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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翔的浪漫     夺标txt下载     夺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抽丝剥茧(感谢盟主木由走易)

    平安说完,又看了一下手表。www.uu234.net赵小勇猛然问:“你为什么总在看时间?这里肯定是市中心,是个宾馆,你怕警察很快就到了,所以你耽误不起时间!”

    平安笑了,赵小勇又说:“不对!你这人一直很严肃的,今天却一直在笑。你为什么笑?你笑是在试图掩藏什么,那证明你心虚,就是说你确实就是在着急。”

    “好吧,我不笑了,也不看时间了,你愿意怎么理解就怎么解读。不过我告诉你,我笑,是因为我觉得杀了你还不用负法律责任,我心里多少有点得意,尤其还是面对你,我觉得自己胜利了,所以开心。”

    “我开心我乐意我想笑,不行?”

    “至于看时间,你说对了一部分。我这人有个特点,对一件事,我往往都规定了一个底线,设定了一个时间段,在这个底线的范围和时间段里,要做的事情如果没有朝着我希望预测的方向发展,我就会放弃,我就不会再浪费时间。所以,你明白了?这是高效办事的一个手法,毕竟人的精力有限,生命的长度也是有限的,你说对吧?我再给你几分钟,你要是还不说,我就不和你嗦了。”

    平安将用力将两个嘴角抽起来,像是在笑一样,然后放松,脸上恢复了原样:“你猜中了吗?猜中了,又怎么样?对你有任何的意义没有?”

    “哦,我又想到了一个办法,把你放到一个密封的玻璃屋里,而后给里面放烟,将你给呛死,我在玻璃屋外看着你死。这样,你死了别人会以为你是在火灾现场被熏死的嗯,不好,这个不太好,太麻烦,我还有一个主意,到建筑工地,将你放到要浇筑的框架里面,而后框架里浇筑水泥浆,这样,你整个人就永远的被灌在里面,成了建筑的一部分。你说,谁能找到你?去哪找你?”

    “这个也不太好,”平安说着皱眉:“我觉得这样你死的有些太安静了,我还想要你世人皆知的。”

    平安仿佛在思索着用什么手法将赵小勇给弄死,赵小勇的脸上阴晴变幻不定,平安猛地说:“这样!你见过那种杀猪方法没有?就是将猪四肢牢牢的固定在砧板上,用一种很锋利的小刀,在猪脚的这个位置,小心翼翼的割开一点皮,只是一点皮,绝对不能割深了,也不能割偏了,深了会割到骨头,偏了会割到血管,那么一会就不好办了。”

    “割了皮之后呢,在皮和脂肪之间,捅进一个小管,这个管是吹气用的现在都与时俱进了,以前为了获得完整的猪皮,都是人嘴吹的,一张皮吹下来,能把人累死,这会科技发达了,都是用机器,速度快效果还好。”

    “怎么弄呢?小管捅进你的腿皮之下,然后将这个管和皮的位置要紧紧的扎好,防止漏气,这样,就可以开始往你身体里吹气了。”

    “吹得时候有讲究,因为你的皮肤和组织是连在一起的,充了气,肯定就不好剥离,那就要我用一个木棒子在吹起的部位敲打,目的是为了让你的皮和皮下组织尽快有效的分开,这样,你整个人一会就像皮球一样的鼓起来了。”

    “最关键的地方你知道是什么?就是你全身都像是皮球了,可是你的身体各个器官还完整无损,还都正常的工作着,你说这是不是很专业?”

    “还有,人的皮肤和猪的不一样,人的皮肤比较薄,一旦充气,就有些透明,等你的皮和身体彻底的分开,我会不停的用木棍敲打,那就能看到你皮肤下面的东西。这样,就能保证你的皮和你的人成为两部分,我就可以从还粘连的地方下刀了。”

    “猪皮就是这样取得的,你和猪一样。你在乡下生活过,肯定见过这种杀猪方法,不会陌生。”

    平安说的非常认真,赵小勇心里打了寒颤,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真的疯了,还是在装疯,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他即便没疯,公安那边也已经是认为他疯了的,因为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已经进了两次安定医院,这一次,还是从安定医院里自己跑出来的……

    平安还在自说自话:“我将你的皮剥下之后,你还死不了,但是你会疼,我为了不让你疼死疼晕,我会给你打麻药,而后,用那种工业盐将你全身给腌制起来,这样,你的肌肉会慢慢的畏缩,但是我不会给你吃的或者喝的,那样你会大小便,我可不给你收拾……”

    “等你的身体器官慢慢的衰竭,你就快死了,我麻药不会停的,你大脑很清楚的知道你要死了,可是你的神经偏偏收不到全身各处疼痛的指令,你说这有趣不有趣?”

    “我会等你死。你死了之后,这才是计划完成了第一部分,下来最重要的部分开始了,你猜怎么着?我,把你和你的皮用殡仪馆拉尸体的那种车运到你老家嗳对了,我去过你老家,你家遭遇了泥石流,你父母妹妹都被活埋了,唉,真是好人不偿命,王八活千年,你怎么当初就没被淹死怎么就没被活埋?”

    “扯远了。反正你也就要死了。我把你拉到你老家,把你的皮挂到你们村村委外面的那棵树上,上面我会喷上‘赵小勇的皮’这几个字,而后将你的身躯,不是,应该是你的肉干拉到你家原来的那个山谷那里,吊在树上,这样,等于你和你家人就能在一起了。不是说落叶归根吗?你死了之后终于回到老家了,也算是完成一个夙愿……”

    “这样,你就会出名了,你死了比活着还出名,全村的人都会议论你,肯定会说你说上个几十年,兴许会议论几百年,还有,你这样标新立异的去死,必然有新闻媒体的采访,那你的照片会被……不对,你死了后肯定不好看,会吓人的,你不会被拍照片,顶多会被收录到社会奇闻轶事里面去,你说……”

    “够了!够了!你住嘴!”赵小勇猛地喊了起来,平安愕然的看着他,似乎赵小勇打断了自己的想像:“要不,我费点事,将你一家那三口从土下面挖出来……”

    “你混蛋!操!……”赵小勇骂着试图站起来踢平安,但是徒劳的够不着,脚上的铐子让他也分不开腿,只有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你妈就是我故意撞死的!你满意了吧!啊!是我故意的!你还想听什么?问啊,来问我啊。你这个疯子神经病!”

    平安看着赵小勇不吭声了,赵小勇坐好了低着头,急促了呼吸着,说:“我是故意的!你听清了,我是故意的!刹车没问题,我是撒谎了,骗了所有人,他们是不是很好骗?这怨我?”

    停了几分钟,赵小勇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问:“你满意了?说吧,你都想知道什么?”

    平安:“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撞死我妈。”

    “你妈是我撞死的,应该说是压死的,但是我的目标不是你妈,而是俞薇。”

    平安心里某个地方猛地亮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一些,但是这会让赵小勇自己说,是最好的抉择。

    “你知道王世庸去哪了吗?对,武得志和马小六几个说的那一男一女两个死人,其中一个就是王世庸!是王世庸!另一个,是王世庸的情人。”

    “你知道王世庸有多少情人吗?俞薇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平安心说果然,问:“你杀了王世庸?”

    “不是我,是武得志。”

    “武得志杀了王世庸,你来撞俞薇,却害死了我妈?你这个失败者!”

    赵小勇摇头说:“失败?我不想激动,你也别再用我父母和妹妹刺激我,我将事情的前后经过告诉你。”

    “我在锅炉厂杀人,你都知道了,我没做错什么,那女的侮辱我。杀了就杀了,本来她不用死的,可这女人以为自己是谁?还刺激我说要告公安?那我就掐死她,看她还怎么告。”

    “可是我总是做噩梦,就去投案自首,但是你们公安又将我放了。”

    “我跟武得志来省里打工,遇到的都是黑心老板和工头,克扣我们工资,干了很久一算,我们竟然还欠老板工头很多钱。这什么世道?”

    “我和武得志走投无路,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只有去偷,但是被人抓住打了好几次,我还得了病,实在没办法,武得志那晚跟我随便找了个地方,准备抢劫。”

    “那天夜里王世庸和一个女的从我们俩面前经过,我听王世庸说给这女的买了金项链在家放着,于是和武得志尾随过去,跟到他们住的地方,将他们给控制住了,在屋里找了一些钱和值钱的东西,武得志说干脆将两人弄死,王世庸害怕,说他银行里还有钱,可以给我们,只要不杀他,他亲自去取,而后我们可以拿了钱直接走人。”

    “我们将王世庸和那女的绑住,在楼下找了一个三轮车将两人拉着往银行自动取款机去取钱,到了半路武得志肚子疼,我本来身上也有伤,就休息会。我们就上了山坡,王世庸以为我们改了主意,嘴里胡乱的说话,和我们攀关系,他可能听出我和武得志的方言,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陈富贵,说陈富贵有钱,是他朋友的父亲,只要放过他,他可以让陈富贵给我们很多钱。”

    “我说陈富贵认识你是个屁,嘲弄王世庸。王世庸为了证明自己,说了很多关于陈富贵的事情,比如说陈富贵之前明着是干建筑队,实际上是在挖掘古墓贩卖文物。武得志说王世庸胡说八道,王世庸说是真的,他听他的朋友陈杰有一次喝醉了说的,还说陈富贵和公安局的常斌关系好。”

    平安心里“咯噔”的一下。

    “这些本来和我都没关系,但是王世庸下来却说了一件事,他说完,我决定杀了他!”

    赵小勇看着平安:“你知道他说了什么?他说陈富贵之前干建筑,在我们那和很多女人好,将一个女人弄大了肚子,但是陈富贵却不要人家了,女的没法,只有另外嫁了人,他还说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王世庸说的那个女人,就是我妈。”

    “当下我就准备动手,武得志率先将王世庸给勒死,而后将那个女人衣服脱光给办了,完事后我俩挖了个坑,将他们丢进去埋掉。下来,我拿着钱回家养伤,有一天,我喝多了,趁着酒意问我妈有没有陈富贵这事,我妈只是沉默,我爹了我一巴掌。”

    “我们那地方太苦,我决定去找陈富贵,陈富贵见了我,他也认了我,给我一些钱,了解我的过去后,他给我说,‘你哥有麻烦,你以前弄死过人,现在,你要为咱家解决一个后顾之忧’。”

    “这是陈富贵的原话,他告诉我,陈杰和麦晓瑞王世庸之前侮辱过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的妹妹找到了王世庸,要报复,王世庸这会已经没影了,估计已经被那个女人给杀了,下来肯定是你哥。所以,你去将那个女人给解决了,今后,咱们一家人在一起。”

    “王世庸不是失踪,是死了,是被武得志给弄死的,我没给陈富贵说这些,我不想将武得志连累了。但我犯过事,不怕再杀人却是真的。我听着陈富贵的计划,觉得也行,顶多多花点钱,而陈富贵有的是钱。”

    “陈富贵让我开车去伪造刹车失灵撞俞薇,他将我弄进了建筑公司,那个建筑公司的人和他很熟,陈富贵花了钱让人按照他的说辞去给公安和调查的人供述,他将建筑公司的人都买通了。我其实没在那个建筑公司干多久,所以,你们都被骗了,所有人都被骗了。”

    “我当然没有那么听话直接去杀俞薇。陈杰那时候刚刚和陈煜出国,我就找了麦晓瑞,麦晓瑞那会正在闹离婚,他外面有女人,很需要钱,我给麦晓瑞一些钱,麦晓瑞也以为我是陈富贵的私生子,他给我说的他们三个搞俞薇姐姐的事情和陈富贵说的差不多。然后,我在去做事之前问陈富贵,为什么不将俞薇的姐也给弄死,陈富贵说那女的是政府里的人,暂时不要动。”

    “后来的事,你知道了。”

    平安明白了,为什么武得志和马小六几个都能很准确的说出那一男一女(王世庸和情人)藏尸体的位置,说的还分毫不差,这就是阴谋的一部分,而说是听贩毒被枪毙的麦晓瑞说的那都是胡扯。

    麦晓瑞已经是个死人,把事情往他身上一推,一干二净,死无对证。

    这下,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武得志当时会给自己说那辆渣土车是有人做了手脚了,武得志当时确实是为了脱身,但他说的就是实话。

    平安问:“你跟陈杰陈煜他们是兄弟姊妹,为什么要放任武得志去绑架陈煜?这说不通。”

第107章孑然独立(信仰卷完)

    赵小勇回答的语气很平静:“没什么说不通,因为我根本就不是陈富贵的儿子,这是我妈后来给我说的。www.uu234.net”

    “你不是陈富贵的儿子?”平安有些诧异。

    “我妈没必要骗我,她年轻时是被陈富贵骗过,但我不是陈富贵的儿子。”

    平安:“那就是说,陈富贵骗了你?”

    赵小勇:“是。”

    平安明白了:“你觉得陈富贵在利用你,骗你杀人,因此你就要报复他?对陈煜,包括对陈杰?”

    “陈富贵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三教九流认识的人很多,他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俞薇要报复,就利用我这个送上门的人去解决问题。”

    “除了我妈,谁能说得清我是不是陈富贵的儿子?陈富贵也不知道,但是陈富贵让我这个‘儿子’为了他别的儿子去杀人!”

    “我家人全遭天灾没了,陈富贵骗我去动手,这不就是为了让他的家人过的好?”

    “我过的不好,我凭什么让他过的好?我是谁呀!陈富贵他是谁呀?凭什么!”

    “陈富贵利用我、骗我,那我也骗他,利用他,我就要暗地里将陈富贵的孩子们全都给弄死!就剩他一个老家伙,到时候,我再慢慢的弄死他!”

    平安:“你洗钱的什么资金,都是陈富贵给的吧?”

    “陈富贵的钱来的也不是干净的,我用他的钱,天经地义。他以为我还认为他是我的父亲,我也装作他还是我的父亲。大家都在骗,这不行吗?”

    怪不得那时候陈宝见到赵小勇会是那个排斥的样子。

    平安:“我看,陈富贵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你明白他骗你了。”

    赵小勇说:“无所谓。我猜他早就知道了,那又怎样!他以为掌控了我,可我也有他的把柄,包括像常斌一些人和他交易往来的证据,他会投鼠忌器,不敢将我怎么样。所以,他就是知道我在搞他的儿女,他不敢明着翻脸。要么,大家就全完蛋。”

    “还有,我没有叫人去安定医院杀你。我犯不着!”

    平安一听盯着赵小勇,赵小勇不说话。平安心里明白了,兴许,那个来安定医院杀自己的人,真的不是赵小勇派去的,而极有可能是陈富贵的指使。

    陈富贵肯定觉察到了什么!从想将女儿嫁给自己,到不露声色的想方设法除掉自己。幸好自己设计好了,不然,这会只能是死了。

    平安听完,出去了几分钟,回来后,赵小勇说:“不管你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的疯了,你现在一年能赚多少钱?咱们合作,以前的事都不说了。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成为第二个常斌,你肯定会比常斌更有作为,而我,就会替代陈富贵,我这几年都铺好路子了,我会将资金全部正常化,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来投资,咱们可以达到双赢,你升官我发财。你考虑一下。”

    赵小勇说的这些事,大致对的上,有一些细节因为时间原因,平安不能仔细的问,他张口说:“武得志用匕首戳马,你应该知道。你那会都认了陈富贵,怎么还让武得志去当小偷?你们关系不是很好?”

    “有些事,开了头,就收不住手了,他那晚和魏高山敲诈一男一女,你不是也见了?”赵小勇看着紧拉的窗帘:“杀猪杀尾巴,一个人一个杀法。武得志觉得那样才是他生活的样子,我为什么去干涉?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干涉太多也不行。”

    这时外面远远的传来了警笛声,赵小勇看着平安:“放了我,咱们俩合伙干。否则,你跑不掉了。有些可惜。”

    “可惜?为什么?”平安不理解。

    “说句真心话,我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知道的人里面,像你这样的,也没几个,你要是这样被关进精神病院,真是可惜了。”

    赵小勇的眼中竟然真的流露出惋惜的神色。平安否认:“其实你的江湖有些小,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藏龙卧虎的大有其人。我给你说,你尽管往安定医院里去,那里每一个病人身上几乎都有让你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和故事。了解之后,你会觉得自己的眼界其实很小。”

    赵小勇:“好,即便你说的是,那你现在怎么样呢?警察要来了,还要杀我?”

    平安:“算了,不杀了。直接杀人有什么意思?下次再找机会,太仓促了不完美。下次我会将计划实行的无懈可击一些。”

    赵小勇听了又迷惑了:还下次?眼前的这个人,难道是真的神经病?

    他到底是不是神经病?

    平安说着刚将赵小勇的脚铐手铐解开,“噗通!”全副武装的警察几乎就在同时破门而入,进来就将平安按了个结结实实。同时,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把仿真的五四式枪支和一个微型的录音器。

    窗帘被拉开了,外面的雪飘飘摇摇,银装素裹,一副瑞雪兆丰年的模样。

    ……

    平安再次被押解进了安定医院,这一次,他彻底的被束缚在病床上不能动弹。

    全身不能动,脑子却在想个不停,他在期待,也在渴望,更是在担心,他不想让某一种结局到来,他祈盼事物能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进到病室里来看平安的人,竟然是王金龙。

    平安失望了!明白自己不可避免的,要失去一些东西了。

    ……

    平安将赵小勇劫持到的地方,是王德义家的五楼一间房,那里本来开的就是旅馆,警察解救了赵小勇将平安带走后,现场封锁,王德义被询问,可王德义的房子本来就是出租的,办有手续,出租本来就是要供人租住,出事了只能说是予以训诫,今后加强管理,公安不可能说这里发生了绑架案件就要将房子给拆了。

    警察走后,王德义在自己床上发现了一盒录音带,上面写着平安的字迹:一天后我要没来找你,请将里面的内容公之于众。

    这里面是什么内容?怎么会在这里?

    王德义放开了一听,傻了。

    如今的常斌和陈富贵是什么人!挖掘古墓倒卖文物?这盒录音带里牵扯的人太多,事情真是太疯狂了!

    王德义是相信平安的,他按照平安的留言,焦急的等了足足一天。

    但是没看到平安的人影。

    王德义是跑车的,最熟悉的,就是交通电台,他在中午的时候,拨打了交通调频台的热线,将录音带里的内容,借着广播,播放了出去……

    ……

    王金龙给平安带来了一个消息,赵小勇被解救之后说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治疗了,但是当天晚上赵小勇就去伏击了陈宝。

    陈宝经过这一段也早就有了防备。

    陈宝是刑警,身上有枪,结果赵小勇被当场击毙,陈宝被撞断了一条腿。

    平安担心的不是这些,他期待的是,将自己从医院放出去的人,应该是常斌或者是常斌派来的人,更或者应该是常满红。

    可是常斌和常满红都没来,那说明,常斌和陈富贵是不想让自己活着或者正常着出去了。

    那天从自己身上搜出了录音器,常斌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和赵小勇谈话的内容了,别人要查证录音内容的真实性,常斌他心里能没数?

    但是常斌没来找自己,说明了他不想让自己再出现于世人面前,要将这一切永远的隐藏起来。

    要永远不让一个人再讲话,那就是让这人死。

    常斌要是知道了那个录音里面的内容,判断该怎么做,只需要几分钟时间,平安给常斌留了一天。

    整整一天的时间,但是常斌没来,也没有任何的其他人来。

    平安失望了。

    常斌和陈富贵的事情被捅了出去之后,必然会遭到调查,那常满红今后怎么和自己这个始作俑者朝夕相处?

    至于解救赵小勇的警察为什么能那么迅速的定位到王德义的房屋那里?其实报警的电话就是平安打的。

    当时平安从赵小勇的嘴里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还留着赵小勇干嘛?难道真的要将赵小勇给活剥了,还是等着过年吹皮吃肉?

    目的已经达到,计划已经完成,这些都已经不能成为秘密,也无需隐藏。

    外面的雪竟然一直没停,光线亮的有些刺眼,王金龙嘴里叼着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说:“事,我知道了,全市的人都知道了,但是具体的,回到公安部后,我会给领导详细汇报的。”

    “你说什么?”平安脑子里“嗡”了一下。

    王金龙淡然的说:“你听到了。”

    没多久,全省范围内的公检法以及司法部门进行了部分调整,严格的治理整顿接踵而来。

    平安想,那次和自己一起进入警队的人,像王金龙这样肩负着特殊使命的,究竟有多少?

    ……

    上级鉴于平安工作表现,经研究决定,破格提拔他当了经济侦查处的副处长,而孙立东已经停职接受调查。

    在市里的表彰大会上,平安见到了坐在主席台中间的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那晚在闫菲房子里遇到的中年人。

    当这个人给平安颁发证书荣誉奖章的时候,面带微笑,平安立正,“啪”地敬了一个标准的礼,这人紧紧握了一下平安的手,平安再次敬礼。

    常满红没有出席这个会议,在常斌出事后,常满红就申请调离了。平安去找她,常满红说,自己要冷静一段时间。

    常满红要冷静到什么时候呢?

    常满红知道平安的神经病是假装的,但是她没想到平安将自己的父亲给牵连出来了。

    平安也没想到,可是,事已至此。

    怎么会这样呢?【关于常满红,在飞翔的浪漫所著《过关》中有描述】

    雪花飘飘扬扬,平安觉得自己的心也像雪花一样,不踏实的漂浮在空中。

    自己通过努力得到了什么?

    自己通过努力,却又将得到的给失去了……

    遇见是两个人的事,离开却是一个人的决定,遇见是一个开始,离开却是为了遇见下一个离开。

    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其实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

    快到春节,平安到了王德义那里,让王德义帮忙在五楼拆东西。

    当平安将五楼每个房间都放置的录音设备以及线路给去掉的时候,王德义才知道,这些屋子的录音都是串联的!原来平安当时给自己的录音,只是其中的一个备份!

    而这时王淑仪也回来了,她看着平安和哥哥手里的东西,在屋里屋外的忙碌样子,猛然的心慌意乱,回到自己屋里喝了两杯水,才稍微的平复了心态。

    想想平安的所作所为,到今天,王淑仪才深切的感受到,自己过往是有些自作聪明,还自视过高了。

    其实,这世间一山更有一山高。

    ……

    万宝集团已经不复存在,陈煜回来想接残疾的陈宝出国,来找平安,平安不知道该和陈煜说什么。

    陈煜问: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你,还有选择的机会,那么,这次你会选择我吗?

    会选择陈煜吗?

    会吗?

    可是,我又何德何能呢?

    人有时候就是想简单的活着,可是却殊为不易。

    陈煜的问话和平安的扪心自问一遍遍的在内心回响着,但是茫然的没有答案,他想大声的呼喊,可是却哽着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太阳强硬的抛洒出了金光万丈,天地间猛然都是一片刺眼的亮,亮到了极致竟有些发黑。平安抬头想努力的看清这个世界,却模糊的连自己都看不清楚了……

    ……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眼睛睁开,模糊的是一份摊开的稿纸,稿纸中间写了“辞职报告”四个字,其余的地方一片空白。

    自己就爬在桌子上睡了一觉,还做了几个梦。

    这屋里简单的一桌一床,还放着一些杂物。

    这是二中教师单身宿舍的摆设。

    “我是在二中。”

    自己的确是在留县二中。

    “我是梦游了吗?还是我发神经沉醉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还没清醒?”

    拉开门,外面是一片深沉的夜,校园死了一样的安静,夜空没有一颗星星。

    的确是在二中。

    是了!

    对,自己就是在二中,大学分配后一直在二中教学。

    不然,还能去哪?

    平安想起来了,自己刚刚爬在那里做了两个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梦,一个关于梦游,一个关于发神经。

    不过两个梦都关乎同一个人,那就是俞薇。

    想到俞薇,平安的头又开始疼了。

    算了先不说俞薇,先想自己。

    刚刚那两个梦,关于自己这部分从哪开始说起呢?

    从和米兰的交往开始?

    不对,现实中,米兰和自己是高中同学,可她什么时候和自己坐过同桌呢?

    没有!

    根本没有!

    米兰也从来没有和自己发生过那种不可描述的事情。

    事实上,米兰是个很好的姑娘,虽然她没考上大学,但她并不是那种风流成性很随便的女人,只是因为她长的好看,而且那会在高中身材太能引起所有男同学的yi淫了当然那些男同学中也包括了自己,所以自己就在梦中想要和她那样,还在梦中强迫的让米兰只对自己一个人钟情,让米兰对其他的男生不屑一顾,甚至梦境到了最后,都是自己将米兰玩够了主动抛弃的。

    这可笑的虚荣心。

    但是事实是这样吗?

    根本不对!

    真实的是:即便自己大学毕业后发现米兰结了婚就住在自己的对面那栋楼上的那个房间,自己和米兰其实也没说过几句话的。

    那为什么幻想是俞薇住在那里呢?

    那是将米兰幻想成了俞薇!

    头又疼了,还是先不说俞薇。

    对,米兰其实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否则,为什么第二次梦境中,脱离了高中生活后,米兰就忽然的从“故事”中消失了呢?

    因为那就是自己强迫于思维的一个幻想,那就是一个梦而已。

    现实还有什么和梦里不同的呢?

    现实就是,其实父亲和母亲在自己高三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当时自己深受打击,差点没有考上大学。

    这才是事实!

    现实就是如此!否则,为什么到了梦的后来,母亲出车祸,连父亲的影像都没了呢?

    自己那些惊心动魄的想像梦境都是虚假的!

    所有梦境中关于自己好的、出类拔萃的东西和对米兰的性幻想一样都是假的,在生活中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其实自己以往的岁月根本没有那么精彩,而且平淡无奇,这和众多生活里的普通人没有区别。

    而自己又不想、不甘于普通和平淡,只有在梦中对自己进行了欺骗。

    做梦而已!

    所有的梦就是梦,单纯的就是梦,要是将梦一定要升格等同于现实,那一切就是一个谎言!

    想想自己二十来年的人生,自己总是善于在梦中将平日生活中的不满借着做梦给反转过来,好让自己能在梦里大杀四方,成为无所不能让人敬仰的优秀人物。

    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行!自己就是一个二中的青年教师,虽然侥幸考研成功了,但是这会就是在纠结是离开丢弃一份安定的工作还是跑到大学校园里去读研逃避现实的,所以想的昏昏沉沉,睡着了。

    眼前这才是真实的自己!

    平安回到屋里,看着那只有几个字的辞职报告,随手撕掉,扔进了废纸篓里。

    这时,大院来了一辆车,有人从车上下来,上楼梯,接着,门外站了一个人。

    谢乐迪?

    是县府办的谢乐迪。

    “还没休息啊,这样,有点事,想请你去做个说明。”

    谢乐迪脸上带着亲切的笑,他身后站着一个人。

    咦,这一幕似曾相识。

    是了!自己有时候的确会做那种有点超前的梦境,这种梦莫名其妙,总是超前的梦到自己在今后某个说不清的时刻,再遇到说不清的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还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但是后来哪天自己不经意的身临其境,就猛然发现,眼前的这一切似乎自己曾经经历过,才想起来,哦,之前是做过一个和现实非常相类似的梦。

    这种现象,科学上还不能完全的解释,可能属于造物主对有思维的人类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的玩笑。

    所以,眼前的谢乐迪真实的。

    这不是梦境。

    下楼,上车、车辆的车牌是市里的。到了市宾馆,一个小会议室里坐着几个人,这些人都是省里来的同志,叫平安来是了解东凡乡蔡菊花自杀的事件的。

    那么这些人,也就是来调查高国强的。

    那自己该怎么说?

    事实求实吧。

    别在做梦了!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何况,自己无需添油加醋,本来错就不再高国强那里。

    一番问询下来,调查结束。没人问高国强和俞洁是什么关系,平安也无需多此一举的辩解自己追求俞洁。

    对,他们不会问的,用男女关系来臭一个领导,属于附加值,如果当成主攻利器,就有些小儿科了。

    询问完毕,谢乐迪没有跟着,只一个司机将平安送到二中门口,走了。

    已经零点多,校园里空荡荡的,除了自己没有任何别人,平安走着,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自己这么多年从来不会被人主动的需要,只是在别人需要的时候才来找自己,自己就是可有可无而已,毫无存在感,只会做梦!

    上了楼梯,拐过弯,平安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俞薇!

    嗯,怎么会是俞薇?

    平安的头“噌”的一声,知道自己又想要梦游了,又要发神经了,又要将现实和梦境混合起来了。

    不是!

    不是不是,不对,她不是叫俞薇,她是俞洁!

    她是政府办的俞洁!

    那俞洁怎么长了俞薇的脸?

    实际上是这样的是的,是的,原来,自己在幻想中一直将俞洁一分为二,一部分变成了俞薇,一部分变成了俞洁。

    事实上,俞洁是县府办的副主任,她当初做主让自己借调到了县里工作了一段,而且一直的照顾自己。

    俞洁漂亮,人也好,自己从到了留县后,就没人像俞洁这样对自己好过,所以,自己在梦中将俞洁幻想成了两个人,一个还长着眼前这个俞洁的脸,但是住到了自己的家对面替代了那里的米兰,那属于“性”的幻想,另一个却被虚掩上了一张稍微普通的面孔,好让她的长相能匹配上政府工作部门那种大气庄重的形象,这属于要拯救俞洁于苦难的“虚荣心”幻想。

    俞薇就是俞洁。

    俞洁就是俞薇。

    事实上,只有一个俞洁,那个俞薇就是梦境中虚幻的人物。

    那为什么自己要幻想、要虚拟俞薇和俞洁有那么多的苦难呢?

    其实还就是在yi淫,无非是想在梦中当一回拯救世界的超人,逃避艰辛又无能为力的现实,好让俞薇和俞洁合二为一的感谢自己罢了。

    唉,可见自己真是可笑可悲又可怜可叹!

    俞洁先说话:“回来了?”

    平安:“回来了。”

    “他们派车送你?”

    “他们派车送我。”

    “情况如何?”

    “实事求是。”

    开门,进到屋里,俞薇哦,不,是俞洁说:“你总是那么的踏实。生活中,你这种性格的人,不多见了。”

    平安沉默着,俞洁说:“其实,我还是来晚了,我想给你说,你不用那么……实事求是的,可以稍微隐藏一些不说……别总想别人,也要为自己想想。”

    俞洁看着平安,这张脸让平安的脑子有些乱她真是漂亮。

    “我听说,你考研了?”

    “嗯。”

    “那,你会离开留县吗?”

    平安没吭声:走,还是留,这是个问题。

    俞洁静静的坐着,手在桌子上无意识的划了几下,而后站起来:“我走了。”

    平安将她往外面送,到了楼梯拐角那里,平安咳嗽了一声,俞洁站住看他,说:“你回去吧。”

    没有那个梦中的拥抱。

    根本没有。

    这是现实!

    俞洁到了下面,进了驾驶座,她自己开的车,而后,在车里隔着玻璃看了平安一眼,走了。

    车子在黑暗中消失不见,平安空旷的站着,想,因为她对我好,照顾我,我在梦中算是对得起俞洁或者俞薇的。

    可,为什么我总是只有在梦里在想象中才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呢?

    还有,今晚我接连的两个梦,似乎都是为了他人,那我自己的人生呢?

    我的人生里到底在追求的是什么?

    我为什么总是不能认真的面对自己!

    我做了这些梦究竟想要干什么?

    现在,我想认真的对曾经的自己,对那个傻乎乎不知天高地厚浪费了光阴虚度了年华的少年说一声:你该清醒了!你该发奋了!你该重新的定义你自己了!

    你最大的敌人,就是你自己!

    梦终究是梦,即便再像真实,再怎么发神经,但不是现实。

    老是做梦能改变什么?有什么意义?

    那现实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人生有两条路,需要用心走的叫做梦想,需要用脚走的叫做现实。

    今后人生的路,我究竟应该怎么去走呢?

    接下来,我该如何?

    夜空中不知何时朦朦胧胧的出了一颗不怎么明亮的星星。此刻偌大的天地就平安一个人,偌大的夜空就一颗星。人在遥望着星,星同样的对着人,一人一星,一星一人,星即无言,人亦无语。人的衣襟随风轻荡,星星在夜空中若隐若现,似乎在和地上这个孤独而又陷入冥思中的人相互辉映……

    《夺标》信仰卷完

    飞翔的浪漫

    2018年11月30日

第108章一无所有

    “人生有些事情是很难说得清的。www.uu234.net人们往往知道的只是结局,而不是过程,但往往只有过程才是最耐人寻味的。”

    这是李国忠给平安打电话说的第二句话。

    李国忠的第一句话是“我把高仪给日了。”

    这个时候是下午第一节课,课时过半,平安已经将本节内容讲完,外面有位老师过来叫他去办公室接电话。

    平安不知道是谁给自己打的电话,那位老师叫他之后没说清,匆匆的走了。

    去了之后,才知道是李国忠。

    话筒那边李国忠的声音低沉,说将当年大学的四大校花之一给“日了”的时候,平安并没有从他的口气中感到兴奋,反而觉得话筒那头的李国忠有些失落。

    平安下意识的将话筒给捂紧了,不想李国忠肆无忌惮的口气被旁人听到。

    平安不知道该给李国忠说什么,李国忠这样高雅深刻和粗俗下流并举的,难道自己应该说恭喜你终于修得正果完成多年前的泡妞夙愿,还是说千万别太过得意要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正在沉吟间,李国忠嘴里呜呜的,而后,似乎在喝什么,还和某个女人在说谢谢,平安心想原来是有人来了,而这个女人似乎就是高仪?

    又等了一会,李国忠身边的女人似乎离开了,他在那边低声说:“平安,我觉得人生真他妈没劲,我真他妈的没劲……我昨晚和她干了一夜,我应该兴奋的,可是这会……女人还不就是那么回事。”

    李国忠正说着,话筒里又传来了女人说话的声音,李国忠对她说你看着办,你喜欢吃什么,一会咱们就去,接着又对平安说:“算了,回头见了再聊。”

    就在李国忠要挂电话的时候,平安觉得自己不能一直沉默,问:“那你和思思……”

    “她男朋友家的公司破产了,昨晚我和她在酒吧碰到的……我们没事。”

    李国忠在大学毕业后包了一家大学教师餐厅,没干多久用所得利润买了两只股票的原始股,这样很快的赚了不少钱,平安去考研的时候,两人匆匆的见过一次面,因为平安没手机也没传呼,所以留的是学校的办公电话。

    很少有人给平安打电话,像李国忠这样在话筒那边睡在床上将和女人做一夜爱的消息给传播过来的电话,更是绝无仅有。

    而且,明显的那个女人还在一边突来突去,似乎也是刚起床在洗漱。

    李国忠说是在酒吧碰到的高仪,那听他的意思是,高仪的男友破产了,高仪去了酒吧,他现在有钱了,和高仪一拍即合,**的就是玩玩,就是在圆大学时候的一个没有完成的梦?

    “我们没事”,应该指的是他和李思思还好好的。也就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李国忠是李思思的第一个男人,这一点李国忠倒是很能算的清楚。

    李国忠打这个电话不是在给自己炫耀他和曾经的校花如何,他是在倾诉心声,他有些失落。

    从办公室出来,到教室那边去,抄近路的话绕过前面的古庙,再通过校园就是,平安走到古庙跟前的一棵树后,看到李萍萍和刘自力一前一后的往这边过来。

    平安环视一周,除了自己三个这会并没有任何其他人,而刘自力和李萍萍显然从那边看不到林木后面的自己。

    平安不想和刘自力李萍萍碰面,这两人从前就有私情,李萍萍属于那种“我是女人只要肯放下身段所有男人皆可为我所用”式的女子,她结婚后和曾经的追求者刘自力以及王炳正仍旧的勾勾搭搭眉来眼去,只是比之前更加的隐蔽了,没那么的明目张胆。

    这会他们俩一起,碰面的话,有撞破奸情的嫌疑。

    平安疾步从树后进到了半掩着木门的庙里。

    “……是真的,我听说了,高国强这次要调走了,县里人事肯定有变动,你那位要不知道那绝对不可能。”

    李萍萍:“你关心这个干吗?”

    “我表弟不是学的厨师吗,你看让你那位留点心,有门的话,给照顾照顾,进政府里的食堂干干,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刘自力说着嘿嘿的笑着。

    “你滚,这话我不会说,你嫌我事少!”李萍萍冷声说:“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你表弟一个厨子,在哪不能赚钱,非得进县里?照顾他能干嘛?”

    “知道啊!在县食堂是赚钱少,但是有机会,谁在意那几个工资?等混时间长了,人熟,到时候再想法子发展……真的,忘不了你的好。”

    刘自力说着趁树木和庙的遮挡伸手对李萍萍毛手毛脚,李萍萍抬脚在刘自力腿上踢了一下,先一步走了。刘自力毫不为意,撵上说:“你别急啊,你……”

    “离远点能死!”李萍萍低声呵斥了一下,两人走远了。

    高国强似乎真的要调走了,这一段县里都风言风语的在传。

    平安正要从庙里出去,王炳正急匆匆的庙门前跑过去,没一会听到王炳正和刘自力吵了起来,而李萍萍则谁也不维护,自顾的走了。

    以前李萍萍没结婚,王炳正和刘自力为了争夺她吵架,这会李萍萍都结了婚,怎么这两人还在吵?

    平安心里想着不幸的人儿各有不同的不幸,往教室走,迎面来了一个长相十分俊朗的男子,离好几步远没说话先笑:“你好,老师,麻烦问个事。”

    这人有一米八五左右,二十七八岁,外面穿着一件风衣,将他显得十分洒脱:“我是咱们县广电局的,我叫顾建民,请问校长室在哪里?”

    这个叫顾建民的咯吱窝下面夹着一个公文包,公文包上面隐约的印着县广播电视台什么纪念的字样,无疑已经将他的身份给揭露了。

    平安给顾建民指了方向,详细的说了位置特征,顾建民主动的非常热情的和平安握手,而后大踏步的往前走了。

    用这样步子走路的人,往往都很自信。

    平安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看到顾建民已经过了刘自力和王炳正吵架的地方,赶上了前面的李萍萍,还和李萍萍说上了话。

    阳光照射在校园里,平安猛然觉得很有意思,果然,英俊潇洒的顾建民和李萍萍边说边向张校长办公室走去的时候,刘自力和王炳正停止了争吵。

    看着李萍萍一副小鸟依人似的模样和顾建民高大的背影,不知道刘自力和王炳正这会心里在想什么?

    下午在学校食堂里,平安打了饭就准备离开,但是还没走脱,刘自力和王炳正又吵了起来,不到三十秒的时间里,冲突升级,刘自力从碗里夹了一根白菜梆子扔到了王炳正的脸上,王炳正站起来就将饭缸里的汤对着刘自力的头泼了过去。

    顿时食堂里成了战场,两人正不可开交,张校长和李主任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皱眉问:“你们干什么!”

    和张校长进来的还有那个顾建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安立即从侧门离开了。

    到了晚上十点多,平安沿着操场跑了十多圈,正在弯腰拉腿筋休息的时候,听到刘自力和王炳正说着唱着吆喝着,相携从校外面进来了。

    两人显然是喝了酒,不知道他们下午还是敌对关系,这会怎么竟然尽释前嫌了。

    月光下,院子就是三个人,刘自力醉眼朦胧的看着满头大汗的平安,对王炳正说:“……咱俩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同学,又在一个学校里共事,这是多大的缘分啊!我们闹什么闹?尽让外人看笑话。”

    “说是嘛!我们再这样闹,不是刚好让人家抓了把柄,成了别人的笑料吗?咱就师范学院的,不能让人家嫌弃咱们的水平低……”

    平安是省大毕业的,刘自力和王炳正是师范学院毕业,他们的话就是冲自己来的。平安心说这两人真是王八找乌龟坐实一对纯畜生了。

    心里想着,平安故意的迎了过去:“喝酒了?没事吧?”

    “没事,酒肉穿肠过,情谊心中留……”

    “是,大家一个学校,是有情谊,能在一起工作,情谊更长,还剪不断呢。”平安接过话看着刘自力和王炳正。

    这两人倒是不好再针对平安了,拉扯了别的:“那个什么他妈的记者,狗屎!给校长写什么新闻报道,我看就是个骗子,油头粉面的,搞广播宣传的,都是男盗女娼,你没见他那个尖嘴猴腮的色鬼相……”

    “就是,夜猫子进宅。平安老师,你晚上睡觉,可要关好门啊……哈哈哈……”

    平安:“嗯,我是得关好,你们不用。”

    刘自力不解:“我们干嘛不用?”

    “你俩邻居,有照应,谁敢欺负你们?”

    王炳正嘿嘿的笑着,和刘自力说着话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走了。

    平安朝着楼上走,心说甭管有男盗的还是女娼的先干死你们这两嘴上没把门的:一会好一会孬的,小孩子过家家呢。

    这几天教育系统要发展新党员,上面按照政策要重点照顾各类有文凭的青年教职员,分配到了二中后,只有一个指标,张校长开了会,意思是按照老办法,推选积极分子。

    平安一向不爱说话,加上大家都知道他考研成功,基本都以为他要离开学校了,这样就没有将他算在积极分子里面,这样刘自力和王炳正又成了竞争对手,他们在一起经历了喝酒建成的友谊瞬间又荡然无存了。

    在开会讨论推选谁的时候,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大半天。涉及到自己的时候,都发扬风格,一个个高风亮节的表态,纷纷说自己还年轻,资历还浅,希望把机会让给别人。

    但是所有人的这个“机会让给别人”的别人,又都不具体的说是谁。

    会开的热火朝天,到了最后,这个人选到底都没确定下来。张校长咳嗽一声,说:“大家静一静,我说几句。咱们知识分子应该是有文化有道德有教养的群体,这样一个群体,首先应该是谦和的,今天我听了听,觉得我们的同志都是好同志,大家觉悟都很高,都能把机会让给别人!”

    “但是,话又说回来,今天我们是在推荐先进同志,不是总结自己的工作,总是要选出一个人来的。选那些工作塌实,遇到困难不回避,遇到对自己有益处的事也不往前站,这样的同志,大家可以毛遂自荐,也可以推荐一些你了解的同志嘛!”

    张校长的这句话似乎有些导向性,而所有人的发言里,唯独平安的最简短,最与世无争,刘自力猛然的意识到了,虽然一开始觉得平安是要离开的,但是平安离开不代表没有竞争的可能,于是他站起来说:“我看平安老师就不错,省大毕业,很有才华,只是……有些问题大家也说不清楚,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自力的话说的莫名其妙,王炳正一听,也闷闷的说:“是,大家都是年轻人,马马虎虎惯了,谁没犯个错什么的。”

    这两人说的是什么?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不过意思都懂,所有人这时都看着平安。平安抬头将这些眼光一一的回应了过去,依旧的不吭声,仿佛刘自力和王炳正说的不是自己。

    张校长看看时间,宣布散会。

    彭佩然从教务处往宿舍回,见平安站在走廊上看着远处的山,本想走过去,再想想过来问:“平安老师,你要走啊?”

    年轻、丰满、浑身都透露着性感和成熟女人韵味的彭佩然就在自己的眼前。

    这个自己在梦里、晚上睡觉和闲暇时想了无数次的女人其实在现实中和自己一点暧昧的关系都没有。

    平安看着彭佩然,嗯了一声:“我还没想好。”

    “那你今天怎么不争取呢?多好的机会。”

    “机会都能看到,大家伙都在争取,”平安说着低下了头:“我觉得,自己并不存在什么竞争力。”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看好你。”

    这个平安老师在自己面前总是腼腆拘谨的,似乎还有一点羞涩,这很有意思。彭佩然说着话,拧着圆滚滚的屁股走了。

    平安心想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可你说的这些少盐没醋的,有谁知道是不是在刺探我内心的真正想法呢?再说你是校长?你看好我能怎么,你到底也不是我媳妇也不是我情人。

    星期六的下午,校园里已经没人,平安在打篮球,张校长的老婆坐着一辆三轮车从外面进来,似乎车上拉是米面油之类的东西,平安想想,抱着球跟了过去。

    校长夫人果然是大购物了,而家里没别人,她正在和三轮司机说让他将车上的东西搬到屋里,司机要让张校长老婆出五块钱劳务费,校长夫人不乐意,嘴里唠叨着下回还要用你的车,你五块钱都问我要,这生意做的绝户。

    这时平安过来,也不说话就从车上搬下了一袋米,扛着往屋里走,问阿姨往哪放?

    “就搁那……”校长夫顿时眉开眼笑。

    平安一会将三轮车上的东西搬完了,一身汗,问还有什么让干的没有。

    “没有了,平安,来歇会。”

    “不了,阿姨,我回去要看书了。”

    “成天的看书,你看你真是……”校长夫人看着平安走了,心说这小伙有眼色。

    到了晚上,张校长从县里回来,见老婆正在那里择韭菜,问:“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不怕坏了?”

    “我不是见有车送。谁知临到了司机耍混蛋,要加钱,幸好平安在……”

    “平安?你去把他叫来。”

    “叫他干什么?”

    “你问那么多干嘛?”张校长嘀咕着进屋里了。

    一会平安到了,张校长在书房里等着,先和颜悦色的问了一下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后说,学校经过慎重决定,将那个入党的名额,给你,而后,再说了一些鼓励激励戒骄戒躁要做好带头作用之类的话。

    等平安走了之后,校长的夫人进来问:“你怎么回事?许了人家刘自力,许了王炳正,这会又给了平安。平安什么都没给,你得了什么好处!”

    “你嫁女呢?许这个许那个。这事你少管。”

    校长说着去洗了,留下胖媳妇在后面哼哼的咒怨。

    到了晚上,校长想跟夫人进行人伦大事,夫人拿捏他,就是不乐意不配合,张校长一巴掌啪的拍在老婆的胖屁股上,嘴里说:“头发长见识短。”

    “我就是头发长,也未必比你见识短!平安没爹没娘,就一个穷小子,家还离得远,什么都没有,借调到县里被撵了回来两次,社会关系也是零蛋。眼看要走的人了,你倒是好,将这个名额给了他!他能给你什么?你是不是瞒着老娘?”

    “你说什么呢!莫欺少年穷!懂不懂?人也不能总是走霉运,秦琼卖过马关公还走过麦城。县里要平安去政府办公室上班呢。”

    “嗯?又去?怎么回事?他那会不是借调两次不又被发配回来两次?好嘛,三进宫呢。他考研要走,这会又让人去上班,搞什么嘛?”

    “那会是借调,这会是正式要人了。三起三落。考研不正好,前途更光明。”

    “什么前途更光明。我真是不懂,怎么领导老是一会这一会那的。哦,我问你,你顺水人情了,可是,那会他是走的高国强的路子,我不是听说高国强要走了吗?人走茶凉,这会县里人都在往那边靠拢呢。谁怎么给他办了事?你说他那会去县里是走的高国强的路子吧?现在这谁给他办的事呀,我看这里透着邪乎。”

    张校长一边手底下没闲着,一边说:“听说是王书ji点的名。”

    “王经伦?高国强要他,王经伦也要他?两边都拿他当回事,那更不可能。你说到底怎么着?”

    张校长这会不想、也没有心思解释这个,含糊不清的说:“管是谁要,管他今后怎么,反正我不得罪人就行了。他到了县里,越是坎坷倒霉,就越会念我的好……你嘴上多个把门的,别乱说,不然就没意思了。”

    “……哎呀知道!就你意思多!”

第109章珠穆朗玛峰顶的劳斯莱斯

    中午快到吃饭时间,平安刚进宿舍里,彭佩然就跟了进来,叫平安去自己那边屋里吃小锅饭。顶 点 X 23 U S平安心里纳闷说这不食堂已经开饭了?

    “食堂是食堂,我那是我那,去不去?怎么,还请不动你?”彭佩然说着白了一眼,整个风情万种。

    平安心里发愣,彭佩然漂亮性感,还管着后勤采买,平时也给过平安一些罐头零食什么的,他也不是没去她那边吃过小灶,这都是和别人一起,属于大众化的小恩小惠。像今天这样专程来邀请自己的,还是第一次。

    外面这会人来人往,平安说:“那好,恭敬不如从命,我洗把脸就过去。”

    平安说着,彭佩然却没动静,平安看看她,彭佩然说:“你洗你的,我说我的话,怎么,我不能在这站会?你害怕我?我结了婚的女人都不怕,你一个小伙子怕什么?”

    结了婚的肯定不怕!吃过肉的都食髓知味,西游记里的女妖精都找唐僧这个童男子,那不是大补?

    心里腹诽,平安不知道彭佩然今天是怎么了?

    她怎么这样的热情?

    不管怎么,彭佩然一脸娇俏的样子是实实在在的。平安心里不由咚咚的急促跳了几下,嗯嗯啊啊着拿着毛巾脸盘出去了。

    彭佩然跟着走了出来,进到了自己屋里,一会也到了洗手间水管那里,递给平安一块香皂:“用这个,味道很好闻的,杀菌止痒,有利健康。”

    平安还是嗯嗯的答应着,彭佩然自己开始洗手,平安的眼神看着水管透亮的水里面彭佩然的手指头像是刚刚破土而出的竹笋一样好看,再往上看到她因为用力在衣服里面不住晃动的胸,嘴里有些发干,对着水管漱口,咕嘟咕嘟的喝下了几口凉水。

    “怎么,看看,这香皂好吧?”

    彭佩然说着将香皂递到了平安手里,平安接过说没用都知道好了。

    “你怎么就知道了?”彭佩然似乎不理解。

    平安放大胆子说:“我见你的手就知道好不好。”

    彭佩然听了咯咯笑着,很有些含义的看了平安一眼,先走了。

    这个彭佩然今天怎么了?热情的有些不同于往日。

    在彭佩然屋里和她相对着吃了一顿丰盛又秀色可餐心摇神拽的午饭,回到屋里休息了一会,将门开开等着屋里换气,李萍萍提着一包炒花生走了过来,直接放在桌上说:“给你,吃。”

    平安还没说话,李萍萍又问:“怎么中午吃饭没见你?”

    今天真是哪有些不对劲!

    李萍萍是个很实际的人,尽管隔着一堵墙,平时不怎么和自己说话来往的,她进的时候是饕餮出东西时就是貔貅,可今天给自己送花生,这是要干什么?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考研成功又不是中奖成了亿万富翁,一个个对自己趋之若鹜的,这世界怎么了?

    平安百思不得其解,即便彭佩然和李萍萍都知道自己可能读研要离开二中,可是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怎么忽然都对自己格外特别亲热了起来?

    难道结了婚的女人都这样对人忽冷忽热的?

    自己一无所有,有什么值得她们这样对自己?要说是看上自己这个人,那么这么久以来,她们都没付诸行动,这会倒是不约而同了?

    真是邪门。

    这个问题一直纠结着平安。晚上他照例的在操场跑完,回来上了楼,看到彭佩然的屋门开着,灯光照射了出来,而彭佩然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在刷牙,灯光从她的身后投射过去,将睡衣里面起起伏伏成熟女人身体的模样老老实实的告诉了平安。

    平安觉得彭佩然是故意的!

    彭佩然知道自己在夜跑,她就是故意穿成这样站在灯光里让自己看!

    平安猛地有流鼻血的感觉,他跑到水管下对着水管将自己的头淋湿,借着这股冷劲让自己的欲念消散,心说彭佩然,再勾引老子老子要将你按紧了就地正法拾掇利索!

    正在胡思乱想,抬起头,彭佩然提拉着拖鞋走了过来,将一块带着香气的毛巾放在了平安的头上。

    彭佩然仍旧的刷着牙,也没说话,示意他擦擦。

    这女人真是平安觉得自己有些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彭佩然。

    彭佩然和平安的距离近在咫尺,平安此刻深深的感受到女人不要情感也会产生对男人的这种深层次的折磨。

    这属于无事献殷勤?

    不,不对,她所做的一切肯定有个原因。

    这晚,平安睡得很晚,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再一次想象着在脑海中将彭佩然给狠狠的结结实实的毫不保留的干了若干次。

    第二天,情况大白。

    县里来人告知平安,他被调入县政府经济研究中心工作。

    经济研究中心,这个牌子挂在县府办旁边,人员合并使用,基本上是同一回事。

    平安再次成为县府办的人员,这是第三次,三进宫。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正式的调动,而不是借用。

    原来如此!

    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什么张校长的偏爱,什么彭佩然和李萍萍的关心,原来都是知道了自己即将被调入县府办。

    可笑的是别人都知道,唯独自己这个最应该知道的,却是最后一个后知后觉的明白。

    彭佩然的丈夫就在政府部门,李萍萍的老公郝志义也在县府办工作,她们自然得知消息的速度快一些。对自己示好,只是今后要多一个走动的渠道而已。

    高国强真的被调走了,离开了留县。

    蔡菊花事件中的当事人各负其责,其中彭佩然的公公林伟民被调整到县信fang办任主任,而原主任杨得志则替代了林伟民,当了东凡乡的乡党委shu记,俞洁因为在此事件中负有重大责任,被调离县府办,重新回到坡口乡畜牧站工作,接替她的是之前的人事秘书科科长谢乐迪。

    谢乐迪成了政府办副主任。

    多个人升的升,降的降,基本大家都心里有数,唯独一个二中青年教师平安比较扎眼。

    很多人都不明白平安怎么会重新到了县府办工作了,于是有人说平安其实本来就是王经伦的人,肩负着非常的使命,还有人说平安在当时的事件中敢于揭露真相,敢于顶住压力,敢于向丑恶说不,是县里优秀年轻人的表率,因此才被重新提拔。

    开始连当事人自己都稀里糊涂,后来明白之后,平安知道,这些说法都是个屁。

    什么是王经伦的人?

    什么是年轻优秀表率?

    一文不值。

    狗屁不通。

    其实自己就是神仙打架博弈之中泛起的一粒微不足道的的尘埃。

    平安之所以能第三次到县里工作,就是有人希望这个可有可无的青年教师能背上以上的种种说法让人评论,从而将许许多多的矛盾都转移到平安这个毛头小伙子身上,意思就是不管他人说什么都好,反正高国强就是犯了错,他的离去只因为事做错了,和王经伦无关,更不不存在某种不和与斗争。

    但是王经伦怎么能注意到平安的呢?平安怎么就入了王经伦的法眼?

    想来想去,平安将心里的疑问锁定了谢乐迪。

    王经伦对下面的人是不熟,他也不可能关心平安是谁,可是谢乐迪却就是王经伦在高国强俞洁身边的一颗钉子。

    从开始到最后,尤其上面来人,谢乐迪到平安宿舍将他接走,平安就注定了成为谢乐迪棋盘中的一粒棋子了。

    所以,这次将自己正式的调进县里工作,根本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谢乐迪已经替代了俞洁成了副主任,正是平安的顶头上司,今后平安的一切都在谢乐迪的眼皮子底下,平安就像猫爪子下的老鼠,能干什么?

    这世界充满了荒谬。

    别人都在祝贺平安,唯独平安自己一点高兴不起来。

    高兴什么?

    任人摆布很有成就感吗?

    从二中到县府办,似乎是人往高处走。

    可往高处走一定就是美好的吗?

    衣着单薄的在珠穆朗玛峰顶站站试试!

    高处也有不胜寒的时候。

    ……

    等得到确切消息想明白的平安去找俞洁的时候,她已经不在县里了。

    平安又去了坡口乡。这个畜牧站连上站长俞洁本人,一共也就三个成员,另外两名还为鳏寡老龄。

    而且,因为本乡地处偏远,整个乡最繁华的地段也就是一条二百来米的街,一眼望去,人影三三两两,连狗都寥寥可数。

    春夏交接的晚风吹来,街道上处处飘荡着牛羊骡马猪鸡等众多牲口的粪便和体臭以及炊烟混合的味道,让平安的心里五味杂陈。

    在夕阳里,俞洁的身姿那么的美,风轻轻的吹拂着她鬓角的细柔软发,平安看了她很久。

    “平安,你,一切都好吧?”

    见到平安的到来,俞洁像往常一样的问候了一句。

    平安在俞洁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抱怨和不满,这个一下就跌至底端的女人显示了她的柔韧和恬淡,她一直比自己思想成熟,平安心里叹气,回答说:“我一直这样。好与不好,我还是这样……我到县里去了,还是那个办公桌。”

    “我知道。你,自己一切小心。”

    俞洁让自己小心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你不是读研吗?也就几个月,到时候,就可以离开了。”俞洁在安慰平安给他宽心。

    “离开?”平安心里默念了一遍,看着俞洁坚定的说:“我不走。”

    “你不走?”俞洁看着平安,眼神有些恍惚,黑漆漆的瞳孔扩大了一些,似乎想将平安看清楚,但是她又低了一下头:“你知道县里情况,你要是留下,那会……”

    “我知道。”

    平安打断了俞洁,看着天空,山峦的顶上,似乎有一颗星星早早的出现了,在隐隐约约的发着光亮,他重复了一句:“我知道,我不走。”

    过了好大一会,俞洁轻声的说:“为什么呢?”

    “我……”平安几乎冲口而出我就算是为了你也不会走。

    我就不走!

    这他妈的不公平!

    玩呢!都希望我走吗?都觉得我走就是最好的选择?我要是走了,就正中某些人的下怀钉子完成了任务带着褒奖离开了,什么都可以往我这个千里之外的人身上推。当然,留下也不对,也会让人说东道西,更是自己在作死,在死胡同里往死里倔强有什么意义?

    去、或者留,都成问题,可我就不走!

    但是这会要是说出来这样的话,有些不妥。

    俞洁是个很内敛的很聪慧的女人,她不会认可冲动,她一直的有理有据,一直的那么……成熟,是的,好吧,她很成熟,反倒是自己,热血而莽撞,总有着不计后果的冲动,很多时候头脑简单。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而成熟似乎有些肤浅,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而坚强,似乎有些一厢情愿,平安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夹杂了很多很多,但此刻他就是决定了,自己不离开!

    “我在上学那会,看到一句话,说的是,‘除非你改变了交往的人和阅读的书,否则,你的五年之后和现在完全一样’,当时我不理解,这会我回头看看,发现自己和上学那会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为什么的话,我给你说,我不想再像从前那样看相类似的书,交往相类似的人了。可以吗?”

    俞洁又是一阵的沉默,问:“那,万一,你这样,过几年后,你觉得你还是没有改变呢?”

    “那我也试着改变自己了。至少我试着改变了。我不要最终的答案,我想要这个改变的过程。”

    “答案?”

    “是。我个人觉得,一般问题,会有四个答案,自己心里想着的有一个答案,和家人商量后折中的有一个答案,同事、朋友间探讨出的一个答案,还有,就是标准化考试的时候一个答案。我没有家人,在留县,也没有朋友如果你承认是我朋友的话,那就你一个我也没有面临标准化的考试,因此,我遵循自己的内心,我就是自己的答案,我只信服自己。”

    “朋友……”俞洁念了一声。

    平安看着头低垂的更低的俞洁,瞧着她的眼睛宛如一泓秋水,故作轻松的说:“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我不怕失去。你不觉得,这个县的县名很有意思吗?”

    俞洁问:“留县?”

    “留县。”

    此刻夜幕低垂,一大群鸟从两人的头顶呱呱的飞过,像一团雾一阵烟似的,转瞬就归巢消失于无形……

    平安的视线从夜空收回,问“你知道,珠穆朗玛峰顶上面要是有一辆劳斯莱斯会怎样?”

    俞洁听了看着平安,平安说:“那是因为我有一个梦想。”

    平安凝视着俞洁。俞洁不知道该说什么,手垂在裤缝那里,整个人优雅的像一只恬静的天鹅。

    暗香浮动。

    夜静如谧。

第110章冷眼旁观

    本次县府这边的人员有着相当的调整,县府办除了谢乐迪成为副主任之外,和平安一起进入政府办公室工作的,还有一个有着一面之缘的人。m.www.uu234.net

    这个人就是原来县广播电视台的编辑记者顾建民。

    顾建民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高大帅气,天生一副当官的面相,这首先就让人有一种亲近感,而且顾建民非常的健谈,为人热情,无论见到谁,都有话题和对方聊。

    顾建民的气势在那儿摆着,往那儿一站,就有一副管理者的姿态,要是县府办的人一起走出去,不知道的人准会认为顾建民就是这些人中间的领导。

    在县府办,平安的工作是在办公室里搞综合,编简报,写材料,而后,还完成领导交代的若干事宜,而平安的顶头上司就是谢乐迪,所以平安所要做的工作,基本都是谢乐迪分管。

    平安从准备进到县府办的这个门开始,他就知道自己选择了艰难、选择了困境、选择了磨难。

    因此,谢乐迪这个副主任对平安的苛刻,平安当做是严格要求,谢乐迪副主任对平安的种种刁难,平安将它当做种种考验。

    即便像写材料之类的文字工作,只要是平安递交的,谢副主任也总是能找出毛病来让平安改正,哪怕平安是一改再改,也很难通过。

    但平安认真对待,绝无埋怨。

    有时候,县里领导催着要一份文稿,平安已经修改润色的再润色了,交过去后,谢乐迪还要在稿子上画一画、圈一圈,或者干脆的让平安加班重弄。

    谢乐迪最常对平安说的一句话是:干事,都是这么干出来的。

    平安的回复最经常的也就是点头称:是!

    一个永远都没有脾气的人,往往都是有着最深刻的隐忍,除非这人就是个傻子。

    但任何人看平安都不会觉得他是傻子。

    平安知道自己这样像是皮球一样随便谢乐迪怎么拍,谢乐迪也不会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自己在谢乐迪的手下永远也干不出成绩,但是目前,只能如此,只能当皮球。

    这样,日子长了之后,大家都知道了平安之所以到县里并不是王经伦的提携,而是出于某种“平衡”的需要后,包括李萍萍的老公郝志义在内的人,都有些对平安避之不及貌合神离了。

    有时候想想,这世界其实很可悲,一个人的境遇就在莫名其妙之中被莫名其妙的人给左右了。

    在职场中,有人靠能干提拔,有人靠关系提拔,有人靠金钱提拔,也有人靠姿色提拔。能够被提拔的,各种类型的都有,平安想,像自己这样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被莫名其妙提拔的,只有自己史无前例的这一个。独此一家,且别无分号。

    因此,平安觉得要是乐观的看,从人生的阅历这个意义上说,自己几番沉浮三次进县里工作就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

    只是这笔人生的财富,也太他妈的了。

    单位中,只有一个人对待平安的态度一直良好,始终如一,这个人就是顾建民。

    顾建民对平安一贯的热情、客气。

    只是平安知道,顾建民对任何人都热情,因为顾建民比任何人都更能装,更能做作。

    顾建民深谙此道,并且炉火纯青。这纯粹是一种对世的态度。这种态度就好像政府办的人都要去楼体内的公用厕所撒尿拉屎,但是绝对不能将此理解为政府办的人就喜欢上了那个被撒尿拉屎的厕所。

    假作真时真亦假。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为真理。

    因此,平安觉得顾建民照此下去有朝一日会终成大器。

    这天下午,谢乐迪对平安写的一个稿子又进行了百般挑剔之后,责令平安今晚必须按照自己的意思写好改好,并称明早县长就要用,耽误了事,你自己负责。

    谢乐迪对平安不厌其烦谆谆善诱一番后,下班走了,平安甚至在办公室里还能听到外面有人问谢副主任似乎有心事,谢乐迪则一边答道没事没事,一边则忧心忡忡的说平安这个小伙不行啊,材料弄不下来,唉,我很是为他着急为他操心啊……

    嗯,难道自己要出去给谢副主任的这种关怀诚挚的说一声谢谢?

    到了晚上八点左右,顾建民推开门探头,一看平安爬在桌上在写什么,过来问:“什么的干活?”

    平安伸了个懒腰,用眼神示意顾建民看,顾建民问:“敬业!搞完了没有?”

    “完了。”

    “走,跟我吃饭去。”

    “我吃过了。”

    “吃过了也走,非你不行。”

    “怎么就非我不行了?”

    “没你弄不成事。”

    “没我弄不成还是没我弄不成?”做事对人要因人而异分别对待,平安并不想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唯唯诺诺的,那样没必要,还会让所有人到最后都会如出一辙的轻视你。

    顾建民嘿嘿的笑着,看着平安关灯锁门:“你知道吧,这世上有两种时候是应该跑得快点的,一个是陪上级领导的时候,第二个就是自己老婆不在,吃饭没着落的时候。”

    “那我今晚是要陪领导?”

    顾建民笑:“我是两种情况都有。”

    到了地方,平安才知道今晚不是顾建民请客,而是二中的校长张自发要请客。

    张自发今晚请的人主要是县府办公室的主任唐高增,还有其他的人员,但是其他的人还没到,平安具体也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是谁,就别问。坐着等,总会来的,来了就知道。

    平安到了政府办之后,特意的感谢过张自发校长在二中予以自己的照顾。不过平安看得出,张自发对于自己今晚的到来是不知情的。

    在等待的时间里,平安了解到前一段顾建民给张自发写了一篇稿子,内容是说张自发如何勤勤恳恳扎根学苑务实教学、如何钟灵毓秀的,很是一番的大吹大擂,而那篇稿子最终被发到了县府的内刊上。

    这个内刊是县里如今唯一不定期的内部刊物,密级为“秘密”,专门发表反映县里各方面存在的敏感问题,发送的范围是县级几大班子领导参阅,同时还要上报给市政府和市级相关部门。

    内刊的主编是县府办公室主任唐高增。平安这些人对谢乐迪负责,谢乐迪要对唐高增负责,唐高增要对县长负责,县长要对县委负责。张自发能上内刊,对于他的意义自然重大,当然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感谢唐高增,而顾建民是操刀人,也在感谢之列。

    平安知道张自发请的不是自己,自己只是今晚陪衬中的陪衬,属于不请自来可以被忽略的一个人,但是来也来了,那就闷头吃饭。

    白吃白喝就要高兴,反正也没人将自己当回事。白吃白喝再不高兴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在机关里,不着急、不害怕、不要脸这九字真经平安还是知道的。

    顾建民曾经在办公室里公开说过:一个人任何时候都说真话,那是傻瓜行为,那不叫耿直,那是二愣子没涵养。

    而对于县府办的人而言,涵养是什么?涵养说到底是能把真话藏起来,如果大家能把真话装在肚子里三缄其口,能让真话在肚子里生孩子养孙子长胡子烂肠子,涵养就慢慢有了,就可以修炼成神。

    至于成神之后,就可以逍遥自在了。

    没一会,唐高增带着李萍萍的丈夫郝志义就到了,顾建民先行起身,请唐高增和郝志义入座,刚说没几句话,唐高增的手机响了,唐高增说了包间名称,顾建民起身就往外走,站在门口就笑:“局长来了,美女也来了,真是局长一来美女就来,这叫如影随形。”

    顾建民的话音刚落,广电局长马为民和和新闻主播苏慧就进了屋。

    苏慧原本是县里一中的语文教师,不光模样长得好看,身材绝对可以让没结婚的男人想追求而让结了婚的男人要离婚。

    县有线电视台成立的时候,苏慧作为播音员调进了广电局。不过自古红颜多薄命,苏慧的丈夫因病去世了,苏慧至今单身。因为形象好,她主持的节目深得观众喜欢。

    顾建民曾说过一个内幕,县有线台的播音员没有评职称的资格,苏慧的职称是作为特殊情况,纳入省台播音员评定的。因此,可见苏慧的人气和能量。

    一屋人到齐,客气几句,开始吃饭,平安观察到,这个苏慧话并不多,静静的,很有大家风范。

    酒过三巡,顾建民开始活跃气氛,说东道西指南划北的,比张自发还像是主人。不过有美女在场,话题自然多的是绕着苏慧开展,等差不多的时候,顾建民询问大家今晚的菜做的如何?大家都说好,虽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贵在精致可口。

    顾建民哈哈一笑:“实不相瞒,今晚这桌,是我表弟的主厨。”

    顾建民说着话,拉开门,从外面进来一个厨师,这个厨师其貌不扬,甚至有些对不起观众,个子低且身材胖,顾建民介绍这人就是自己的表弟,而后让表弟向大家敬酒。

    顾建民的表弟在给苏慧敬酒的时候,有些迟钝了,盯着苏慧目不转睛,有些像猪刚鬣同志见到高老庄的高小姐,顾建民见到急忙打岔说:“我表弟,人,憨厚,有大专文凭的,希望各位在座的领导能慧眼识英才,不要让英雄无用武之地。”

    马为民听到这对唐高增说:“老同学,你可是有名的伯乐,你们机关食堂,需要这样的千里马。”

    平安这时候才知道马为民和唐高增是同学关系。

    不过,今晚张自发是感谢唐高增来了,顾建民难道还想借着这个“鸡”下他表弟的“蛋”?想将他的表弟送进机关食堂?

    平安记得很清楚,刘自力那时候曾经给李萍萍说,想走郝志义的路线将他表弟送进政府食堂的,不知道李萍萍究竟给郝志义说过没有?

    平安暗自留心了郝志义的表情,果然郝志义有些不对劲。

    唐高增听到马为民这样说,碍于同学情面,答应道:“我们那工资低,年轻人去了,行吗?”

    顾建民立即说道:“工资多少没事,钱挣多少才是个够呢!主任既然发话了,我和我表弟谢谢了!”

    就坡下驴,顾建民说着就和自己的表弟对着唐高增敬酒,先干为敬,唐高增说:“进个人,我还是能做主的。”

    顾建民和他表弟再次的感谢,平安眼角留意,郝志义果然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机关里的人并不是个个都很有涵养的,而且,有涵养也要看是对谁、看在什么时候,细心点,就能够观察的到很多细节。

    刘自力果然通过李萍萍给郝志义吹过枕头风!但是郝志义要么没办成,要么还没来得及给唐高增说。

    看情形,郝志义没来得及给唐高增说的可能大一点,否则依照唐主任的水平,绝对不可能没有犹豫的就应允了顾建民。

    但不管怎么样,郝志义今晚都被顾建民给截胡了。

    顾建民就在今晚,还是在别人的饭桌上将事情办成了,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将自己的表弟给送进了机关食堂。

    平安想想,其实像今晚这种饭局,有时候来了,也挺好。被忽略有被忽略的好处,神仙要是打架,寻常人未必都是会遭殃的,也许能静观其变,也许能伺机而动,或许还能捡点便宜。

    平安还觉察到一种情况,马为民和苏慧,似乎对顾建民有一种说不清的疏远。

    这有些奇怪,按说顾建民之前就在广电局工作,到了县府办应该是高升了,马为民和苏慧作为顾建民的老领导老同事,应该像张自发对待平安一样才是,为什么会有疏远的情况存在呢?

    既然疏远,为什么马为民还对唐高增为顾建民说话办事呢?

    当一个人出于孤立无援境界的时候,应看准时机,推波助澜,将水弄混,鱼目混珠,浑水摸鱼,将矛盾转化到别人的身上,那么自己就减轻了负担。

    平安觉得自己今晚学到了一手:今后能和大家一起,就尽量一起。人多了就会形形色色,于形形色色中增长见识揣摩人心,妙极。

第111章一天又一天

    接连好几天的大雨,人的情绪似乎跟着天气也阴沉起来。m.www.uu234.net平安给谢乐迪送材料,又不出所料的挨了一顿批,材料被圈圈叉叉的驳回重写,他回到办公室这边,看到顾建民正对着郝志义说着什么。

    顾建民的态度很真挚,郝志义的表情很公式化,平安将材料放下去外面洗手间,顾建民跟着出来,快走几步,和平安并行,嘻嘻笑着到了厕所,说:“我表弟来上班了,今后,你可得多多关照啊。”

    平安心里一动,觉得顾建民刚刚应该给郝志义也是在说这事,不然郝志义的表情不会那么的敷衍,嘴上就说:“我能关照什么?那好,我挑你弟炒的菜多吃点。”

    “哎呀对啊!这就是对他的最大支持。”

    平安说:“我看,你得让唐主任、谢主任多关照才对。”

    “那是,那是,自然少不了。”

    回到办公室,郝志义给顾建民说,广电局刚刚有你一个电话。

    “谁呀?”

    郝志义哦了一声说:“哎呀,我刚刚忙,忘记问了。”

    平安瞅瞅郝志义,心说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故意混淆不说才是真的。

    顾建民笑:“反正就那几个人,我打过去问问。”

    顾建民打完电话出去了,平安想跟郝志义聊点什么,但是又没什么可说的,强行说话还有谄媚套近乎的嫌疑,于是对着谢乐迪打回来鬼画符一样的文稿开始较劲。

    不一会,门口进来了一个人,平安是背对着门的,听鞋声应该是个女的,他没回头,果然,有个女人在问:“顾建民呢?”

    这声音没听到过,似乎不是县里的人。

    一般来县府这边办事的人,进门都是比较客气的,说话都会先用客气词,“请”“麻烦”“您”总挂在嘴上,而叫人的时候称呼全名的也很少,这个女人张嘴就将顾建民的名字喊完了,平安心说不对劲。

    平安来政府办工作的时间和顾建民是同时的,但是顾建民和平安不同,据说顾建民走的是唐高增的路子,当然也可能是其他人,而唐高增是主任,再者,副主任谢乐迪对平安特殊照顾,另眼相待,因此平安的办公桌位置在屋里最不顺、最偏、最不重要,这样进出办事就不方便,因此但凡有人来,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屋里人的主次。

    平安干脆的就没抬头看,郝志义首当其冲,对门口这个长得还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说:“他出去了。”

    “你们领导在不在?”门口的女人又问。

    郝志义看了一眼埋头工作状态的平安,问:“你找哪位领导?你有什么事?”

    “我是顾建民的妻子,有点事找领导说。”

    顾建民的妻子?

    顾建民不在,他的妻子找领导能干什么?

    郝志义一下就觉察到了这中间有些蹊跷,平安此时像是刚刚听到两人对话似的说:“谢主任在呢。”

    平安的这句话非常及时,不管郝志义是不是准备将这个自称是顾建民妻子的女人往谢乐迪那里带,这个女人已经有了“谢主任在”先入为主的观念了。

    而平安还有两层意思,一个是他认为这女的绝对不是来给领导反映顾建民做了什么好人好事了,这郝志义肯定也能听出来,二来郝志义在“表弟”进食堂那件事上,如果对顾建民内心是有点气的,那么,自己这么一说,可以让郝志义顺水推舟的将这个女人往谢乐迪那里推。

    郝志义果然就站了起来,面带微笑的说:“哎呀,你是建民的夫人呐,他刚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好像是广电那边的……”

    郝志义将顾建民的老婆带到了谢乐迪那边,平安这时才抬头,心说这办公室政治!机关大院藏龙卧虎,一个个笑嘻嘻的哪个都不是简单的一根葱。

    郝志义一会就回来了,果然,谢乐迪那边传出了女人的大声说话,几分钟之后,谢乐迪皱着眉过来问:“顾建民去哪了?”

    对于谢乐迪这种不指名道姓点到人头的问话,一般是轮不到平安回答的,尤其这时候他也不会回答。

    郝志义说:“去广电局了。”

    “叫他回来。”

    谢乐迪说完走了,郝志义似乎是在给平安说,也似乎是自言自语:“我给谁打这个电话找人呢?”

    电话上面是有来电显示的,顾建民也有传呼机,但平安知道郝志义这下是绝对不会直接给顾建民打传呼的,那样这事就没意思了,非得经过其他人传话,等的时间久了才好,这样知道的人就会多,谢乐迪陪顾建民的老婆时间就会长,有人情绪会更加发酵,对于想看热闹的人就有诸多的好处。

    平安觉得自己这会不能再沉默了,这是个做同谋拉近关系的机会,提示说:“翻一下来电显示看看。”

    “对,看看。”郝志义将电话回拨了,倒是也没有多拨哪个号,一下就通。顾建民果然在那边,但是郝志义没直接和顾建民对话,给接电话的人说让顾建民回来就将电话给挂了。

    从挂了电话开始,郝志义和平安就在埋头各自干各自的事情,不过两人的耳朵都在注意谢乐迪那边的动静。

    果不其然,谢乐迪那边时不时的就传来几声女人的诅咒和谩骂。

    事态已经升级。

    顾建民回来后直接去了谢乐迪办公室,这一点仿佛他心有灵犀。就在顾建民推开谢乐迪办公室门的同时,整个楼层都听到了一声女人歇斯底里的呐喊:“顾建民,你个臭流氓!”

    接下来谢乐迪那边就是缠斗和打闹以及摔东西的声音,顾建民不住的低声呵斥自己的老婆有事回家说,但是丝毫没效果,而谢乐迪在劝阻,说着成何体统不要在这里闹事之类的话。

    郝志义听了一分钟,起身去谢乐迪那边去了,平安没打算当好人劝架,则直接去了厕所,远离了是非之地。

    在厕所里,平安将顾建民和他老婆吵闹的原因听了个清楚:顾建民怀疑自己的妻子和她单位某个男的关系不一般,他妻子反诉斥顾建民就是个花心大萝卜,两人经常因为彼此的男女关系问题吵架。

    今天,顾建民的妻子外出开会,他以为妻子是制造和男人私会的借口,于是悄悄给老婆的红色内裤上涂抹了风油精加辣椒面。

    结果,顾建民的老婆在开会的时候,内裤上的附加物和附着物开始发挥作用。

    顾建民的老婆犹如遭受酷刑,百般滋味,实在难以细细描述,她抑制不住,但是适逢开会,还不能中途离场,憋得非常痛苦非常难受。

    终于熬到了会议结束,顾建民妻子逃难似的跑到洗手间仔细一看,顿时明白了,噔然大怒,怒火攻心,会后的聚餐也不参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冒着雨来到了县府办和顾建民要展开决斗。

    听到吵闹缘由的人都难以置信:外表高大帅气阳光正派的顾建民竟然干出这种事?!

    反差太大!

    这场夫妻间的斗争闹得轰轰烈烈,战场从谢乐迪的办公室扩大到了走廊,而后试图息事宁人的谢乐迪将两人又劝回自己的办公室,接着顾建民又被盛怒的妻子给连抓带挠的轰出了谢乐迪的屋子,三番五次之后,和领导刚刚返回的唐高增过来,才将事件给平息了下去。

    等到唐高增出面之后,装作刚刚有事的平安才从外面往办公室回,他看着因为劝架而汗流浃背有些狼狈不堪的谢乐迪,心说虽然不能正面和你抗衡,但是以这种方式让你增加工作量,还是可以多次为之的。

    顾建民和妻子不久离婚。而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大院里能说得上话的同事之间,都在询问着同样的一个问题:“顾建民的老婆那天发现了内裤上的异常,应该没有再穿上的可能,那么,听她的描述,她也没有回家换新的内衣,这样的话,那天她来找顾建民,里面竟然是光着的吗?”

    一般人出了这样的事,都会羞愧或者难堪几天,等风头过去了再逐渐恢复,但是顾建民的表现再一次的让平安明白了什么叫心理强大,或者叫没皮没脸。

    在顾建民的老婆来县府办闹事的第二天,顾建民上班后就有说有笑的,仿佛昨天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谁越是不理他,他越是找谁说话。

    顾建民并不是无的放矢的,等旁敲侧击的知道了他自己当日在没有回来之前单位里发生的事情之后当然,平安在顾建民有意装作无意的这个询问里充当了决定性的作用,其实也没添油加醋什么,就是一脸实诚语气诚挚的描述一下事实而已这样,顾建民几乎就是缠上了郝志义,有事没事的对着郝志义嬉皮笑脸,譬如问郝志义为什么和他老婆李萍萍结婚这么久了还没孩子?譬如问郝志义在李萍萍之前有没有和哪个女人有过一段不可描述的恋情?

    顾建民这样不厌其烦,但是不等郝志义表现出不耐烦,他就转移了话题,或者去做别的去了,这样让郝志义有火也没地方发,让郝志义撕不下脸皮。

    机关里除了领导能给予的压力之外,别的更多的压力其实并不是来源于工作。

    工作可以迟早的完成,但是同事之间的关系往往是最难处理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朝夕相处天天面对的人他背后的关系出自哪里,也不知道你的哪一句话在哪个时间将这人已经得罪了。

    因此说单位里的人情商都高,这并不完全的对,只是大家都竭力的避免去直接反对某一个人从而为自己树立一个根本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危险的敌人。

    这种累是最无形的,也是最让人心乏的。

    若干天之后,大院里的人又多了一个谈资:郝志义的老婆李萍萍在结婚前非常风骚,和众多的男性有不正常的男女关系,而且,这种不正当的关系到现在还保持着。

    这些话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还具体到了人物姓名以及当事人犯事的场所以及细节。

    对于这个传言,平安听到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糟糕。

    很糟糕!

    因为自己当时在二中和李萍萍就是同事,还是宿舍的邻居,别人不将传言归功于自己,也会来从自己这里刺探内幕的。

    但是别人就是别人,最主要的还是对郝志义,只要郝志义不对自己心存疑虑,别人说什么都是闲话废话屁话罢了。

    可有些话自己也不能直接的给郝志义说,那样会有贼喊捉贼之嫌。于是,平安刻意跑回二中,想要见事件的当事人李萍萍,希望从李萍萍这里将大院里的那些风言风语给解释清楚,这样的话,郝志义从老婆嘴里自然明白传言和自己无关了。

    天依然的阴沉着,平安快到学校的时候,看到彭佩然骑着女式摩托正在往学校方向赶,平安本来不想理彭佩然,这么一个性感的女人并非胸大无脑,而且聪明狡猾,还是个势利眼。

    不过再一想,直接找李萍萍显得不自然,彭佩然就是天然的挡箭牌,于是让司机在彭佩然前面停了车,付了车钱让车走了,等着彭佩然。

    “咦,我说是谁呢?怎么半路下车了,劫道呢?”

    “就劫你,”平安看着彭佩然凸起的比别的女人汹涌的多的胸说:“你以为是谁呢?还是说你希望谁来劫你?”

    “我没看清楚呢,”彭佩然不接平安的话,问他有事?

    “本来有事,见了你又没事了。”

    “这么厉害?我还能消除事端?”彭佩然的长腿支撑在地上,看起来浑圆丰隆又挺直,很有看头,平安心说这女人真是个女人中的女人:“不忙的话,去你那坐坐。”

    “啊呀,怎么说的这样客气?那,我要先去主任那里说事,一会完了咱们再聊?”

    平安心想这会都知道我在县里的处境不妙了。

    当初我没去县里的时候那么的粘我,这会这是在打发我呢!

    平安嘴里答应了一句好啊,就一个跨步直接坐在了彭佩然的后面。

    彭佩然的摩托本来就小,平安上来后,两人身体之间的空隙有些捉襟见肘,彭佩然咳嗽一下,但是也不好让平安下车,就说:“哎呀,我带不动你。”

    “那你坐后面我来带你。我以为你本事很行你带我跟玩似的!”这句话平安故意的对着彭佩然的耳朵说。彭佩然没带头盔,被平安的语气给弄得耳朵痒痒,也不能让平安带自己,那更是说不清楚,只有启动了车往学校走。

    平安两腿夹了夹彭佩然的臀说:“羊怕后退,狗怕人蹲。有压力才有动力,这烧油的家伙你不给点油让它展现自己的功能,它还以为你买回来是为了供着它当玩具呢!你瞅后面排气管一点烟都不冒,可见它能够消化你和我在一起的分量。还有你看这减震多好!弹性十足,我觉得今天咱俩在上面才算是发挥了正常的水平。不试不知道,我要多来让你多带带我,多磨练磨练,不然不能物尽其用都浪费了。”

第112章一日复一日

    平安去了县里之后就将二中的宿舍给退了,当然张自发并没有要求他这样,这会他和彭佩然一直到了宿舍楼下面,彭佩然见平安没有离开的意思,果真是找自己的,只有上楼将自己的门开开,而后重新下楼去了。m.www.uu234.net

    在彭佩然的屋里坐了十几分钟,彭佩然还没回来,平安想这女人是不是做的太明显了,真将自己扔这不管了。

    这连人走茶凉都不算,真他娘的直接。

    想到这里,他干脆的睡到了彭佩然的床上。这床真是软和,像是和彭佩然睡在一起似的。

    鼻孔里吸着来自彭佩然身上的气味,眯着眼胡思乱想了一会,还是没等到彭佩然,平安于是站起来到后窗那里看着外面的田野。

    阴郁的天气,窗外的绿色都显得昏暗和不明朗,平安看了一会忽然觉得自己真没意思:这个彭佩然,逮住机会一定将她给收拾了!一定让她知道她是母的自己是公的!

    平安从后窗跟前往门口走,准备离开,这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声音很熟悉,女的是李萍萍,另一个男的,似乎是顾建民?

    李萍萍和彭佩然的宿舍中间隔着上下楼的楼梯、洗手间还有一间房,宿舍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平安从门后探出头,果然背对着自己的就是苗条的李萍萍和相对高大的顾建民。

    顾建民来找李萍萍干嘛?

    平安有理由相信县大院关于李萍萍的传言就是顾建民的杰作,可是顾建民竟然还来找李萍萍?

    平安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顾建民不是想亲身体验一下李萍萍是怎么风骚吧?

    非常有这个可能!这不就是一举两得?

    李萍萍从来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妇,顾建民长的人模人样,比刘自力和王炳正强多了,要是顾建民在李萍萍身上得逞了,一是打击了郝志义,二是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需要反正他也离婚了嘛。

    这事变得越来越有意思。

    这下,平安倒是不走了,出去让顾建民看到也不好,于是他又重新的躺在了彭佩然的床上,心里想着事情,嗅着床褥上的阵阵香气,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听到扑棱棱的几声响,平安睁开眼,发现天已经黑了。

    彭佩然还是没回来。平安揉揉眼往窗外看,原来有几只鸡在外面撒欢,两只公鸡似乎在争夺配偶权着翅膀竖起了羽毛在对眼。

    看到这情景,平安想起来一个笑话,心里乐了起来,干脆的就朝外走,想顾建民不会还没离开吧?

    但是顾建民真的没走,李萍萍的门没上锁,里面还传出了顾建民和她说话的声音以及笑声,平安心说这两人今晚可能要干柴碰烈火以至于发展至奸夫**阶段。

    本来还想着去张自发那里坐坐的,这下倒是不好暴露自己了,免得让顾建民直到自己也来过。

    平安下了楼,从校园的侧门那出去,绕着院墙和外面的小河,到了大路上,等他打车离开二中的时候,雨已经大了,而顾建民还在李萍萍那里。

    李萍萍到底有多饥渴!

    雨越下越大,哗哗的扣人心弦。到了半夜,办公室紧急召集人,启动防汛措施。

    平安在办公室负责接听电话,随时待命,不过一夜过去,各乡镇都没有发生什么灾情,就是有一家农户饲养的猪因为跑圈在风雨中丢失了和几处养殖香菇的大棚被雨淋塌了。

    等到上班,有人来交接之后,平安给俞洁打了电话,知道她那里没事,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这才去洗漱吃饭。

    到底是年轻,一直也坚持锻炼,一夜没睡还有精神,从餐厅那边往宿舍里回,平安听到有人用手机接电话说二中出事了,孩子正上课,房顶被雨淋透了砸下来。

    这个接电话的人孩子在二中上学,听着就慌了,平安心里一愣,急忙的回宿舍将自己整理了一下到了办公室,首先入眼的就是一脸喜气的顾建民,顾建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笑话,看到平安火急火燎的问你怎么了?

    “我听说二中出事了。”

    平安的话音刚落,二中那边的电话就打来了:一间教室坍塌,因为正在早课时间,教室里有学生,学校正在组织救援,其他情况未知。

    二中的校舍的确有老化的迹象,经历了这一段的连绵雨,终于不堪负载。

    平安那时候刚到二中的时候,就因为宿舍漏雨被换了寝室,当时刘自力和王炳正还看样学样的闹腾过,但是没有如愿。

    二中的教室在雨中发生了坍塌事故,造成一名学生死亡,多名学生不同程度的受伤。事故发生后,新来的女县长傅莹花和教育局相关领导赶赴现场,指挥救人救灾,市、省领导也做出了批示,后来,傅莹花和教育局长分别被给予行政记过处分和免职处分,二中校长张自发被撤职,其他相关人员也受到了相应处分。

    平安暗自的观察了这么一段,的确发现顾建民身上时刻的流露出一种属于浅薄的自信和很奇怪的优雅的戾气。同时,平安很想知道顾建民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就到了县府办工作的:顾建民在广电那边那么久,要说顾建民的本质如何,自己能看出来,以前和他朝夕相处的当然也会有其他人看出来。

    总不能像自己一样,顾建民也是被莫名其妙的给“提携”上来了?

    还有,平安有理由相信,顾建民的确是和郝志义的老婆李萍萍搞在一起了。

    顾建民这个人的确聪明,但是有一种得志便猖狂的潜质,那种我占了你便宜你还不知道的得意心理让顾建民在郝志义背对着他的时候流露出了一种眼神,这种眼神可以被归于西门庆居高临下的在看武大郎那种。

    因为二中出事,本来想再找机会去见李萍萍的那种念头被打消了。

    二中这会属于乱摊子,处于风口浪尖,有些人人自危,自己去了等于自投罗网,难免见了人会有人找自己打探消息或者诉苦,而自己这会在县府办就是如履薄冰的泥菩萨自身难保。

    办公室的人除了自己之外,似乎每个都过的相当不错,于是平安想到了一种有针对性的办法,或者可以叫策略:经意不经意的,在郝志义面前诉苦,言辞之中将郝志义当成自己在县府办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对郝志义说自己是怎么的一文不名,说自己工作总是跟不上进度,完不成任务,说自己人笨嘴拙,有时候真觉得自己百无一用,就是个废物。

    平安的这种自毁自贬在郝志义面前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的,和顾建民的“阳光、健康、乐观、朝气蓬勃”相比较,总是不得直接领导喜欢的平安属于弱势群体,就这样一个在政府办三进三出还天天焦头烂额的人会有时间蓄意诋毁自己的老婆?似乎有些不合逻辑不合情理。

    再说平安要是散播那些言论,对他有什么好处?他的目的动机又是什么?

    这没丝毫的道理嘛。

    天气终于晴朗了,太阳光从窗户照射了进来,顾建民一进办公室就大声说:“贪污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啊同志们。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孩子不挂心!不愿当家的人,哪有责任心把一个地方弄好?工作自然也是搞不好的,对不对?”

    大家都习惯了顾建民这种自我优越感十足的高谈阔论,顾建民要的也就是众人对他瞩目的这种效果,等旁人都开始看他,他却闭嘴不说了。

    顾建民坐下将手里的材料抖了抖,以一种上司嘱托下属的口吻说:“国家电力供应紧张,同志们,我们浪费不起啊!”

    郝志义看看头顶开着的灯,又低下了头。平安心说罗里吧嗦的说了这么多,你从门口进来,怎么不随手将灯关掉?

    谢乐迪这时走了进来,一脸的严肃,张口就问平安:“二中的刘自力你认识?”

    平安懵懵懂懂的站了起来:“认识。”

    谢乐迪的表情越加的严厉:“这个二中,怎么总是出事。这里的人都有问题。”

    谢乐迪到底是在问刘自力,还是在指桑骂槐的训斥平安?

    平安张口结舌的的看着谢乐迪,搞不清楚谢乐迪到底在说什么。

    谢乐迪又说了一声:“不成体统。”

    顾建民这时候问刘自力怎么了?谢乐迪摇头叹息说:“青年人谈对象,很正常嘛,但是作为老师,怎么可以饥不择食?”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老师这样当,可不行!”

    谢乐迪对着平安说完,走了。

    什么是饥不择食?

    屋里的人都看着平安,平安心里将谢乐迪诅咒了个体无完肤,外表却一点不显露,搔搔头又坐下。

    顾建民问:“刘自力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平安一脸无辜:“我这哪还有时间去管别人,我和刘自力很久没见面了……”

    顾建民又看郝志义:“问问你老婆,怎么回事?”

    “不好吧?”郝志义皱眉说:“要是涉及了什么,那就是个人**了。”

    顾建民笑:“谢副主任可都知道了,那就不算**了。”

    平安忽然的说:“既然是个人**,如果涉及了刑事案件的话,就应该保密的,谢主任怎么就知道了?公安局有人给谢主任汇报了?”

    谢乐迪又不是分管政法的,怎么会有人给他汇报案情?郝志义不吭声了,顾建民瞧着平安,一副你不懂的表情:“公安局给谢副主任汇报什么?你这乱套了。反正,总归是有渠道的。”

    有渠道?有什么渠道?借故骂人批判的渠道?

    从前总是笑眯眯的谢乐迪如今有了官架子,这种转变立竿见影且无师自通。

    关于他责问平安的事,郝志义后来给平安说了经过和结果:刘自力和高三一个女生在宿舍里,隔壁的王炳正疑神疑鬼的似乎听到不同寻常的声音,破门而入想抓现行,刘自力大怒,就和凛然正气的王炳正打开了,闹的鸡犬不宁,自以为占据了正义面的王炳正接着就向学校领导反映刘自力败坏师德,并且还报了警。

    而这一段二中正是风声鹤唳,对于刘自力学校就要进行处罚,不过到了派出所后事情查清了,那女的说自己和刘自力什么都没有,自己就是和刘老师谈学习的,并且说她已经超过十八岁,属于成年,即便自己就是喜欢刘自力那又怎么样?王炳正是什么东西?专门听别人**的密探吗?

    派出所调查情况属实,将刘自力给放了,可这女的生气,不来上学了,还扬言要告学校纵容诽谤。

    这事闹的。二中领导一看这不是没事找事?寻思着,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刘自力做那女的工作。

    本县十几岁男女订婚情况很普遍,刘自力很有意思,当天就带了彩礼媒人去了女家提亲,将事情给坐实了。

    这样,自觉一身正气揭发同事不法行为的王炳正如愿以偿的成了二中人都不爱待见身单影只的过街老鼠。

    同样的,谢乐迪借着这件事将平安没头没脑的训了一顿。事情搞清楚了之后,平安寻思,要不要去给谢乐迪说明情况,看他会是什么态度。

    不过算了,谢副主任不会给自己道歉的。

    这件事过去没几天,顾建民兴致勃勃的拿着一份稿子给平安看,让平安给润色一下,多提宝贵意见。

    平安没看稿件,瞅着顾建民洋洋得意的脸就知道这稿子根本就没什么可改的,顾建民找自己纯粹就是想炫耀,或者想通过自己的“看”获得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

    对待顾建民这种人一定要顺着他,将他自认为得意的手笔给捧的高高的,让他的虚荣心无限膨胀放大,像是吹气球一样使劲的吹,反正得罪他的活不能自己干。

    不过平安一看标题就愣了一下:关于县里中小学危房的调查,副标题是从二中校舍坍塌说起。

    这篇稿子先不说好不好,顾建民前一段可是给前二中校长张自发写过专门报道的,那篇文章还上过县里的内刊,当时让张自发很是获得了县里一些领导的认可。

    可是这才过去几个月,即便张自发这会倒了霉,那也是天灾**,有客观情况存在,不属于张自发的渎职行为,在这种背景下顾建民竟然又炮制了这样一篇文稿出来,他是想干嘛?

    即便是痛打落水狗也不应该这样做。

    平安心里想着,低头看稿子。不得不说,这篇文章写得有理有据,可以说是非常好了,里面列出了本县详细的危房清单,阐述隐患依然存在,并分析指出,对中小学危房的出现要有预见性,由于暴雨、雷击等自然灾害的原因,加之房子总是在使用过程中不断老化,也许昨天是好房,今天就是危房。所以,危房清剿绝不是一劳永逸的事。因此,要随时出现,随时解决。一时因为经费问题解决不了的,也要采取紧急措施,以免发生坍塌现象。

    平安看完之后除了赞誉,什么别的都没提。果然,文稿经顾建民送谢乐迪审阅后,一字未改的就到了唐高增手里,经唐高增的签发,三天之后,这篇文章就出现在内刊上,而后,先是傅莹花在内刊上做了重要批示,对文章做了高度评价,接着王经伦以及几个领导也都做了类似的批示,一时间,顾建民在县府办风头无两,走路带风,颇有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模样。

    人竟然可以这样!

    平安心说自己又从顾建民这里受教育了。

第113章我有一个梦想

    连续好几天,平安让谢乐迪批的唾沫飞溅。

    反正平安哪都不对,站也错坐也错,平安表面上依旧逆来顺受,心说老子这是日了马蜂还是坐了蛇了!在肚子里将谢乐迪骂的狗血淋头。

    办公室里其他的人看在眼里,也都表现的有些惺惺相惜。郝志义给平安宽心,说谢副主任这几天心情不好,你别往心里去,要说,他也是为了你好,只是语气有些重了,你也不是没做事,不过自古就有多做多错一说,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媳妇熬成婆婆就好了,有压力才有动力嘛。

    平安趁机对郝志义感激涕零。

    谢乐迪的确这一段心情不好。

    临近年底,县里将会议室给装修了一下。原本这个会议室主要作用是开政务会的,是两间开的房子,周围一圈摆放了沙发,沙发前面是茶几,中间的位置放了一些花卉,后来傅莹花到市里开会,见市里的会议室刚刚装修,是屋子中间一个长圆的会议桌,大家团团坐,很有仪式感,也很亲切,感觉非常不错,于是回来后要办公室学习市里的先进经验,与时俱进一下,紧跟上级步伐,将会议室给精改。

    傅莹花到了留县后还是很低调的,为人不错,和王经伦工作配合的也不错,她这么一发话,办公室就照办,唐高增将任务交给了谢乐迪,谢乐迪于是找了两个本地的木匠拉了材料,乒乒乓乓的就开始了。

    这两个木匠是做板柜的能工巧匠,还会做棺材,在县里久负盛名。

    因为年底,各种事情会议汇报就多,傅莹花是新来的,唐高增跟着傅莹花上上下下的四处跑,会议室的事情彻底的交给了谢乐迪,而谢乐迪事情也多,各种文件材料上报下查的,也不亦乐乎,再说一个大桌子,谢乐迪没必要花多大的精力总是盯着看。

    等日以继夜的将这个会议室的长圆会议桌做好了也漆好了,傅莹花往会议室一坐,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长桌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

    傅莹花没架子,平时也不端架子,见人总是很和蔼的,开会时除了确实有事来晚的,一般能到就早到,没有让其他人等自己的习惯,这样,傅莹花坐下之后正在想哪不对劲,后面的几位领导来了后都站着,就是不落座。

    傅莹花问大家这是怎么了,咱们不兴罚站的,其余几位领导就说了,县长你看看这桌子是不是有问题。

    傅莹花也站了起来,大家不开会,都开始研究这个圆桌子,于是都觉得这大圆桌有些一头宽一头窄,不对称,而且油漆的颜色也有些暗,黑乎乎的,说起来是庄重,但是结合了这个桌子的式样,摆放在屋子正中间,让人觉得心里得慌。

    傅莹花这下总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桌子怎么看怎么像棺材。

    傅莹花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唐高增急忙的叫谢乐迪,谢乐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之后被几位领导好一顿冷嘲热讽。

    这个会议室当然暂时是没法使用了,会议改地方开,谢乐迪站在那里愣了好大一会,转过身将那两个本县驰名的木匠也给臭骂了一通。

    可是这个棺材一样的桌子怎么办呢?总不能烧了或者丢了,这是县里的财产,最后,还是武装部的人发话,说我们打仗还抬着棺材板上阵呢,往棺材里一填土,还挡子弹,这东西辟邪。

    于是,这个圆桌就送到了武装部那边,总算是有了着落。

    谢乐迪出了纰漏,唐高增这次亲自监督,重新的打造了一个圆桌,这下再没有出问题,颜色还漆成了米黄色,傅莹花看了比较喜欢,这事就算揭过。

    傅莹花喜欢唐高增的工作结果,谢乐迪心里就很有些失落。

    谢乐迪的失落是有原因的。原因是傅莹花年轻,是上面来的。按照本县以往的惯例,县长是要接shu记的班的当然高国强那个是例外王经伦之后那就是傅莹花了,可是桌子这件事给傅莹花留了一个很不好的印象,今后个人发展问题那就……这真是堵心。

    这件事没隔几天,因为年底,迎来送往的事情就多,这个在所难免,但是上面最近要抓政府廉政建设,严格限定春节前后相互宴请大吃大喝。

    政令即下达,就要遵守执行,刚开始还好,大家慑于形势,基本都能按要求去做。可是时间一长,就有些暗度陈仓。

    起初,有人小范围的勾肩搭背一下,找地方小聚小会,叙叙旧谈谈心,过了一段,觉得风声不紧了,就有些大明大白。

    这天晚上,谢乐迪和几个乡、局的领导聚在一起,没想到又碰到了一拨熟人,这样就凑了起来,气氛上来,都喝得有点多。

    按说结账的问题根本不存在,哪个人签都是签,可谢乐迪前几天出了棺材桌子的事,大家今晚能在一起的都是关系好的,都在安慰他,谢乐迪心里感触,一热乎,于是就签单了。

    坏就坏在这签单上。谢乐迪签完字去了洗手间,省市纪委联合检查公款吃喝的巡视组不知怎么就到了这家饭店。

    吃饭的大家伙都是熟人熟客,饭店的人一个机灵,吃饭的得了消息都走的没影了,谢乐迪却没来得及撤退,他从洗手间出来,就和巡视组的人来了一个面碰面。

    巡视组的人也不问谢乐迪,兵分四路,往酒店的包间里看。刚刚包间还没打扫,菜碟子酒瓶酒杯还放着没收拾,监察人员将这些一登记,再看看账单,谢乐迪就跃然纸上。

    巡视人员并没有亲手将谢乐迪给抓住,谢乐迪的解释是自己和家人聚会,这个理由自然能蒙混过去,只不过这晚的餐费就得谢乐迪掏自己的腰包了。

    就这谢乐迪已经万呼侥幸,身上出了好几身冷汗,于是,到了单位,将怨气习惯的对着平安加倍的发作。

    虽然说“忍字头上一把刀”,平安已经在县府办混了这么久,可认识平安的人都觉得这样下去,平安迟早会被谢乐迪给逼疯了的。

    但大家也都是看看,心里想想,还有些庆幸自己不是平安,当然也多亏有平安在前面杵着,吸引了、挡了一些谢副主任的火力,否则没了平安这个明显的打击目标谢乐迪副主任还不要对着其他人开启攻势?那么倒霉的那个兴许就轮到了自己。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有个电话打了过来。

    顾建民只要在办公室里,对于接电话是跑得最快的,这样能让打电话的人感觉县府办似乎就是顾建民一个人常年在坚守岗位。

    这个电话是找平安的,顾建民将话筒放下出去了,平安接了电话,刚“您好”了一声,那边问:“你帮我合计合计,我是进人大好呢?还是进政xie好?”

    话筒里是李国忠的声音,平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李国忠又重复了一遍,平安说你说清楚点。

    李国忠果真的开始往“清楚”里说,叽里咕噜的的说了将近十分钟还没停止的意思,平安打断他说自己还上班,有事咱回头再谈。

    没想到晚上八点左右,李国忠就从省城来找平安了。

    一辆普拉多直接开到了宿舍楼下,一个穿的像是国外有钱人家管家模样的人上楼到了平安的宿舍,递过了手机,说:“我们李总请你接电话。”

    平安看着这个穿的有些像是演戏一样的人,再看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忍住没发火,接过了手机。

    电话已经拨通,李国忠在那边说:“接你的人到了,你坐车,我在这等你。”

    李国忠那边似乎有水花哗哗的响声,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平安只有跟着这演戏似的人上了车。

    本县这会最好的宾馆是县宾馆,平安下了车,宾馆大门口站了两个穿西装戴墨镜的男子,平安心里就他妈的骂了一句,而后进到门里又有两个穿西装戴墨镜的,他正在想李国忠这鸟人在玩什么幺蛾子,声势浩大唯恐人不知道?

    这时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扭着似乎就要扭断的腰过来问是不是平安先生,我们李总请您过去。

    平安跟着这女的走到一楼的南面,这里有一道门,里面装修的比较高档,是宾馆的高级餐厅,门口依然的站着两个穿西装戴墨镜的男子,平安进去,嚯,里面门口左右分别站了两排共计十个都是穿着旗袍露着大腿还长的都不错的女人。

    这排场就是典型的暴发户嘴脸。

    这个硕大的餐厅再没有别人,看来是被李国忠给包了,带平安进来的女人给平安解下外套,而后请平安坐下,说我们李总正在签署一个重要文件,马上就到。

    李国忠能签“重要文件”才日了鬼了。

    平安坐下来,这女的给平安沏茶,而后一声不吭的站在他的背后。

    平安安安静静的坐了大约五分钟,大门被推开,门里面外面十来个男女都弯腰低头对着正进门的一个男子说:“李总好!”

    进来的人正是李国忠,平安一看李国忠就骂了一句:“你丫的唱戏呢!”

    平安一张口,那个离得最近的女人就看着平安,似乎有些不能置信有人敢对李国忠这样说话。

    李国忠只穿了一件浴袍,脸色红润,头发似乎还湿着,而且脚上就是一双布鞋,光着腿,明显的像是刚刚洗过澡。

    这不伦不类的。

    李国忠朝着平安走过来,点头说:“我他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到你这竟然就瞌睡,这挺好,一下睡了三个小时。”

    “这一觉真是睡得好,睡眠质量嘎嘎的。”

    李国忠两腿叉开坐下,平安看他露着毛腿,心说这丫挺的!不知道里面穿内裤了没有,问:“你怎么这样打扮?你要再这样来,我可就要死快点了。”

    李国忠噗嗤的笑了,晃着脚说:“看,李思思同志的妈妈给我纳的鞋,我丈母娘的纯手工,千层底,我走哪穿哪,舒坦,有句话怎么来说呢,叫吃菜要吃素,穿鞋要穿布,锻炼要走路,当官要当副。”

    李国忠没说到点子上,平安不再纠缠:“找我什么事?兴师动众的,我以为我被哪个国家总统给接见了。”

    “我太想你了!”李国忠嬉皮笑脸。

    平安赶紧摆手:“将喜欢喜爱想念这些标语挂在嘴上喊口号,那是会害死人的!”

    “先吃饭……”李国忠让穿旗袍那女的招呼上菜,而后对平安说:“你……”

    “等会,”平安打断他说:“你要是不想害我,你先把你外面那些排场给撤了,唯恐人不知?不然今天这饭我没法吃。”

    李国忠哦了一声,让人照办,那里里外外十多个穿着整齐划一的男女就全进到了屋子里,靠墙围了一圈站着。

    平安一看,感觉还是别扭,不过也就这样了。

    一会儿菜就上了一桌子,平安调侃李国忠,这能坐三十人的桌子就你我,看来我今天借光了,小小的体验了一下当慈禧太后的瘾。

    两人胡拉八扯,说的都是以前在大学时候的事情,过了一会,李国忠点头说:“总是对一个人说喜欢,真的会办坏事。”

    “怎么?深有感悟啊你?”

    李国忠又摇头:“不是你理解的那样……”

    平安:“我理解的是哪样?”

    “你听我说,前一段,我去青藏驾车玩,遇到一牧民,人特坦诚,我吧,和人家也没话说,就没话找话,说你穿的这身衣服真好看,这人问我,真的吗?我说是,又说他这衣服怎么好看,好看在哪里,细节好在哪里,我都词穷了,结果第二天,这人将他昨天穿的那身衣服送给我了。”

    平安啊了一声,李国忠继续:“后来,我才知道他送我的这衣服是他最好看的一件。我想还给人家,可这人死活不要了,而后还走的没影了……”

    “你说我是不是嘴贱?就为了图自己舒服,显自己能会说话比别人懂得多还是怎么滴?”

    “真喜欢看看就行了,放在心里,空嘴喊出来那真是在道德绑架。喜欢的方式不对。人家本来好好的,你忽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热情澎湃打了鸡血一样,你怎么就爱成这样了。可你究竟能喜欢成什么样呢?你就闲的没事说说,练嘴,有这样喜欢的吗?”

    “喜欢个鸡ba毛啊。反正,我心里特不是滋味。。”

    “以后但凡遇到谁见你说喜欢还一副忍不住赞美你的模样,用他满嘴的喜欢来让你这样让你那样让你难受为难你的,你赶紧离他远点,这种人遭雷劈了他自个都不明白怎么回事还连累你。”

    平安问:“你最近挺好的吧?”

    “就那鸡ba样,没什么好不好。”

    “不是,我问的是你和思思。”

    “哦,正看日子呢,证都领了,不过婚礼得选什么黄道吉日,你说春节多好,全国人民都为我们庆贺。”

    李国忠说着,平安和他一起笑了。

    李国忠不说正经事,平安也不问,一会吃完饭,两人上到了李国忠包的房间,等屋里没人了,平安问你到底今天干吗来了?小民我诚惶诚恐啊。

    “没事,就聊。我最近烦得很,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浮气躁的,老是想骂人砸东西。”

    “你不是和思思吵架了吧?”

    “没有,不能动了胎气。”

    “我操!你小子有种!”

    李国忠嘿嘿的乐着,而后给平安说他这一段都干了什么:炒股有钱了,没事干,就在外省收购并重组一家国有的棉纺厂,没多久就给转让了,捞了一笔,而后在省里开了两处酒楼、一家洗浴中心、还有一座绿色蔬菜种植基地,这座绿色蔬菜种植基地最近被政府给征用了。现如今在省里北郊那块买了一块地皮,准备盖公司大楼,等大楼盖好了,请咱们这些同学都去,好好聚聚。

    平安叹了一口气:“服了,你根本不该上学,你应该直接经商去,浪费了多少大好时机。你是不是走路都被金子给拌趴下?”

    李国忠嘿嘿的乐。

    “那你现在是要盖大楼还是搞房地产?”平安一问,李国忠竟然愣了一下,猛地一拍手“啪”的一声:“一语惊醒我梦中人!”

    李国忠和平安碰了一下酒杯:“我操啊平安,还真是你。你这一句,能让我多挣几块钱。”

    “几块?我说的就那么值钱?”

    “信息时代,谁信息快,谁就赚钱。你最近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混吃等死。怎么,你想提携我?”

    “你来给我干,一个月,开三万块,怎么样?”

    平安看李国忠不像是开玩笑,摇头说:“等我混够了走投无路了再说,我先谢谢李总。”

    “滚蛋!”李国忠笑笑说:“平安,我说的是真的,咱们那几个同学,我最看好你,你这三好学生要是不混出个样子,都对不起我这眼光。”

    “你那什么眼光?你有赚钱的眼光,可你看人不行,我就没你说的命。出人头地,我看是缩头入地。”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李国忠说:“你这家伙,平时总闷声不响的,心里有底子。我看,你在这鬼地方绝对有图谋,你不都考研了吗?对,一定有阴谋,说,你想干什么,兄弟我助你一臂之力。”

    平安心说我还考有律师证,但没必要说。我真正的想法是将劳斯莱斯开到珠穆朗玛峰顶上,我干的事,除了我自己,谁都帮不上我的忙。

第114章飘雪

    这晚平安和李国忠聊到了大半夜,临睡那会李国忠给李思思打电话,说自己和平安在一起。www.uu234.net

    平安接过电话和李思思说了几句恭喜注意身体的话,李思思说:“好久没见你了,过年一定聚聚。咱们那位李国忠和你在一起,才给我理直气壮的打电话,看来你要多和他见面才对,不然我都不知道他是睡在屋里还是睡在荒郊野外,屋里还好点,要是荒郊野外有狐狸精什么的,别将李国忠给拉走嚼了骨头连渣子都找不到了。”

    挂了电话,平安说你也悠着点。

    李国忠嘿嘿的笑:“她怀孕了,我总不能动了她的胎气。再说男人这身体,每天都产生那么多的子孙,不放出去,小家伙们也不乐意啊。那不人道。”

    扯到了女人,李国忠问平安还是单身,平安说是,自己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哪个女人肯跟我?

    李国忠瞬间老实了,说:“其实,说真的,我在学校那会,是有些瞎胡闹,不过,平安,我们那会都认为,你和刘可欣是天配地设的一对……你也别总是沉寂在回忆里,可欣她要是还在,也希望你过的幸福,你说是吧?”

    每个人都以为平安和刘可欣相爱,但是究竟怎么回事,只有平安自己知道。

    这话题没法继续,平安说你现在就不是瞎胡闹了?然后胡扯了一些别的,李国忠说你要是想在体制内发展,那我就等着你,等你做大,到时候,咱俩来个强强联合,共谋大业。

    ……

    这晚两人也不知道说到几点,就睡在一张床上。平安生物钟很规律,到了早上出门上班时候,李国忠还睡得呼噜呼噜,到了快十点的时候,昨天那个穿的像是演戏的人今天穿着一身正装到政府办找到了平安,平安和他到了外面楼梯那里,看看没人才问有事?

    “李总让我将这个给你。”

    这人说着将一把汽车钥匙给平安,平安一看,就是昨天自己坐的那辆普拉多的,说:“我不要,你带回去给你们李总说,我用不着,也没法开。”

    “李总说他知道你会这样说的,李总交待,说你要回省里上课,有车方便点,这车算是借你的,哦,车上还放着汽油票。”

    平安平时去学校是坐长途大巴,有车当然方便,李国忠想的也很周全,还给了油票,但是这车平安坚决不要,说:“师傅,不为难你,你回去给李国忠说,就说我说的,这车比我们领导的车都好,他丫的想害死我?”

    没想到过了十天,也就是差四天就要过春节了,李国忠又让这人来找平安了,这回给平安送来了一辆普桑,当然还有油票,带话说这回的车低调,还算是我借你的,还有,你说那事成了,这算是预付的劳务费。

    平安当然想要车,不光去省大方便,平时去找俞洁也不用再挤公交了,还有李国忠说那个事成了,肯定是自己说的不让他盖办公楼开发房地产的事情。

    想到这里,平安不再推辞为难来人,接过钥匙谢过了,这人说了停车那个地方,还很隐蔽,就走了。

    到了这天下午,唐高增到了办公室,问顾建民呢?

    郝志义说顾建民刚刚还在,这会可能去哪办事了。

    唐高增说他回来让他见我。

    唐高增直接来办公室指名道姓的找哪个人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会屋里也没人,该忙的也忙完了,郝志义趁着倒水的机会,到了平安跟前说:“你知道顾建民为什么能到咱们这工作吗?”

    平安沉吟着:“工作能力强?有关系?”

    郝志义摇头:“都不是!”

    平安:“那我就不懂了。”

    郝志义:“他来,是因为原单位的人都讨厌他!”

    “啊?!”平安难以置信的样子:“不会吧?”

    “难道,他还不够讨厌?”郝志义看看门口,低声说:“他平时那样,你都看到了吧?自私自利,满口假话空话谎话,将人都得罪完了。人见人嫌,就是狗不理。”

    平安皱眉:“那我不懂,被讨厌还能来县里,那再讨厌点能升的更高?”

    “这你就不懂了。他做的坏事太多了,多不胜举,他们原单位的人都不爱见他,当然都想让他离开。可是这人要是名声太臭,别的单位也不好接收啊,总不能你们那都不要的垃圾,就往我们这塞!”

    平安装作似懂非懂,疑惑的说:“那怎么操作呢?”

    郝志义嘿嘿一笑:“你呀,还真是太年轻,你要是来县府办久了,就会明白的我给你说,你倒垃圾的时候,是不是提起来才能扔出去?”

    “哦……”平安答应着。

    “懂了吧?扔垃圾!捧起来才能摔的响!所以呢,马为民局长他们为了让顾建民能顺利的离开广电那边,可是下了大力气的,做了全局人的工作,要上上下下的在考察的时候都说顾建民的好话,一个坏点都不能讲,要不计前嫌,要以顾建民同志不离开咱们就不答应的心态对待这件事,要提升到一个全局性的高度来考量。所以喽……”

    平安点头:“送瘟神?”

    郝志义呵呵的笑了:“他可以说是众叛亲离,从那边离开的时候,没一个人欢送的,可见了吧。”

    平安心想想也对,自己那会离开二中,就算是虚情假意的,像彭佩然和郝志义的老婆李萍萍还都向自己示好了好几天的。

    正在这时,顾建民笑容满面的进了门,问:“你两说什么笑话呢?”

    郝志义一听看着平安,平安冲口而出:“说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公鸡和母鸡躺在草垛上晒太阳。突然,母鸡哎哟了一下,然后冲着公鸡指指自己的肚子,害羞地说:好像有胎动!公鸡冷笑了一下,说道:你那是胎动吗?你那是蛋疼……”

    顾建民和郝志义都笑了起来,然后郝志义说顾建民,唐主任叫你呢。

    顾建民面带微笑的走了,郝志义对着平安做了一个你我可以意会的表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顾建民去唐高增那边好大一会没回来,这边平安又接到了谢乐迪派遣的几项任务,这事也就过去了。

    自己一个人,俞洁也是一个人,两人都是以单位为家。春节安排好了值班人员之后,平安买了一大堆东西,反正有车,几乎将车后备箱给塞满了,准备给俞洁送去。

    往常来看俞洁都是计划好时间的,这下有车,可以机动灵活点。

    李国忠送来的普桑有八成新,开起来挺好,感觉不错,车上放了音乐,平安的心情愉悦,车外冷飕飕的风和飘着的小雪花也成了一种诗情画意。

    车子离坡口乡还有十来里路的时候,一个男子忽然从路边的一堆砂石后面蹿出了来,一下就跑到了路中间,还一个劲的挥手。

    平安当时就猛踩刹车赶紧打方向盘,车子唧唧扭扭的就从这人身边滑了过去。

    平安登时觉得自己一身冷汗。

    好在他初学乍练,本来就开的慢,没什么危险,心说自己大过年的遇到劫道的了?

    因为坡口乡本来就地处偏远,这会又开始下雪,平安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也不管那个年轻人到底是想干嘛的,于是要启动。

    就在这一瞬间,他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这年轻人转向自己车子那一张有些绝望的脸,平安心里恻隐,将车倒了回去,心说敢有歹心,老子撞死你!

    车子倒回去后,平安仔细观察着,已经知道这年轻人不是找事的了,因为那个砂石堆后面扔着一辆自行车,车子一边还坐着一个穿着农村那种大棉袄头上围着红色围巾的女子。

    这女人此时满脸痛苦,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安想想,将车窗落了一点问:“怎么了?”

    “大哥!救命啊!那我媳妇,我俩赶集回来,到这路滑摔了,她八个月了,这会……”

    小伙子急的想要哭,看来不是“她八个月了”,而是她怀孕八个月了。

    平安下车一看,女的挺着大肚子一脸潮红。

    “大哥,帮帮忙送我们去医院吧!求求你了!”

    “上车!”平安二话不说,和这人将他老婆抬上车,往坡口乡医院赶。

    路上,这人说自己是坡口乡人,刚刚出事之后,已经在路上拦过好几辆车了,可是都没人停一下。

    路上女人一直在哭叫,男青年着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平安也没办法,只能将车开的快点。

    到了坡口乡医院,车子直接停到了急诊门口,医生护士将女的给弄下车抬进急诊室,平安听说是可能要早产,但是大人没事,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平安就要离开,有个护士出来给男青年说交押金一千块,这年轻人急了,说:“我身上没带那么多,你们先给看病,我这就打电话叫人送来。”

    男青年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钱,连大带小的钞票一共才七百多,护士解释你不交押金,我们不能给你媳妇看病,这是规定,要不,你回去取?

    平安一看这男青年又像要哭,从兜里拿出了三百递给他,让他跟着护士去办手续。

    等这男青年将手续办好出来,却已经不见了平安的人,赶紧出了医院到处看,可除了茫茫的大雪,哪还有刚刚那人和车的影子。男青年自怨自艾,心说自己怎么连人家叫什么都没问?

    雪越下越大,平安没心思在医院里呆,也没打算让这两人还自己钱,他到了俞洁那里,俞洁正在煤球炉上翻着烤红薯。

    屋里即不冷,也不暖和,就火炉那一块还算是有些温度,俞洁看到平安头上的雪花,虽然知道他肯定会来瞧自己的,但是也不禁的“啊”了一声。

    平安笑着说:“嗬!小日子过得不错,围着火炉吃红薯。”

    平安说着将手里的纸箱子放下,撕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台电暖风扇,接上电源,对准了俞洁。

    电暖的温度升高,将俞洁的脸照的红红的,平安这才一拍手出门去车上取东西了。

    俞洁的屋里有一张空床,上面放的都是杂物,俞洁和平安将车后面的物品全搬了回来,满满的放了一床,这才坐下。

    看着俞洁在忙碌收拾东西,平安看着窗外说:“有点风雪夜归人的意思。”

    俞洁笑笑没接平安的话,问:“这几天怎么样?”

    “还是那样。”

    “得想想办法,你在谢乐迪手底下干不出来的,怎么干都是错,不能这么憋屈,关键,你看不到出路。”

    “那我辞职去当律师?”

    “也好,”俞洁点头:“我相信你行的。”

    “肯定行,那车就是当法律顾问的酬劳。”

    俞洁看到平安开车了,但是没问车是谁的,这下也不问平安给谁当的法律顾问,只管在做饭。

    俞洁知道平安对自己有那个意思,可是以前在县里关于自己有那么多的流言蜚语,说什么解释什么,别人也不会信的。

    再说,自己比平安大三岁,他刚参加工作没多久,遇到事情,也没个家人商量,何况自己如今这样的处境,因此,即便自己喜欢他,但是也还要比平安多考虑才是。

    “说说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平安沉吟了一下说:“先将红薯吃完,而后喝点开水,等你做饭好了,再继续吃。雪大了,我待会去乡上面的旅店睡觉。完毕。”

    俞洁看看答非所问的平安,心想他终于有所改变,都开始逗趣了。

    已经很久没人和俞洁这样说轻松的话了,俞洁没吭声,又去忙碌了。

    其实平安这会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目标。在县府办委曲求全了这么久,就是在等待一个机会,现在这个机会已经在露头了,不说要摆脱谢乐迪,就说是为了自己,为了今后,他也要奋力一搏。

    只是这些话没必要给别人说,平安希望自己通过暗自的努力,厚积薄发,如果没有成功,那就继续的等待,但是如果有了成功的那一天,就忽然的蹦出来,让所有的人都为自己大吃一惊。

    这些人中间,当然也就包括了俞洁。

    风雪越加的大了,平安将车停在停车棚里。因为放了假,车棚里孤零零的也就他一辆车,整个大院都在白色的雪中笼盖着,俞洁的房间灯光透过窗户照射在雪地里,映出了橙橙红红温暖的一片。

    雪夜、孤灯、一炉、两人。

    屋里多了个男人,有人气了,暖和了很多,平安看看时间,要往旅店去。

    坡口乡只有一家旅店,而所谓的旅店也就是临街而建的大众澡堂子兼设的,这澡堂子二楼空闲的房间略作改造能住人,环境可想而知。平安拉开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他猛然回头朝着背后的俞洁笑了一下,故意轻松的说了一声:“晚上睡觉别想我啊,”就踏雪走了。

    俞洁站在门口,依着门槛,瞅着平安从大院的铁门中一个转身,没影了。

    她看着飘落的雪花在屋里投射出来的光线中,一瓣一瓣的,都呈现出了玫瑰一样的色彩。

第115章演员的自我修养

    过完节后,平安知道了年前唐高增那天亲自找顾建民是为了什么。www.uu234.net

    顾建民来县府办之前是在广电局那边的,广电是顾建民的娘家,顾建民这个出嫁女回娘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且,从“局”到“办”这属于提升,因此顾建民到广电谓之衣锦还乡,而且他这人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沉着和客气,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会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被“提起来”的这一点平安觉得,顾建民可能知道,但是顾建民会将知道装作不知道,反正不管别人怎么看,顾建民达到提升自己的目的就行了于是顾建民每次到了广电局都是意气风发指挥方遒的。

    到了唐高增找顾建民这件事之后,大家才恍然大悟,其实顾建民每次回娘家大多数不是为了串门走亲戚,而是为了找一个人。

    顾建民找的那个人,就是苏慧。

    苏慧很漂亮,声音非常好听,平安也觉得苏慧的声音有一种魔力,有一种磁性,会让人情不自禁的被她的声音所吸引,这就好像有一种职业叫做声优,但是苏慧不仅仅是声优,还是“脸优”“身材优”。

    顾建民离婚了,苏慧如今也是单身,从前不论,顾建民大概觉得自己如今更加的有追求苏慧的便利条件和无所顾忌的理由:男鳏女寡,男帅女靓,你需我求,天作之合。

    有的人对一件事心里多想几次,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完成,就藏在心里,而有的人对一件事心里想多了终究会付诸于行动的,顾建民就属于这种心动不如行动的人。

    临近春节,到处都充满了喜庆的气息,于是,那天他去了苏慧的办公室想喜上加喜,他和苏慧说着说着,可能是属于情生意动,也可能是会错了意思,觉得人漂亮声音温柔的苏慧有些“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的模样,似乎对自己同样的有“非分之求”,顾建民于是对苏慧动手动脚起来。

    结果是顾建民万万没想到的,他被所有人眼中温柔贤淑慧智兰芳的苏慧一把抓了脖子。

    顾建民当时躲得及时,苏慧本来是要抓他的脸的,他的头一歪,登时脖子上几个血样。

    顾建民惊慌失措的从苏慧的办公室跑了出去,而苏慧并没有像一般的女子遇到这种事情因为顾忌面子形象会羞于启齿默不吭声,她从办公室追出来对着仓皇逃跑的顾建民就骂开了。

    广电局当时就像炸了锅,马为民从办公室里出来,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想来想去的,以有损苏慧形象为名,让单位的人都用当初送顾建民走的态度,不要乱说,就此不提,原地消散,并且说组织上会处理此事的。

    苏慧当然不依不饶,马为民说你别闹,为什么呢,你闹了当然出气了,可他到底没有怎么你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他并没有怎么你,还要一定要将你怎么了,我的意思是你为了他不值。

    再有,你得替我替咱们单位想想,你得这样考虑:咱们好不容易将这丧门星给“提起来扔出去”了,你这么一闹,他要是再被打回原单位,你说怎么办?谁想和他朝夕相处啊!

    苏慧还是愤愤不平:“那我也不能忍了这口气!”

    “没说要你忍这口气,只是这口气咱们不用这种吵闹的方式来出……”

    “那你说怎么出?”

    其实马为民这时候并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案,只是单纯的觉得苏慧闹起来,自己这个领导有些难以收拾:因为当时顾建民是从这里走的,今天这事要是闹大了,上面的领导就会查,一查,过去顾建民的劣迹烂事就会被捅出去,那领导就会问,这样一个坏蛋当初你们为什么推荐要往县府办送?是何居心?审查的人怎么做的工作?

    这样一拉一大片,牵连的人太多,于是马为民想到了一个解决的方案,找唐高增。

    唐高增和马为民是老关系了,这会是顾建民的领导,让唐高增对顾建民在工作中“多多的照顾”,这样一来可以惩治顾建民,二来可以慰藉苏慧,三来,可以让大家看出,我马为民还是很有手段很有策略很有大局观的。

    顾建民的行为属于道德缺失,但有关县府办的声誉,唐高增的确是将顾建民给批了一通,虽没有像谢乐迪对平安那样的声色俱厉,也做到了让顾建民如履薄冰。

    于是,春节值班期间,顾建民特别的老实,特别的敬业,特别的爱岗,特别的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别的人都点卯就想方设法的溜走团聚去了,顾建民依然的端坐办公室。

    而那天非常凑巧,县府冷冷清清,傅莹花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顾建民一个人端坐如钟,傅莹花就走了进来,和顾建民聊了几句。

    顾建民人长得帅气,身材高大,大过年的大家都穿着新衣服,顾建民更加的容光焕发。

    顾建民从来都有县府办“衣服架”的美誉,他身上的衣服永远整洁,裤缝永远烙的有棱角,皮鞋永远擦得锃亮,加上他永远见了所有女人都是一副“我是你始终唯一坚定的护花使者”的模样,那种长久以来潜移默化随时对女人准备恭维讨好并想借此发展亲密关系的素质让他即便是面对了傅莹花也张弛有度顾建民没将傅莹花当领导,而是当一个过节时碰到的女熟人看待这使得傅莹花对顾建民好感大增。

    于是,唐高增准备在春节过后开始对顾建民进行“收网行动”,要像谢乐迪之所以对平安那样开始开启狂轰滥炸模式的时候,傅莹花在一次会议上,公开的表扬了顾建民,说春节期间大家都不错嘛,比如说那个小顾,顾建民,坚守岗位,这个我们要提倡。

    傅莹花并不知到顾建民这个人平时究竟是怎么样的,就像她不明白顾建民之所以到底为什么能到县府办工作一样。

    有很多事大家都是下面知道而上面不知道,因此即便像唐高增这样的人知道了顾建民的真实秉性,但是一点不影响傅莹花对顾建民的良好看法。

    在傅莹花的看法下,唐高增的看法就无足轻重了。

    这样就导致了马为民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没有听到关于唐高增收拾顾建民的消息,而苏慧也更是感到气愤,但是气愤归气愤,在马为民的安抚下,她还是忍着。

    唐高增经历这件事,对马为民没法交代,对顾建民的意见就非常的大。

    唐高增觉得自己在马为民那里很没面子,答应好好的事情,竟然没有办到,更重要的是以往对自己总是笑笑的苏慧,这会见了自己也有点不爱搭理了。

    苏慧不爱搭理唐高增,唐高增有些失落。倒不是说唐高增对苏慧有什么非分之想,唐高增在男女这方面还是很洁身自好的,他也喜欢苏慧,但这种喜欢纯粹的是属于那种见到漂亮的花或者见到靓丽的风景式的出于欣赏的喜欢,可如今唐高增到了苏慧面前,苏慧像是花一样的总将花开的那面背对着唐高增,唐高增就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很是没劲:自己好歹也是个主任!可是这个主任没法强行着让花面对着自己。

    县府办三十岁以下的男性成员中,就是顾建民、郝志义和平安,唐高增对顾建民有意见,谢乐迪对平安不待见,这样就剩下了一个郝志义。

    郝志义确实和唐高增走得近。

    在平安看来,毕竟,谢乐迪刚刚当副主任也没多久,而唐高增已经在主任的位置上干了好几年了。唐高增作为机关的大总管,将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把县府各部门的关系也协调得非常好,平安认为唐高增是个聪明能干、沉着冷静的人,而且比较有威信。

    很多人都预测,唐高增接下来会成为副县长甚至是县委的副书ji,那么,平安既然和谢乐迪不对付,那就想方设法的在敷衍谢乐迪的同时接近唐高增。

    夹缝中求生存,因此知道了唐高增不待见顾建民后,平安没道理不去和郝志义搞好关系。

    在柳絮开始飘扬的时候,县城里发生了一场火灾事件,这场火灾因为消防官兵的齐心协力,被很快的扑灭了,但是有个年轻的消防员因为灭火时营救一个被困的小孩,英勇牺牲。

    事发后,县委县政府相关领导都去慰问消防官兵,并对那个牺牲了的消防员的家属表示了崇高敬意和深切关怀。

    接下来,全县召开了消防英模大会,由事故中的消防灭火指战员给大家做报告,县直机关的人除了值班的人外,全数都到场了。

    在消防员做报告的时候,平安听的很仔细,还做了记录。会议进行一半的时候,郝志义用胳膊捅了一下他,示意平安往一边看。

    平安顺着郝志义的视线看过去,就有些错愕。

    顾建民的个头比较高,坐下也比旁人高半头,平安很清楚的就看到此刻顾建民的脸上全都是泪水,而且,他的鼻涕和泪水掺和在一起,顺着下巴往下滴!

    顾建民似乎听报告完全的入神了,对自己的这种以泪洗面的情况丝毫不觉,而且,他还开始了抽噎,痛苦的将身躯一颤一颤的,在众多人的人中十分显眼。

    “我日!”郝志义忍不住的咬牙低声骂了一句:“小人!”

    “太恶心了!给谁看呢!就他一个人有感情、感情丰富,我们这些人都是石头铁块!”

    郝志义气愤不已,瞪着顾建民皱着眉。

    平安注意到,这会看向顾建民的视线,很多,但是大家的表情都不一样,负责现场摄像拍照的人,将顾建民这副痛哭流涕的尊荣给拍了下来。

    平安想想,从兜里掏出了纸巾,想让人给顾建民递过去,郝志义问:“你干嘛!”

    平安低声的说:“你看他那样不影响咱们县府办形象?我看到小孩流鼻涕我都受不了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纸,或许是忘了带呢?”

    郝志义嘴上日他妈的了几声,倏然又低头笑了:“这货真他娘是个人才!”

    但是不容平安的纸递过去,旁边已经有人给顾建民传了纸巾了。

    会议结束,平安和郝志义随着大家离开,这时瞧见顾建民并没有往这边走,而是朝着消防员那一块走了过去。

    平安和郝志义当下就站住了,靠在一边看顾建民想干嘛。

    顾建民到了那边之后,紧紧的抓住了那个已经牺牲的消防战士的母亲胳膊,脸上都是痛苦,比刚才听报告还要痛苦,泪下如雨,还在说着什么。

    但是离得太远,郝志义和平安都不可能听到,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时,顾建民又做出了一个让郝志义和平安始料未及的动作:顾建民从兜里掏出了一叠钱,看起来也不多,但是也应该有几百块,要塞给这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

    郝志义和平安彻底无语。

    顾建民这样做有了效果,这一幕又被傅莹花看到了。接下来,县里自上而下,开始为这位母亲捐款。

    继而,傅莹花再次公开表示,像顾建民这样的青年同志是很具有爱心的,这代表了我们县未来的走向。

    傅莹花两次公开的表扬顾建民,其他人没感觉,因为他们知道顾建民就是一个很虚伪的人,可是唐高增的情绪因此有些低落了,“我们县未来的走向”这个定语很有启示性,也就是说,顾建民已经进入了傅莹花的视线,很有可能今后不限于在县府办再窝下去了。

    唐高增不是没城府的人,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不过至此以后,郝志义不止一次的给平安说,顾建民这个奇葩要是不赶紧开个喇叭花出来,唐主任可能无可奈何的就要把这个苍蝇当做苍鹰来用了,那会很恶心。

    别人越恶心越好,这不关平安的事,他也操不上心,最好顾建民连谢乐迪都给恶心了。

    这天,李国忠给平安打电话,一张嘴又是咋咋呼呼:“你干的好事!”

    因为在办公室,平安不想和李国忠多说,这家伙每次找自己都像是憋了很久没说过话似的。

    李国忠下一句就是:“你该配个手机了,每次找你就像是偷情,不能爽快的来,憋得真是难受!”

    “什么事你说,”平安打断了李国忠。

    “你用那车,干什么坏事了?”

    “嗯?什么?”

    李国忠“啧”了一声:“人家都跑到我公司找上门来了,你还装糊涂!坦白从宽啊你!”

第116章忽然就是出其不意(一)

    李国忠的话说的莫名其妙,不过平安已经习惯了他总是这样打哑谜,嘴上说:“哦,知道了,我回头联系你。m.www.uu234.net”

    李国忠在那边大笑:“打个屁官腔,你知道个屁啊。我限你今天晚上八点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后果自负。”

    平安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于是下了班就跑到那个秘密停车的地方,开车驶出县城,八点前到了李国忠那里。

    平安在李国忠那间宽敞的办公室里设的休息间见到了他,里面还有一个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这女人穿的很正规,但是怎么看怎么都透着风骚,全身该女性化的地方绝对很具有女人的优势,很容易让人将她和性联想到一起,不过这会她和李国忠坐在地毯上正在对打游戏,电视屏幕里的女角色被李国忠指挥的野兽一番疯狂虐待,发出了哎呀哎呀的声音。

    李国忠哈哈一笑,站了起来,这个女人很知趣,对着平安一笑,扭着要下蛋似的屁股出去了。

    “你是不是想我不应该在这里和她做这件事?”

    平安没吭声,李国忠倒了两杯红酒,递给平安一杯说:“我今天看到一句话,把期望降低,把依赖变少,你会过得很好。”

    平安这下要说话,李国忠“咦”了一下又说:“我还没说完,还有一句,爱情是个很具有迷惑性的东西,有时是abcd,有时是十八厘米。”

    李国忠说着笑了起来:“好了,感叹完毕,言归正传,我知道你来得急,还没吃饭,走,一边吃一边谈。”

    李国忠让人将饭食送到自己的办公室,而后让服务人员全出去,问:“你是不是用车救过一个孕妇?”

    “哦……有这事,去年春节的时候,怎么了?”

    “你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品德高尚。那孕妇早产,生了个儿子,不过很健康。你还给垫了几百块钱?这不讲究个知恩图报嘛,人家也不知道你是谁,也没记得请车牌,在当时接生的医院问了很多人,才知道了车牌后面的三位数,而后呢,跑到省报社去,想登报找你呢。”

    “好人好事嘛,得提倡,记者帮这家人找,核对了很多车牌,最后就你那车符合,而后,就找到了我。”

    李国忠喜笑颜开的:“我操,我这辈子还没遇见过这种事,从来都是听说的,可有人见面抱着孩子要认我当干爹,还是头一回。”

    “我给人家解释了,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那是我哥们,可这俩口子说车是登记在我公司的,那开车的司机大哥那么好,也得是我这个老板平时教导有方才行。这么说,我是好人,所以,司机你,也是好人。好人搁一块了不是。”

    平安听了笑笑,问:“那你还不当爹就行了?”

    “爹不能随便当。不过我是快了,我那亲儿子还得几个月才和我见面呢,嗳,说真个的,人家要见你呢,当面感谢。”

    平安看着面前的菜,沉吟着,想想说:“见一面……也行,不过,暂时先别。”

    “嗯,这事能有什么麻烦的地方?”

    “这事你得帮我个忙。”

    “什么阴谋?”

    “报社你认识人不认识?”

    李国忠哈哈的笑:“主任编辑我都认识,你想干嘛?我这就打电话叫几个来切磋切磋?”

    “不用。你这样,这两口子不是找我吗,他们知道就行,让报社继续找,登报,找人,过一段时间后,再找到我。就这。”

    “哦……我真的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气息。你这叫欲扬先抑,登报,大张旗鼓的找你,造成一种效应,大家都在谈论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侠客是谁,整个找的望眼欲穿呐,而后,千呼万唤的,你终于露面了,姗姗来迟,ok,有请主角闪亮登场!轰动效应啊。高,太君,实在是高!”

    平安点头,正色道:“差不多就这样,我算是拜托你了,这事一定要做的谨慎点。”

    “没问题,这算什么事?这不也给我公司打广告呢,你是我的司机嘛。哎对了,你这么神神秘秘的,想干嘛呢?”

    平安摸摸鼻子:“能暂时保密吗?我心里也没谱呢,想周全了告诉你。”

    李国忠嘁了一下:“狗和狗见面,不是闻就是舔,人和人见面,不是骗就是演。我看你演到什么时候。”

    话虽这样说,不过李国忠知道,平安不想说的事,自己就是再逼,他也不说的,只有等了。

    市里在去年春节前已经传出了风声,要对辖区乡镇班子进行调整,拟物色一批德才兼备的青年干部下乡镇任职。

    德才兼备,这个才,就是要进行考试,择优而用,至于德,顾名思义。

    就像俞洁说的,平安在谢乐迪手下根本干不出名堂。

    只一点,县府办的人写材料是基本功,平安总被谢乐迪批评刁难,判为缺乏材料能力,光这就将平安给堵住了,在县府办还怎么待?

    可是不在县府办又能往哪里去呢?

    平安的人在县府办,心一直在焦灼,他一直在闷声不响的寻找机会。

    可事实上哪个人不在寻找机会?但是事实上多少人到了离退休也就那个样。

    有希望总归是好的,如果能到底下乡镇任职是很不错的选择,就算是为了摆脱谢乐迪,也要走。

    但是怎么离开,以哪种身份下去,这个很关键,很是费周折。

    平安很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说在夹缝里求生存都是好的,纯粹就是四面楚歌、步履维艰。

    在县府办,自己没有顾建民那样的油滑和见风使舵,也没有郝志义有唐高增的依仗,假设到时候自己和郝志义顾建民三个都通过了考试,成绩是够了,可在“德”上面,自己恐怕就会被卡住。

    “才”是客观的,可那个符合下基层锻炼的另一个条件“德”是主观化的,是由人来控制的,是由他人来评判的,这就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自己应该怎么操作?

    想要做一件事,真的很难,不仅仅是天地人和的因素,还有很多意外可能会让你的计划遭受影响。

    因此在得到市里的这个消息之后,平安没有给任何人流露过自己的想法,连俞洁也没有。

    一定要沉住气。不然,就一个谢乐迪就会让自己鸡飞蛋打,更别说还有其他人在虎视眈眈。

    先能考试再说。

    平安的一切依旧按部就班,该忍受的就忍受,该低头的就低头,该沉默的,就沉默。

    结果,去年春节前的传言变成了现实,全市招考副科级干部到基层担任职务,而留县政府办里,平安和郝志义顾建民三个,刚好都够格。

    郝志义和顾建民都摩拳擦掌,表示时不我待,平安没有对此表示过渡的热心。

    这天,新的报纸来了,平安翻到了刊登着《救命司机你在哪里》的版面,匆匆扫了几眼,放在一边,而后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县里负责部门对市里的此次安排开过几次动员会,平安都无动于衷,顾建民和郝志义都说平安,咱们三个都报,到时候三个都下去,古有桃园三杰刘关张、如今有留县三英顾、郝、平,平安摇头说我和你们俩相差甚远,我不行的,我哪行?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就在报名截止前一天,平安特意的到组织部去送一份报告,那里有位副部长随口问平安报名应考了没有,平安说没报,不敢做梦,我觉得自己不行的。

    “年轻人不试试,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副部长说着就吩咐人拿来了表,让平安填写:“你能不能考上是一回事,首先态度要端正嘛,要支持市里县里的工作,是吧?”

    平安心里高兴,表面点头称是,填写着表格,位副部长又说:“你怕什么?考砸了既不撤职,又不流放,不要没勇气嘛!”

    “爱拼才会赢,有梦就要追!”

    平安似乎是被鼓起了勇气逼着参加考试的。

    直到考试结束,平安终于松了一口气:考试的题目自己都会!

    从去年得到风声开始,平安就搜集资料,排定计划,埋头努力,像当初考研考律师一样每晚读书至深夜,除了平时上班,他很少交际,没有应酬,就在为这一场考试做准备。

    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考试只是一个方面,在人生里永远不是全部!

    顾建民和郝志义都觉得这次自己考的不错,用顾建民的话,分数够了,其他的,不就是领导一句话,就是个形式。

    郝志义点头笑说顾建民说的有理,不知道,顾乡长或者顾镇长准备去咱们县那个乡镇任职啊?

    顾建民认真的说:“城关镇就不说了,我要去,就去最偏远最穷的那个乡,坡口。”

    平安听到坡口就敏感,问:“为什么啊?坡口那地方底子薄,去了不苦死?自来水管里的水每天都是按点放的,有些村连自行车都不通,你去了,能行?累死累活的,还不好出成绩。”

    “我给你说,这越是苦的地方,才越是好。为什么?干得不好,那是这地方本来不行,不怨我,干得好了,那就会很显眼的!”

    认识了顾建民这么久,他这句话真是有点发自肺腑。

    郝志义看看顾建民,脸上笑了笑。

    这时,唐高增站在门口,叫顾建民,顾建民起来就跟了过去。

    唐高增这会叫顾建民干什么?

    在平安的记忆里,这是唐高增第二次主动的来这边找顾建民。

    正在胡思乱想,谢乐迪又站在了门口,让平安去自己那边一下。

    谢乐迪叫自己,从来就没好事,他找自己干什么?

    不会和这次的考试有关吧?

    平安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眼光扫到郝志义伏在桌上,忽然的想,如果唐高增叫顾建民是顾建民出了什么事,谢乐迪叫自己,也是自己有什么事情,那么办公室里这次参加考试的三个人,可不就剩下郝志义一个岿然独坐了吗?

第117章忽然就是出其不意(二)

    谢乐迪叫平安过去,没有什么新颖的问题,属于老调重弹。m.www.uu234.net

    平安将谢乐迪的训话当做天晴天阴馍多饭少似的论调,他眼睛看着谢乐迪在动嘴巴,心里想为什么从前那样一个谁都不得罪的办公室老油条,这会到了这个副主任的位置上竟然就会变了一个人呢?

    看来,环境能改变一个人,位置也能改变一个人。

    “有人反映,你开了一辆普桑,这车从哪来的?”

    终于有了实质性的问题了,平安回答说朋友借的。

    “借的?什么样的朋友?”

    “大学同学,省里的。”

    谢乐迪盯着平安,似乎是想从平安的身体里榨出一点什么可疑的油分来。

    不过谢乐迪没得逞,平安同样的对视着他,还目不转睛,以此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我们是公务员,做事要注意影响。”

    谢乐迪的言下之意是平安不要搞以权谋私或者官商勾结的事情。

    嗯,挺关心自己的。

    在这个大院里,做事的确要注意影响,那辆车,自己已经很注意了,就这,谢乐迪还是知道了。

    不过知道就知道,平安打定主意,今天,谢乐迪要是问的再多一点,自己也可以吐露的多一点,那也无妨。

    谢乐迪没再问什么,又语重心长嘱咐了几句别的,让平安离开了。

    平安心说谢乐迪为自己真是操碎了心,这个办公室副主任当出了纪检委监察员的味道。

    回到办公室,顾建民还没回来,郝志义问:“怎么了?”

    怎么了?

    多么简单的三个字,可是要回答,却不是三个字能说得清的。

    这个大院里能人太多,关系网太强,有时候你要做的,就是夹着尾巴做人。

    平安纳闷:“我从朋友那借了一辆,为的是去省里方便,谢主任问我关于这辆车的事情。”

    “哦,关心你呢。”郝志义笑笑,平安问:“唐主任叫顾建民干什么了?怎么还没回来?”

    郝志义摇摇头,没回答。

    这真不正常。

    以往对于顾建民的事情,郝志义总是抱着很大的热情的,没什么都要说出个有什么,这会他忽然的小小不言,这就是不正常。

    平安也不再问,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顾建民带着笑进来,但是没停,又出去了。

    再过一会,郝志义也出去了,而后再回来,彼此安份于工作。

    但是顾建民直到下班都没有露面,平安心里盘算好了,要刺激一下郝志义,依旧纳闷的问:“奇怪了,这个顾建民怎么回事嘛。”

    郝志义耸耸肩,做了一个无解的表情。

    第二天,唐高增找顾建民谈话的内容被披露了。原来,顾建民那次关于在内刊上写的那篇关于县里中小学危房的调查,也就是副标题是从二中校舍坍塌说起的文稿,并不是顾建民的手笔。

    那篇稿子是教育局一个科室的科员写的。那时候,因为二中出事,教育局上下都如临大敌,局里全员出动,到各个乡镇中小学检查核实危房的落实情况,这人实地走了很多学校,发现了这些隐藏的问题,于是就写了那篇调查文章。

    但是写完之后,因为教育局局长都背负了责任,这个科员心理有压力,不敢将稿子拿出来,可是出于自己的责任心,觉得如鲠在喉,实在是不吐不快,恰好他和顾建民认识,就将稿子给了顾建民看。

    顾建民一看,对这个科员说,你不想活了?现在什么时候,你们局长都出了事,你这个小小的科员自己冒出来揭自己的短,你想过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吗?今后你在教育局还立得住脚吗?你还想不想干了?

    这个科员当时就更懵了,顾建民说:但是,既然写出来了,也不能让你的心血白费,再说你说的都是实情,不如让我来,一,我本来就在广电那边,二,我这会在县府办,我要是将这个抛出来,比你安全,这样你就没事了,保护了你,问题也得到了反映,两全其美。

    这个科员觉得顾建民说的有理,就让顾建民将稿件递交了。

    平安恍然大悟,怪不得那篇文章那么有说服力,无论是数据还是措辞文笔,都非常好,感情顾建民就只搭了他自己的名字。

    可是这个顾建民到底有多丧心病狂?平安还是当时那个想法:这文章由顾建民发出来是给他自己赢得了一些声誉,可是也落下了刻薄寡义的名声,将张自发给得罪狠了。

    顾建民这又何苦呢?

    “何苦?”郝志义冷笑:“为了成功,更卑劣的事情都得做,不然他也就不是他了。”

    平安从郝志义的语气中感到了一丝寒冷,心里想如果顾建民这会猛然被唐高增训的这个事情是郝志义在搞鬼的话,那么,也许郝志义还有后手。

    果然,紧接着当初顾建民骚扰苏慧的事情被闹了出来,有人往相关部门投诉顾建民道德败坏,有辱县府办声誉,要县里调查核实,一正视听。

    “道德败坏”这个词太有杀伤力了,市里这回要求下乡的青年干部们,可不就是要“德才兼备”吗?

    这样下去的话,无论顾建民考的再好,在“德”上面,怎么都要受点影响了。

    关键是这种事情也不需要立即有个结论,一旦被调查了,今后整个人的发展都成了问题。

    在这个关头,平安觉得,自己必须和顾建民谈谈。

    顾建民还住在之前广电局那边的家属楼,平安选择的时机是傍晚,他将李国忠给的那辆桑塔纳开着到了顾建民的楼下,到了顾建民的家后邀请顾建民出去喝酒。

    “喝什么酒?我不听说你不怎么喝酒的吗?”顾建民宛如没事一般。

    平安皱眉说:“心情不好,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顾建民呵呵笑笑,说:“去,怎么不去。你叫我喝酒,难得的很。”

    到了楼下,平安发动了车,顾建民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又闭了嘴,停一会胡拉八扯起来。

    两人找了个饭店坐下,酒菜上来,一边喝着,平安说自己可能在县府办呆不久了。

    “怎么,有内幕消息?准备去哪个乡镇?”

    平安愣了一下:“啊?哦,你误会了,我是说我呆不下去了,真是有些受不了,想走。”

    “怎么受不了?那你去哪?”

    “怎么受不了?你就看谢乐迪整天针对我那样,谁受得了!我那会就不应该从二中来县里,都想着是高升了呢,县府办,多气派,可是呢?嘿,还不如在二中教书,上完课就没事了,可现在,你瞧,每天都被训,像是孙子似的。”

    顾建民笑笑,平安自己喝了一杯,说:“这一段说我的事都被说烂了,这不,又找了新的借口和理由,拿我借别人那辆车说,我就不明白了,谁规定我不能借朋友车的?哦,借车就有问题了?我借这车是烧了你家的油了还是怎么!”

    “你借的车?”

    “啊,怎么?”

    顾建民笑:“不是,我以为是你自己的。”

    “我哪有钱买车。我那朋友,大学同学,不是见我要去学习上课吗,想着从咱这到省里不方便,就借给我了,这都成谢某人批我的理由了?我怎么了?”

    “那,谢副主任也是爱护你,怕你走错路……”

    “你别给我说这个!”平安打断了顾建民:“什么爱护,他怎么不爱护你,怎么不爱护郝志义,就爱护我?你这话跟对我说‘杀人不怪刽子手’是一样的,我就怪他,就怪他!”

    顾建民呵呵的说:“好好,可,你就没想想,谢副主任怎么就知道你有一辆车呢?”

    平安闷闷的说:“谁知道,可能他看到了。”

    “你说这不对,我都不知道你有车,谢副主任怎么可能知道。”

    平安看着顾建民,问:“你是说……”

    “我没说,”顾建民还是笑。

    平安皱了眉。

    下来,顾建民再没有“提示”过平安什么,和平安谈天论地的,一会两人都喝的有些多,顾建民说甭喝了,明天还上班呢。

    平安去结账,顾建民也要掏钱,平安将他推开。一会两人出来,顾建民说你别送我了,我自己走走,清醒一下,平安缠着说那我和你一起清醒清醒。

    “算了吧你,我跟你在一起喝多了,再在一起,还能清醒,不懵才怪。”

    平安上了车,歪歪扭扭的将车慢慢吞吞的往前开,顾建民在外面喊着你慢点的话,平安长久的打了一个下喇叭,踩了很大的油门,低档走了。

    这晚上喝的这顿酒,平安和顾建民都在给对方透露一个消息:有人在搞你,但搞你的人不是我!我自己的事情都应接不暇,我也不知道搞你的那个人是谁,但你可以自己去猜去查。

    既然谢乐迪已经知道了车的事情,平安将车停到了县府后院的停车场,不再隐藏。

    这晚平安睡得很沉稳,早上睡醒,窗外飘着雨,噼里啪啦稀里哗啦的,他到外面去洗漱,听到有人说昨晚出事了云云,议论的人见到了平安,问你们办公室有个叫郝志义的是不是?

    “哦,是有这个人。”

    “是不是有个叫顾建民的?”

    “啊,对呀,怎么了?”

    “也不怎么。郝志义的老婆昨晚和顾建民幽会,被郝志义逮住了,郝志义拿着刀将光屁股的顾建民追到了大街上,两人在雨中跑了几乎半个城。”

    这平安完全没想到。胡乱的洗漱一下,想想,赶紧从后院大门出去,看看后面没人,又跑了很远,才给李国忠打电话说那事可以办了。

    李国忠这会正睡得迷糊,问什么事啊,平安大声的喊了一句:“恭喜你当爹呢!”

    昨晚顾建民和郝志义以及李萍萍之间具体的经过不知道是什么,平安到了办公室,没一会就被唐高增给叫了过去。

    “郝志义的妻子李萍萍,你认识吧?”

    “认识,在二中那会我们是同事。”

    “你,知道关于顾建民和李萍萍之间的关系?”

    唐高增问的很含蓄,到了这个时候,平安不能说不知道,也不能说早就知道,可也不能说李萍萍这个女人就喜欢和男人乱搞,那让郝志义今后怎么办?

    “我还没来县里之前,见过顾建民找李萍萍,就是顾建民给张自发校长写文稿的那时候。其他的,不太清楚。”

    平安将顾建民给张自发写内刊稿的事情说了出来。唐高增看看平安,心说那顾建民就是和李萍萍认识的时间很长了。

    唐高增没有继续的多问,让平安离开了,平安到了办公室门口,谢乐迪又将他给叫住了。

    到了谢乐迪那边,谢乐迪问:“顾建民和郝志义的事情你听说了?”

    “早上洗脸的时候听说的。”

    “顾建民和李萍萍认识多久了?”

    又来,又问!我是他们两的介绍人还是怎么?!

    忍!

    “我在二中那会他们就认识了。”

    “郝志义和李萍萍这会告顾建民强奸,你怎么看?”

    什么我怎么看?李萍萍又不是我老婆,我哪知道郝志义这会怎么想的。

    “谢主任,从法律上讲,即便顾建民和李萍萍从前关系莫逆,但女方要是如今不同意的话,警方是可以认定男方强奸的。”

    谢乐迪皱了眉,他问的不是这个,可是平安回答的,也算是沾边。

    平安不容谢乐迪说话,继续道:“谢主任,我听说郝志义拿刀追顾建民,不知道真假,如果顾建民要是认定了郝志义要杀他,郝志义的嫌疑不好洗脱的。”

    谢乐迪忽然发了火:“混账!你瞧瞧你们这几个整天干的都是什么!”

    他妈的,你才混账。他们俩的事跟我有屁关系!

    再说,我是办公室领导?他们干什么我能管得住?我能管住顾建民的鸡ba还是能管住郝志义的手不让他掂刀杀人?

    平安心里咒骂着,低头受训。

    谢乐迪骂够了,挥手让平安走,等平安要出门的时候,谢乐迪又说:“安心工作,不要嚼舌头。”

    我哪嚼舌头了?你嚼完了舌头倒是让我闭嘴!

    整天早上,县府大院里都在议论着顾建民和郝志义以及李萍萍的风流韵事,有人还跑到办公室借故来巡看的,看看那两位当事人有没有来上班,还有人在外面遇到了平安,问询关于顾建民郝志义李萍萍三人的情况,平安都简略的回答,匆匆离开。

    事情的经过就是顾建民和平安喝完了酒,给李萍萍打传呼,李萍萍说郝志义有饭局不在家,顾建民就去了,但是郝志义忽然的早回,将顾建民和李萍萍堵在了屋里。捉奸拿双捉贼拿赃,然后,就发生了郝志义挥刀追顾建民的事情。

    这天中午之前,谢乐迪出面,到公安局将顾建民和郝志义给接了出来,公安局给事件的定性是“婚姻中的男女感情问题”。

    平安就知道这件事不会上升到强奸的高度的,至于杀人,那更不可能。

    办公室这一段被顾建民和郝志义搞的乌烟瘴气,哪还能再出一个刑事案件?要是闹出了事,唐高增和谢乐迪几个都有责任,哪个都脱不了干系。

    中午快下班,李国忠给平安打电话说记者和那两口子已经出动了,定在下午上班到你那,属于突袭。十月怀胎,这会要揭晓了,你下午自己看着办,我等着看你“骗”或者“演”。

    平安做好了准备,在窗口那看着那农村夫妇和记者从面包车上下来,约莫快到楼上的时候,他去了厕所,将门关上,躲在里面不出来。

    一会,平安听到了走廊里婴儿的啼哭,下来又听得到谢乐迪在问干什么的,接着是那两口子和记者的说话,后来,唐高增似乎也出来了,平安深吸了一口气,浑身带着厕所特有的香薰气息,洗洗手,走了出去。

    “就是他!”去年春节前那个拦车的年轻人对着平安就指,女人抱着孩子看看,对着平安就跪了下去:“可找到你了!恩人呐!”

    平安急忙过去搀扶,省报的记者咔咔的拍着照,一时间,荧光灯不停的闪烁着,让人眼花。

    县府办今天真是热闹。

    这是好事!唐高增立即转身对着谢乐迪说:“宣传那边没来人?”

    唐高增问的很艺术婉转,谢乐迪恍然,赶紧去叫人了。

    平安却表现的羞赧而又不知所措。他知道,不管是演还是骗,撑到最后,这回就不算失败。

第118章骑驴看唱本(感谢盟主枫神之恋NO1)

    每个人都想获得成功,而成功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对于平安而言就是能够摆脱每天都在自己眼前晃荡的谢乐迪。www.uu234.net

    不过平安知道,谢乐迪只是一个代表,一个钉子,谢乐迪的身后还有人,那个人不光有钉子,还握着斧头。

    如果非要为成功定一个远大的定义,那么平安的理想中的成功属于很实际很具体的,就是求个一官半职,能获得任用,在众多的县府青年中崭露头角。

    平安高中时失去父母,一直平平凡凡,到了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工作还一直浑浑噩噩、庸庸碌碌、胸无大志,原本觉着人生也就是这样了,因为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就是如此过来的,可是他遇到了俞洁。

    平安一直在想,自己怎么就会被俞洁给相中、或者叫点中进到县府办借调工作的,还莫名其妙的陷入在一种漩涡中身不由己的几出几进县府办?

    从混吃等死,到身不由己,到决心抗争,平安在无数个夜里细数自己的心路旅程,发现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内心和追求。

    以往没有关心,也就不注意,第三次到了县府办之后,平安才发现其实机关里的哪个青年都有愿望,每一个都很努力,人人都力求上游,大家还都争先恐后,有时候的斗争就是笑里藏刀和绵里藏针的,但是输了绝对会万劫不复。

    近在咫尺的,顾建民和郝志义就是两个活生生的例子。

    因此要想出人头地,这谈何容易。

    职位属稀缺资源,向来都是僧多粥少,自己没有郝志义的背景也没有顾建民的优秀,还被谢乐迪盯着,属于麻烦的集合体霉运的代言人。

    要说踏踏实实,哪个人不踏踏实实?谁稀罕自己这个每天兢兢业业的小青年?

    人多不足依赖,凡事只靠自己。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从现在开始决定改变自己,永远都来得及。

    俞洁给平安说过“一贵一贱、交情乃见”,这句话出自《史记》中的列传第六十,大概意思是当翟公官至廷尉的时候,就“宾客阗门”;等翟公被罢官,则“门可罗雀”;后来翟公“复为廷尉”又重新当了官了,就“宾客欲往”。因此翟公有了“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的感叹。

    俞洁说她自己就是现实版翟公的写照,但是她不会成为翟公,因为一是不可能,二是也不想了。

    平安知道俞洁说的是真心话,但是平安不会“不想”。

    俞洁作为女人,她“不想了”,可以嫁人、可为人妇、继而为人母,可相夫教子,可退居幕后、可与世无争。

    但自己一个男人,“不想”?那怎么可能?

    再说自己能说不想就能不想?能做到不想就不想?

    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实不会让你不想就不想的。

    平安逐渐发现,当自己学会拒绝别人、学会以牙还牙、学会兵来将挡的时候,这些轻视自己的“别人”反而会尊重自己,甚至敬畏自己。

    单位就像是一个麻袋,里面的人个个都是人才,所以麻布袋装棱角,个个是尖!

    因此,强硬一点,看来没有错,无情一点,看来没有错,尖锐一点,看起来也没有错,甚至平安感受到了一点:现实里的一个人之所以比其他人成熟,是因为这人的以往比其他人遇到的坏人多!

    顾建民和郝志义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傅莹花非常生气,唐高增就有些难堪。

    傅莹花生气的是她自己看走了眼:顾建民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被自己公开的当典型表扬了好几次。

    傅莹花感到了一种欺骗,面子上有些不好受。

    傅莹花没面子,唐高增也就没面子自己这个管家是怎么当的呢?

    眼下,怎么能将面子挽回呢?

    必须要有正面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那对坡口乡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来登门感谢平安的夫妇来的太及时了,还有如影随形的省报记者。

    唐高增了解到,这对夫妇多日前就在省报刊登过寻找好心人的启事,经过记者的一番调查努力,才最终确定了平安的所在。

    唐高增找到了那份报纸,将平安叫到一边,问:“这份报纸上说的,你看到过没有?”

    平安没立即回答,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回答自己看到了寻人启事,会如何,如果说没有看到,又会如何。

    “看到过,”平安老老实实的说。

    “看到过?”唐高增明白了:“怎么不和他们联系呢?”

    “我觉得,当时是举手之劳,不管是谁,遇到了都会去伸出援助之手的。不值得为了博取人家的感谢去抛头露面。再说,当初也不是为了要人家感谢才去做的。”

    “借我车的同学也联系过我,说人家要感谢我,我拒绝了,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找上门来了,这事,错在我,让主任你被动了。”

    平安的回答很是泛泛。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那对夫妇都说了,当时年关将近,大风降温,一场暴雪即将来临,他们拦了几辆车,都没人停下来。

    事关两条人命,所以,说不管谁都会援助,这话不对。

    不过,眼下有平安这句话就够了:这种助人为乐的事情发生在本县,还是县府办的人员亲力亲为,做好事不留名,应该大力提倡,应该广为宣传。

    这样,面子就有了。

    被动?唐高增不管平安是不是让自己被动了,这会已经没必要往深处思考。因此,平安的姓名上了省报,接下来,市里新闻机构也来人对事件的经过做了详细的专访,并在新闻节目中播出,于是街头巷尾谈论的话题就改成了平安救孕妇的事情,关于对顾建民和郝志义以及李萍萍说的言论相对少了。

    即便是有人再提到县里,也属于有好就有坏,不能光是坏的没好的。况且,时事新闻那么多,没几天,人们其实都不大记得顾建民和郝志义是谁了。

    顾建民和郝志义从公安局出来后,唐高增亲自的去和他们俩谈话,顾建民说自己和李萍萍有感情,是对不住郝志义,但是李萍萍已经要和郝志义离婚了,都是成年人,当晚忍不住,是不应该,场合不对,不应该在人家家里。

    问及郝志义,郝志义不回答,只说看唐主任怎么处理,自己相信组织。

    顾建民和郝志义看起来都很成熟,回答的都很“顾全大局”。

    这时考试成绩已经出来,郝志义和顾建民勉强合格,平安的分数遥遥领先,但对于三人的去向,各方面都有不同意见。

    对于顾建民,傅莹花的意思是不能下乡、也不能留在县府办,唐高增已经揣摩到了傅莹花的意思,提议让顾建民去市党校学习,傅莹花表示可以。

    关于郝志义,其实他的分数并不是凸出,要将他往下面乡镇派,有些不够格,但是留在县府办,也不行,这有个影响问题。最后折中一下,教育局最近人员大调整,将郝志义给送到了教育局发挥能量去了。

    倒是在平安的去留上,争议最大。唐高增的意思是让平安留下来,毕竟德才兼备,唐高增爱才,这是要给县府办培养储备年轻干部。

    傅莹花同样觉得平安不错,不管是为人还是成绩都好,但应该到下面基层去,多加锻炼:基层能磨砺人,假以时日,可当栋梁使用,再说这属于响应市里的部署。

    谢乐迪对此没有发言权,人事问题他插不上话,钉子此刻只能是钉子,木头要离开了,钉子失去了钉的目标。

    但是有人不光能插话,还能起决定作用。只不过王经伦还是很讲究团结的,傅莹花新来,女同志嘛,自己要高风亮节一点。他同意傅莹花的意见,让平安下去,派到东凡乡任职。

    平安其实是想去坡口乡的,固然有顾建民那套贫困乡容易出成绩的理论指导在影响着他,而且,坡口乡还有俞洁在那里,这叫一举两得。

    但是不能事事都如人愿,王经伦谢乐迪怎么可能让平安如愿。

    差一点都下不来了,还挑三拣四?

    平安没有选择。

    可东凡乡谁在那?杨得志。

    因此,即便明知道东凡乡的杨得志就是另外一个谢乐迪,平安此刻也是坐在飞驰的火车上,不是跑也是跑了。

    东凡乡条件相对而言还算是可以,平安作为科技教育副乡长走马上任。

    教育这两字,平安沾边,以前就干过教师,不说轻车熟路也藕断丝连,多少懂点,但科技二字就不知从何说起。

    到了之后,平安发现在东凡乡科技不科技的,没有什么意思,说大了什么事任何问题都能和科技含量上扯上关系,说小了,科技在基层乡村到底是个什么?

    平安由此想到,单就一个“乡村基层的科技”问题值得某些经常有惊赫民众之举言论的专家教授学者们好好研究钻研一下,就此可发表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几百万字的论文或者学术著作,值得终生为此孜孜不倦,也算是干了一件大实事,省得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甚至有些和人的正常思维常识背道而驰的观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专家学者教授不学以致用,说一些玄而又玄,云里雾里,脱离实际,博人眼球的话,也不知道一天吃饱了饭都是怎么想的?

    到了东凡乡后,还有一点意外,发现彭佩然竟然也在,还干了管计生的副主任。

    彭佩然比平安来东凡乡还早一些。二中接二连三的出事,彭佩然果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开。人挪活树挪死,她这点倒是和平安一样,再说她老公爹本来就在这干过,有人卖她的面子。

    但是彭佩然没有过来和平安说话。平安想自己是男的,又是副乡长,以前就在一个单位,今后更在一个院里,天天碰面,这会应该主动点过去。

    可没想到彭佩然竟然装作没看到平安似的神态自若的走了。

    她真的没看到自己?

    平安猛地怒火中烧!

    机会来自不易,能到东凡乡已经是筋疲力竭竭尽所能了。但尽管平安一再的提醒自己要以平常心、甚至要比之前在县里更为隐忍些面对东凡乡的事情,要多栽花少种刺,可现在一股邪火就是压不下去,怒气噌噌的往脑门上蹿!

    老子是瘟神?

    老子是霉神?

    皇帝还有几个穷亲戚,怎么,难道我有将六亲不认盛气凌人卸磨杀驴三头两面嚣张跋扈写在脸上吗?

    我是端架子不念旧的人吗?

    躲我!不将我放在眼里、制造一个和我不熟的假象?怕我再睡你的床吃你的小灶饭?

    你躲得过去吗?

    你没想到老子会从天而降吧?

    仅仅一个彭佩然就这样,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如何?这可想而知。

    平安心里非常恼怒:小娘皮,咱和你耗上了,迟早让你见了我叫大爷!

    老子留在留县就没打算过清静的日子。

    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第119章真君子多敌未必多友

    乡里的会议室装修的有些不伦不类,屋子里面是吊了顶的,上面纵横着一些木棍,木棍上悬挂着落满了灰尘的塑料葡萄,这些假葡萄的叶子已经不是绿色的了,像是农家厨房中被烟熏火燎过的灶火墩,而中间椭圆的环形会议桌比县里的会议室更为讲究一些,桌子的中间竟然有凹槽,像是更为高级别的会议排场,凹下去的地方,也放了几个硕大的塑料花瓶,同样的,塑料花瓶里满是厚厚的尘垢,那些本来就是假的花和叶子像是在展示来这个会议室的人们究竟有多不喜欢它、有多久没有关怀过它。m.www.uu234.net

    平安坐下后才发现,这个圆形会议桌的桌面已经有很多地方起了皮,下面的抽屉满是碎纸、烟头、还有揉成一团一团的烟盒之类的东西,而桌子四周的座位更是五花八门,有一个老板椅,带靠背的,能四下的转动,看那个摆放的位置应该是杨得志专享,其余的有四方凳,有长条椅子,还有像是从哪个饭店里带出来的带着棉垫子的欧式座椅。

    这些板凳椅子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坐上去全部是摇摇晃晃的,仿佛要是坐上的人一不小心它就会罢工,就会四分五裂将坐在上面的人给摔个屁股开花。

    平安在自己坐的桌面上,发现了一行字,这字迹非常的好看,正笔正楷的,显然书写的人书法不错,还很有耐性,应该是为了排遣开会时的无聊,才有此一举,这句话是“世界上没有一尘不染的事业”。

    这句话的出处,平安知道,他这会没心思研究这个。

    窗外的大树挡住了太阳的光线,因此会议室白天也要开灯,在灯泡的位置上有一个半蜘蛛网,半个是烂掉的,一个是好的,只是平安没找到蜘蛛在哪里。

    那个本来应该在的蜘蛛如同此时应该主持会议的杨得志一样杳然无踪。

    会议室里的人大多在吸烟,个个吞云吐雾,有人给平安递烟,平安笑着婉拒了,说自己不会,那人呵呵笑着说烟是精神棒,抽了会精神。

    平安心说我就是不比你们精神,我精神和**全萎靡不振。

    今天这个会有两个主题,一个是欢迎平安的到来,再一个是研究救灾问题。

    东凡乡往后山的方位有个状元村,因为下大雨,河水暴涨,这个村前几天遭了水淹,因此要将救灾工作研究一下,往上面汇报。

    说是十四点开会,这会快十四点半了,人还没到齐,平安将自己的笔记本翻开,再看看已经发的会议文稿,眼观鼻鼻观心的等。

    杨得志终于来了,进门就说:“日他妈!中午被灌惨了,这会还晕头转向。”

    屋里的其余人对杨得志的话没有反应,看来是习惯了,平安倒是纳闷:杨得志之前在县里工作的时候,是很文雅很礼貌很注意语言修辞的一个人,怎么到了基层就这样?

    看来,县里流传的关于一到下面就粗俗的话不是无的放矢的。

    杨得志刚坐在那个能旋转的老板椅上,有人给他递烟并且点上了,杨得志冒了一口,眼睛看着平安。平安正要说话,门外进来了一个人,这人围着一件白色但是有些发灰的厨师围裙,手里捧着一个用毛巾裹起来的正在冒着热气的小瓦罐,放在杨得志面前,掀起了瓦罐的盖子,杨得志一看,说:“烂不烂?”

    “昨夜到现在了,你尝尝。”

    杨得志用勺子在瓦罐里搅动了几下,尝了一口说:“开会吧,他,平安,大家都见过面了,是咱们这帮人里唯一的正牌大学生,哦,还是研究生,多的不说了,回头再谈。那个赵乡长,乡里的基本情况,就请你讲。我这肚子受不了了,对不起各位。”

    杨得志吸吸溜溜地喝起汤来,平安不知道那个瓦罐里熬得汤是什么,估计也就是滋补一类的食材,但是闻着气味很香。

    赵乡长叫赵长顺,年纪比较大,已经五十一岁。赵长顺是坡口乡人,在东凡乡前后干了八年,对东凡乡的情况可以说非常的熟悉。

    平安做过了解,赵长顺阅历丰富,性格比较直爽,但估计已经上升无门,因为前面是彭佩然的老公爹林伟民,这会是杨得志,都没轮得到他更进一步。可能,赵长顺就在这个位置上要往二线退了。

    关于救灾事宜,预先都打印好了稿子,每个到会的人手一套。平安发现,赵长顺的发言就是照本宣科。

    平安在县里就是搞材料的,他刚刚已经将发言稿看了一遍,发现赵长顺说的内容,除了将地名、田亩、人口这一类的基本情况做了改动之外,余下都是从文件和报纸上抄的现成话。

    听着赵长顺的发言,平安将在座的人种种表现看在眼里,他注意最多的,还是杨得志。

    杨得志面前的那个瓦罐里,究竟熬的都是什么呢?这会平安已经观察揣摩的差不多了:这瓦罐是清蒸的,里面的食材有枸杞、桂圆、甲鱼、还有墨鱼、黄鳝、田鸡,还有一些似乎是中草药。

    真的是大补。

    赵长顺讲完了,杨得志将面前的瓦罐一推,嘴里嘀咕说:“不喝了,这个老袁,昨天的汤像是打翻了盐罐子,能将卖盐的打死,到了今天,又一点盐味也没有了,卖盐的死绝了。搞什么嘛!”

    杨得志刚说完,他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杨得志坐着开始接电话,也不知道那边是谁,杨得志大声的几乎就是在喊,可是接替赵长顺讲话的人丝毫没有因为杨得志在打电话而耽搁,照着稿子也在念。

    打电话的打电话,念稿子的念稿子,这会还有人的手机响了,这人掏出来一看,低声喂了一下,而后皱眉,对着念稿的人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走出了会议室。

    这算是开会?

    这屋里听念稿的人有心不在焉,有交头接耳的,有看着专注其实是在想心思的,还有打瞌睡的,平安觉得自己又大开眼界了。

    杨得志究竟在这个会议中接了几个电话呢?平安没数过来,因为杨得志一会声音大一会声音小,一会在手机上按按,也不知道是拨打还是接听,而刚刚有人走出屋子去接电话了,但是一会就回来了,可杨得志是反反复复的在出出进进进进出出,在外面说话声音更大,像是在吵架。

    这一屋子人似乎跟杨得志都没有任何关系。

    平安身子往后一靠,看着头顶那个蜘蛛网,可是看了好久,那个蜘蛛都没有出现。

    杨得志是主持会议的人,杨得志都不把这个会当回事,其他人当然就更不会当回事。

    平安还有一个发现,这屋里的人,除了自己之外,全都有手机。

    这个会不知道是怎么开的,但是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外面的太阳斜着从树杆中照到了屋子里,平安看看头顶,那个蜘蛛仍旧的没有出现。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杨得志终于将手机放下,咳嗽一声,在皮转椅上正襟危坐,脸部表情严肃的像是在憋着痔疮。

    “我说一下,救灾的任务讲起来有四条:一个是摸清灾情,二个是赈济灾民,三个是恢复生产,四个是安定人心。其实要下死力对付的就是最后一条,就是‘安定人心’,各位要铁了心抓这一件事,顺了就万事大吉。”

    没有一个人吭声,杨得志瞅瞅,说:“平副乡长刚来,我看就他挂点到状元村,他本身就是咱们这屋里的状元,挺配套的。还有,这样考虑是能很快的进入工作,毕竟救灾在咱们乡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特殊又普通,那咱们就特殊对特殊,普通对普通,交给平副乡长。”

    乡干部们除了自己分管的一块工作,都需要挂点包村,杨得志这样安排,没人反对。平安对状元村一无所知,知道杨得志没安好心,但是他在上自己在下,自己刚来,反对的话没基础也没意义。

    杨得志说完,宣布散会,平安看着他没几根头发的后脑勺,想过去和杨得志说话,可是杨得志身边围了一圈人,平安到不了跟前,就远远的候着,没想到杨得志又接了个电话,坐着吉普车走了。

    杨得志离开,平安就找赵长顺,装作去厕所,扭身的时候看到赵长顺一个人正在经过院子往办公室走,他走了一步,改变了主意,到厕所那边的车里拿了准备好的东西,撵了过去。

    平安先叫了赵长顺一声,赵长顺回过头问:“怎么,还习惯吧?”

    “正在努力适应。赵乡长,状元村这次受灾很严重?”

    赵长顺笑笑,说:“你刚来,不太了解情况。咱们乡镇干部大都在野地跑,习惯了大声说话。不像县里机关的人,说话声音小了,只怕对方听不清。”

    “咱们东凡乡不是全县最穷的乡,可状元村却是全乡最穷的村,我呀,刚来的时候,就在那个村挂过点。”

    赵长顺两句话说了两样内容,平安正在琢磨,这时彭佩然和一个女的路过,平安眼角余光瞄着赵长顺,满脸欣喜的对彭佩然说:“彭老师!哎呀错了,彭副主任,来了后忙的,本来想过去找你呢,这就碰到了。”

    彭佩然笑了一下:“我也准备去见你呢,听说你们开会,寻思着也快开完了。”

    平安给赵长顺解释自己和彭佩然在县里二中就是同事,这下更要好好配合。

    彭佩然说:“你和赵乡长先忙,一会我再来找你。”

    这客气话说的顺溜,来不来找,彼此心里明白。

    彭佩然和那女的离开后,赵长顺和平安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赵长顺说:“我刚来那会,就在状元村挂点,那会心说,将这个点抓好了,工作就有了说服力,可是,我就没成功。”

    赵长顺说着给平安递烟,平安哦了一声,说自己不会,而后将胳膊肘下夹的东西放在了赵长顺面前说:“这我同学给我的,他让我给他起草了一个合同,吃了顿饭,还非得给我烟,我不抽烟,他说你都没个同事?还说就我这样子见人不知道递根烟,谁爱搭理我,委屈了自己还委屈了别人。赵乡长替我抽了就行。”

    平安说着笑了,赵长顺觉得平安有些意思,这么明目张胆的送礼,来龙去脉还说的这么仔细。赵长顺问:“这不好吧?”

    平安认真的说:“这是在车上放的,我想了起来了正好拿上。我在县里的时候,有了烟拿回去都是给大家分了的,在我那真是浪费。”

    赵长顺摇摇头将报纸打开,一看,嗯,好烟,顺手就放在下面的柜子里:“这个状元村,真不好弄,我给你举个例子。这个村临河,修了水坝却没钱修水闸,每年都往村里田地灌水,我初来乍到那会,到了县里的水利局,好话说尽,人家水利局将钱给拨到了村里子里了,可谁想到他们没修水闸,一夜之间将钱当救济款给分了。”

    “他们分钱了,我的工作没完成,我再去找县里,这回我学精了,不要钱,直接给状元村送水泵,还直接给安装好了。可你能想到吗?到了冬天,这村的人将水泵卸下来,随便一个价钱给卖了,钱,他们又给分了。”

    赵长顺说的眉头紧皱:“这村人,名曰状元子弟,其实就是一窝乞丐思维,我真是没辙了。他们村一直涝水遭灾,我工作没成色怎么办?最后一招,给他们挨家挨户的送粮食种子,想他们在夏季水涝之后总能补收点秋季作物吧,可是哪知道人家根本就不种,直接将粮食给磨面吃了,而后上顿不接下顿的,还问我要救济粮食,你说,工作怎么做?”

    “那我该怎么办?”平安没想到会这样,有些忧心忡忡。

    “穷山恶水出刁民。人越是穷,也越是刁。问题最多,闹事的也最多,坦率的说,这一点上,我是个悲观主义者。平安,有人天生是种树的,有人天生是乘凉的。人生就是命运,命运就是人生,有人忙忙碌碌的,却没有成就,有的人非常平庸,却大贵大富。”

    “让你去状元村,并不是坏事,起码你能认清形势。我就是那么过来的。”

    赵长顺的口气里充满了不满与不甘,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一番话说的实实在在,更加印证了平安之前对他的了解。

    在县里一直的受谢乐迪的气,来了东凡乡准备继续和杨得志碰撞,没想到在这能遇到一个和谢乐迪截然不同的人物。

    就这么一个人,却一直在东凡原地踏步。

    平安知道,赵长顺他自己更是知道,赵长顺确实就是觉得上升无门了,才在这个时候给平安说这么多。

    清官多酷,好官多庸,能官多专,德官多懦,有得必有失。赵长顺以前也是很有理念很有追求的一个人,想在东凡乡大有作为的,可是如今却没有了锐气。这能怪他不努力?

    由此也可见,赵长顺在东凡是多么的孤单与失意。同时平安也印证了自己在留县是个什么情况,已经是人人皆知。

    物以类聚,一定程度上,自己和赵长顺其实就是同病相怜,起码赵长顺觉得自己和他就是一个类型的靠边站那一类型。

    “你刚来,我以一个老东凡人告诉你,同样一个人,让你站在灯下,你自然就发光,让你呆在暗处,你只能被埋没。同样的工作能力,在适合的地方稍稍弄出响动,就会引起万众瞩目,在不适合的地方,你就是做十倍的努力,也未必有人晓得。”

    “大家关心的毕竟只是结果,没人看你究竟在过程中付诸了多少的心血和努力。”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下午开完会,杨得志拍拍屁股走了,没想到倒是和赵长顺一席长谈。

    东凡乡的环境,真的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第120章之乎者也

    东凡的气温比县里要低一些,平安在屋里翻了一会书,起身关窗户,看到对面楼走廊那里彭佩然在刷牙。顶 点 X 23 U S

    大院里树木丛生,好在树杆高大,彭佩然房间的灯光透过了树木影影绰绰的,有轻微的风吹过,将树叶子吹得唰唰响。

    平安本来也想洗漱休息,一见彭佩然,改变了主意。

    计生这边是独立的两层楼,楼房的年头也不短了,一楼办公,二楼住人,计生人员在乡里工作的基本都是本乡人,下班都回家了,因此彭佩然宿舍这边比较安静。

    平安上了楼没说话,彭佩然洗完了脸才看到他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在看着大院里面,但不知道在看什么。

    人都站到自己跟前了,彭佩然倒是不好不搭理了。

    “还没休息啊?”

    彭佩然没打算和平安多说话,但是平安跟着她往屋里走,语气低沉的说:“我发现东凡和县里不一样。”

    彭佩然等着平安继续,但是他却不说话了,拿起彭佩然放在桌上的书随手的翻,而后还坐了下去。

    彭佩然瞅瞅平安,自己在给脸上敷化妆水,两人就这样各自干各自的事情。

    过了一会,彭佩然咳嗽了几声,平安没抬头,彭佩然心说这人真是,就准备说要休息。

    这时平安又说:“我发现在东凡和县里的确不一样。”

    彭佩然等着平安往下说怎么不一样,可是平安又不说话了。

    彭佩然心里明白了,平安就是故意来和自己捣乱的。

    “我要休息了。”

    平安点头,视线从书上挪开,看着彭佩然:“我发现,在县里的时候,处处谨小慎微,整个人就怕踩死了蚂蚁。看着是胆小慎言,其实还是怕人。怎么是怕人呢,主要是怕比自己级别高的人讲自己没规矩、少修养,还怕跟自己级别一样或不如自己的人讲自己张狂。”

    “到了乡里就不必有这些讲究了。大家各忙各的,没人在乎你的德行,只在乎你的工作和任务是不是完成。”

    彭佩然看着平安不吭声,平安猛地大笑了起来,有些夸张:“我刚刚看到一个笑话,挺好笑的,说这个‘骗’的含义是,一旦被人看穿,‘马’上被人看‘扁’。”

    “还有还有,说一个谜语,问男人腿长,打一食物,你知道是什么?”

    彭佩然皱眉想想,说我不知道。

    “我那会见你天天吃,你能不知道?再想想。”

    彭佩然仍旧的猜不出,平安又大笑了起来,这时彭佩然才听到外面有人经过。

    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但是平安这么和自己在屋里坐着说“笑话”,肯定是让人听到了。

    平安不等彭佩然说话,轻声的说:“告诉你,男人腿长,就是蛋糕。”

    彭佩然听了猛地醒悟这个蛋糕指的是男人的那个东西,张嘴想笑又觉得不妥当,岔了气喉咙难受,咳嗽着起身到了一边,脸憋的通红。

    平安不再逗她,说:“东凡乡水土硬,我初来乍到的,不习惯,你要是能开小灶,我搭伙,我不能说对你是昼思夜想,但也是常常寤寐思服且辗转反侧,你的手艺实在是惊天动地而不是平淡无奇。”

    “我会负责的,承担相应的伙食费,你要是想吃什么,食材要是东凡没有的,我可以负责到县里去买,或者和你一起去也行。这人要是嘴都吃不好,肚子就抗议,身体就不行,干什么能利索?”

    平安说的这话不是信口开河,他去县里有便利条件。平安有桑塔纳轿车的事情已经公开化,这时候杨得志的屁股下也就是一辆新的吉普车。

    彭佩然咳嗽了一会终于气顺了,平安站起来往外走,说:“你早点休息吧,要是行的话我们明天就开始执行计划。”

    彭佩然的门上是挂着竹帘子的,平安都出去了,他又掀开竹帘子进来,差点和彭佩然撞在一起,彭佩然往后倒了一步,平安看着她的锁骨和优美的脖子说:“我又想起一个谜语,说女人腿长,打一个化妆用品,这个你肯定知道。”

    这时往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彭佩然看着平安,平安也看着彭佩然,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

    彭佩然警觉的说:“我对猜谜不感兴趣,你以后没必要让我猜了。”

    平安“哦”了一声:“那好,那我今后不给你说这个了,谜底也顺便告诉你,女人腿长,就是唇膏。”

    “你休息吧,别熬夜了,天冷,我见你窗户没关,别着凉。”平安没等彭佩然答话到了外面,对着竹帘子里的彭佩然说着,下楼走了。

    彭佩然将门关上,过了一会,听到平安在楼下和人说话,说的内容属于天晴天阴馍多饭少,不过还说了他刚刚是来找自己了,继而又说和自己在二中那会就是同事,还有什么彭副主任人很不错,工作能力很强之类的话。

    彭佩然到了桌子跟前,看看刚才平安翻过的书,竟然是一本关于毛衣花型的编织问答。

    彭佩然一下就将书给摔到了床上。

    翻山越岭,顺着沿河岸铺就的路到了状元村附近,站在山岭上,很显眼的就看到一幢不知道哪个时代留下来的贞节牌坊。

    这牌坊有些残缺不全,前后蹲着的石兽早已缺手断脚,看上去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已经分辨不出它们究竟是什么物种,牌坊柱子上的文字都被人为的敲打得差不多了,但横匾上的四个大字还依稀可以辨认。

    这四个字是节凛冰霜。

    这个牌坊选择的位置很好,地势高,无数次躲过了水灾的袭扰。不知道当初的贞洁烈妇和状元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这些字迹虽然残破不全,却让平安觉得寒气凛然,似乎每个字都像是一张宁死不屈、横眉冷对的寡妇脸,对周遭仍旧生生不息的饮食男女们充满了刻毒的嫉恨。

    状元村的穷果然名不虚传,平安看了好大一会,似乎整个村就没看到一幢像样的房子,甚至这个村连一条宽阔的街道都没有,可以称作是阡陌纵横,连几只看家护院的狗也是瘦骨嶙峋的,见到了生人也不喊叫,懒惰的有气无力的耷拉着眼皮瞅了平安一眼,趴在那里继续的养精神。

    村支书兼村长苗江伟的家混杂在满村的破屋子里,满院都是空荡荡的,屋子中间放着一张粗笨的老式八仙桌和两张条凳。桌子和凳子都颇讲究,有雕花的装饰,平安抚摸了几下,觉得这肯定是这个屋子里最有考古价值的物件。

    “这个是那会土改分来的,前一段遭水灾,我用石头将它给压着,不然也被冲走了。”

    苗江伟说话闷闷的,像是人坐在瓮缸里说话发出的声音,这张脸一看就是典型的老农民模样,但是平安并不认为有这张脸的人就代表着“老实”“憨厚”。

    状元村真的可以用一贫如洗这个词来形容。

    根据赵长顺所讲的,这个状元村不脱贫致富,苗江伟干了好些年的村主任支书,应该负有相当的责任。

    休息了一会,平安和苗江伟逐渐拉开话题:“咱们村的双提留款还没交,这固然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因素,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苗江伟虽然总是一个姿势,但还是明显的愣了一下。村子刚遭过水灾,按照惯例,乡里来了人肯定是先安抚、关心、慰问一下的,像今天这个小副乡长进门却是要钱的,这自己还没有遇到过。

    在农村税费改革前,向农民征收的主要费用项目简称是“三提留”、“五统筹”。

    “三提留”是指由村一级组织收取的公积金、公益金和集体管理费,“五统筹”是指由乡一级政府收取的计划生育、优抚、民兵训练、乡村道路建设和民办教育方面的费用。平安说的双提留是指农民除了交纳一定的粮食上交国库之外,还要交纳部分“提留”做为地方政府财政收入,这个各地的标准不一样,也有人不交粮食以钱款的形式缴纳的。

    “我看了一下,咱们村有几户就很不像话,明明有经济能力,但是顽固的拖欠,就是老赖,我看要抓典型,必要时要上手段,别人都看样学样,工作今后还怎么展开?老苗,我初来乍到,你可要支持我的工作。”

    “当然,考虑到咱们的实际情况,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也不是不能予以支持。但丁是丁卯是卯,有个前后轻重,不能混为一谈,你说是吧?”

    苗江伟不吭声,将水烟吸得滋溜滋溜。完了,话也不多说,带着平安到了外面,说了三家人的名字。

    苗江伟说的这三家就属于平安讲的老拖欠户,他俩一直往后山的方向走,拐过一个土丘,看到一幢青瓦房,青瓦房上面这会炊烟升腾,看来正在做饭。

    这户人家的房子是平安到了状元村见到的最好的,而且,到了跟前,平安看到院子的门口还放着一辆七八成新的拖拉机。

    “其余两家,情况和这家一样?”

    苗江伟闷闷的嗯了一声,平安不再多问和苗江伟进到了院子里,一个圆脸胖身子的女人听到声音走了出来,看样子就是主妇,苗江伟蹲在院子里不吭声。

    平安一瞧苗江伟这架势,就像和此事无关,这明显的就是要让自己唱主角的意思,心里拿定主意,于是也不吭声。

    这胖女人看到了苗江伟,再看看平安的装束,心里就明白了,张口就说:“苗刚强不在。”

    这个院子不小,至少有半亩方圆,院子中间有个用砖垒起来的像是花台一样的东西,还盖着塑料油纸,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平安饶有兴趣的将眼前的一切看了遍,这女人瞅瞅平安,再看安苗江伟,自己进屋去了,没一会她在里面吆喝什么锅底粘了,水烧没了,日子过不成了,都是什么臊气的人啊的话。

    苗江伟的一顿烟又抽完了,他翻眼看看还在观景一样的平安,张口叫道:“苗刚强,开饭了。”

    这一声比较大,没一会,一个矮壮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溜了出来,见到平安和苗江伟就笑,说怎么不进屋快进屋坐。

    苗江伟咳嗽着终于站了起来:“苗刚强,你家是不是有地道?”

    苗刚强干笑,从兜里掏烟给平安和苗江伟,平安说自己不抽,苗江伟却没有客气。

    到了屋里,苗刚强说:“你们先坐,我出去烧点水给你们喝。啊,坐。”

    苗刚强说着出去了,平安知道这就是个走南闯北的人物,果然,有十多分钟,从外面来了十来个人,想着就是苗刚强刚刚出去叫的。

    苗刚强这会才拿出了茶壶水杯子,平安一看茶,倒也不是劣质的,知道苗刚强家里生活条件岂止是可以。

    “刚强,你还是把你家拖欠了三年的提留款交了吧,你不是交不起。”

    苗刚强听了苗江伟的话没吭声,平安瞅瞅苗刚强稀疏的没几根头发的头顶,再看看他圆滚滚的肚子,说:“老苗,交提留款是每个村民应尽的义务,”平安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本,翻了翻说:“你拖欠了一千二百块钱。”

    苗刚强说:“今天不行。”

    苗江伟这下又不说话了,平安问:“那你是准备哪天交,你说个准确日子,到乡上也行。”

    苗刚强这会的态度和刚刚平安进门时候,已经不一样了,他板着脸说:“平副乡长,不说我们村刚刚遭了灾,刚才你说交提留款是我们村民应尽的义务,我承认,不过,咱们乡统筹费的用途,上面说得很清楚,其中有一项是用来给我们修路的,但是我们村除了从乡上到村口牌坊那儿通公路以外,其余全是烂泥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你们管过没有?”

    苗刚强说着还来气了,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一张信用社的存款单,在平安眼皮底下晃了晃:“我不是交不起,我有的是钱,你们乡上什么时候把路修好,我什么时候交钱。”

    苗刚强一说,这十来个村民里面有人就叫好,苗江伟见平安不吭声,吸完了嘴里的烟说:“你不愿意交乡里的统筹费,那就把村提留这部分先交了嘛。”

    苗刚强却像是没听到似的。

    这时苗刚强的老婆在外面喊:“吃饭了,吃饭了,还让人吃饭不让,都是没事干的,我们一家老小还要过日子呢。”

    平安也不看别人,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来就走,苗江伟在后面瞪苗刚强,苗刚强神态自若的跟着,嘴里说:“再坐会嘛,你看这水都没喝完……”

    平安到了大门外,看看门口的拖拉机,笑笑的问苗刚强:“这是你的?”

    “啊,是。”

    “在外拉货?”

    “啊,什么都干。”

    平安点点头,围着拖拉机转了半圈,很意味深长的看了苗刚强一眼,对苗江伟说:“今天就这样,我回去还有事,走了。”

    平安婉言谢绝了苗江伟的挽留,走了很远,苗江伟往地上唾了一口:“刚强,你惹事了!”

    有人听了起哄,说那个小乡长还是个副的,有个屁能耐,大家都不交,有本事将全村人都抓了,他这不灰溜溜的走了?

    苗江伟咳嗽着骂道:“你们知道个卵!往常来人都是安排吃住,要呆下来在村里住几天的,他有那话吗?”

    “狼吃看不见,狗吃撵个死,你们见他是怎么来的?骑自行车?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他就这样走了?你这拖拉机还想到乡上拉货?还赚个钱!你以为书林在乡上就了不起了?咱们村遭了灾,按政策现在只能靠上面救济,在生产恢复有了收成之前,有什么提留可言?他就是来找事的,情况都在他那个本上记着。长脑子的都好好想想!”

    这下人都不吭声了,苗刚强看看自己的拖拉机,脸色变了,苗江伟哼了一声又咳嗽着就走,苗刚强急忙的顺着院子后面的小路往岭顶上跑,到了高处一看,果然,牌坊那里有一辆小轿车已经绝尘而去了。

    “他妈的!”苗刚强也不知道在骂谁,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在嘴里嚼着,想想,决定回头上乡里找平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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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标介绍:
理想之夺标唯有看今朝漫漫人生路诸君去感悟其实这本书属于比较隐秘的私人供状,原本书名想叫《睥睨》但恐不浅显易懂,且有装神弄鬼之嫌事实上书里面的内容和上面的打油歪诗没多大关系夺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夺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夺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