么说,也没什么,只要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我看这样行不行?由毛甜甜写一个证明,将事情的缘由写清楚,这样今后如果有人拿着个这个造谣生事,咱们就有个凭证,你说可以不可以?”

    平安同时问的是尹玲和毛甜甜,毛甜甜急忙的点头,说自己愿意写证明,并且保证绝不再乱说话了,就是有人问及,自己也愿意出来作证。

    拿到了毛甜甜亲笔书写的道歉书,又交待了几句,平安和尹玲离开了医院。

    这时已经中午,尹玲请平安吃饭,吃着吃着,她问:“要不要,我去给留县纪委那边说一下情况?”

    “不用,”平安心想你很聪明,但关心则乱,纪委这会还没有插手,你去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平安看着尹玲,尹玲明白了。

    平安问:“你在外,生意做得还行?”

    “算是还可以,靠朋友照顾。”

    平安觉得尹玲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再次说:“我听尹副乡长那会夸过你,说你聪明,有能力,一个女孩子比男人都能干,巾帼不让须眉。”

    “他还说,他买房子那会,借过你几次钱的……”

    尹玲恍然大悟:“是。我哥是借过我几次钱,姊妹之间还不就是这样,亲情是最珍贵的……”

    平安笑了笑:“我是独苗,感受不到兄长和妹妹之间的感情……那个银行汇款一般都有汇款单的,我没有汇过款,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尹玲越发的明白了平安的意思,笑着说:“是啊,我那会给我哥汇钱,他还老说不要。可要是带着现金回来给他,那么远,路上也不方便。”

    平安将意思点透,下来就看尹玲怎么操作了。

    接下来,两人聊起了别的,话题还是绕着中间的媒介,也就是尹玲的哥哥尹力展开。尹玲追忆着哥哥生前的往事,说尹力那会读书时如何吃苦,工作后如何尽心尽力,精神压力大,以至于患上了抑郁症。

    尹玲说着说着,就掉下了眼泪。

    “你嫂子也不容易,带着孩子,她工资也不多,还要照顾你们的母亲,银行存款估计也没多少,”平安一边安慰尹玲,一边再次的话里有话:“今后给你侄子上学,乃至结婚,都是需要钱的。”

    尹玲明白了,平安这是要自己去给嫂子提醒看看嫂子在银行里到底有多少钱,只要没有超出合理的款额,即便今后有人要查,也说得过去。

    这个东凡乡的副书ji,真是太仔细了。

    “你那会学的专业是什么?”尹玲问,她对平安有些好奇。

    平安笑:“烂大街的法律,没什么用,我那一批人,混的都穷途潦倒。”

    尹玲摇头说:“美国历届有很多总统都是学法律出身。法律这行很锻炼人的,平时似乎用不上,但那种自然形成的逻辑思维能力在关键的时候就能发挥作用。”

    平安叹了口气:“我呀,工作不让人骂就行,至于总统,没想过,也不可能。再说,人生能有几次关键时刻?我就没有碰到。我遇到的都是时刻,没有见过关键。”

    尹玲否认说:“你肯定会碰到的。”

    两人分开,尹玲去做她嫂子的工作以及汇款单等等今后可能会被人问询到的事宜,平安想来想去,决定去见一下在外省的潘炳忠。

    这很重要,刻不容缓。

    【恭祝诸位朋友元旦畅意,安静从容,平安喜乐!

    1:有一些书友看不懂飞翔书里讲的部分内容,这无关紧要,看书不一定非要将书搞个清清楚楚,这又不是在做学问,只需知道生活里可能有这样的事就行。所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过若干年或者一些日子后,回头再想想,或者碰到书中同类型的事情,书友自然而然的就会触类旁通的;

    2:作者知道的事情,读者不一定知道,同理,读者知道的未必作者知道。就写书而言,如果作者写的都是读者知道的事情,估计这个作者会很失败。

    但作者是不是需要将书里写的故事的现实原例子在书里列举出来,好让所有的读者信服呢?

    如果这样,读者就是在看新闻,不是在读书了。

    在《过关》中冯等了三年报复张光北,当时很多读者都予以质疑,认为不可能。飞翔列举一个前不久的事件(因为大家几乎都知道这个新闻,所以我才说出来,不然这种爆料其实对当事人很不尊敬):有个二三十岁的男子在路上拦截并打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老师,原因是二十余年前,这个教师教过这个男子,曾在课堂上多次殴打这个二三十岁的男子以及班里的其他同学。

    现实生活比小说复杂离奇多了。平安当时在面对杨凤霞的时候想不明白,后来觉悟“我过的很好,所以你也就应该过的很好;我过的很好你过得不好,肯定是你不对劲”这种想法原来是不大对头的。

    平安作为小说里的人物也是逐渐的在成长的,何况现实里的我们?

    3:明代的汤显祖写了《牡丹亭》后,许多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文人雅士都对汤显祖十分憧憬,有个待字闺中的佳人以为汤显祖定然也风流倜傥器宇轩昂,芳心暗许,想尽办法见到汤显祖本人后,大失所望,原来此作者竟然是一位面目猥亵的耄耋老翁,该小姐顿时伤心欲绝;

    飞翔其实是个很普通的人,读者朋友既无需褒扬,也无需贬低,看书的时候对于飞翔在书里写的有些人物及想法,没必要将飞翔也带入进去。

    否则,作者要是在书里写了一个妓nv,难道作者要去当一回ji女才写的出来?

    以上。

    新年伊始,和书友们聊几句随想。再次恭祝朋友们阖家欢乐,万事大吉,独立思考,灵魂自由!】

第141章工作(三)

    潘炳忠本身就有技术,不然他不会在策源村最早就盖那么好的房子。m.www.uu234.net

    潘炳忠通过同学的关系到外省的这家农贸公司后,干的不错,给李兰岑也找了一份工作,至于潘婷,已经就近入学了。

    平安没说来找潘炳忠是什么事,潘炳忠以为他是来调查村里坟地被泼绿漆,说:“干那事的人,一要对我们村有着深仇大恨,二要很有钱,或者说很有能力,不然调动不了很多人手去趁黑做那件有违功德的事情。”

    平安没吭声,说了尹力跳楼,问潘炳忠对尹力这个人怎么看。

    潘炳忠很惊愕,好大一会才说:“尹力老家也是农村,师范那会毕业后,当了好几年的老师,文字工作做的不错,后来借调到了乡里。”

    “这人不爱说话,性格有些内向。我一直觉得做一个技术性的人比较好,因为有技术,不管谁管事、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能用得上。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一直想当乡长。”

    尹力一直想当官。

    “我离开乡里的时候,尹力还不是副乡长,我出事之后,他去看过我,他说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当官的料,可是总是跟着别人屁股后面看人脸色,人家高兴了给你一盒烟抽,不高兴了把你训得像是孙子,他受不了。”

    “他在寻找机会,可是机会,不是那么好找的。每个人都在等机会。”

    “我那时候心情很不好,告诉他说有能力是一回事,可是要被提拔,关系和送礼也是必不可少的,再说当上之后,你不得继续往上?大浪淘沙,不进则退。今天考核你,明天看你的gdp,后天你还要想着站队送礼,搞不好一夜就回到从前了,那么累干嘛。”

    “尹力说不往前就会被人拉后,他说他恨自己没权没能力,否则,明知道我不会卖什么假种子,可是就是替我说不上话。人微言轻的,着急能有什么用!”

    平安明白了,尹力能当上副乡长,肯定和傅莹花有关。

    尹力当上副乡长的时间,就是傅莹花刚到留县那会。

    那傅莹花和尹力之前就认识吗,还是他们之前的关系就很好?

    如果都不是,那是不是傅莹花来了,尹力就鸡犬升天了?这又是为什么?道理不言自喻,浅显易懂。

    “尹力和傅莹花以前不认识,”潘炳忠听了平安的询问断然否决:“他的情况我最清楚,他其实,那会比我过的苦多了我说的是我没出事之前,我在农技站,靠技术,干自己的活吃自己的饭。他不同,看人脸色,如果他早在上面认识人,有关系,不会那个样子。”

    “他的转变就是在傅莹花来了之后。”

    这又是一条很重要的讯息。平安猜测,如果和傅莹花不熟,那么尹力可能就是在傅莹花到了留县之后冒险了。

    至于冒险的方式,无非就是那几种。

    人都是有弱点的,找对了就行。

    傅莹花到了留县肯定要拉拢几个自己的人好开展工作,尹力或投其所好,或攀关系,或送礼关于这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样傅莹花觉得尹力还可以用,于是就将尹力给提拔成了副乡长。

    话说到了这里,平安想求证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

    “至于说抑郁症,这种病我不了解,不过谁说的清楚呢?也许就有病,也许没有,有时候说自己没病别人偏觉得你有病,你觉得自己有病,人家偏偏认为你没病。不好区分的。”

    平安来的时候就给潘炳忠一家带了一些礼物,匆匆之间急着回去办事,临走的时候,平安说潘炳忠,如果在这里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的话,尽管给自己打电话。

    潘炳忠心里很感谢平安的古道热肠,感慨的说:“这里和咱们留县差不多,只是大棚菜养殖的早,比较有规模,我来这也算是学习吧。等假以时日,我觉得,还是要回去的。”

    平安当天就回去了。

    到了这天傍晚,尹玲给平安打电话说自己公司有事,要走了,看走之前,是不是能和平安见个面?

    看来尹玲将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平安欣然赴约。

    这晚尹玲打扮的和前几次见面的时候略有不同,之前总是一副知识女性的模样,比较干练,今晚就像是一个温婉的小女人,淡淡的化了妆,看起来赏心悦目的,比较靓丽。

    饭吃的差不多了,尹玲拿出了几样东西给平安看。

    这其中有毛甜甜写的那份道歉书以及复印件,还有原件的照片,最重要的,是尹玲和尹力很早以前的汇款单以及复印件。

    这些个汇款单厚厚的一沓,有一二十张,年份从好今年前一直到最近这两天的都有,汇款是双向的,有尹玲给尹力的,也有尹力给尹玲的,至于额度,从二三十万一直到几千块钱,都有。

    有这个就足够了,假设有人拿尹力工资收入和平时支出严重不符合,或者说以尹力和他妻子的工资买不起房子的话,就可说是从他妹妹尹玲这里借的钱。

    其实看到这些汇款单,平安就想到了尹玲在外面做生意,那些资金会不会是尹力给的,或者说,其实尹力才是尹玲那个公司的真正老板,至少参有股份?

    再或者有一种可能,就是尹力之前的确没钱,等傅莹花来了留县之后,尹力想搏一次,于是就让尹玲给自己钱,而后等尹力达到了目的,当上了副乡长,有了自己的资本之后,将借尹玲的钱又还了回去,反正就是你来我往的,钱来钱去,反正都是他们兄妹两的。

    这话在心里想想就行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关自己的利益,纠缠那么多毫无必要。

    尹玲问:“你看这些东西怎么办?”

    平安看看,将毛甜甜道歉书的复印件和原件的照片拿了出来,其余的让尹玲收好:“我没见过几个女强人,你绝对是其中之一。”

    尹玲听了笑:“其实我不喜欢做什么强人,可是有时候没法,一直往前跑,跑着跑着,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尹玲说完,眼神幽幽的看着平安,在一瞬间,平安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女人的缱绻,笑笑说:“都说男人活在面子上,女人活在虚荣中,你不同,你很真实。”

    尹玲笑了,举杯和平安一碰,说:“给你说一个真事,不过也算是我的酒话,你不要当真。”

    “在外地那儿的党校,有个卫生局长一早起来正在刷牙,听见咚咚敲门声,他嘴里还含着一个牙刷呢,开门一看,只见一个白发老者。这个老者一手举着汽油瓶子,一手举着打火机,大声叫着:事关尊严,我不接受!我决不接受!我死!今天如不解决,我就zi焚!死在你面前!”

    “这个卫生局长一下就傻在那儿了,说:你、你、你……话没说完,局长径直就吓溜地上了。”

    “后来,这个扬言要zi焚的老人并没有死,卫生局长却患上了忧郁症,崩溃了。其实,这个老者根本不认识这个卫生局长。老者是一个学校的老教师,因为没有评上职称,专门来找教育局长闹事的,结果他敲错了门,将卫生局长给吓病了。”

    平安说:“阴差阳错啊。”

    尹玲说:“是,阴差阳错。很多事都是阴差阳错,由不得人的。我咨询过医生,医生说,抑郁症的治疗,没有特别好的方法,脱离了工作环境住进医院,可能会更糟糕。”

    尹玲的声音低沉了起来:“我和我哥商量过这件事,夏天好一些,到了冬天,病情就会加重,我说我哥,让他注意调节自己,他说,没有办法了,自从当上副乡长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夜里总是睡不着,经常的失眠……”

    尹玲说尹力停不下来了,平安明白,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收不住手了,不然,你的上上下下会牵连到多少人?你想停,想不干了,那行不通。最好别开始,开始了,有些事真的就由不得你自己了。

    “赫拉克利特把存在的东西比作一条河,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因为当人第二次进入这条河时,是新的水流而不是原来的水流在流淌.在他看来,宇宙万物没有什么是绝对静止的和不变化的,一切都在运动和变化,”尹玲说着又对平安举杯,两人一碰,她将酒一饮而尽:“人真的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真的。”

    ……

    将事情和尹玲再详尽的探讨了两次,觉得没有什么遗漏了,尹玲离开,去公司上班了,平安则找了个机会去见傅莹花。

    汇报完工作,平安将一个文件夹打开放在傅莹花的面前。

    文件夹里就是毛甜甜那个道歉书的复印件和尹玲尹力互相汇款单的复印件。

    傅莹花只匆匆看了几眼,让平安收回,然后再交代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平安看傅莹花没事和自己说了,将文件夹收好,走了出来。

    两天之后,县纪委忽然来人到东凡乡调查尹力的相关情况,尤其是计生那边的人几乎都被约谈。

    彭佩然有些惊慌失措,她表面表现的安稳,内心却十分焦灼,到了平安的办公室低声说:“尹副乡长都死了,这会纪委来调查什么?”

    平安看着彭佩然好大一会,将彭佩然看的有些心慌,才说:“调查是工作,尹副乡长已经去世了,人家该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再说,那天不是你和我一起去尹副乡长家了吗?”

    “人这么死了,组织上是该有个结论的,不然外面风言风语的,说人家畏罪跳楼,那谁受得了。”

    彭佩然毫不掩饰惊慌了:“可是……”

    平安在等彭佩然说可是什么,但彭佩然说不出来,平安问:“有什么可是的。你是计生副主任还是主管领导?”

    彭佩然愣愣的,平安将笔一放,问:“你那的绿豆汤还有没有?”

    “没有了,我待会熬点。”彭佩然似乎明白了平安的意思。

    “纪委查清楚了,是还给尹副乡长以清白,是分内之事,职责所在,总归是要给一个鉴定的你那绿豆汤有多少人喝?”

    彭佩然“唰”地脸涨得通红:“哪有!”

    “怎么能没有!”平安断然说道:“我记得苗刚强那次他就送你们计生那边很多人绿豆的,哪个没一份?”

    彭佩然恍然大悟,笑了起来,有些妖娆的说:“真的没别人!我就给你。”

    是的,计生的人哪个没份!都有份反而都没事,谁也不会说谁,反正,尹力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纵然有什么疑点,往尹力身上一推,完事。

    这里是办公室,彭佩然听懂了平安的话,吃了定心丸,也就不再多嘴了。

    等纪委的人和平安谈话的时候,他坦然的说道前几天尹力的妹妹尹玲还找过自己的。

    “尹玲找你干嘛?”

    “有人在败坏她哥哥的声誉,她找我核实一些东西,准备打官司。后来,我和她见到了那个制造谣言的人,结果发现是一场误会,所以,双方达成了谅解协议,就不了了之了。”

    “嗯?”纪委的人有些诧异,平安说:“要不,我提供一下尹副乡长妹妹的联系方式,你们找她谈谈?”

    纪委的人果真就找了尹玲,但是所有他们想要调查的东西,在尹玲那里几乎都无懈可击。

    唯独有一点,纪委的人后来也是问无可问,说平安为什么那会对着毛甜甜要冒充自己是公安局的刑侦人员呢?

    “那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托词,当时在医院,为了尽快的让尹玲和毛甜甜见面,才那样说的,后来我给毛甜甜解释了自己的动机,她也表示理解了。”

    纪委的人走了。

    又过了两天,尹玲给平安发了条短信,里面只有四个字:“平安。真好。”

    这是说整件事平安了真好,还是说平安这个人真好?

    反正这件事到此为止,再也没有人说过尹力究竟为什么就跳楼自杀了,相反有人还庆幸尹力死的好,因为他死了,副乡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别人也就有了机会。

    平安一个人的时候,回想整个尹力事件的过程,觉得傅莹花那会给自己看的那条关于揭发尹力有巨额资产,有几套房子,和很多女人保持着不正当关系的短信,可能,就是傅莹花自己给自己发的。

    至于尹玲手机里收到的那条短信,也是傅莹花给发过去的。

    这样的目的就是未雨绸缪。

    不过,自始至终,傅莹花都没有多说过什么,她只是独自在千山宾馆见了平安一面,让平安看了一条短信的内容而已。就算是有人想在这里面做文章,也没什么可挖掘的。

    这都属于工作中的事情,平淡无奇,非常普遍,每天都在发生。

第142章净土(一)

    李国忠听从平安的话彻底进入了房地产业后,又去南方和香港等地考察了一圈,将公司总部从本省迁至首都,之后业绩迅猛的发展,如今资产已经非常可观。www.uu234.net在国庆前夕,他给平安打电话说自己已经给全班四十来个同学都发了请柬,并且还有当时在学校能谈得来的一些人,请大家聚聚,一来算是自己在京总部大楼的落成典礼,而来算是同学会。

    同学会的来回车、机票由李国忠提供,另外每人还有三千元的“出场费”。

    平安本来就要见李国忠,也有一件事,乡里最近刚添置了两辆普桑,杨得志和赵长顺一人一辆,杨得志原来的那辆吉普就给了平安,这样平安算是有了自己职务上的专车,而李国忠那辆车平安用了这几年了,要么给李国忠折合使用费,要么自己直接给李国忠钱,反正这事不能再耽搁。

    尽管李国忠财大气粗并且盛情款款,但因为各种原因,所邀请的同学最后到的也不到二十个人,而李国忠的老婆李思思也没到场,后来平安问,李国忠说李思思带孩子出国玩去了。

    有句话说“同学会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还有一句是“同学会同学,一准搞破鞋”,但其实大家成双结对已经结婚的并不多,基本都说工作生活压力大,哪有心思谈恋爱处对象,也有男同学说给自己介绍的女人都是“腰粗腿短大屁股圆脸,体重二百二,屁股就占一半,有杠粗没杠高,去了屁股全是腰”,见了面还很直接的问自己有多少存款,有没有房;女同学则也很豪爽将“他妈的”这些词语挂在嘴上,早就没有当年的温柔和文雅,也不知道是深有感悟还是气愤的说“这世上没有冷男,只是他暖的不是你。同样这世上也没有女汉子,只是我的温柔没给你”。

    大家一个个都没有了在学校时候的青涩,见了面都在问询彼此如今都在干什么,似乎关心的,也就剩下了这些。

    话语之中,平安觉得往日的那点同学感情,不知怎么都有些变味。大家都成熟了,但是,也市侩了。

    可能,这就是生活。

    李国忠在学校的时候因为追求两个校花被打过,一个刘可欣,人已经去世多年,再一个就是高仪。

    李国忠的总部大楼装修的十分豪华,可以说是富丽堂皇,大家在大包间里正热火朝天的胡说乱侃时,特地从国外赶回来的校花高仪姗姗来迟。

    校花就是校花,当然大家仍旧还是叫她校花,不过高仪嫁到了国外之后,身体迅速发胖,皱纹急剧增多,用的化妆品不知道贵贱,只是脂粉涂抹的比较厚,一说话总带了一些英文词语,平安觉得高校花有些作态了,但是大部分人似乎并不在意。

    席间,大家深情地回忆起彼此共同度过的四年大学时光,当然主要的是和李国忠李总在一起的时光,言谈中多少有了一点怀旧的意味。

    有个在报社的同学文采斐然,他侃侃而谈,更是从民族、国家、经济全球化的高度,全面评价了李国忠同学对我国的gdp的巨大贡献,引得众人一片热烈的鼓掌叫好,当然,也有人穿插一两段李国忠在校期间的旧闻趣事作为谈资,不过说的都是好的,没人说李国忠当时是多么的糗。

    到了此时,平安已经决定了,今后类似这种聚会自己坚决的不来了。

    当天晚上大家伙都住在李国忠给安排的南山度假村的客房里,回到住处已经凌晨两点多,一名艳丽的女孩敲开了平安的房门。

    这女的看着像在校大学生,没有风尘味,但是她一开口平安心情又低落了。

    这个女孩说是李董事长吩咐她来侍候客人的。

    平安心里将李国忠的生zhi器官给问候了一下,婉言谢绝了,但是没一会,这名女子离开后不久又踅了回来,还带来了另一名和自己长相身材风格都大相径庭的比较火辣的女子,并且说,她没有完成任务,董事长很生气:“董事长让我们俩一起来给你做三明治。”

    “什么三明治?”平安有些不理解。

    那个身材火辣的女孩笑了,妖艳动人,唇红齿白的,牙齿整齐的像是能滴水不漏:“做三明治呀,就是,唉,就是我们俩一起侍候大哥您。”

    这么两个年轻的女孩却肆无忌惮的说着这样胆大妄为的话,真是一种反差。平安一听,非常严肃的说:“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两个女孩明眸皓齿的笑:“不就是李董事长的客人?”

    平安也笑了:“我其实是李国忠的叔叔。”

    “嗯,叔叔?您是董事长的叔叔?”

    “对,其实我是他小叔,不难为你们,这小子是在跟我开玩笑呢。我一会给他说,啊。去吧。”

    这两个女孩将信将疑的离开后,平安给李国忠打了电话,平安还没开口,李国忠在那边哈哈的大笑:“我操!咱们十九个同学十三个男的,就你一个没要我派去的服务,你真行。”

    平安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问:“那剩下的那几个女同学呢?”

    “当然有男的陪着她们。”

    “啊?”平安有些不能置信,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好使。

    李国忠笑的很淫荡很放浪形骸:“也不是进去就干那事,跳舞,各种服务,你没见过那种跳舞好身材好长的也不错的舞男?她们要是乐意,留一宿也没什么,我付了钱的。”

    平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高仪呢?”

    “她来之前就说找我了,我对她已经没那兴趣,你知道不知道,她最猛,叫了两个男的在她屋里……”

    平安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真他妈混蛋!”

    李国忠笑笑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同学嘛,都是成年人,饮食男女,食色性也。再说,这社会这么实际,有什么啊,玩玩而已。”

    可究竟谁在玩谁呢?大学的同学们在玩别的男人女人,李国忠在玩曾经的同学,在看他们的丑态?

    李国忠是在报复吗?报复在学校的时候这些同学们都看不起他,在嘲笑他,如今却对他趋之若鹜?

    平安挂了电话,将窗户打开,心想曾经纯真的那些东西,如今,能留下来的,究竟还有多少呢?

    第二天平安就告辞,借口自己有事,离开了,李国忠没有来送平安,他因为确实要出席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走不了,不过平安在火车上收到了李国忠打来的电话,但是信号一会强一会弱,平安没接。

    一会,李国忠又发来了短信,内容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岁月匆匆,我后来爱上过很多女人。她们在我的臂膀中问我爱不爱她们,我都会说,爱。但是我最爱的女人,却从未问过我这个问题。”

    李国忠到底深爱的那个女人是谁呢?

    平安没有回复短信。他不知道该给李国忠说些什么。

    再后来,平安了解到这次参加同学会的十几个同学,有大半都留在了李国忠的集团里工作了。

    ……

    省大的博士楼是新修的,方方正正,却楼高房间多,令人仰视,各院系博士的房间是打乱的,先报到者可以挑选自己看中的楼层房间,不一定非要本院系博士住到一起。

    因为博士们并没有住满,管理人员物尽其用,让外来参加会议或探亲访友的往里居住,掏钱就行,顺带可以搞点创收。

    平安住的是八楼,他房间的左边是一个文学院古文字学专业的女博士,叫宋准,身材高挑,开朗大方,平安要是在学校的时候,她经常过来和平安说东道西,排遣一下学习的枯燥与郁闷。

    时间长了,两人彼此熟悉,平安衷心的赞美宋准,说要不是知道你是博士,准会以为你是排球名将,腿长,秀丽,健美,长发飘飘,知识渊博,简直是完美的典范。

    宋准回答其实我这名字就说明了我注定是研究古文的,你不信就看,宋,宋朝,准,宋朝有个寇准,我就是寇准转世到了省大来的,所以叫宋准。

    平安说对,你身上就是有一种古典和现代结合的东西,而且你有天赋,宋朝转世来的,谁能比你学识渊博。

    宋准听了嘻嘻的笑,凑近了让平安看自己的眼睛。

    平安知道宋准这个举动就是那种很单纯的女同学和男同学开玩笑,没什么别的意思。

    平安什么都看不出来,说挺漂亮的,怎么,难道你有白内障?

    “去你的!”宋准伸手拍了一下平安的肩膀,故意生气的说:“我戴着隐形眼镜的,古典和现代结合。”

    “啊?”平安真的诧异:“我真没看出来。”

    “你能看出来就不是学法律的了,准是研究的天文学,时时刻刻有天文望远镜可以用。”

    平安能和宋准谈得来的原因是她有些大大咧咧,不勾心斗角,也没有一般女生的矫揉造作。而平安已经踏入社会,和各种人接触的都多,没有一般在校男学生那种“高分低能”,就是学知识将自己脑子给学的僵化还脱离实际。

    还有平安是在职的,并不经常在学校,距离产生美,过一段一见面,总能带来一些新鲜的东西给宋准调侃胡扯,因此宋准觉得平安挺有意思。

    平安的宿舍右边是个研究历史的博士生,这人叫张国端,个头不超过一米七,大概有一米六七八左右,平安没有刻意的仔细测量过。

    张国端和宋准正好是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他不爱说话,不修边幅,头发经常是乱糟糟的,有时候在路上碰面,平安和他打招呼,张国端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等平安走出一截,张国端会疾步追过来问:“你刚刚给我说什么来着?”

    其实张国端并不是读死书死读书的那类型人,熟悉了之后,有一次平安请宋准和张国端吃饭,张国端喝的有点多了,拉着平安说了半宿的话,平安才知道,张国端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本省某个市某局当宣传科干事,几年后发觉他自己越混越不好混,遭同事排挤,领导又给脸色,张国端觉得自己就不是混迹于文山会海中的料子,于是毅然决然辞去公职,回到省大成天吃泡面复习博士考试,以求走上学术之路好栖身于高校。

    张国端这一励精图治奋发图强差点将自己前程给毁弃了,据说导师内定的考生某课成绩没过关,张国端综合考评下来成绩第一,才有惊无险一举成为省大的一名博士生。

    博士楼是新盖的,装有感应器,刷卡才能进入,里面住宿的人人手一卡,如果有外来访客,需要里面熟人带入或者办理入住手续后才能拿到临时卡。

    这天平安将自己的那辆二一二吉普停放在远处的车棚下面后,到了楼梯这边,看到一辆普拉多非常霸道的停在博士楼前面。

    这辆车停放的既不横,也不竖,歪歪斜斜的,有个穿着西装留平头的男子正在台阶上打着电话,听口气铿锵有力的,似乎在说什么开发区的事情。

    车后面有个人正在从后备箱里往外提两个比较大的旅行箱,在上台阶的时候十分吃力,平安紧走几步,过去帮忙,这人急忙说了谢谢。

    到了台阶上,那个穿西装打电话的人电话打完了,他伸手就推玻璃门,但是没推开,平安瞧瞧,过去,将卡拿出来一刷,玻璃门里轻轻的一声蜂鸣,悄无声息的就开了。

    平安先行一步进去,这个穿西装的男子脸上瞬间堆满了对平安的笑。

    这种笑平安很熟悉,在县府办的时候天天见到每个同事都这样笑。这种笑脸就是职业化的,笑在脸上,却眼神空洞,毫无感情可言。

    楼内是有电梯的,到了这里,平安已经看出那个吃力提箱子的是这个穿西装的平头男子的司机,也就是那些行李是这个打电话男子的。

    这时这个穿西装平头人的手机响了,他一接电话说:“国端啊,我是萧育明呐,我到了,在楼下,哦,八楼是吧,行,我这就上去,你不用下来了,我这有人。”

    萧育明挂了电话,平安本来以为这个目中无人的平头是哪来的什么领导来省大开会什么的,当然对自己这种年轻学生是不屑一顾的。

    不过此刻一听他是去八楼,又和张国端通了电话,心想难道是张国端的同门?于是改变了主意,又伸手去帮那个司机拉箱子。

    司机再次的说声感谢,还说这下平坦了,自己就行。

    “没事,我帮你拉进电梯,到几楼?”平安故意的问。

    这下萧育明回答说:“到八楼。”

    “哦,那是同层,走吧。”

    三个人一起到了八楼,自始至终,萧育明都没有伸手去拉一下他的箱子。

    到了楼上之后,张国端一副正要下楼的样子,经介绍,平安才知道这个穿西装的萧育明是在职博士,和张国端同一个导师,是丰谷县常务副县长。

第143章净土(二)

    时间久了之后,平安发现张国端待人真诚、热情,讨论起问题来容易激动,但同时又有些木讷,对某些事情反应比较迟钝,说话的时候,不知怎么总是老爱走神。www.uu234.net

    而那个萧育明萧副县长和平安一样,并不是经常在学校里的。

    萧育明很忙,来学校有些隔三差五,而且在校的时候电话很多,估计一天两块电池更换才能供得上他的通话电量。

    萧育明就住在张国端房间的对面,和平安是斜对门,一开始平安不知为什么,发现萧育明打电话总是喜欢跑到楼道里,后来知道萧育明的房间总是有人,还以漂亮的女人居多,而作为丰谷的常务副县长,有些电话的内容是不适合让那些女的听到的。

    还有一点,可能跟空间有关,房间毕竟空间狭小,萧育明给下属派工作,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房间里的回音就很大,嗡嗡嗡的,于是他到走廊里,就像是在给几十人几百人做讲话一样,有时候还爆粗口,脏话连连,生殖器经常挂在嘴上,还发脾气让电话那里头的人干不好滚蛋。

    当萧育明手插着腰的时候,平安恍惚的就像是看到了王经伦的样子。

    萧育明一开始在走廊里打电话还比较注意自己的语气,时间长了,整个八层住宿的人,几乎都无一例外的收过萧育明带来的各种各样的礼物,这些礼物种类繁多,天南海北各省各地的能叫上名有印象的礼物都有,更别说名烟名酒,甚至还有人参,宋准有一次还收到过萧育明送的一朵雪莲,这让宋准很是开心的炫耀了好几天。因此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也没人对萧育明在走廊里的呼喊提出过异议了。

    萧育明知道平安是留县东凡的副书ji后,没有和平安生疏,反而有事没事的常往平安这里跑,相比之下,平安是收到萧育明礼物最多的人。

    萧育明这样做的原因平安知道,同作为体制内的人,自己和萧育明能有的共同语言就更多,而萧育明有些事情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但是他有的时候在走廊里说的话,八层的其他人听不懂,平安可就不是听不懂了,所以为了套近乎,也为了封口,萧育明给平安礼物就是一种拉拢。

    更有一种含义,平安知道,萧育明也知道:我对你这样坦诚,没将你当外人,请你也不要将我当外人。

    但是这种拉拢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反正平安觉得没必要。因为第一自己和萧育明属于两个县,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第二自己和萧育明的级别差了一截,想捣乱也没有登天的梯子,第三,自己也不是窥探别人**搬弄是非的人。

    一句话,败坏了萧育明的名声或者给萧育明的政敌告密坏了他的事,平安能得到什么好处?

    所以很快平安就让萧育明明白了自己的这种态度,萧育明反而往平安这边跑到更勤快了。

    萧育明比平安在学校呆的时间还要短和不稳定,平安来学校是真的为了学习,他觉得萧育明来这里其实更多的是走过场,因为一开始萧育明还上课,不过这种听课总是被他那无时无刻不在响的电话铃音给打断了,后来萧育明上课的时间就变得十分有限。

    逐渐的,平安掌握了萧育明在学校最常做的两件事,第一就是给大家送礼,第二就是请大家吃饭,这些送礼和吃饭都是平安能够看到的,至于看不到的,不知道萧育明还请了谁,还给谁送了礼。

    平安之所以注意萧育明的原因,是想从萧育明那里学得一些经验。有些事情受到生活圈子的限制,平安是接触不到的,因此将萧育明这个级别的人作为一个参照物,是个活生生的标本。

    乡里乌七八糟的事情很多,每一分钟都在忙,其实在学校反而能够放松一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学校里有在学校烦的事情,只不过烦的程度不一样罢了。

    这天张国端在平安的屋里正在问询法律里面的法定符合说和具体符合说的区别到底在哪里,萧育明带来一个女的。

    这女的长的十分的媚态,当她眼神看着平安的时候,让平安有一种纣王见到妲己的错觉,而张国端见到这女的,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似乎对这女的的漂亮有些熟视无睹。

    萧育明说:“怪不得不见你的人,原来在这听课。”

    萧育明是给张国端说的,张国端这才抬头问:“有事?”

    “她叫秦珊珊,是我的表妹,想考博士,但是有些知识点搞不懂,希望你能帮忙复习一下。”

    这个秦珊珊听着萧育明的话对着张国端就笑,张国端抬头看了一眼秦珊珊,又将头低下了。

    这时宋准大步的走了进来,一抬手将一包口香糖扔到平安的床上,萧育明伸手要,宋准瞪眼说:“我哪还有!”

    萧育明笑笑的点了一支烟,宋准皱眉说:“你一天要抽两包烟,抽烟还嚼口香糖?”

    “为什么不能吃口香糖?”萧育明有些不理解。

    “你不知道?最新研究表明,抽烟嚼口香糖的男人不是心理脆弱就是性无能。”

    “啊?”平安几个都愣了一下,宋准依旧大大咧咧的说:“还有,成年男人嚼口香糖比抽烟性感。”

    宋准没看秦珊珊,说完就走了。

    萧育明和张国端几个都知道宋准的性格,彼此都不吭声,平安将口香糖从床上拿起来给大家分,说我们都性感一次。

    萧育明摆手说:“我不要了。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萧育明是问张国端的,张国端愣愣的说:“我又没有结婚,我怎么知道自己怎么样?”

    萧育明有些夸张的笑了:“对不起我忘了,那你心理脆弱不脆弱?”

    张国端这下像是没听到一样,萧育明也不再追这个话题,秦珊珊张嘴说请张国端多多指教。

    张国端站起来说那去我那边吧,而后就出去了,秦珊珊也跟了过去,这时萧育明对平安说:“宋准正在一天比一天地喜欢着你。这些事我比你看得清楚。”

    平安笑了:“一包口香糖就喜欢我了?你给她雪莲花你不爱死她了?”

    萧育明在丰谷县里是没人和他这样说话的,平安只将他当同学,萧育明倒是觉得这种相处的方式很稀奇,有些话在平安跟前反而能无所顾忌:“我跟她不适合,你看她总是长不大,满不在乎,这种女人一旦爱上哪个男人就是一辈子,无怨无悔那种。”

    “嗯,”平安一副受教的模样,说:“那我越不能让她得逞了,我可不想只和一个女人纠缠到老。”

    萧育明听了哈哈大笑,一脸你我是知己的样子,转身走了。

    这天晚上张国端又来向平安讨教上午问的那个问题,平安给他解释了法定符合说与具体符合说二者之间的分歧,主要表现在存在认识错误的情况下,对于故意犯罪是否构成既遂的认定。

    平安说完之后,张国端神思有些恍惚,懵然问平安:“你们在基层,除了大力发展工业外,也在不断调整经济结构,发展清洁产业,那么旅游业在你们那一块,前景怎么样?”

    平安不知道张国端为什么问这个,说:“你问的问题我涉及不到,那已经超出了我工作的范围。我在下面,基本除了执行就还是执行,决策不属于我的职业范围。”

    张国端点点头:“萧育明说丰谷县有一座山,山势累叠、松柏苍翠,气象万千,山中有座庙,前些年被拆得只剩下几座墙基,最近他打算修复修复,再请几个和尚去打造旅游资源。”

    平安一听明白了:“是不是,请你和你的导师到丰谷去考察?”

    “萧育明的意思是要搞成一个课题,请导师去论证。”

    “那他的点子不错嘛。”平安心说萧育明要是让你和你的导师去,肯定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的,起码会给辛苦费。

    张国端皱了眉:“那个秦珊珊似乎什么都不会,这还要考博。”

    平安心里闪回,不动声色的问:“什么是什么都不会?”

    “我下午给写了几个名词解释什么的,一问她,她三不知,央求我将答案给她写出来,后来,她问我有什么方法能操作成为博士的。”

    这下平安真的吃惊了:“这不好搞吧?”

    “考博士除了要求多发几篇核心论文,还要求加试专业科目。她说就想问问有没有什么门路。”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平安不吭声了。那个秦珊珊是萧育明带来的,她这么明目张胆的问张国端这样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过了几天,平安在乡里忙着,张国端给平安打电话说他和导师在丰谷县,现在是和丰谷县宣传、文化、群艺馆的工作人员在一起满山的跑,不过瞧着丰谷的山也就是那么回事,不像萧育明所说的那么峰峦叠嶂。

    平安不知道张国端在那边打电话身边都是谁,笑着说:“少林寺电影没上映前,寺里有什么?断壁残垣而已,现在再看看?只要你和你的导师论证出了丰谷旅游的历史文化资源和挖掘开发的意义,这就算是不虚此行了。”

    平安说着叉开话,邀请张国端来东凡玩,张国端有些有气无力的说:“时间紧张,算了,不打扰你了,我们下午就回省里了。”

    这样又过了一段,平安去省大的时候,竟然看到秦珊珊也住进了八楼,而且成了张国端和萧育明的师妹。

    秦珊珊考博成功了。

    这是操作成功的吗?

    可这是怎么操作的?

    平安心里带着疑问,张国端倒是自动的上门为平安解惑了。

    这晚有十一点多,张国端敲了平安的门,开门之后,平安发现张国端满身酒气,脸色通红,手里还拎着几罐啤酒,他晕乎乎的进来,一屁股坐下说:“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无能的,可有时候觉得自己的无能不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因此我不承认自己的无能。如果硬要说我是无能的,那也不是我个人的无能,而是因为有些**已经成了一种文化一种时尚,它不仅流淌在某些特定人的血液中,而且渗透在非特定人的血液中,因此才导致了我的无能。”

    平安知道张国端话里有话,他没吭声,自己拿了一罐啤酒打开,一下灌了一半,张国端接着说:“我那时考博,要不是内定的那人退出,我就没戏了。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公平。秦珊珊参加专业考试,是导师出的题,题目她提前知道了**成,只需要花上几天时间背出来,这根本不成问题。”

    “她英语不行,你知道她怎么考过的?找了一个跟她身形长相相近的人替考的,为此还办了假身份证,身份证上的信息是秦珊珊的,可是相片是那个替考者的。你说我这么辛辛苦苦的,究竟有什么意义?”

    平安说:“努力是给自己看的,不是让别人知道的……”

    “你胡扯!”张国端打断了平安:“少给我灌什么心灵鸡汤!你这就是官僚的话,在同等的条件下我这么努力混成这样,她那样一无所知却同我一样了,还说‘能力之外的一切都等于零’?我存在的意义难道就是让她和我一样?那是对我的讽刺,那是对我的无情嘲讽!”

    平安问:“那你要怎样?”

    张国端听了默不作声,好大一会说:“托马斯索维尔【注1】说过,如果你希望穷人世世代代保持贫穷,那就降低他们的入学标准,给他们学术上的缺陷和个人的不当行为以借口。这同情心迟早会害了他们。”

    平安:“普及教育不好吗?”

    “普及教育不等于弄虚作假!”张国端愤愤的说:“普及教育不是让大家去自欺欺人!”

    平安再次问:“那你要怎样?”

    张国端絮絮叨叨的说:“不公平,不公平,真是不公平。怎么学校都可以不公平了?”

第144章净土(三)

    这天晚上张国端给平安说了很多,关于秦珊珊到底是怎么通过考试的,经过是这样:秦珊珊英语方面不行,补也补不过来,她找人替考,替考者办假身份证,信息是秦珊珊的,相片是替考者的。顶 点 X 23 U S

    当时秦珊珊担心前后左右的考生指认,所以让替考者除穿戴打扮近似之外,还披头散发、戴个深色眼镜。

    因为早有安排,英语考试是第一门,当时替考者在考试开考后迟点进去、交卷的时候早点儿出来,没人注意。

    至于后面,秦珊珊已经得到了考试的题目,答案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所以都是她自己亲自参加考试,因此即便后来有人疑心什么,也什么都抓不出来,所以,秦珊珊顺利通过。

    从那天晚上起,平安知道了张国端对萧育明非常有意见,有意见的原因就是觉得不公平,张国端活了二十八岁一直在寻求公平,因为在社会上遭遇了公平,才背水一战到了学校,可是这会在这个自认的净土里还是见识到了不公平,而萧育明就是不公平那一方的代表,让张国端感到了屈辱与愤懑。

    俞洁经常的随着花木兰四下的跑,在留县平安见不到她,在省城学校,平安也是很难见到她,因此有时候情感上就有些空兀。

    学习之余,平安喜欢在校园里四下走走,不过根本不存在什么追忆似水流年的说法,他就是在让自己脑子放松。

    有时候看到校园里一对对的恋人,刹那会冒出一个念头,觉得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孤单的。

    这天平安被宋准拉着去打了半个小时的篮球,两人正热火朝天投篮,宋准哎呀了一声,脸红脖子粗的就往宿舍跑。

    宋准的个头有一米七八,大长腿迈着几步就没影了,平安心说这傻丫头不会是被每个月必来串门的亲戚敲门了吧?

    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往回走,到了离宿舍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个长得五官标致,身材一流的女孩子拉着皮箱在一排树木的另一边袅娜而行。

    这女孩身高起码也在一米七五以上,她穿着牛仔裤,将臀部呈现的浑圆饱满,线条极其优美。

    平安正在欣赏,张国端从那个女孩身后经过,不知怎么的就攀谈起来了,而后张国端主动的替这个女孩拎着皮包、拉着皮箱、有些鞍前马后。

    张国端个头矮小,和这个女孩在一起有些不相称,平安观察,张国端非常的热情,但是那女的比较矜持,在长发飘扬和顾盼生姿中和张国端保留着距离。

    平安远远的看着张国端和那个女孩走远了,才回到楼上,宋准换了一身衣服正要下楼,见到平安问:“你怎么回来了?”

    平安有些恍惚,这个场景似乎在哪见过,他一边想一边说:“我哪能比得上你!简直就是陪练的,不行,你必须得请客吃饭,我都累的腿抽筋了。”

    “你一男的,个头比我高,我都不累,你累什么?”

    平安驳斥:“能一样吗?我看着比你高,咱两看看腿,我的腿多长,你的呢?你一步都能顶我一步半!”

    宋准果然就过来和平安站在一起,比了一下,就是比平安的腿长,笑呵呵的说:“那行,晚上请你吃饭。”

    宋准的快乐是很简单很容易的,平安猛然就想起了,这个场景在梦里梦到过!只不过在梦里的对象是彭佩然,地点是在留县二中。彭佩然身上来了大姨妈,匆匆的上了楼梯跑了,后来又出来将换洗的衣服洗了。

    平安正在走神,张国端从电梯里走了出来,问:“两位晚上有空?”

    宋准问:“先说干嘛?”

    “请你们吃饭。”

    宋准眼睛瞪得透圆:“哇,没搞错吧?我认识这么久,你第一次开口说请我吃饭!”

    平安心想不会是张国端和刚刚那个女孩就这么对上眼了吧?

    这是一见钟情?

    一会等宋准走了,张国端跟着进到平安屋里,问,在省电视台有没有关系?

    要是托人,肯定能有关系,但是如果张国端真是为了刚才邂逅的那个女孩的话,平安觉得还是不要多事,就摇头,说没有。

    张国端一脸的失望,这时门外有人叫张国端的名字,张国端一听,眼睛一亮,拉开门就叫:“我在这!”

    门外的是半个月没见的萧育明。

    平安骤然心里升起了一种替张国端惋惜的情绪,果然,在他走出去和萧育明打招呼的时候,张国端已经在问萧育明在省电视台认识人不认识了。

    萧育明根本就不问张国端要干嘛,就说认识,张国端高兴的说:“我一个朋友,大四的,能歌善舞,曾参加过咱们省的选美大赛,进入了前十名后自动退出,原因是不想被潜规则。”

    “她想到省电视台工作,可没关系,连去实习的机会都没有。你要是认识人,帮个忙。”

    萧育明听了就拿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平安听萧育明的称呼,电话那边是*电视台一位副台长。

    萧育明说请对方晚上吃饭,对方答应了,挂了电话萧育明给张国端说,电视台那位副台长是自己的同学,肯定给面子。

    张国端非常高兴,嘴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时宋准从屋里出来,问有什么好事?

    萧育明说晚上请你吃饭!

    宋准听了又是乐呵呵的笑,一巴掌拍在平安的肩膀上,说:“这下好,我那顿饭钱能省了。”

    平安本不想去的,可这下宋准这么一掺和,不去都不行了,再看着张国端兴高采烈的脸,心说张国端啊张国端,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晚注定了就是一个难以圆满的聚会。

    那个白天和张国端偶遇的女孩叫张丹,张国端所作所为还真是为了她。

    张国端的确对外型秀美靓丽的张丹一见钟情。

    平安不知道该说什么,情感这种东西,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因此在连同萧育明在内的十几个人的聚餐过程中,他除了和一直表现的很开心的宋准说话之外,基本就是冷眼旁观的。

    萧育明一共叫了有九个人,除了那个电视台的副台长外,其余的都是省里某个部门的负责人,按说,这样的场合平安应该求之不得,有心接近一下,今后办事方便。

    但是他想了又想,还是算了,这些人都是冲萧育明而来,自己非要搭一把火凑上去,没什么意思。

    再有,张国端和张丹之间肯定不会有结果的,他们今后如果有什么龌龊,自己今晚要是对这些人亲热,会被张国端看扁的。

    最最重要的一点,平安觉得今晚萧育明叫来的人,都不可交。

    吃饭的环境很好,一张大桌子,大家团团而坐,除了张丹这个漂亮的女子之外,还有一个妆画得估计她妈都认不出来她的女人,听介绍是什么企业的副总,平安想这女的可能属于公关经理之类的专门“公关”男人的一个“副总”。

    吃饭的时候,这些被萧育明请来的都是三十岁以上的男人们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一个个指手划脚的指挥方遒,很有些风云于我手变幻莫测的架势,喝了酒之后,一个个又都像是从黄色故事会里跑出来的文字大王,比看谁讲的黄色段子更荤更下流,颇有些语不惊人死不休。

    平安嘴吃着饭,耳朵里听着,心里只当是自己今晚进到了神经病医院里,遇到了神经病人在开会,探讨看谁比谁更神经。

    吃完了饭,服务员一收拾,整个雅间变成了歌舞厅,酒水瓜果摆满了整个的桌子,宋准一马当先,抢了话筒就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现)的唱上了。

    音乐一响起的时候,张丹就被那个大肚子腆腆的电视台副台长给拉到了包间中央开始跳舞,这个副台长将张丹搂的很紧,张丹一脸欢笑,平安瞄了一眼张国端,发现张国端面无表情,眼神直愣愣的盯着张丹的舞姿,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准的一曲卡朋特没唱完,有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过去要抢宋准的话筒,还要搂她的肩和她合唱,宋准当时就大声的叫了一下,声音非常刺耳,屋里人顿时都愣了,连被副台长抱着正在跳舞说话的张丹都吓了一跳。

    萧育明正和那个妆画得很浓的女人说话,不由的问宋准怎么了,宋准脸色难看的说了一声:“我肚子疼。”

    平安差点将嘴里的饮料给喷了出来。

    宋准说着将话筒递给那个比自己矮一点的男人,说:“你唱吧,我不行了,”而后对着平安说:“你能不能陪我回去?”

    平安求之不得,当下就和萧育明几个告别,没想到张国端也跟着出来了,平安刚开始以为张国端是送自己两个,可是张国端一直的跟着上了车,宋准有些纳闷的问:“你干嘛呀?你女朋友不是还在里面吗?你也肚子疼?”

    张国端默不吭声。

    那晚之后,平安见到那个大四的美女张丹来找过张国端两次,但是张国端拒绝跟张丹说一句话,神色冷漠的离开,不过张国端走后,张丹总是会去敲萧育明的门。

    看来,张丹并没有将张国端对自己的态度放在心上。

    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这莫名其妙的邂逅和莫名其妙开始又结束的恋情就此为止。这件事平安以为就过去了,起码他知道了,张国端虽然好冲动,但并不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也不是一个没有血性的人。

    但是过了一段后,张丹固执的找到了张国端,将他堵在了屋里,进去之后将门关上。停了一会,平安听到张国端在屋里声音很大的骂张丹不要脸,还说什么孩子之类的话。

    张丹的声音也很大,一点不怕被人听到,她说:“我以为萧育明和你一样是个正派的人,你说不管就不管了,是你将我送到他怀里去的。”

    “操他妈的正派!我送你去!你求我让我给你找人去电视台,我让你脱裤子上他的床?”

    平安不想听张丹和张国端吵架,可是声音偏偏就传到隔壁屋里。

    张丹:“他马上就要当县长了,这时候不好出面,让我跟你一起去。”

    张国端:“他让我跟你一起去,我就会去?”

    张丹:“张哥,不要怪他,我是自愿的。你走一趟好不好……我真的害怕……他身不由己,要不他就过来了。”

    “身不由己?萧育明他哪点儿好?”张国端吼叫道:“一张脸跟柿子饼一样,什么他妈的博士,掏钱买来的!满嘴鸡baji巴,又肥又胖,目中无人,他要不是有那个职务,你在路上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你和他上床不嫌恶心吗?”

    “可我感觉他爱我,他说和我在一起是他最幸福的时光。我能感觉得到,他是真爱还是虚情假意。对我而言,男人的年龄、外貌不是问题,只有感情,唯有感情。”

    “什么感情,我看是他的钱和权力换回了你的感情吧?我对你一见钟情!你对他一见钟情?我操他妈的一见钟情!”

    接下来隔壁的说话声音小了,也不知道两人在隔壁做什么,再等一会,就是锁门声和张丹张国端下楼的声音。

    张国端陪着张丹去打胎了。

    张丹和萧育明有了孩子让张国端去医院陪着堕胎与平安半毛钱关系没有,不过下午平安还是觉得在楼里有点闷。他到了楼下,毫无目的的乱走,在一棵银杏树下站住,而后坐在了路边的台阶上。

    过了一会,宋准不知道从哪过来,张嘴就问平安:“喂,学法律的,问你个问题,你说,卖东西是合法的,zuoai是合法的,为什么出售zuoai就是违法的?”

    平安定定的看着这个似乎毫无心机的大个子女孩,有些无言以对。

    “你别不说话啊,我问你,男的和女的之间要是发生关系,如果不给钱,白送,就是合法的,可是明码标价出售就是违法的,这是为什么?”

    平安还是不说话,宋准又问:“我就是想不通啊,譬如说你打仗的时候将人给弄死了,你打死的人越多你就越能成为英雄,还能得到奖章和荣誉,可是你要在社会里给别人以**和快乐反而就会受到警察的追捕,甚至会被投放进监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平安好大一会说:“你的问题需要教授级别的人才能回答,我不知道。”

    宋准:“那我看你一天老是给张国端解答法律问题呀。”

    平安点点头,承认说:“是,我话多了。其实我什么都不懂。”

第145章终结者

    在张国端陪着张丹去医院做人流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张国端基本没怎么和平安聊过天。www.uu234.net

    后来平安忽然有一天发现,秦珊珊总是往张国端的房间里跑,一进去就是大半天。

    这个楼里的人,不管男女都不是省油的灯,不管是秦珊珊,还是宋准,平安对张国端和他师妹秦珊珊的接触,持保留意见态度。

    有一天晚上,也是将近十二点,平安的门被敲响了,张国端还是提着几瓶啤酒进来,满身酒气,平安以为他和秦珊珊之间的接触又以失败告终,可没想到张国端张口说:“我导师从萧育明那个丰谷县,前前后后的以课题费的名义在财政上拿走了至少五十万。”

    张国端这又是怎么了?干嘛连这种话都往外说?

    “你知道吗?我这一段查了一下,咱们学校公共管理学院是在职人员混取文凭比例最高的地方,也是培养官员、企业家最多的地方。”

    “我问过一个老师,说学校怎么就不管管?老师很奇怪,觉得我在大惊小怪,反问我这些在职人员和企业家读博士研究生就是个名义,混文凭的,这些人怎么可能来上课?他们只要交钱就行了。”

    “我查了一下,这些人的学费,从一万到三十万,都有。”

    平安说张国端:“有些学院活动经费来源渠道不如学校多,就想方设法靠发文凭收取学费,所以造成了各学院招收在职、企业家学生的冲劲比学校大得多。但同时你也应该看到学校阻止起来也困难。原因是多方面的。”

    张国端反驳:“什么是多方面的?咱们学校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博士生都是在职的,可像你一样来学校认真学习的有几个?有人就是混证好多在位置上干几年,难道真是为了学习?”

    “教育是最廉价的国防。学校办成了企业,教育还能成为教育?”

    平安不想和张国端讨论这个话题,问起了别的:“国端,我多句嘴,问一下,你和秦珊珊,是不是谈上了?”

    张国端抬起头,眼睛有些发红的看着平安,点头笑说:“是啊。”

    平安斟字酌句的说:“秦珊珊,是萧育明的表妹……”

    “对,萧育明那家伙是个人渣,不过他表妹还是可以的。学习不好,想上进……不管怎么说,她一个女的,我只要她的感情就行,话说,谁从小到大考试还没做过弊啊……”

    张国端说着呵呵的笑了起来:“她主动的,她说她喜欢我。”

    平安无语了。

    张国端曾经给平安说过他人生的历次爱情经历,从大学开始直到硕士研究生,再到博士生,他追求过的女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正儿八经谈了几天恋爱的只有一个,就是本科的初恋,但是他和那个女的只牵了几次手,亲了几次嘴,对方就嫌他无趣,两人很快就分道扬镳。

    经过了张丹的那件事后,张国端还给平安和宋准发过誓,说这辈子都不会在校园里找女朋友的,这下萧育明的表妹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他就迷失了自我。

    有时候想想,张国端也不是没有一点警觉,而是他太渴望女性的爱情了,他虽然对秦珊珊持怀疑态度,但是也欲罢不能。

    状元新村搬迁完毕后的一段时间,平安非常的忙碌,有相当长一段都没有去学校,这天他在乡里忽然接到了张国端的电话,说自己在丰谷县医院,看平安能不能来一下?

    “你在丰谷县医院?”

    张国端叹口气说:“别问了,来了再说。”

    平安赶到丰谷县医院,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张国端。

    张国端的头被包扎着,脸上看起来有些肿,没等平安问,他自己开口说:“我去找了萧育明,在他的办公室被别人打了。”

    “啊?”平安有些不能置信。

    “张丹给我打电话,说拜托我和萧育明谈谈,请萧育明不要再纠缠她了。张丹说她和萧育明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萧育明要是再去找她,她就去举报萧育明。”

    “张丹给你打电话?她和萧育明分开了?她要举报萧育明?”平安疑惑不解。

    “萧育明给张丹在省里买了一套房,还买了一辆宝马车,但是他们之间已经完了。张丹说她好不容易进到电视台,不想因为和萧育明的关系纠缠不清,这样一辈子都混在萧育明身上。她说自己老提心吊胆的,当时太傻了,被萧育明骗了。”

    平安忍不住说张国端:“张丹那么大一个人,那么容易就被萧育明骗?即便被骗,骗就骗了,这会给你打电话让你为她出头?你真是她哥哥还是她真的对你一见钟情了?张丹都为你做了什么?你值得吗?”

    张国端眼睑低垂,说:“我,还是喜欢张丹。”

    平安不由的气闷:“你喜欢一个人能不能具体点?你喜欢她什么?一个虚幻的影子?爱情不是你说几句喜欢对她表白一下就可以万事大吉的。再说,你将秦珊珊放在哪里了?”

    张国端说:“我和秦珊珊,已经分开了。”

    平安一口气被憋着,长长的呼出之后还没说话,张国端又说:“秦珊珊说,她是听了萧育明的话,来接近我的。”

    “你说什么?”平安越发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萧育明让秦珊珊接近你?谈恋爱还要听谁说?”

    张国端:“秦珊珊说萧育明想和我搞好关系,毕竟都是一个导师,在一起学习,是师兄弟。”

    平安恼火了:“感情还有指派的!你需要被怜悯吗?秦珊珊是个孩子?你们是在玩小孩的过家家?秦珊珊听萧育明的将自己当礼物送给你?”

    “……你说的对,反正我听到秦珊珊那么说,我头都炸了,刚好,张丹的电话也打了过来,我就怒冲冲的来丰谷找萧育明了。”

    “我到了丰谷县,说是萧育明的师兄,进到萧育明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他和两个人正在说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当时就蹦了起来要打萧育明,萧育明就跑,我就追,结果被他屋里的一个人用烟灰缸给打了头,醒来,就在这里了。”

    “那萧育明呢?”平安听到烟灰缸砸头迟疑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做的那几个梦,问:“他将你送来的?”

    “不是,不过他后来来看我了,我住院的钱都是他出的。我说我要举报他在外包养情妇、作风不正。萧育明说我说的这些都是捕风捉影,我又没有将他抓奸在床,他不认,我怎么举证?”

    “我想想也对,写论文还有个论据、论点什么的,举报萧育明没有论据,也没有什么照片录像什么的,就是废话。”

    “萧育明给我说了很多,他说我这么大了,还很幼稚,他在丰谷是什么人,和我同门师兄弟,私交还不错,我竟然追到县里打他,简直反了天了。要不是看在师兄弟面子上,将我判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我说萧育明,像你这种人贪污腐化,还读什么博士,完全是斯文败类,祸国殃民!萧育明说我没资格说他,说我读书读傻了,要不是高校堕落,像他那种人能进去吗?他还问我知道这个学校里像他这样的有多少个?就他知道的,二三十个!难道是正儿八经考进来读书的?”

    “还有,他说让我去问问导师,从丰谷县里拿走了多少钱?那些钱,真是因为导师作出的贡献吗?谁不清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国端沉默了一会,说:“萧育明让我安心养病,他还要去省里开会,等我好了,他再和我长谈。”

    张国端在丰谷住了几天的院,后来平安再去看他,帮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张国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独自回了省城。

    过了一个礼拜之后,宋准有一天晚上,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忽然给平安打电话,语气十分惊慌:“平安!张国端杀人了!”

    平安刚刚躺下,还没睡着,连忙的问:“张国端杀谁了?”

    宋准急促的说:“张国端将萧育明给杀了!当着我的面杀的!”

    萧育明是被张国端从八楼的窗户推下去摔死的。

    宋准后来在平安赶到学校后,给平安详细的说了那晚上出事的过程。

    宋准当天晚上和几个要出国的同学聚会,回来的有些晚,她坐电梯到了八楼,一出电梯的门,就看到张国端正蹑手蹑脚的往萧育明的房间门口去。

    宋准当时还感到好笑,也准备悄悄的过去,在张国端后面吓他一跳的,没想到张国端的肩头一使劲,萧育明反锁着的门哗啦一声开了。

    宋准完全没想到瘦小的张国端当时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张国端撞开了萧育明的门,宋准已经跟了过去,她看到萧育明的屋里灯光亮的通明,萧育明和秦珊珊光着身子在床上正折腾。

    宋准正在错愕,张国端嘴里发出了一种类似于猿猴或者野狼似的咆哮张国端听到萧育明房间有动静,想来抓奸的,但他也没想到和萧育明竟然和自己的表妹秦珊珊滚在一起。

    等张国端从兜里掏出一只照相机对着**的萧育明和秦珊珊,正要按动快门,反应神速的萧育明已经从床上蹦了起来,飞速上前一拳击在张国端的头上。

    张国端还没有完全倒在地上,萧育明已经抢走了张国端手里的相机,并将里面的底片全部给拉扯了出来。

    与此同时,萧育明对着惊慌失措的秦珊珊低声说:“还不快走!”

    秦珊珊立即光溜溜的抱起自己的衣物窜回到了她自己房间秦珊珊的房门根本就没有锁。

    宋准这时已经傻了,她木木呆呆的站在萧育明的门外,看着萧育明和张国端以及秦珊珊三个各忙各的,而后再看着萧育明穿好了衣服,张国端捂着已经流血的头站了起来。

    张国端的头之前刚被烟灰缸砸过,这下被萧育明一打,伤口又开了,萧育明穿好了衣服低声骂张国端:“傻子!你就是个傻子!”

    张国端捂着流血的部位看看萧育明,对着门口的宋准吼叫:“报警!报警!萧育明,你这个臭流氓,我日你祖宗!”

    “别报警!”萧育明对着宋准说:“你先去看看秦珊珊,我给张国端谈。”

    宋准机械的答应了一下,就要走,又站住了,萧育明看了一眼,对宋准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秦珊珊不是表亲。我俩没有亲戚关系。”

    张国端愣愣的看着萧育明,他失魂落魄的往外面走,经过宋准的时候,眼神空洞,浑身打着哆嗦。

    宋准往后退了两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育明穿好了衣服,从屋里出来,看看八楼别的房间没人出来观看,就到了张国端身后,拉着张国端说:“你去哪?回屋我跟你谈。”

    张国端恍若未闻,萧育明说:“张国端,你冷静点!”

    这时秦珊珊的门自动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秦珊珊回去惊慌,门没有关住,张国端看到秦珊珊正在里面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但是着急,衣服就是穿不整齐。

    张国端还一直走,萧育明怒了,大声的说:“你这样有意思吗?”

    萧育明说着不理张国端了,往前走了几步,将刚刚从张国端手里抢的相机和底片往垃圾通道里扔。

    张国端这时是背对着宋准的,她看不清张国端的表情,只听张国端忽然喊了一声,像是猩猩那样的将双臂撑到头顶,两手握拳,大声叫着冲着萧育明的背身就冲了过去。

    瘦小的张国端这时再次爆发出了和他身体不相符的力量,他一直将萧育明推到了走廊的末端,将萧育明的头撞到了玻璃窗上。

    “哗啦”一声,萧育明的脸被玻璃划破了,他背着手想抓身后的张国端,张国端又是怪叫一声,一只手往下,从萧育明的裤裆里伸过去,使劲一抓,萧育明立即就发出了刺耳的惨叫声,而后张国端将另一只手按在萧育明的脖子上,就这么一按,一抬,萧育明就从窗户里蹿了出去,歇斯底里叫着从八楼掉了下去。

    “秦珊珊吓尿了,”宋准直到这时想起当时的情况还惊魂未定,给平安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人被吓尿过。”

    秦珊珊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张国端将萧育明从楼上给扔了下去,她当时就昏了,瘫倒在地,身下一会就是湿湿的。

    平安回到学校的时候,省大贴出了公告,开始清退二百八十六名未能按期完成学业、长期旷课的研究生,这些硕士生、博士生中有自筹、非定向、定向、委托培养等多类学生,其中定向和委培的占一多半,另外,拟退名单中还有一名某体坛冠军和一位一线明星。

    宋准说,这是张国端向上面举报的结果。

    平安没有能进到博士楼里,因为那个区域被警察给封锁了,有几辆警车闪着警灯停在那里。宋准说,是警方带张国端来指认现场了。

    警戒线外,众多的男女博士们站在线外伸头张望,还有学校的各年级学生,他们每张脸都充满着好奇,也想多看一眼张国端,看看这个张国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但是他们失望了,个头不高其貌不扬的张国端一点不像个穷凶极恶的杀人魔头,起码和电视电影上那些坏人不一样,因此有同学说“就这啊,没什么好看的嘛”,就离开了。

    张国端戴着手铐脚镣,走动的时候哗啦哗啦地响,他面无表情。有个警察站在他前方拍照,让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地方伸手指萧育明坠楼的地方。

    张国端动作机械,像是行尸走肉一样。

    宋准情不自禁的抓紧了平安的手,力气大的像要将平安的指头给掰坏。

    再后来,宋准问平安张国端怎么就会去杀人呢?值得吗?

    平安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你都活了几千年了,你是从宋朝穿越来的,懂得比我多,干嘛总是问我?你自己应该有答案,因为这种事情,不需要用专业的知识去做判断。

    宋准想了想说:“好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坏的?就是从他觉的不公平的那一刻起。”

第146章二愣子(一)

    原来都说赵长顺要被调离,去坡口人大任职的,但是刘茂林和苗书林出事后,乡里相关人员做了调整,赵长顺被按兵不动,还是乡长。顶 点 X 23 U S

    状元新村搬迁工作基本已经尾声,前一段县里呼声很高的在状元村后面修建水库发电站的事情也有了眉目,这样就牵扯到了很多的问题,涉及到了方方面面。

    东凡乡本来有石灰石矿,在和坡口乡交界的地方原来还有一家国有的水泥厂,曾经产值都很好,后来因为经营不善等原因面临倒闭,近来县里把厂子和周边矿山拿去招商,以十分优惠的条件招来了一位香港苗姓商人。

    有钱好办事,这位港商投入巨资改建工厂,扩大生产规模,同时扩建道路,供大型运输车辆出入。除现有厂子矿山,这位苗老板还准备在东凡乡办化肥厂、石材厂,搞出一个工业开发区。

    县里对财大气粗的苗老板非常看重,杨得志那一段时间就一直的在跑来跑去,负责联络接待工作。

    和俞洁的关系已经这样,但是她就是不同意和结婚,平安问她为什么,俞洁却避而不答,这让平安想不明白。

    秋收冬藏。东凡的冬季已经来临,满眼都是萧瑟,杨得志不在乡里,他给平安打了电话,接完电话,平安去了赵长顺那里。

    赵长顺的办公室门上挂了厚厚的棉门帘,进出的时候要用一些力气,搞的人都说进赵乡长的门还得锻炼身体,不然没力气进不来也出不去。

    平安又给赵长顺带了几条烟,赵长顺将烟收好说:“乡里要落实县里的指示,划几块地方给苗老板办厂用,这个工作,交给你去办。”

    “从建厂之后的产值和税收而言,当然是好事,但是征地工作很麻烦,困难很大,”平安提起屋里炉子上的水壶,给赵长顺水杯续了水,说:“县里给出的政策是零地价,状元村那一块的地基本都是无偿划给的,虽然主要要是荒坡,但涉及到了农用田,工作真是不好做的。”

    赵长顺笑:“是硬骨头,所以才让你去。得志同志说,你在状元村挂点嘛,有便利条件。”

    平安笑笑没吭声,赵长顺接着说:“不过,那些地也基本就是白送给人家客商了,但对于状元村的村民还是需要补偿的,苗大老板不出这笔钱,咱们就得背包袱。”

    “这个包袱不小,”平安低着头闷闷的:“关键县里有钱给大家伙吗?没有。只能是少给一点是一点,状元村的人要是得不到预期的补偿,我看又要闹。”

    “所以工作才让你去做,不然,你以为香菇办就那么容易不去了?”赵长顺的话里不无揶揄,但是平安知道赵长顺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因为亲密在调侃,说:“除了说服劝导,我看在一定时候还得用特殊手段。看来,我还真就是得做东凡的二愣子了。”

    “我也当过二愣子,但是没你当的出色,”赵长顺喝了口水说:“咱们基层干部,整天干的就是这种得罪人又不讨好的屁事,有了好处功劳没你的份,出了错,呵呵。”

    平安想想,问:“乡长有经验给我传授点,省的我两眼乌黑。”

    赵长顺:“苗老板是县里的贵客,贵客需要照顾,村民也得照顾,贵客照顾不好,县里拿我们是问,村民照顾不好,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我哪有什么经验,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熬到现在的,你呀,需要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平安听了,手在炉子上捂着,皱眉说:“大冬天的,石头不是那么好摸的。冻手呢。我还是觉得,县里应该给村里村民拨钱,提高补偿标准,能多要点是一点,家里有粮心里不慌,我到了村里也好说话。”

    但是县里没钱可给。平安跑了一次,见到了唐高增,唐高增说县里哪有钱给你,有的话还能用“零地价”这个便利条件招客商?

    唐高增说:“大家要共度艰难嘛,你多发挥主观能动性,将工作搞好。”

    平安作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唐主任,我这个媳妇不好干呢。”

    唐高增笑了:“不好干?不好干你就成了咱们县最年轻的乡镇副书ji了?好干了我是不是要将位置让给你呢?”

    平安也笑:“我要来县里,那您准就是坐堂的了。这样的安排我绝对服从。”

    坐堂的意思就是当县长。

    和唐高增说笑几句,但是钱还是没有一分,唐高增说了,这是县里领导的意思。

    平安决定找那个港商苗老板。

    这个苗老板叫苗子峰,年龄不过四十,身体瘦脸乌黑,个头矮小,平安一见,以为这人之前是煤矿里下矿挖煤的,不知怎么竟然是财大气粗的老板了。

    但苗子峰十分精明,而且十分的难说话,凭感觉,平安觉得这个苗子峰没将自己看在眼里,毕竟,自己年轻,还是东凡乡的副职,苗子峰这一段在留县见到的都是主要领导,杨得志都没有插话的份,自己在他眼里没存在感,很正常。

    不管他怎么看自己,该说的该做的,自己一点都不能拉下,反正一切都是靠努力争取的,不试一下,一点机会都没有。

    “苗老板,咱们县里和您说的是零地价,这是县里的政策,足显我们的诚意。不过有一点,按照惯例,地上种植的庄稼作物,以及果木这些经济作物,您还是要给一点补偿费的,这个叫‘青苗费’。”

    苗子峰直视平安的眼睛,用有些蹩脚的普通话说:“地我看过,没有什么树木果林嘛,你说是不是啊?这个是不存在的呀。”

    不知道所有的老板是不是都配备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女秘书,苗子峰的女秘书同李国忠的那些众多更换频繁的女秘书一样,都长得十分的性感。

    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平安想想着干瘦乌黑的苗子峰压着这个雪白丰满的女秘书那个黑白配的样子,说:“果木林不是没有,只是长势矮小,但有些果木确实已经开始挂枝结果了,我吃过那些果子,味道还不错,当然产量这会还不大,不过未来可期。但是我要说的是,对农民而言,一分一厘也是钱,本来就是从土地里起早贪黑的刨钱的,现在那些地给了苗老板干大企业,他们那些一分一厘就没有了。”

    “我们这有句话叫蚊子再小也是肉,现在果树结果没几个,不代表今后就不能多结果,因此,我希望苗老板能多给点钱,让农民们得到一些适当的补偿,不能让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再有一点,那些地没果树的地方,可都是种植有冬小麦和青菜一些作物的,青苗费还是要给一些的,于情于理,这都说得过去。”

    “我是要依照和你们县里的协议走的。我很高兴和你见面,我还有事,咱们今天就这样吧。”

    苗子峰干净利落的说着话就端茶送客,那个女秘书站了起来,平安心说我走了你好和女秘书好好干?

    那你们就干吧。

    平安没回到乡里,杨得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要你做状元村的人工作,你怎么跑到苗老板那里去了?”

    “状元村的人什么样咱们乡里的人都知道,没给一分钱就想占地,那行不通的,”平安解释着:“乡里将工作交给了我,我总得想法子往下落实,我这两手空空的往状元村一站,不被骂出来才怪。”

    杨得志不耐烦的说:“你总有说法。不过别说了,不要节外生枝,县里的电话都打过来了,要我们乡坚决按照苗老板的条件办,具体的你要负责,去给状元村的人工作做到。就这。”

    只给君子看门,不给小人当家,和杨得志说话总是那么的费劲。平安拗劲上来了,想想,我还不回去了呢,我刚走苗子峰这个挖煤的就给我领导打电话,从上到下压我?我就不吃你这套。

    于是他重新掉头,打了个回马枪,再去县里找苗子峰。

    苗子峰对平安二次来访有些惊讶,平安觉得他和他的女秘书似乎就是才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了,于是一脸诚恳的又将前面说过的话重述了一遍,还说了更具体的一些细节,解释是自己刚刚没想到,请苗老板见谅,更是希望苗老板能体恤农民的苦和自己工作的难。

    苗子峰皱眉了,他注视了平安一会,说这个问题已经没再谈的必要,不过,你这个朋友,我还是要交的。

    在苗子峰那里又胡扯了半个小时,平安再次的被端茶送客了。

    平安离开了县里,去了状元村。

    状元村人基本都从山坳下搬迁了上来,新房子看起来就是美观,平安到了苗蒲禄家里,喝了一顿酒,而后才回到乡上。

    苗刚强和苗江伟出事后,平安一力举荐苗蒲禄当状元村支书的,但是杨得志点了苗春燕,最后苗蒲禄只当了村委主任。

    在没有绝对的力量时,说的话不顶用的居多。

    这夜开始起,东凡乃至留县都下了一场大雪,雪花飘飘摇摇的好几天没有停止的意思,因为到了年底,在乡里每天都是学习和整材料,平安想想,就去了状元村,这样一来能躲开杨得志对自己犹如念经一样的督促,二来也可以托词就是去状元村做工作让大家接受苗子峰的条件了。

    到了村里,平安了解到老村下面还有些五保户老人在那个已经快给拆完的敬老院里,问苗蒲禄怎么还不给安排,要是出事可不得了。

    苗蒲禄诉苦:“我是打算开春在上面盖新的养老院的,那会苗刚强这家伙将大家都害惨了,这会说村里修什么,没人信,几乎一致反对,我也没法。那几个老头老太太,到上面住到谁家都不行,我能怎么办?”

    平安知道苗蒲禄老实本分,没有苗刚强花花肠子多,但是这时不能出事,快过春节,出事就麻烦了,说:“苗刚强那会不是将一块宅基地卖给了那个搞赌场的?那房子盖了一半,虽然没有外粉,也没有安装窗户,但是住人还是没问题的,这么冷,还是将老人们接上来的好。”

    苗蒲禄想想,也是,于是立马找人去办,这样在当天冒着大雪将老村子里那些鳏寡的老人全都接了上来。

    这房子连院墙都没有,紧急临时按了玻璃窗,用大片的塑料纸再一糊,找来了木板钉了门扇,挂上了棉门帘,给每间屋里都烧了煤炉通了烟囱,老人们分男女集体住宿,倒是也暖和。

    果然,第二天各乡镇就传来有房屋被大雪压塌出事的消息,还有学校的校舍坍塌的,东凡乡有些村也出了事,唯独状元村行动的早,一点事没有。

    接下来全县都进入到自查自纠阶段,全力防雪灾,王经伦要求不能再出事,哪个乡镇出事,追究哪个乡镇的责任人。

    只要杀一只鸡,所有的猴子都会胆怯。

第147章二愣子(二)

    关于做村民征地工作的事情就一直的挂着。m.www.uu234.net到了腊月二十七,王经伦打电话问杨得志东凡乡的事情办到哪种程度了,杨得志回答工作一直在做,但是困难重重。

    王经伦在电话里将杨得志训斥一通,给杨得志说了一个期限,要他务必在期限内解决问题。

    杨得志挂了电话,将平安叫了过来。

    杨得志将县里领导的意思转达,问平安怎么说?

    “我已经很努力了,工作实在没法做,谁都不愿意将自己家的地白白的扔了,”平安一脸的郁闷,心说你自己下去就知道有多难说话了,曾经让状元村的人从山坳下面搬到上面,给钱都闹出那么多事,现在不给钱还想热刀子割油,可能不可能?

    “我已经劝了再劝,还对苗蒲禄说,工作再做不通,就免了他,可苗蒲禄说活剐了他他都办不到,他说自己要那样,今后在村里能被骂死,还说一分钱不赔,让状元村的人今后吃什么?”

    杨得志坐着,用手掠了一下自己已经没几根的头发,平安说:“要不,你亲自去看看?”

    杨得志沉默了,状元村人的难缠,他不是没领教过,要不能让平安冲在前面?

    过完年之后,状元村的征地还是没有动静,苗子峰认为留县没有和自己合作的诚意,放话要撤资走人,平安心说净鸡ba胡扯,干打雷不下雨,你要真走,前期的投资不就打了水漂?说狠话不知道让谁听。

    但是县里的领导就觉得苗子峰说的是真的,他们认为东凡乡工作不力,杨得志的态度非常有问题,又将杨得志训斥一通。

    杨得志觉得自己冤枉,跑到县里找王经伦诉苦,完了之后回来又将平安训了一顿,扬言平安再不将状元村的人事情说好,那今年可就真是轮到东凡去坡口香菇办轮值了。

    平安这个年过的并不顺心。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乡里很多人都给平安介绍对象的。可俞洁现在为之服务的那位电力“花木兰”一直独身,快五十岁还没有结婚,俞洁暗示她要学习花木兰,不光从事业上学习,生活中也要学习。

    平安一度的开始怀疑自己的情感起来。

    但是要说俞洁不喜欢自己,那她作为女人的第一次都给了自己,从传统的观念来讲,怎么才算是一个女人真的爱上一个男人呢?难道俞洁这还不算爱自己?

    那么爱归爱,可她不结婚,自己怎么办?也不结婚?

    有些事情想起来根本没有答案,想得多还头疼。

    过完年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平安的主要精力还是在状元村那边。有些时候明知道做一件事没结果却不得不去做,实在是比较痛苦,那就扯皮扯皮再扯皮,反正扯皮也就是工作。

    人的难,有时候不在遥远,而在于身边的具体点点滴滴事件里。

    县里在两会召开之前,提出了一个五五七八规划工程,具体就是在五年内于县城建设五条三纵两横的千米的商贸大道,七个亿元乡镇,新建和改建八个亿元产值大型企业。

    这个口号提的很响亮,但事实上留县大面积都是以农业为主,工业的产值非常有限,县里这样的号召只能是一种美好的设想,再说县城人口本身就不多,建设五条千米商贸大道这有可能,无非砸钱,但是建成后开门哪有那么多人去商铺购买产品?

    那就是空城。

    更何况,城建拆迁重建资金更是难以落实,而在留县这样一个小县城建八个亿元企业,更是难上加难。

    傅莹花到留县的时间不长,一直低调沉稳,尽管这样,这次她还是和王经伦有了分歧,她认为五五七八工程在留县实施,有相当的困难,她个人认为并希望在人大通过五五七八计划前,要找专家权威充分论证,否则留县除了热情之外,余留的就是对专业论证的无知和盲目,这比较危险,也应该被避免。

    王经伦则强调,改革是要有勇气要有决心的,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资金不足,可以到省里跑资金,到银行去贷资金,总而言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错过了机会,我们就有愧于时代,有愧于人民的重托。

    而除了傅莹花之外,大多数县里领导都附和了王经伦,认为王经伦提出的五五七八工程是具有战略眼光的,是留县未来五年方向性的发展规划,领导们都表示:专家对规划的论证是可以的,局部的细节在专家指导下也是可以进行调整的,但整体的发展框架不应该有什么变动。

    会议开完,各项工作具体落实,由上而下,到了平安这里,就是实实在在尽快的让状元新村必须无条件完成县里的征地工作,否则追究具体责任人的责任。

    这根本就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任务。

    王经伦那会就是要平安留下来当急先锋的。

    时至今日,平安再次的萌生去意,不过这个念头在心里也是徘徊了一下,就消散了。

    到哪不是生活工作呢?

    状元村人的工作根本就不需要去做,只要上面给钱,他们一个个会很高兴的让征地的,本身状元村的土地并不肥沃,种粮食和果林收获的很是若干,谁乐意种?如今对峙无非是要钱要赔偿为今后的生活攒资本而已,但是上面竟然不想出钱,这让具体的工作怎么做?

    难。

    平安觉得自己就是锅上的烙饼,哪一面都被烙的快熟了。

    思来想去,平安决定再次去找苗子峰。

    走?去年苗子峰都嚷闹要走,过了一个春节还是没走。

    这个奸商。

    平安断定苗子峰就不会走,可是县里的领导就是看不出这一点来。

    其实也不是,领导们也许知道苗子峰不会走,但是他们太急于发展了,太想借着苗子峰这个鸡下蛋,太想从而想引来更多的投资者到留县投资了。

    位置不同,思路也就不同。

    平安就认定苗子峰是个奸商,虽说无商不奸,但苗子峰和李国忠是有绝对差别的,起码李国忠这家伙和自己是大学同学,自己知道李国忠的底细,而苗子峰就像是外来的一个和尚,到了留县说我有钱你们给我盖个庙呗,我拿着钱在此弘扬佛法还能发展经济,于是县里就要无偿的给苗子峰这个其貌不扬和尚征地了。

    自己对苗子峰毫无好感,估计苗子峰对自己也是“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因此,平安想最后见一面苗子峰,做最后一搏,成与不成,须得最终努力一下。

    平安准备了好几天,终于瞅准了杨得志代表乡里和苗子峰洽谈,在县里宾馆宴会,于是他不请自到,直接进到了包间里。

    在东凡乡,如今除了杨得志赵长顺就是平安,赵长顺今天没在,平安就是决定当着杨得志的面,充分发扬“二愣子精神”,将有些话说通透,让苗子峰也体验一下自己这个东凡二愣子不是白叫的。

    “刚刚有事路过,听到包间里面苗先生的声音,不请自到,还请海涵,”平安自顾的坐下,和杨得志打了招呼,而后也不等有人招呼自己自顾的说:“苗先生在留县投资,我们双手欢迎,东凡乡人民也欢迎,苗先生在县里其他地方的几个项目都很好,未来可期,赚钱不在话下,不过在东凡的那些,我看最好赶紧停下来,否则真是不好说了。”

    杨得志脸色变了,这会招商是县里的大计,上上下下都关切,都将苗子峰当财神对待,平安进门却泼凉水,这是干什么?拆自己的台?

    “你是不是喝多了?”杨得志想让平安走,平安笑笑:“苗先生办厂当然想要赚钱,但这么搞下去别说在东凡赚钱,弄不好怕是血本无归。

    “你就是喝多了,快去休息!”杨得志又说,还给身边人使眼色让他们拉平安离开。

    苗子峰皱眉,问:“平先生何出此言?”

    平安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苗子峰的酒杯下面一碰,喝了说:“看一个人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尽管有的人讲的都是对的,但对的并不一定就是管用的,并不一定就是有效的,这就像讲吸烟喝酒有害健康一样,当然是对的,对于一个嗜烟者和一个酒鬼来说,当然也是不管用的。”

    “做事要究竟天时地利人和,不知道苗先生是不是也这样想,还有一句话,三天不吃饭,什么事都敢干,你吃饱了,别人没饭吃,你说这人会做什么?”

    “不知道平先生到底想说什么?”苗子峰问。

    “我说的就是状元村。恕我直言,苗先生在留县搞投资,这是大好事,这需要县里和乡里方方面面的重视与支持,但是有了县里和乡里的支持这就够了吗?不,远远不够。”

    “那,还需要什么条件呢?”苗子峰又问。

    “当然是需要当地群众的配合了,”平安很郑重的说:“不管做什么,都是和人打交道,这不挑担子不知重,不走长路不知远,你将厂子办到哪里,就得和当地的老百姓产生交集,就苗先生这些项目而言,你和县里乡里关系好了,可是你和当地的群众关系好了吗?没有啊。”

    “你这事,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握好主次轻重,你以为什么事我们前去一说,人家就听了?那些百姓不是陀螺,我一拨他们就会转,他们不是。你知道去年那会搞搬迁,我们费了多大事吗?事情虽然最后算是解决了,我给你说,那真是跟打一场艰苦卓绝的仗没区别。惨胜!”

    “事情到了今天虽然是表面上平息了,可村民对你们这些投资的商人,那是相当的有意见,为什么?本来他们好好的,日子苦就苦吧,但凑活,图个安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婆孩子热炕头。但你们一来,他们就得搬,鸡犬不宁。说的是为了今后发展能过上好日子,可是农村人那有那么长远的眼光呢?他们只能看到眼下,他们就是觉得就是你们不让他过安省的日子的,心里面已经对你产生了很大的意见。”

    “到了这会,先生你这个项目又占了状元村很大一片的山坡田地,我们县里穷啊,为了让你能在这投资,用了零地价的方式,没让你掏一分钱,白占,可县里面和乡里面能不给村民拿一分钱吗?那不可能,可是你是知道县里没钱的,但是又得给村民钱,钱从何来?”

    “咱们现在就不说钱从哪里来的问题,总归给老百姓的钱很少,绝对是远远低于村民们的要求,那你说,村民有没有意见?对!他们个个愤愤不平,认为简直就是强买强卖,极不公平。”

第148章二愣子(三)

    “一时强弱在于力,万古胜负在于理。www.uu234.net这以往的矛盾到了现在,那是在憋着,可是化解了没有?没有。”

    “我今天给你说实话,交个实底,即便我们将村民的工作做通了,但是随着你的项目日进夜展,状元村人的情绪会越来越糟糕,这就跟河里的水多了要溢出来一样,他们得发泄,还会通过各种方式发泄,我敢断言,苗先生今后在状元村这一块,企业会麻烦丛生,也许今天是道路不通,明天就是围墙倒塌,后天干脆就会和村民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打起来。那时候,我们肯定是会当消防队员的,可是你千里来此只为钱,你这厂子这样,还怎么挣钱?项目还怎么搞?我为你担忧。”

    杨得志早就按捺不住了,打了几次岔都没有打断平安,这会大声说道:“你真是喝多了!赶紧走。”

    平安笑了:“水退石头在,好人说不坏,我说的怎样,苗先生走南闯北的,他自个心里清楚,以势服人口,以理服人心嘛。”

    苗子峰倒是沉吟起来,摆手说:“你这是在吓唬我?这是在‘以势服人口,以理服人心’?”

    “没有!绝对没有,”平安摇头:“我真是没那意思,而是我自己被状元村的那帮子人给搞的烦死了,我从去年到现在,整整几个月啊,就是专门在做他们的工作,可是呢?一点成绩没有,为此,我是受了太多的气,受了太多的委屈,我真是不吐不快啊,但是我还得支持县里的工作啊,就是要支持你的投资啊,因此说来说去的,还是为你着想,为你操心。”

    “有句话叫皇上不惹乞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苗先生能比得上皇上吗?可状元村的人就是乞丐,你是穿鞋的,他们就是光脚的,你惹得起?你可以不将我当回事,不将我今晚说的话当回事,可是你能将自己的企业放在状元村也不当回事吗?你这会是让我们的工作做成了,状元村的人工作真的做通了?你投资,建厂,好,等着收钱见效益吧。”

    苗子峰有些怒了,他不跟平安说,问杨得志:“这到底什么意思?”

    “他说的话不代表我们东凡乡,也代表不了县里!”杨得志大声的说。

    平安立即接着说:“是,我代表了我自己。”

    杨得志已经是忍无可忍了,伸手指着门说:“你出去!”

    平安站了起来,嘿嘿的笑了笑:“矛盾下移,成绩上交,千年一瞬,百年人生,做事做人,时间为证。”

    “我只是让苗先生了解一下情况的严重性,我知道苗先生这会要是走了,县里乡里都受不了,可苗先生更受不了啊,你前期已经投入的资金就会打水漂,这个不要紧,最为可惜的还在今后,咱们状元村这一块有资源,有山有水,县里也有各项举措,一旦开发起来,肯定财源滚滚,苗先生这么有眼光,怎么可能放弃呢?”

    一屋子人全都沉默着,平安走了出去,到了外面,看着漫天星光,猛然觉得自己活得太他妈憋屈了,总是这样被憋着憋着,哪天是个头呢?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还他妈万古愁,眼前的愁都解决不了。工作上的事情解决不了,连老婆都娶不到,消屁啊消。”

    这时有个女人经过,像是宾馆的服务员,对着年轻俊朗的平安笑笑走了过去,拧着的屁股看着十分的诱惑人,平安瞧瞧,猛地想,俞洁说她那会在坡口几乎想死的,那她在快离开时将身体给了自己,是在感谢那些煎熬的日子自己对她的陪伴吗?

    人在最困难的时候往往是最脆弱的,至于这会,因为自己还不让人讨厌,所以她还继续的和自己保持着这种关系?

    她不结婚,只想和自己做情人?

    平安的心情愈加的不好起来。

    俞洁的电话又是打不通了。平安没回东凡,就在宾馆住下了,喝了点酒,可是就是喝不醉,看着窗外的月色,直到快天明,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醒来也不知道是几点,手表不知跌床底下哪里了,手机也没电了,他去洗了脸,清醒了些,打开电视机,一看,是午间新闻时间。

    手机充了一会电,开机一看,许多的未接来电,平安也没理会。

    穿着衣服,想着去哪吃饭,赵长顺的电话打了过来,问:“你在哪?”

    对赵长顺没必要隐瞒,平安如实回答:“在县里。”

    “那你就在那,下午到县府,苗子峰同意了给状元村人征地进行适量的补偿,我一会就到,见了再说。”

    这样?!

    平安看着手机,觉得这世界真是有些神奇。

    有些人,还真是贱,好言好语的听不听,连骂带恐吓的诉半天,他倒是觉得你说的是金玉良言了。

    苗子峰与留县达成了共识,增加了补偿款这一项,平安算是有功,那晚的那场耍无赖的“酒话”与无赖举动被揭过不提。

    两个月后,状元新村的补偿款全部发放完毕,苗子峰的厂子破土动工,市、县相关领导具皆到场,更有大批媒体记者、来宾云集,东凡乡一时盛况空前。

    当天的庆典非常成功,和新建成的状元新村一样让人交相称赞。事后媒体广泛报道,王经伦的画面在报纸和电视中图文并茂,一时间成为本市茶余饭后家家户户的谈资。

    与此同时,赵长顺终于调离东凡乡,到坡口人大任主任职务,平安则成为东凡乡乡长。

    对外人而言,状元村人获得了补偿,县里招商引资完美成功,皆大欢喜,县里领导高兴,平安的职位就水涨船高,他之前是市里德才兼备下乡的基层研究生副乡长,后来是王经伦点名在东凡驻扎的二愣子副书ji,论功行赏,那么从乡镇副职到正职就水到渠成。

    对内而言,傅莹花这次在平安的任用上出了力,说了话,和王经伦反复的讨价还价,一力保荐平安出任乡长职务。

    这中间的原因,平安心知肚明。

    全市的科级干部何其多,平安只是其中一个,但却是本市最年轻的乡长,在级别上算是小有进步,但手中权力则不可同日而语。

    事实上很多的基层干部终其一生也走不到这一步,平安却只用了短短数年有了质的跨越,自己细想,真是恍然如梦。

    ……

    由市里农业委员会的一位科长带队,平安这些人到外省几个农业大县参观考察了大半个月回来了,那位科长催促大家赶紧集合,吃考察团的最后一顿饭,而后考察团就地解散,他也就交了差事。顾建民听着给平安低声说道:“每天二三场,每顿四五两,喝酒干革命,把胃献给dang。”

    顾建民总是能随时随地的脱口而出一些段子,还都很贴切应景,平安笑笑没吭声。

    顾建民那会去了市党校学习,走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不过之后他给平安打过电话,说他那个表弟在县府食堂做饭,人小,不懂事,希望平安能以兄弟的身份照顾他一下。

    平安当然答应,说自己尽量,只是自己也不在县府办了,人小力微,使不上劲。顾建民说毕竟你还在留县嘛,远亲不如近邻,举举手,劳烦一下。

    后来顾建民竟然又给唐高增打了电话,问唐高增能不能帮他一个忙,把他表弟的工作调整一下,转成以工代干?

    唐高增当然立即就拒绝了。

    唐高增对顾建民说,你说的是不可能的,因为党政部门不允许存在以工代干的,这种情况以前就清理过,即使我同意了也没用,关键是人事局办理。再说,现在大学毕业生安排都很困难,全县有几百名毕业生都没着落,如果把你弟弟转成了以工代干,情理上说不过去。

    顾建民对唐高增说的话就不了了之,后来,平安到县里的时候,唐高增给平安谈过顾建民说的这件事。

    唐高增很少言辞上对人刻薄的,但是那会也用了“异想天开、白日做梦、痴心妄想”这几个词语来形容顾建民,可见唐高增内心是有多厌恶他。

    不过顾建民这个人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的,

    顾建民那会和郝志义的老婆李萍萍混在一起,但是李萍萍和郝志义离婚后并没有和顾建民结婚,顾建民当然也没可能和李萍萍结婚,他在市里党校读了几年书,另外混了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顾建民在舞厅跳舞时认识的舞友,在市团委工作。这女的很有一些背景,她的父亲以前是市委副fu记,现在是市zheng协主席,正厅级干部。

    顾建民和这个女人在党校毕业之前就结婚了,婚事很简朴,也没怎么张扬,不过倒是邀请了平安,平安也去参加了顾建民二婚的婚礼。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顾建民很有些从跌倒处爬起来的倔劲,前不久,也就是平安当乡长那会,他也从市里空降到了和东凡相邻的井口乡,并担任了乡长。

    顾建民的那位市团委的妻子没有来过留县,所以,许多人都不知道她的模样,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因此顾建民不再是单身汉了,但是平安知道这不耽误顾建民同志拈花惹草。这叫卷土重来,也叫禀性难移。

    顾建民给平安说完了俏皮话,大声对那个带队的科长说:“大家简单的吃一点就行,这一段领导也很累,同志们也累,归心似箭嘛。”

    那位科长笑着答应了,顾建民又低声给平安说:“能简单吃一点就简单吃一点,反正大家的考察费都交了,咱们少吃一个菜,农委就可以多赚一百多元钱。”

    平安依旧没说话,到了一个酒店后,有个很水灵的女孩子冲着众人笑,一笑还有两个酒窝,问有几位?

    顾建民一马当先,很有气势,仿佛身后的人都是他带来的:“三十多个,有没有地方?”

    “有,请跟我来。”

    大家都坐下后,平安看到顾建民刻意的坐在了靠外面的位置,这样那个女服务员过来过去的,顾建民就能顺利的和她说话,而后顾建民从这个女孩嘴里问出了她叫春燕,顾建民笑说这名字好,春天的燕子,还说自己喜欢春天,也最喜欢春天的燕子。

    叫春燕的人真的太多,状元村的村支书就叫苗春燕,不过那个春燕脸有些黑,屁股有些大,和这个春燕不可同日而语。

    在等着上菜的时候,顾建民带头同大家一起开起春燕的玩笑,这个春燕总是笑笑的不吭声,顾建民眼珠子一转,说:“我们这位兄弟至今还没结婚,你有合适的给介绍一个?”

    春燕看看沉默的平安,笑了笑说:“我这没合适的。”

    “怎么没合适的?我看你就行,你要是乐意,我给你们当介绍人,今天就别端盘子了,跟着他走,准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春燕眼睛眨眨说:“今天就走?我看那位大哥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顾建民马上问:“那你跟我走怎么样?我是个随便的人。”

    春燕摇头:“不知道你随便不随便,不过看起来很是聪明,我太笨了,配不上你。”

第149章有来有往(一)

    顾建民不停的在插诨打科,有人还配合他起哄,一会平安看到隔壁县的一个乡长趁着春燕上菜的时候将手放在春燕的细腰上,春燕像是没察觉,但很自然地将身子一扭,转身走了。www.uu234.net

    吃完了饭要走,顾建民还是纠缠了一下春燕,说甭看我话多,但是说的都是实话,心里存不住事,他,喜欢韬光养晦,肚子里的东西红的绿的都有,还有黑的白的呢,你要是跟了他,生活肯定是五颜六色的。

    大家到了外面,各县接人的车就到了,顾建民是有桑塔纳的,平安从李国忠那儿借的车已经还给了李国忠,他也没让人来接自己,于是顾建民要平安坐自己的车走,平安说自己还要办点事,谢绝了。

    平安主要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和顾建民走的太近,虽然顾建民此时已经算是有了一定的后台资本,但是顾建民当时在留县树立的形象和对他敌视的人,也不少。

    平安上了一辆长途大巴,这车上一看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走走停停,上上下下,平安离开了和自己一样的乡长们以及顾建民,精神放松,不再戒备有人和自己勾心斗角,一会就被摇晃的睡着了。

    在这期间,车上上来几个用易拉罐中奖的招数骗钱的骗子,这几个骗子跟早就上车了几个同伙联手骗了一个老农准备去看病的几千块钱下车溜走了。那个害病的老农以为那个能兑几万块钱的易拉罐一等奖肯定能让他死里逃生,却不知道这样只能使他离死亡更近。

    接下来有几个卖秘鲁币的人上车实行诈骗,但没有得手。秘鲁币是南美洲秘鲁共和国的法定货币,在国内不属于流通货币,银行也不予兑换,这种货币就是废纸,但那一时期用秘鲁币诈骗的人成群结队,上当者也不计其数。

    快到留县的时候,平安被两个做小买卖的商贩吵吵闹闹的吵醒了。这两个小贩说有人偷走了他们身上的五千块钱。

    车上气氛顿时很紧张,同时那位在孙子陪同下去看病的老农在车子驶入留县县境的时候终于醒悟,嚎啕大哭起来,这是因为邻坐的一个业务员模样打扮的人在骗子下车后告诉他,那个特等奖易拉罐盖是假的,其实根本兑换不到钱。

    受骗的老农哭着要跳车,他的孙子也陪着他一起哭得六神无主。开大巴的驾驶员麻木不仁地说:“今天算好的了,路上还没遇上劫匪,不然,全车人就都分文不剩了。”

    这个驾驶员就像一个长年累月屠宰牲口的屠夫,他对所有乘客就像对所有即将挨刀的猪一样表现出死有余辜的冷漠和残忍。

    有个青年是在看不下去了,起身倡导大家给这个老人捐钱,有人质疑问:“刚刚在骗子们行骗的时候,你怎么不敢站出来主持正义,这会你出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和这个老头一起伙同骗钱的?”

    这个青年辩解说:“刚才不站出来不是我没有正义感怕死,而是我不能死,我有儿子,还有老父老母,他们都要我去赡养,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车上人都不吭声了,青年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每人为这位老人捐十块钱吧,不然他连今晚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在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呼吁下,大多数人都掏出了十块钱捐给了老人,有些人不情愿,这个青年就向他们鞠躬,那两个被偷了五千块钱的小贩哭丧着脸没有捐钱,老人哭着说那还能要你们的钱呢?

    平安出门身上带的现钞一般不会超过二百,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一是安全,二是没必要,银行卡倒是有,这下他将那几十块钱零钱全给了老人,而那个司机不愿捐钱。司机说:“我每天跑这条线经常遇到这样的事,如果都捐,我还不破产了。”

    车上有人就怒了:“你们必须捐一百块!你们只知道收钱,对乘客的财产安全一点都不负责任!”

    卖票的妇女问司机怎么办,司机说不要理睬他们,乘客不干了,七嘴八舌的纷纷谴责这种见死不救的行为,大家都跟着起哄,司机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开着车,无可奈何的说:“给他五十块钱,我自认倒霉吧!”

    平安到站下了车,心想这到底是谁倒霉了?

    到了县里,平安胡乱的在路边饭店吃了饭,喝了一壶不知道是放了什么茶叶的茶水,而后去了汽车站,准备搭乘开往东凡乡的班车。

    正在等车,身后站台背面有人叫他,平安绕过去一看,苗蒲禄从一辆单排座小货车驾驶室露出戴着眼镜的脸,笑着说:“老板,东凡,五块!”

    苗蒲禄的车上放着半车厢的大萝卜,平安知道他是来县城卖菜来了,上了车,苗蒲禄说乡长你这次出去的时间可不短啊,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咱们能照搬的先进经验?

    “经验倒是有,不过未必适合咱们这里。”

    苗蒲禄问平安吃过饭了,车子往东凡开,笑:“那些农业先进县人吃不吃萝卜?要的话我给他们送过去质量保证,量大从优。”

    在县里没提出工业兴县和五五七八工程之前,指导的思想是全县学习种植大棚菜,上面认为菜价钱比庄稼价值高七八倍,能提高收入。思路倒是挺好,但是一窝蜂的,全县都种菜,别的县也在种,这样导致了菜多卖不出,销售没渠道,消费不掉,倒是还不如种粮食了。

    平安和苗蒲禄拉着话,知道他早上拉了一车萝卜,给一个饭店送了一些,其余的到了这会才卖出了不到一半,收入是几十块钱,还不够功夫钱和车的油钱。

    一路到了东凡,路上田地里这会正是蔬菜丰收的季节,绿油油煞是好看,但没人收割,原因是卖不出去,各个乡都是如此。

    拐过了河湾,前面堵了车,有个拉茄子的架子车绳索断了,将圆滚滚的茄子骨碌的路上都是,这会正在捡拾。

    很明显的,能看到一个头顶戴花的妇女抱着一个婴儿在大路中间走来走去,还歪着脖子看车辆里面的人,苗蒲禄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平安,平安问:“李笑梅那个孩子的父亲找到是谁了吗?”

    “没有,哪能找到,她见个开车的男人就上车,她爹这会在村里闹着要让村里给李笑梅和那个女婴上低保呢,可是村里不给这婴儿上户口,因为是没结婚证也没生育证,派出所没村里的证明也不管。”

    平安当了副shu记之后,李德才就没有再来闹过,要他为李笑梅“负责”那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平安知道那事的始作俑者和幕后主使是谁,心里在记着,等着在适当的时候加倍的还给他们。

    苗蒲禄将平安送到了乡政府大门口才离开,进到大院里,彭佩然和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不住的说话,但老人不依不饶的,平安没吭声,见到他的人都过来问平乡长回来了。

    彭佩然过来站的离平安最近,平安问:“工作都做到大院里了?”

    彭佩然看着平安笑:“乡长在外面吃了先进县的粮食,人更精神了。”

    这女人说话总是带有别的含义,院里人多平安不接她的话,彭佩然又说:“他缠着我们,非要替他的儿子做结扎手术,乡里不同意,他倒是反将我们训了一通,说我们挫伤了他计划生育的积极性。”

    平安一听笑了起来,眼神不自觉的从彭佩然的胸一直滑到了脚趾头上,心想你怎么结婚几年了还不生育,你那位不会已经积极的响应了计划生育吧?

    彭佩然像是知道平安想什么,又要说话,杨得志从楼里出来了,平安主动笑着迎了过去,杨得志和他问候一声,说:“开个会吧,最近这一段乡里赌博打架的势头有些收不住,还有菜烂在地里都卖不出去了,你回来,正好给大家介绍一下外面的经验。”

    平安知道杨得志想让自己做什么总不直接说,打着开会的名义集体压自己。但其实杨得志想说什么每个人都清楚。看来杨得志同志这政治素养真是有所提高。

    平安第一个进了会场,以行动充分支持响应杨得志的指示。

    人到齐,杨得志宣布开会,会议议题有两个,第一个议题是如何搞好社会治安,杀杀赌博泛滥的风气,第二个是关于菜农种的菜卖不出去,怨气很大,大家集思广益,看看怎么解决。

    关于第二个议题,平安知道这才是这次会议的重心。第一个议题讨论结束后,他立即说道:“我看人多力量大,咱们党委成员全体出动,到外面的大市里去,跑国有蔬菜公司,用最低价格争取让他们来上门收购。”

    平安说着环视屋里一周,继续道:“我在外面看了这一段,人家就是这样干的。”

    众人脸上都做了难,杨得志也默不吭声,平安确定了自己的直觉,知道杨得志就是想将蔬菜销售的事情压到自己肩膀上,让自己往外跑,老不在乡里,乡里就没人和他作对了。

    财政所匡玉这时说:“这又是月中了,马上要发工资,我这东奔西走的,也就解决了咱们全乡百分之六十的数额,杨书ji看这怎么办?”

    怎么办?平安这一段不在家,杨得志能不知道财政问题,这还是给自己看的,没必要在会上说。

    做事难就难在你说的话是具有决策作用还是只能当建议被人听听。平安又率先表态:“我这个月工资不领,给乡里的财政减轻一点负担。”

    杨得志皱眉说:“这也不行,财政在于创收不在于自己缩减,收入多才能有钱,节省和不发工资是两码事。”

    杨得志沉吟了一下,给匡玉说这不还有几天,大家再想想办法。

    两个议题结束,平安说:“我在外这么一段,大家都辛苦了,最近乡里忙,很多人都有些时间没回家了……”

    平安说着问了一下几个人,有的说多半个月,有的说快一个月,还有人说杨shu记都四十多天没回家,他时间最长。

    平安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说:“双抢已经基本结束,我提议咱们乡里的通知分三批休假,第一批优先照顾三十天以上没有回家的人。”

    平安的提议让到会的人一个个露出了笑脸,杨得志开始也跟着笑了几下,然后忽然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立马板着脸又表示了反对。

    平安越发的印证的自己的想法,对着杨得志笑:“你要是再不回去,夫人闹离婚,我们大家可不能负责。”

第150章有来有往(二)

    平安这么一点火,众人都笑着让杨得志接受,杨得志只有勉强答应下来,平安又说:“这个要以乡党委的名义通知到家,表示我们确实忙了这么久,工作是身不由己的嘛。顶 点 X 23 U S”

    会议到此结束,杨得志没有达到他的目的,平安回到了办公室,想这二十来天自己不在乡里,杨得志到底在搞什么?

    匡玉第一个进来,对平安诉苦:“我真是竭尽全力了。我给杨书ji说,他要我在会上提出,让大家集思广益。钱筹不到手,大家都指着我骂娘,还有,乡里学校老师们的工资又是两个月没发了,你看,我马上屁股下就着火了。”

    “情况这么严重?”平安给匡玉递烟,心想果然是杨得志使的坏,筹钱怎么集思广益?募捐?

    平安坐下后不谈钱,说了自己在外的一些见闻,而后见匡玉又要说钱,就堵着他的嘴说:“会上不是说了,会有办法的。”

    匡玉苦笑了一下,叹口气还想说什么,但还是闷声走了。

    有困难?有困难找杨得志去,想将问题抛给我,那不行。

    接下来有个副乡长进来说了这一段乡里都有什么事,这人前脚走,彭佩然后脚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杯子,外面像是穿衣服似的围着一片花布,像是给杯子穿了裙子似的:“天太热了,我早上熬的绿豆水,正好还有一些,解解暑。”

    这女人最近越发的猖狂了,在独自面对平安的时候总是充分的施展着属于叫做女人的诱惑这种天然武器,平安除了没有对她动手动脚实际的上手,在语言上并不排斥彭佩然,而且,彭佩然精明会说话,人长得漂亮,在大院里很有一些人缘,有很多情况,能从彭佩然这里了解到。

    “你将这个杯子打扮的像是一个穿睡衣的女人……”平安嘴上说着接过,将杯子上的布像是脱衣服一样往下抹了抹,将杯子的杯体露了一截出来,而后才拧开,喝了一口,眼睛看着彭佩然的脖子。

    “真甜,”平安夸赞了一句,说自己刚刚在县里路边吃饭,喝的水和你这一比,就像是臭水沟里的泔水。

    彭佩然笑笑说:“各村种菜的都闹开了,前几天有人在夜里拉着一车圆白菜堆在了县大门口,还将菜都给踩的烂烂的。大家都说再卖不出去,后半年都过不下去,要出去逃荒了。”

    “这是胡说!”平安驳斥:“种菜是县里的决策,是值得肯定的,卖不出去是销路问题,是思想没解放开,菜农有情绪可以理解,这种言论今后不能再散播了。”

    彭佩然笑笑的问:“好啊,那刚刚开会提议大家都出去找销路,你有什么实际的想法没有?”

    “你又没参加会议,你怎么知道我说什么了?”平安将一杯子绿豆水快喝完,见杯子底有几颗绿豆,就摇了摇,仰起脖子全灌进嘴里,彭佩然避而不答,说:“有那么好喝吗?我那还有一些,晚上煮好了我给你送来。”

    平安还没说话,电话响了,他一看是唐高增打来的,故意的也不避开彭佩然,摆着一副你是我信任的人的架势接听了。

    “收获大不大?顾建民说你在外面认识了几个蔬菜公司的老总?”

    平安一听就知道顾建民没安好心。

    一起参加了考察团出去的,行动都是统一的,什么叫自己认识了几个老总?

    顾建民将自己推到前面,想干什么?

    但是对唐高增的问询,平安不能说不,回答说:“我准备明天去给主任汇报工作的。就是参观的时候见了一次面。”

    “你明天早上来一下县里,有些事和你说说。”

    唐高增说完挂了电话,平安没问去干什么,他习惯了不问,去了自然知道,这会问,别人会以为你有什么想法。

    问,和不问,总归是要去的,那就别问。

    “前几天市里领导来咱们县了,开了大会,肯定了县里这一段所做的显著政绩,其中具体的包括了对县化肥厂的扩建、县城的改造、全县犯罪率降低等。尤其强调了市委对五五七八工程的支持,并强化到战略的高度和改革的意义上予以肯定。”

    平安看着彭佩然的嘴,听着从这张诱惑人的嘴里传出来的十分有用的信息,将这些信息和刚刚别人说的结合,从而形成自己的判断。

    彭佩然:“领导还说了,要全县各级干部在大局观念下要服从和配合,要用铁的组织纪律性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相信留县在以王经伦同志为核心的领导下,一定会开创出改革开放的崭新局面。”

    听彭佩然这么一说,明天的县里是必须要去了。

    彭佩然在又有人进来给平安汇报工作的时候,拿着那个已经空了的水杯走了出去。

    那个杯子上面的布又被她给重新罩好了,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没人知道里面究竟是空的,还是装有什么东西。

    这夜里出奇的燥热,平安起身冲了一个凉水澡,在凌晨才睡下。

    从前在县里的时候,平安就给唐高增留下了好印象,唐高增那会还想将平安留在县府办继续培养的。经过这几年的观察和来往,唐高增在心里更加深了对平安的感觉。

    而平安自始至终就将县府办当做自己的娘家,这就跟顾建民那会像出嫁女总是回广电局一样。

    人要认真对待眼前的事情,也要对今后有所准备,平安一直的认为唐高增不会再在主任这个位置上呆多久了,因此在唐高增面前,除了予以必要的尊敬,还是予以必要的尊敬。

    这个时候王经伦所倡导的五五七八工程已经在人大获得全票通过,基本内容和王经伦最初的动议几乎完全一样,只是写得更细了,王经伦曾公开说五五七八方案经过多方论证,集思广益,这充分发扬民主才正式出台,傅县长是提出了许多极有价值的建议的,为方案的完善和丰富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的。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傅莹花一直对王经伦的这个巨大的工程持保留态度,对于王经伦所说的“全票通过,实际上是我们这个班子集体智慧的结晶。以后大家不要在其他场合说这是我王经伦的战略决策,要强调集体领导,不要突出个人”的论述,除了表面上没有反对,也仅仅剩下了执行。

    这些都是平安在和唐高增的接触中了解到的。

    只是,平安不明白为什么昨天回来顾建民就找了唐高增。

    到了县里之后,没见到谢乐迪,听说是出去了,到了唐高增那里,唐高增问询了那些所谓的“认识几个蔬菜公司的老总”的话后,点头说:“我就知道这中间有出入。”

    “顾乡长昨天来给主任汇报工作了?”平安问。

    唐高增摆了一下手,说:“没人让他汇报。他是醉翁之意。你还记得顾建民那个表弟?”

    “唐主任说的是食堂那个吧?”

    “对,之前,他给我提出过要求,要我把他表弟转为以工代干身份,因不符合政策,我没答应,昨天,他来找我,竟然把人事局的工作都做好了,同意将他表弟转为行政管理人员。”

    唐高增的话里有话,平安皱眉不解的问:“他这一段不是跟我在外面吗?回来就找唐主任,真是雷厉风行。”

    “他是先让王书ji给我打了电话,他才跟着来的。”

    顾建民找了王经伦?

    这招叫做泰山压顶啊,这样看来,唐高增不同意都不行了。

    唐高增果然有些不乐意:“从中央到地方,三令五申,党政部门不允许存在以工代干人员,顾建民竟然能做通领导的工作,这不是要大家明目张胆地违章作业,顶风作案?”

    唐高增摇着头说:“看来,顾乡长的能量不小啊,企图把一个厨师变成国家干部,对别人来说简直是异想天开的事,在他那里居然能够实现!”

    平安无言以对,不知道该给唐高增说什么:他只有两条路,一是照办,将顾建民的表弟安排到办公室后勤股。二是坚持原则,将顾建民的表弟给顶回去。

    但第二条路显然是行不通的。唐高增可以得罪顾建民,因为从前就不待见这个人,但是他不能得罪王经伦。

    这里牵扯到了很多的事情,包括从前对待苏慧那次,因为从那时候起,唐高增就对顾建民耿耿于怀了。

    平安思索着说:“可能,是他找了上面的人,给县里打了招呼的。”

    平安说的上面的那个人就是顾建民如今的岳父,他岳父之前是市里的领导,如今当然也是,方方面面的关系是很复杂的。如果那样,就是王经伦也不能不考虑这些因素。

    唐高增对自己没有遮拦,平安就实话实说:“那就照办。”

    唐高增看着平安,平安说:“唐主任,事已至此,你不办,照样有人给他办!你何苦成为恶人?”

    平安这时已经彻底的明白了,其实唐高增就是想借着一个机会,在给自己发泄一下心里的话。

    不要以为唐高增是主任就不得了了,只有在县府办呆过的人,才知道这个地方每天说话办事需要多么的谨慎,有时候想找一个可以说几句牢骚话的人,都很不容易。

    没有经历的人不知道,要想一个人对你讲真话,那是有多么的难。

    你能毁灭别人的职业梦想,别人就能毁灭你的仕途梦想,唐高增是深得其中三味的。

    平安继续说:“有时候,有些事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你要是讲道理,别人当然都懂你讲的道理是什么,但是他可以用不讲道理来对付你的道理!”

    唐高增要的就是平安能够掏心窝的说真话。听了之后吸着烟说:“我想,你能跑一趟最好。”

    “县里的菜都堆成堆了,这样下去,情况不好。这也是傅县长一直在焦虑的。”

    傅莹花?唐高增希望自己跑一趟?平安想到了这中间肯能存在的问题,唐高增继续说:“县里在搞五五七八,工业兴县,但是农业也要跟上,菜总是要卖的,眼下是时令季节,到手的钱要是丢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唐高增这是什么意思呢?

    工业兴县是王经伦的口号,“农业也要跟上”是傅莹花的意思,那自己这会就是要站队了。

    可站谁呢?王经伦还是傅莹花?

    自己不受王经伦待见,但是他一手握住提拔的权力;傅莹花看得起自己,但是如今县里的情况又是这样……

    不管自己心里怎么想,在明眼处,要避免和王经伦有冲突。

    显然唐高增让自己站傅莹花。

    这是个机会,也是个选择。

    人总是面临着选择,但是不选还不行。

    自己昨天刚刚将杨得志给“放了假”,准备在乡里干几件事,将离开乡里这二十多天丧失的影响给补回来,这会要是接受了这个任务,昨天的努力可就是前功尽弃了。

    这一切只是稍纵即逝,平安立即说:“说句笑话,昨天回乡里的时候,我屁股下就压着半车萝卜,东凡满地的菜卖不出去,”

    “我回去安排好工作这就跑一趟,不能让菜烂在地里。机会总是要争取的。”

    平安说的是“乡里的菜”,没提县里。唐高增越发觉得人和人比真是气死人,那个顾建民怎么就那么让人讨厌。

    但是还不得不接受这种讨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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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7332/ 第一时间欣赏夺标最新章节! 作者:飞翔的浪漫所写的《夺标》为转载作品,夺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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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标介绍:
理想之夺标唯有看今朝漫漫人生路诸君去感悟其实这本书属于比较隐秘的私人供状,原本书名想叫《睥睨》但恐不浅显易懂,且有装神弄鬼之嫌事实上书里面的内容和上面的打油歪诗没多大关系夺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夺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夺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