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Stellae347』
魔法确实发动了。
感受着体内魔力的流失，赛德路亚很确定这一点。
但问题是。
他什么都没有追踪到。
难道对方的能力已经超出了指环的极限？！
不会的，赛德路亚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女武神』确实有着神话传说般的强悍，但她的弱点也并非没有记载。
就像十字教中拥有『神子』特征的『圣人』会受到‘刺杀’，‘长枪’等属性的伤害加成，这枚『尼伯龙根的指环』就是他们以北欧神话中『女武神』的负面形象集合为秘仪真髓所开发的对『女武神』专用灵装，只要拥有『女武神』这种特殊体质的人是绝对躲不开它的制裁的。
既然现身了，不管她身处什么地方都一定会被捕捉到。
赛德路亚深信着这集合了北欧神话系传承的智慧结晶。
可是眼看自己体内用来构成反探查术式的魔力即将见底，他伪装的从容也在一点一滴地远去。
铁青着脸，赛德路亚无法接受这个现状。
术式明明对布伦希德起效了，不可能控制不了和她同源的人。
而且按照原理，越是纯粹的『女武神』，所受到咒缚就会越强。
他想不通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
但是没有关系。
因为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那位‘当事人’给出的反问，让赛德路亚如临深渊。
【……呵呵，融合了史诗与传说的复合型多神信仰逆转术式，你们确实是做了不少‘功课’呢。】
‘她’满不在乎地说出了五大结社苦心研究数年，足以影响魔法界的秘术精髓。
组成阵法的魔法师们发出了畏惧的躁动声。
【不过。】
悠扬的声音贯通战场，入耳时却刺痛着人的大脑。
赛德路亚的本能告诫着他不要相信这些。
可是。
却阻止不了不安的种子成长为参天大树。
浇下终末之水的人这么说道。
【谁告诉你们，我是『女武神』了？】
“——？！！”
慌乱的人群中，信念的高墙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
*********
围捕布伦希德的集团产生了强烈的动摇。
他们听到了四年前，在北欧‘肆虐’的神秘人物第一次公开了自己的身份。
但她所说的‘真相’，却推翻了所有人公认的事实。
那位役使星辰秘术和精神震慑魔法的强者居然不是『女武神』？！
这个结论不仅让那些北欧结社的魔法师们无法相信，连同为『女武神』的布伦希德都一脸讶异。
隔空对话的方式在魔法侧并不少见，泽拉开口的时候又没有刻意隐藏，布伦希德自然从提示中明白了救了自己的人是谁。
只不过她刚刚还沉浸在‘原来是你’的虚幻感中，没想到又得知了更惊人的消息。
『圣人』有『圣人』的确认方法，『女武神』同样有『女武神』的确认方法，这些魔法结社不可能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出错。
布伦希德也很肯定当时救了自己的是一位『女武神』，想必那些魔法结社也是确认了敌人的身份，才会不停地钻研针对『女武神』的术式。
结果却是如此的具有戏剧性。
四年的努力化为乌有，连敌人真正的身份都没有弄清楚，这件事一旦在世界上传出，他们北欧五大神话系结社可能要从此沦为笑柄了。
虽然布伦希德同样好奇眼前这位少女到底是『女武神』还是『圣人』，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现在只想看看自己仇人的脸色是怎么变化的。
那一定，是可以让她郁积已久的心情好起来的可笑样子。
……
就在各方思绪交错的时候，始作俑者却相当平静地注视着一切。
泽拉倒不是有意放弃『女武神』的体质来混淆视线，只是目前来说，『圣人』的身份更适合她罢了。
况且就算她现在和布伦希德一样拥有备受限制的双重体质，能一眼看穿赛德路亚的秘术根源，她要破解也不是什么难事。
以泽拉的眼界所在的格局，她在魔法领域的造诣上绝对不低，不然也不可能选择这条路。
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她如同收尾般地望了望天空。
然后，风息之声的主人伸出左手，食指的前端泛起了蓝光。
仿佛感受到了熟悉旧友的气息，泽拉的嘴角划出了温和的曲线。
光芒在清风中不断上下延伸，随即逐渐蜕变成了一把由无机物的羽翼和锁链灵摆组合而成的华丽之弓。
这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装』，亦有着『天使』的异名。
——『飓风骑士（Raphael）』。
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隔阂，源自双子精灵的武器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掀起了风暴。
云消雾散。
【上次没能好好报上名字，是我失礼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没有感情的歉意。
包括赛德路亚在内，北欧神话系结社的魔法师们终于是看清了‘那位’的全貌。
没有隐藏，没有伪装。
她就在那个‘赫尔’的身边。
可惜太晚了。
他们已经听到了那个‘名字’。
在魔法师的战斗中，喊出魔法名并不只代表着将要使用魔法，也意味着……
终结之时。
【好好记住它吧。】
凌厉的昭告响彻天地。
【——『Stellae347（愿群星指引英雄前行）』！】
没有人能阻拦。
带着风之加护的箭矢集中着能量，以无可匹敌的攻势压倒了一切。
……
*******
‘风’的气味变得浓厚了。
瑞典与芬兰边境线上的某座小村庄内，一个拿着看不清品牌酒瓶的男人坐在街口的板车上嗅了嗅鼻子。
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个在白昼酗酒的醉鬼，但他的身上偏偏穿着十分贵重的绿色礼服。
“……哦呀哦呀，居然走反了，原来在那个方向吗？”
他摇晃着身体慢慢起身，用低沉的口气这么说着。
尽管喉咙已经有些嘶哑，他还是‘咕噜咕噜’地将酒瓶中的‘药’一饮而尽。
没有办法，谁让酒是他的必需品。
“好啦，正好术式的调整也结束了，就让我早点见识一下吧。”
男人哈哈一笑，自言自语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在他的身后，是以不规则的姿势倒了一地的村民。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果有懂得唇语的人，大概能从他的口中组合出这样的断句。
‘神之药（拉斐尔）的使者哟~’
第五十六章 她踏出平常的脚步
丹麦境内的某座港口都市，迎来了新的朝阳。
和某个年龄与外表不符的红发少年汇合后，身材高挑的黑发马尾少女手上正握着教会正式传达下来的文书。
这位将牛仔裤和白色T恤衫穿出了微妙露出度的少女名为‘神裂火织’，世界上不到二十位的『圣人』之一，过去曾是『天草式十字凄教』的女教皇，现在则隶属于英国清教的『必要之恶教会』。
粗略地了解了下因由后，她的表情多少有些沉重。
最近的北欧魔法圈，似乎成为了整个魔法侧的话题中心。
与其说是他们的活动变得频繁了，倒不如用状况混乱来形容更为合适。
这几乎已经是所有位于当地的外来魔法师们有目共睹的事实了。
至于引发乱象的原因，刚才神裂经由同伴之口也得知了。
本来有新的『圣人』出现，她最多只是有些感慨，并没有特别的想法。
不过要是有两位『圣人』联手，行事还‘毫无顾忌’的话，在大部分人眼中可就等同于世界级性质的天灾了。
“原来如此，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已经查明其中一人的身份了吗？”
了然地点了点头，神裂在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
这次的‘重灾对象’是君临北欧神话系顶点的五大魔法结社，而这个名字的主人，则是两位‘天灾’中最活跃的那个。
“……就是这么回事，神裂，那个女人的意思，是让我协助你调查一下那位未登录的『圣人』，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对其进行讨伐。”
因为不是正式场合，所以由于‘某件事’心生不满地史提尔抛开了下级对上级应有的敬意，很直接地以‘那个女人’来称呼他们的最高主教。
这个要求更是让神裂眉头紧锁。
她的本职工作基本上只是打倒邪恶的魔法师，并不包括讨伐身份和意图不明的『圣人』。
如果那位『圣人』真的为恶倒另当别论，但是依照神裂这段时间在北欧执行任务时收集到的情报，不管是『永存的世界树』还是『神剑文字通晓者』都不是什么光明的结社。
为此还牵扯到两位『圣人』出动，可见其背后一定有问题。
再说了，一次要以两位同等级的强者为对手，神裂自认绝对是高看她了的。
她自己就是『圣人』，自然知道『圣人』之间争斗的危险性。
“史提尔，关于那位新的『圣人』，还有其他线索吗？”
放下手上的纸张，神裂严肃地看向了自己的同伴。
既然最坏的情况会发展成讨伐战，她希望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嗯……有几个猜测。”
熄灭了嘴边的圆筒形制品，史提尔说出了自己筛选过的情报。
虽然对方出现的时间很短，但是他们的情报部门还是有好好工作的。
“根据被袭击结社的现场报告来看，她应该非常擅长风的魔法，另外，对占星术式的运用也十分可怕。”
史提尔的表情显得淡然，但语气很是凝重。
“流派的话还无法定论，在占星术方面比较有名的，希腊的赫尔墨斯星炼秘典，罗马正教的西班牙占星教派，还有现在定居我们英国的占星术士旅团，就我个人而言，比较倾向于第一项。”
“‘圣人判定’暂定为第七位，按现状判断，不排除未来产生变化的可能性。”
以‘仅供参考’的态度耸了耸肩，史提尔总结般的说道。
所谓的‘圣人判定’并不一定是越前面越强，而是依据可能对社会造成的影响以及贡献度来决定的。
之所以把这位第一次确认到的新『圣人』排列在前几位，大概也是因为其所掌握的未知术式的原因，毕竟从古至今，星辰就一直与神秘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这些就是史提尔，以及其他大部分势力能够摆在案头的消息了。
还真是棘手。
听完说明的神裂不免头疼地想道。
实际上，他们并没有保护魔法结社的义务，只是这次她的同类们做的太过火了，魔法侧的势力才不得不做个样子出来。
再让她们闹下去，这份混乱说不定会扩展到整个魔法界。
唯一算是‘好消息’的，估计也只有这两人是分开行动这一点了。
只有去了吗？
她默然。
“……我明白了，史提尔，告诉我‘她’的位置吧。”
即便如此，以神裂的性格，还是希望在不可挽回前和对方好好谈一下。
毕竟从情报上看，和另一位原本就有旧怨，下手狠辣的‘布伦希德’相比，那位新的『圣人』做的还是有些分寸的。
至少传回的画面里没有缺胳膊少腿那么凄惨。
如果能到底为止就好了啊。
神裂的低语声中，夹杂着奢望地叹息。
……
************
巨大帆船的顶部，泽拉正站在一根桅杆上瞭望着远处的雪景。
这里是『神剑文字通晓者』的总部，也是她稍稍绕远路的最后一站。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反抗，首领都不在了，据点里也就剩下了小猫两三只，所以她很轻易地就解放了那些被拘禁起来的人们。
在解决了以赛德路亚为首的围剿部队后，泽拉在分别前顺手治好了布伦希德身上的诅咒。
同时，她也从对方口中得知了这些结社几年来做的龌龊事，承诺会帮忙解放人质后，得到了一份贵重的友谊。
至于说某些人梦寐以求的『主神之枪』？
这东西的制造方法又不止一种，‘芙兰达’本身就具备『女武神』的素质，真想要自己提取整合一下再简单不过了。
那『最后的如尼』？
这个‘一字原典’确实有点意思，但她又不准备继承‘奥丁’的异名，要来纯属鸡肋。
说到底，她并没有借此来约束什么。
这场随性的相遇，已经算是额外的收获了，不是吗？
伸出手，心情不错的泽拉静静地让雪花落入自己的掌心。
偶然的‘因’，有些时候会铸就必然的‘果’。
她现在慢慢所收集的微弱的‘点’，在某一天会汇聚成足以束缚住命运的‘线’也说不定。
抱着这样的等待，泽拉脚步轻点，再次踏上了旅途。
不远处的森林中，耸动着不少衣衫褴褛的人影。
他们望向那位离去的背影，有人低头，有人跪伏。
一个接一个。
在风雪中，如敬神明。
第五十七章 扭曲的法则
一月的第二个星期，北欧魔法圈袭击事件持续发酵后的第四天。
由于顶点五大神话系结社的负隅顽抗最终以全线崩溃而落幕，两位『圣人』的肃清行动总算是有所收敛。
虽然事态看起来像是要渐渐平息下去的样子，但是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依然残留在世界等级的范围之内。
而为了把握‘局势’的走向有所行动的，远不止来自『英国清教』的特殊部队。
除了他们以外，那些一直活动于‘背面’的人物出于‘某种目的’，也正在集聚而来。
……
——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
在这个拥有着20亿信徒的『罗马正教』总据点内部，响起了与庄严气氛完全相反的粗鲁女声。
“哼，居然为了这种理由就把我叫回来，你以为是谁在海上调整那个麻烦的刻限术式？”
被黑暗的石柱阴影包围的角落中，可以看出女性身姿的人不满地踩踏着地面，释放着至今为止累积的压力。
而她质问的对象，则是一个气场和魄力都与众不同的老人。
“你这是什么态度？既然是与『神子』相似的存在，保持敬意慎重一点并没有错。『圣人』代表的意义，我想身为十字教徒的你不会不明白。”
老人的回答中显露着常人没有的威仪，可最后还是因为对方的无视而面露苦涩。
即使他是罗马教皇，在面对真正掌握着内部话语权的‘最暗部’时也是如此的无力。
“哈啊，那又怎样？”
瞪着眼睛，咬住仿十字架装饰的女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因为穿刺着各种金属制品有损容貌，但是本人并不在乎。
“不行啊，那么在意『圣人』可不行，你难道忘了‘我们’的目标？好不容易坐到了这个位置，结果还没有学会满足吗？”
“你——！”
没有给老人发作的机会，女子继续以轻佻的语气说道。
“再说了，『地（Terra）』不是已经去了吗，为什么还要我出动？为了一个『圣人』大张旗鼓到这种地步，难道不才是问题吗？”
“……”
被这样追问的老人沉默了。
正如女子所言，‘他们’并非可以随意调动的存在。
所谓的‘二十亿中的最终兵器’，可不是一个随口说说的称号而已。
真要细论一番的话，‘他们’之中最适合处理与『圣人』有关事件的，应该是另一位曾经当过佣兵的男人。
所以，在这里心存疑惑的其实有两个人。
只可惜，他们都没有最终决定权。
“也许吧。”
令人不悦地谈话时间还是早点结束为好。
罗马教皇摇了摇头，妥协似地看了一眼『后面』。
“但是这件事，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他相信对方听得懂弦外之意。
于是，不再多言的老人转过身，朝着与女子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和你废话。”
迁怒式的发泄一声后，她的视线慢慢移向了前方。
那里，才是罗马正教的‘最深处’。
“你这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
咂了咂嘴，掌管『风（Vent）』的女人向着某处念出了一个名字。
……
************
人迹罕至的雪地并不适合旅行。
这是暂时驻留在湖边郊野的少女得出的结论。
尽管对于想要研究某些东西的人来说，这里是个进行实验的好地方，但就算是『圣人』，在大雪天里奔波了那么久以后也是会希望在暖气环绕的店里喝上一杯热咖啡的。
她现在究竟是在北欧的哪一带，老实说泽拉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之前有看到过路标线，应该是进入丹麦的边境内了。
从瑞典走来的一路上，大概是前几天闹得动静太大的缘故，经常可以在村落和小镇里发现搜索着她行踪的情报人员。
这一点是泽拉故意放任的。
这个身体才刚刚‘诞生’，她需要更多的战斗来磨合自己的能力。
同时，她也可以趁此机会寻找真正融入魔法侧的‘契机’。
『圣人』的身份虽然带来了不少好处，但是在定位上就稍显尴尬了。
那些立足于世界的大势力不会轻易‘放过’她，也不会随便‘接纳’她。
麻烦归麻烦，这些都还只是其次。
因为一些原因，她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好几天了。
得到的结果依然不尽人意。
闭着眼睛进行着魔力的沟通，迎向湖面的泽拉罕见地露出了疲惫的神色。
没想到只是矫正一个地脉的四大元素都这么困难，多少有些伤到她的自信心了。
（……没有足够关于‘火’和‘地’的‘知识’，果然还是操之过急了吗……）
拨弄了下头发，泽拉用另一只手举起如今外人眼中的‘原典’，收集着今天比较有价值的魔术情报。
在此之前，有一件事已经得到了证实。
那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确实已经扭曲了。
明明四大元素的排列和对应的位置都在一点点倾斜，可是魔法师们还是和平时一样的使用着魔法。
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这个『世界』正面临着危机。
也正是如此，她在制作这个身体的时候才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因为早就有了更大的‘漏洞’存在。
说不定，泽拉现在所拥有的特质，以及使用的魔法，才是‘最正确的形式’。
这还真是个让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烦恼的问题。
毕竟……
——嗒啦，嗒啦。
就在这思考的狭间，背后传来了像是故意发出的脚步声。
（……嗯？）
稍许的讶异过后，泽拉原本平稳的嘴角拉起了优雅的弧线。
她早就知道自己暴露出的东西有些人不会无动于衷，但最先沉不住气的，竟然是‘他们’吗？
“唉呀唉呀，没想到报告中的『圣人』真的只是一个小女孩吗？”
这么说着，带着‘武器’而来的‘客人’露出了从容的微笑。
“……呵呵，在魔法界，以外表来判断可是最愚蠢的行为，你不这么认为吗？”
她同样笑了笑，看向了眼前的男人。
『罗马正教』的最暗部组织。
『神之右席』。
还有，
左方之地。
第五十八章 『神之右席』（上）
神之右席。
顾名思义，就是神右侧的席位。
在十字教中，‘右’这个位置所代表的意义，即为‘对等’。
也就是说，是‘与神对等的位置’的意思。
单单提起这个单词的话，大多数教徒估计只会产生上述的联想。
然而在世界上最大的十字教教派，教会遍布百国的『罗马正教』内部，它还有着另外的意义。
这是一个集团的名字。
——『神之右席』。
一个笼罩着谜题，连教会本身的不少高层们都仅仅只是听说过片面情报的组织，可谓是隐秘中的隐秘。
传言中，其成员一直保持着四人的数量，分别对应了『天使』中有着最重要职位的『四大天使』。
这样的‘他们’，拥有着连教皇都不得不去仰赖的力量和知识。
只不过这个初衷是为了‘在暗地里给出建议’，‘不让教皇向其他人询问这一不详现象出现’才设立的特殊组织，由于被历任教皇们过度的依靠，在漫长的发展中已经彻底变成了『罗马正教』实际上的决策者了。
现在泽拉面前的这个男人，左方之地，就是这个团体的一员。
他是四席中‘左方’，‘绿色’以及‘大地’的象征。
不仅如此，在如今认知的‘神所制定的名字与其相应职务的分配中’，‘左方之地’对应的正是『神之药（拉斐尔）』。
因而他可以利用大地的‘果实’与‘恩惠’，大量摄入在仪式中对应『神之血』的‘葡萄酒’还有对应『神之肉』的‘面包’来获取力量。
但实际上，有一点从‘源头’就已经‘错位’了。
可惜这件至关重要的事。
左方之地并不知道。
……
*********
丹麦境内，凡多拉普的近郊处，站立着两个与周围的风景格格不入的身影。
其中的一人，通称为‘地’的男人正一脸余裕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他的视线慢慢地移动着，细微的观察中，还不忘计算出一种合适的距离。
地很清楚。
虽然他的行为举止表现地都很轻松，但这些不过是谈判的技巧罢了。
实际上，地从一开始就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因为这一次面对的人，可不是他能随便拿捏的对象。
这位少女是『圣人』。
哪怕放到他所在的团体中，拥有这种特质的人也是极为强大和特殊的存在。
一旦解放了所谓的『圣痕』力量后，『圣人』就能暂时获得超越人类极限的能力。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一个人就可以左右一场普通战争的走向。
正因为深知『圣人』的可怕，地才会如此戒备。
与他浮薄的外表不同，能成为『神之右席』一员的人才并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警惕，不代表害怕。
身为『罗马正教』的最暗部，他可不是为了瞻仰『圣人』的容姿才来到这里的。
想起到来的目的，地微微睁大眼睛，率先说道。
“你说的没错，好啦，自我介绍有些晚了，还是请你听一下吧。”
肯定着之前自己以貌取人的失误，地如同友善的使者般微微笑着。
他瘦削的体型上套着宽松的绿色礼服，脸颊则凹陷了进去，看上去十分的不健康。
所以这个表情在少女看来，实在是渗人了点。
“我是隶属于罗马正教的一员，你可以称呼我为‘地’。”
没有‘面目可憎’的自觉，地隐瞒了一部分不能表露的信息，愉快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作为回应，琢磨着对方来意的少女也开口了。
“是这样吗？我叫泽拉，如你所见，只是个在修行途中的魔法师。”
直视着对方那营养失衡般的眼睛，她接着道。
“罗马正教的人找我有何贵干？”
问是这么问，但是泽拉对于地的真实身份一清二楚，因此来意也能猜的**不离十了。
由代表『神之药（拉斐尔）』的『左方之地』和拥有同样性质的『圣人』接触，其目的可想而知。
不外乎身份立场的拉拢，或是天使术式的调整。
两者的可能性都有，可泽拉的直觉告诉她，对方更多得是冲着后一个目的来的。
“哈哈，虽然直接说明来意也可以啦，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我想先问清楚。”
地低沉地微张着嘴。
随意的口吻中却吐露出某种信条般让他在意的事项。
“你是罗马正教徒吗？当然，之前不是，现在想改宗也是被允许的啦。哦，只限在这里，由我亲自来为你洗礼，这已经是格外的待遇啰，你觉得呢？”
地咧着嘴建议道。
与看似普通的询问不同，这件事其实相当重要。
甚至关乎到他之后的态度和行事方针。
地等待着少女的回答。
那么，泽拉是罗马正教徒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连加入的想法都没有。
因为。
“不怎么样，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经有了信仰的神明了。”
她保持着之前的笑容，没有改变。
泽拉并没有说谎，不是吗？
次元的彼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女神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这些，地当然是不会知道的。
他的表情同样没有变，只是周身的气氛更加肃穆，就像是个传教失败的圣职者。
“唉呀，那真是太遗憾啦。”
带着习惯性的口癖，地浮夸地哼了一句。
从中不知为何，还能听出一种奇怪的‘安心感’。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调整起了体内的某种能量。
“神会引导虔诚的信徒前往神圣的国度。”
地笑道。
“至于那些无法回应神期待的人，就到了我出场的时候了。”
他张开手，身边开始聚集着雾气般的白色粉末。
是制作‘面包’常用的‘小麦粉’。
“虽然仓促了点，但是抱歉啦，我的判断是没有谈判下去的必要了。”
理由也很简单。
左方之地是罗马正教的『神之右席』。
他的宽容只会留给神的信徒。
而泽拉这种‘异教徒’。
不在他‘救赎’的范围内。
“总之，我也不是能随便出动的人，既然都来了，就请你配合我一会啰。”
——哗。
以此为节点，撕裂空气的声音在平静的湖边响了起来。
第五十九章 『神之右席』（中）
突然袭来的攻击形似白色的刀刃。
破坏的张力震荡出褶皱的空间波纹，如炮弹般将湖面轰出了巨大的水柱。
这算展示武力，还是试探佯攻？
不管哪一种，眼前的‘客人’已经举起了武器是不争的事实。
从背后收回视线，泽拉的眼神也稍微认真了点。
“……如果这就是『罗马正教』的做法，那我真的要对你们‘改观’了。”
她现在的身份好歹是一位『圣人』。
如此轻易的对‘神之子’出手，作为十字教教徒来说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是。
泽拉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
倘若这不是『罗马正教』的本意，而是『神之右席』的独断，那就不奇怪了。
“不要这么说啦。”
对于泽拉的质疑，地丝毫不在意。
握紧的手掌微微松开，四处散落的粉末缠绕上了他的手臂，汇聚成了一把处刑用的武器。
“我接到的‘指示’有两个。”
拿着可怕断头刀的男子坦言道。
“引导在这场由『圣人』与魔法结社的争斗中身陷迷途的羔羊们，以及对这些混乱的源头。”
“『圣人』进行压制。”
他的口气就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左方之地在『罗马正教』中是最为擅长世界性集团操作的人物，当下的局势，确实是最适合发挥他特质的舞台。
然而单凭一己之力就想要挑战，甚至压制抓捕『圣人』，哪怕他是『神之右席』的一员，也未免太过自大了些。
“哼……一旦撕破脸皮，就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吗？”
“比起‘压制’，我更喜欢‘邀请’这个词，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和你走一趟了哦？”
轻哼一声，半闭起眼梢的泽拉讽刺意味十足地调侃了一句。
还想引导‘迷途的羔羊’？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不就是觊觎这里的物质资源和独特文化，想要收拢现在一盘散沙的北欧魔法圈，扩大『罗马正教』的势力和影响吗。
“我不需要暧昧的可能性哟。”
听出了泽拉的言不由衷，地依然从容地笑着。
“尤其是……”
但下一刻，愉快的笑容就转变为了凶厉地怒斥。
“对你这种异教的罪人啊！”
叫喊声中，地猛烈地挥下了右手。
凝型的巨大刀刃崩坏着大地席卷而出。
在他狭义的行动准则中，『罗马正教』以外的信徒都是不符合‘人类’这一条件的。
所以，这是足以‘致命’的一击。
“……罪人吗，你还真是用了有趣的说法。”
平静地注视着呼啸而来的白色刃影，泽拉完全没有闪避的意思。
对于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回敬才是最好的‘待客之道’。
就是这么回事。
无视了物理法则，优雅的风之长弓再次凭空出现。
她的口中念念有词。
“IIPW（其职为风），IISA（其形为箭）。”
为了表达被定义为罪人的‘感激’，泽拉第一次用上了完整的暗号速读术法。
与上次的使用形式不同，只有这样，在这个世界的『飓风骑士（Raphael）』才算是完整的。
“ICR（显现吧）。”
这是『圣人』对『神之右席』实力的认可。
“El Kanaph（天际疾驰者）！”
满弦的弓身处，风之长矛化为了巨大的箭矢。
无数的风集中在了箭尖之上。
这是威力无比的一击。
也是人类的身躯无法抵御的一击。
放手的一瞬间，蓝色的流光贯穿了所有阻拦之物。
风之力在大地上咆哮，雪原被吹散，树木被压平。
地的表情终于变了。
只不过不是因为走投无路而扭曲畏惧，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显得兴味盎然。
“原来如此，这就是传闻中，可以媲美教宗等级的『灵装』吗？”
面对可以轻易湮灭他身体的攻击，地丝毫没有慌乱。
他是『神之右席』。
不是那种自我满足的标榜，而是真正朝着那个位置前行，并取得了成果的人。
现在，正是其展现的时候。
“优先考量——”
地的语调渐渐升高。
“魔法于下位，人类肌肤于上位！”
就在他开口的这一瞬间，某种‘顺序’被改变了。
本应摧垮一切的攻击在他的面前违背常理地停了下来。
剧烈的摩擦不断消融着风的能量，却始终无法突破纸一般的防线，最后只能被迫改变角度，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唉呀，真是太遗憾了。”
看着‘因此陷入沉默’的少女，地的笑意越来越浓。
“某种意义上，『圣人』的确是无法匹敌的啦。”
阻挡了『圣人』攻击的男人摊开手，装模作样地感慨道。
“但是在我面前，在我的唯一术式『光之处刑』面前，‘强弱’是没有意义的。”
如同强调般自吹自擂着，地毫不吝惜地夸耀着自己的能力。
他所谓的『光之处刑』，是通过研究‘人类处决神子’这种几乎不可能成功的神话架构的术式。
用不懂魔法的人可以理解的说法，就是让原本无法达成的事情经由调换条件上的‘优先顺序’来完成。
刚刚泽拉的‘天驱者’之所以失效，是因为地设定了‘皮肤’在‘魔法’的上位，所以他的身体可以防御住任何攻击。
名副其实的‘天使术式’。
但是知晓了这种术式的原理，再加上亲眼见识了是如何运用的之后，泽拉想要想出对应方法并不困难。
光是现在，她就已经有了不下四种的破解公式。
只不过之前她观察思考的样子，似乎是让对方的自信心过度膨胀了。
“能无视实力差距的优先度魔法吗……”
收起风之天使，泽拉只是简短地评价了一句。
然后。
“既然如此，这样又如何呢。”
地或许忘了，『圣人』最广为人知，并不是他们的魔法。
而是无可比拟的身体能力。
术式的发动是需要时间的，但是『圣人』却可以进行超音速的移动。
只要在咏唱前就让他闭嘴的话——
（……？）
突然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泽拉踏出的脚步不自然地停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地的表情再次张扬了起来。
“哈哈，发现了吗？”
地大笑着。
直面『圣人』，他怎么可能不做好万全的对策。
地一直防备的，就是这一刻。
打从一开始，‘网’就已经撒下了。
他要在这里。
重演‘神子’处刑的奇迹。
第六十章 『神之右席』（下）
——升起的巨大水柱正是开战的信号。
距离凡多拉普近郊湖数公里远的雪原地带，有一支排列整齐的部队一直关注着针叶林尽头的变化。
他们是『罗马正教』的特殊部队之一，『十三骑士团』的魔法骑士们。
只不过按照枢机院下达的命令，这一次的集团行动并不是以擅长征战的骑士团为主，而是另有‘安排’。
他们这回的职责，仅仅是‘辅助施法’以及‘魔力的定位’而已。
尽管听上去是十分简单的任务，但所有的骑士仍然如临大敌般凝神聚息，没有一丝松懈。
毕竟是以『圣人』为假想敌，容不得半点疏忽。
所以在观察到目标地点有异状的时候，知道时机成熟的骑士领队才会即刻运转起全身的魔力，并将手中的武器高高举起。
在他身后，是数十个效仿着做起了相同动作的人。
这是将自身的魔力作为‘天线’，再通过专门的媒介来达到定位效果的仪式。
而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某个无法使用普通魔法的‘大人物’进行的准备。
骑士们并不知道那个人具体是谁，只是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随着释放的魔力越来越集中，目标地点上方的云层也开始忽闪着不详的红芒。
不久后。
如同完成了降临的确认。
天空散开了。
……
*********
这里是位于梵蒂冈中心的隐秘大圣堂内部。
灯光闪耀的通道深处，原本用来进行静谧祷告的圣地广场，此刻却聚集了数千位穿着相同服饰的圣职者们。
他们神情肃然地低头祈祷着，口中不断传出庄严的声音，仿佛化为了一个整体，合唱着震撼人心的特殊颂文。
如果说『神之右席』是隐藏于世界深处的秘密暗部，那这些人便是『罗马正教』摆在明面上的威慑性武力了。
『葛利果圣歌队』。
成员由三千三百三十三名修道士组成，可以通过共同诵唱圣咒来引发拥有奇迹般强化效果的大魔法。
依据施术方式的调整和定位，无论躲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圣歌队』的圣咒轰炸都可以让它的敌人化为灰烬。
能成为所有十字教教派中最大派系的组织，『罗马正教』所依仗的绝不只是庞大的信徒基础。
现在，其内部所属的世界级魔法集团接到指令后，再次呼唤出了那道毁灭性的‘神罚之光’。
这一次被锁定的目标。
不可思议的，是一位『圣人』。
……
*******
本应进入爆音领域的身体运动不知为何只能拥有普通人的奔跑速度。
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泽拉才会放弃继续突袭的打算。
“怎么啦，你不主动攻过来吗？”
得意地站在原地，地的口气充满了嘲弄的意味。
但是泽拉没有空理他。
（……这种情况……）
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圣人』原本强韧的身体，这一刻似乎连握紧双拳都有些困难。
异常还在增加。
全身逐渐无力化的虚弱感。
来自胸口的压抑心悸。
还有明明没有受伤，却隐隐传来针刺感的侧腹。
如同医生般迅速诊疗着自己的状况，泽拉很快就有了清晰的头绪。
将所有的验证结合起来，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只有……
“那样的话，你不妨看看你的身后？”
缓缓后退着，地的笑声适时传来。
不用他说，泽拉的目光已经盯上了背后那个让她‘生病’的东西。
‘它’正静静地悬浮于湖面之上，不断展现着自己的威能。
从外形上看，这只是一柄气息异常的断片长枪。
但泽拉对其早有耳闻。
『量产圣枪』。
不仅如此，这把还不是一般的量产型，更像是经过特化处理的类别。
只凭这一个名字，或许并不能证明‘它’足以约束『圣人』的强大，但这柄枪的原型，想必没有人会感到陌生。
正是传说中曾经刺杀了‘神之子’，被冠以‘命运之枪’的圣器。
——『朗基努斯』。
尤其是，今天还是‘星期五’。
『圣人』，『圣枪』，『处刑日』。
这些魔法要素聚集在一起，当地将媒介投入湖中的那一刻起，这里就已经化为了巨大的‘仪式场’了。
想通了一切，从刚刚开始出现的违和感终于浮出了水面。
没想到为了她居然算计到这种程度，还真是下了血本。
而且，这样好像还没有结束？
顺应着自己的感知，泽拉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天空之上。
大气中的魔力正在沸腾。
这是有庞大能量爆发的表现。
地所准备的‘网’，没有留给敌人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这就是拥有『左方之地』之名的男人。
这才是作为『神之右席』应有的实力。
来了——
就在泽拉这样想着的时候，血色的光柱从天而降。
没有任何的阻拦，也没有任何的阻挡。
如同来自神明的审判，红莲的神枪在一瞬间击穿了大地。
爆发的余波卷过地的身体，即使被雪尘和碎石袭面，他还是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时机简直完美。
最初的攻击也好，圣枪的效果发动也好，都是为了这一刻所设下的陷阱。
『神之右席』借由消除自身的『原罪』取得的‘进化’是可以操纵不完全的‘天使术式’，但缺点是会变得无法使用普通的魔法。
所以才需要其他人来配合进行魔法仪式。
他早就预想到了自己调整的还不完美的术式『光之处刑』在实战中不一定能对『圣人』起效，再加上拥有那种犯规的身体能力，战况很有可能在一刹那就分出了胜负。
如今的局面，正如地所理想的发展。
被‘圣枪处刑仪式’压制住的『圣人』是绝对躲不开，也挡不住集合了三千人的全力一击。
胜负已定。
“……唉呀，做的太过火了吗？这样可没办法成为‘调整’的参考啦。”
摇着头，一脸放松下来的地转身准备离去。
虽然有些偏离了‘那个人’的计划，但是事实证明，果然他才是最适合代表『神之药（拉斐尔）』的人。
接下来的收尾工作，交给『十三骑士团』的人就行了。
地的想法是美好的。
只不过才迈出两步，他的动作就‘被迫’停了下来。
地不得不停下来。
因为在他的面前。
洒落着白色的羽毛。
第六十一章 未被记载的『大天使』
左方之地正因为惊惧陷入了无法动弹的状态。
并非是受到了魔法的限制，而是单纯地接受不了某个现实。
在十字教的世界中，羽毛通常都是信仰与希望的象征。
但是现在，他丝毫体会不到这种积极向上的美德。
地一直以一位虔诚的正教徒自居，并以此为信念。
他坚信自己一定会在教义中的‘最后审判’来临时被神选中从而获得救赎，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形式接触到那些‘神圣的存在’。
还有什么比自己的敌人突然变成了一位『天使』更令十字教徒绝望的吗？
我想是没有的。
所以地才会如此混乱。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连倒退好几步，位居『神之右席』的男人发出了声音变调地低吼。
他的眼珠疯狂抖动，这是情感动摇到极致的表现。
刚才感受了背后的奇异变化，回过身的地所看到的不是奄奄一息的『圣人』，反而是满溢而出的巨大白光。
就在他暗自戒备的时候，光芒逐渐减弱，那道慢慢清晰的人影却失去了‘人类’应有的姿态。
地看到了难以想象的一幕。
‘她’的双眼被粉紫的异色填满。
‘她’的背后伸展着纯白的羽翼。
‘她’的头顶出现了神秘的轮环。
还有继续说明的必要吗？
从地的口中，抗拒着说出了那个他无论如何都承认不了的名字。
“居然是，天、使？！”
这一刻，地脸色剧变。
而此时，泽拉的‘蜕变’也接近了尾声。
这是她第二次真正的尝试用这个世界的体系来转化自己的力量。
比起之前的‘准备不完整’，这一次使用的‘部件’无疑要‘高级’许多。
虽然两个世界的力量表现形式上有些区别，但是受到的影响远比泽拉最初预想的要小上很多。
除了体系源头相近的因素，最大的原因还是这个世界的**则已经出现了扭曲。
重新排列着身边的四大元素，泽拉的想法再度得到确认。
可以说，现在的她就是这个世界概念中的『大天使』。
只不过是没有‘位置’的那种。
毕竟『天使』的数量是固定的，如果强行升入她们的领域，会造成什么结果泽拉也不清楚。
凭她目前对‘界’的理解，要考虑那些还早了点。
暂时放下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后，泽拉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个失去从容的男人身上。
“怎么了，『圣人』本就是与‘神之子’相似的存在，我能使用『天使』之力就那么不可思议？”
她的眼中充满了戏谑。
“作为一个十字教徒，看到我这个样子，你现在该做的难道不是放下武器，通过忏悔来祈求宽恕吗？”
“唔……！”
地无法回答。
泽拉每说一句，他的表情就狰狞一分。
为什么‘异端’会有这种能力？
地的思考没有停止。
他不相信眼前的『天使』是真的，所以试图为自己找出一种合理的解释。
召唤『天使』的术式是存在的，但最多也就是借用一些力量，要想将自身化为『天使』是不可能的。
人类的身体无法容纳完整的『天使』之力。
想到这里，地的思绪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看着眼前的存在，他的脑海中自然的出现了一种可能性。
『人类』的身体做不到，那……
『圣人』的身体呢？
地不由地咬紧了牙。
“难道说……现在的她……是大天使『神之药（拉斐尔）』？”
地失魂落魄地呢喃着自己的想法。
不，不可能。
他马上否认了这个猜测。
因为『人类』与『天使』的数量都是早就决定好的，正常来说，『人类』是绝对无法升格为『天使』的。
『圣人』就算在特殊，那也是『人类』的范畴内。
那她到底是……
“不用猜了，我不是‘拉斐尔’。”
听到了地的揣测，泽拉不介意给他一点提示。
这句话让地狼狈的表情好转了一些。
“但我确实是『大天使』级别的。”
她又补充了一句。
真是荒谬。
心情犹如做过山车的地很想这么斥责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外型可以作假，力量可做不了假。
他本身就是以『天使』为进化目标的‘神圣之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神之药』的力量性质。
眼前这个天使外表的生物，体内的‘天使之力’比消除了『原罪』的他还要纯粹太多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地苦思不解。
如果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相信他们『神之右席』一定可以更进一步。
这么说起来……
‘那个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地阴沉着脸想道。
不管怎样，这个消息必须要带回去！
有生以来，这是他最渴望自己能使用普通魔法的时候。
恢复了些精神，地轻轻吐气。
继续斗下去肯定是不用想了，『十字教徒』是无法打倒『天使』的，这是规定下的大前提。
哪怕他无法确定对方说的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失去了压制手段的他也不会是『天使化』圣人的对手。
撤退吧。
地做出了明智的决定。
问题是，他真的能在对方的手下逃掉吗？
地的内心满是苦涩。
（总之，还是先——）
运用着『神之右席』的特性，地的脚缓缓沉入大地。
但是，这个过程只进行到一半。
“——？！”
在地陷入慌张的时候，他对面的天使就已经哼笑出声。
“现在想走，是不是太晚了？”
特意祭出自己的底牌之一还让敌人跑了，那她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用『大天使』级别的力量来对付左方之地确实有点‘狮子搏兔’的感觉，但泽拉其实另有目的。
一个普通的『圣人』或许大家都有机会打打主意，但想动一个能‘天使化’的『圣人』，可就真的要掂量掂量了。
移动的天灾和灭世的神罚明显不在一个等级。
在摸清楚她的真相和目的前，短时间内这些家伙应该都不会轻举妄动了。
她的‘旅行路线’马上要到最关键的时候了，可不能再让乱七八糟的人跳出来干扰。
微动着翅膀来到被固定住的男人面前，泽拉用手指正对着对方的额头。
地似乎放弃了，死亡对他来说并不可怕。
他的表情甚至坦露着几分安详，能在天使的手下回归神圣的国度，是一名十字教徒的荣耀。
但是泽拉并不允许。
闪烁着紫光的黑暗气息在她指尖跳动。
这绝对不会是『天使』能使用的能量。
“我记得，你们『神之右席』的成员都是用术式消除‘原罪’的人吧？”
少女的口中，说着她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地的安详消失了。
“那真是太巧了。”
『天使』笑了起来。
“我最擅长的，正是‘原罪’系列的术式。”
地身上原本被消除的性质改变了。
他愤怒地瞪直了眼睛，但是在最强的精神打击魔法之下，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我不会杀你。”
“你就在『炼狱』中，永远忏悔下去吧。”
这些，地已经听不到了。
第六十二章 蕾薇妮雅·芭德薇
丹麦，艾比斯约。
这座城市是这个童话王国排名前五的大城市，拥有着整个国家最大的渔港。
但是现在，每年可以运载数十万旅客的艾比斯约港附近，却一反常态的看不到任何工作或游玩的人群。
造成这种现象的手段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不过是有人使用了魔法侧最常用的‘闲人驱散’罢了。
问题出在使用的‘原因’上。
港口路段的某处街道，站立着三个人。
两女一男。
稍微观察一下的话，就会发现他们周围的气氛并不怎么好。
可不要升起什么奇怪的误会，尽管男人自认长相过关实力也不错，但是偏偏算是三人中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主要还是他面前正在对峙的两位女性气势太强的关系。
一个是伦敦前十的女魔法师，世界上数量不超过二十的『圣人』。
另一个则是魔法造诣登峰造极，黄金系结社中最强组织的天才首领。
神裂火织和蕾薇妮雅·芭德薇。
两人都是站在英国，乃至全世界魔法侧顶点一级的人物。
仅仅是身份特殊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两个人的背景关系，用水火不容来说一定问题都没有。
作为同样位于英国境内的魔法势力，神裂所属的『必要之恶教会』和芭德薇执掌的『绯色日照』不说是死敌，最少也是互相对立的关系。
神裂本身的性格自不必说，『必要之恶教会』的宗旨就是打倒邪恶的魔法师，而『绯色日照』几代首领的行事作风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种，摩擦随着积怨升级是在所难免的。
不知道该说是世界太小还是偶然的关系，为了某个相似目的撞在一起，相性极差的两人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了。
“真的够了，在这里拦住我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啊？就因为你是『必要之恶教会』的人？被那个女狐狸驯养成只会任人摆布的家猫了吗？你身上的圣痕在哭泣啊。”
傲慢地微抬着头，年纪在十二岁上下的天才少女首领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她的言辞完全不懂得留情，一而再地挑衅，让脾气算得上是不错的神裂都忍不住怒火上涌。
“啊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让我在这里撕烂你的嘴吧？我明白了。”
将手放到自己的武器上，神裂似乎是不准备再忍耐了。
本来她有其他的任务要和史提尔一起前往某个城市，没想到两人在分头做着情报工作的时候，她正巧在这里看到了死对头的首领跟她往同一个方向在行动。
出于熟知对方底细的不信任，神裂犹豫再三还是出手把人拦了下来，但她的本意只是‘询问’级别，结果根本就话不投机。
事到如今，她只想让这个口无遮拦的臭丫头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现在认错还来得及，我给你准备的时间，一会不要哭着说我以大欺小。”
用着平时少有的冷漠眼神，神裂摆出了起手的架势。
只要对方一动手，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斩下去。
“很好，我喜欢你的选择。马克！把我的武器拿来，看我不敲烂她那两团赘肉！”
怒极反笑的芭德薇转过头，朝着自己身后全名为‘马克·史佩斯’的部下招了招手。
顺带一提，刚刚的‘闲人驱散’也是这位有苦说不出的马克先生提前布置下去的。
“老大，你想杀了我吗？我可没办法在你们那种级别的战斗中活下来，就算真要打也请先让我找个地方避难。”
“而且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在这里浪费宝贵的时间真的好吗？”
没有马上交出武器，一直担当着‘调解器’的马克一语双关地说道。
接着，他转向神裂，继续为了不让自己死于非命而努力。
“教会的『圣人』也请克制一下，你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专门和我们吵架的吧？”
我才没她那么幼稚。
哼了一声，神裂勉强压下了拔刀的冲动。
未来说不定还有一场大战，她有必要保存一下体力。
算你好运！嘴臭的小鬼！
捡了条命呢！波霸老太婆！
互相瞪了一眼，好在她们都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不然一场新的大战肯定是跑不了了。
虽说现场的气氛还是很糟糕，但总算没有了刚刚剑拔弩张的样子。
可惜，老大还是生气了。
忍受着脚背不断被踩的痛苦，任由自家首领发泄不满的马克脸上痛并快乐着。
……
**********
‘闲人驱散’的效果解除了。
“……这么说，你们也是为了那个『圣人』而来的？”
盯着待在港口等待联络船的魔法女王和她的仆人，不放心的神裂还是暂时留了下来。
“本来只是顺路而已。”
欺负完跟班的芭德薇一脸爽快地拍了拍手，进入了工作模式。
就像她说的那样，他们之前都在讨伐一个叫奥伦兹的魔法师，任务完成后想着‘啊啊，既然都到了这附近，干脆来看一看好了’就这样跑了过来。
这个郊游般的心态，一直保持到前几天的『天使』出现为止。
“喂，问你个问题，你知道我们‘黄金魔法’的研究领域是什么吗？”
踢了两下躺在地上装死的马克，芭德薇无趣地找了个讨论的话题。
神裂则皱眉不语。
不想回答这种不礼貌的提问是一点，她也在脑海中调动着关于‘黄金’的情报。
‘黄金魔法’只是统称，它的构成十分多样，是由十九世纪后期出现在英国的全世界最大的魔法结社『黄金黎明』崩溃分裂后的产物。
虽然他们一直称自己的魔法是近代西洋魔法，但原型用的实际上还是十字教那一套。
那样的话。
没有在意神裂的沉默，芭德薇继续说道。
“说是‘泰勒玛体系’也没错，但关键是，黄金系的术式在使用前，都需要一套相关的步骤，比如魔法具象化时对应的法则，能量的转化方式，元素的具体运用等等，既复杂又繁琐。”
“就算是到了我们的层次，也依然只能简略过程，究其原因……”
掰着手指，芭德薇顿了顿。
像是在强调之后的话。
“是因为我们是『人类』，不是吗？”
神裂的眼睛微微睁大。
她好像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
“那——”
望着驶来的船舶，魔法女王的声音重叠着鸣笛声。
“如果有人在不影响‘卡巴拉世界’的情况下成为了‘人类之上’，并且还成功了，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一语惊人。
第六十三章 名为混乱的棋局
从花纹玻璃处射下的月光落在了圣堂的石柱上。
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本，罗马教皇马太·利斯心情沉重地揉着眉心。
少有的，这个真正为世界和信徒们着想的老人正在烦恼其他的事情。
左方之地被人打倒了。
虽然有收到这样的报告，但他到现在还是难以相信。
在‘知情人士’眼中，这件事可是有着超乎想象的意义。
『神之右席』的恐怖之处，每一位担任过『罗马教皇』的人是最清楚的。
不知道多久没有出现过非正常减员的强大集团如今缺失了一角，已经充分证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而造成这一状况的‘犯人’更是谁都没有想到。
居然是『天使』。
该庆幸『神之右席』是不为人知的最暗部吗？
他暗暗摇头。
要不然光是这件事情所象征的不详意义，就会让『罗马正教』在三大旧教中的立场更加不利起来。
这到底是意外，还是主的警示？
罗马教皇深深地叹了口气。
尽管他有心想要出面将问题引导上正确的方向，奈何教会的决议权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下，他的意见根本毫无价值。
如果不被允许，罗马教皇连参加『神之右席』‘内部会议’的权利都没有。
这就是现实。
说不定他的作用，真的就只有在之后收到的‘命令文件’上签字而已了。
座位上的老人不禁有些颓废地想道。
希望‘你’能好自为之吧。
透过起居室的墙壁，罗马教皇‘注视’着圣堂的‘最深处’。
在光芒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中，人影幢幢。
……
*********
幽暗的圣堂广场上，响起了急躁地诘问。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身穿黄衣的女人。
前方之风。
『神之右席』中司掌‘风’、‘黄色’还有‘前方’的强者。
趁着这次因为某件事难得的‘集合’起来，她终于找到了讨要说法的机会。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特地把我从威尼斯的海上叫回来，就是为了做这种无聊的回收工作？”
正对着前方，风的不满一览无余。
『女王舰队』上的『圣灵十式』马上就要完成调整了，她现在应该做的是测试那个术式的实用等级，而不是跑去做回收‘尸体’的杂物。
就算那个‘别人’是她的‘同伴’，风也不会产生什么悲伤的情感，最多就是惊讶一点。
至于要不要‘报仇’，那是可以放在之后再考虑的事情。
所谓的『神之右席』，基本上就是这么一群以‘自我’为中心的家伙。
不过，有一个人算是例外。
离开墙壁，一副蓝色运动风打扮的沉稳男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后方之水，通称水（Aqua）。
一直沉默寡言的他开口了。
“风，地的诅咒真的无法解除吗？”
水说出的话，带着与‘关心’完全相反的淡漠。
“是啊，不相信的话要不要自己去医院看看？被做的相当彻底哦，真是蠢货。”
嘲弄着曾经的同僚，看向水的风冷笑道。
“还是说，我们的『圣人』想要亲自上场拉他一把？真是那样，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的好。”
地已经没救了。
这一点把他带回来的风是最有发言权的。
她早就查探过了，留在地体内的极端术式『光之处刑』被肢解的七零八落，不说原因还不明确，就算花大功夫把他弄醒了，他也不可能再回到『神之右席』的位置了。
想到这里，风的眼中闪过一丝余悸。
虽然不知道原理，但那种能将『原罪』重新打入人类身体的术式简直就是他们的天敌。
“……是吗？如果是这样，那就算了。”
水大概是放弃了。
风这么想道。
只不过她虽然听出了水话语中的遗憾，却没有听出其中隐含的杀意。
因为水在收拾地沉睡后留下的残局的时候，发现他在用无辜的人群来调整自己的术式。
这对于秉持‘不把无关者卷入，堂堂正正对决’信念的水来说是绝对不能容许的。
自那一刻起，水就已经决定了。
如果这个男人真的从地狱里回来了，就由他亲手来送还。
大概没有人会想到，无论是‘生’还是‘死’，地都已经没有未来了。
这或许，是对地至今所做的，真正的神罚吧。
与此同时。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看到了那样的地，你难道还不明白本大爷为什么让你回来吗？”
区别于风和水，第三个声音出现了。
『神之右席』的最后一人，『右方之火』。
也是在背后真正控制着『罗马正教』采取了种种行动的男人。
“这个结果多少有点超出本大爷的预料了，我们『神之右席』是藉由消除自身的『原罪』达到‘进化’的人，但是地这次的对手，明显已经踏出『人类』的领域了。”
“他在身体的术式被破坏，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传回来的情报可是相当有趣啊，有趣到本大爷都不得不认真对待的地步了。”
埋身于阴影，火传出的笑声包含着无比复杂的情感。
十字教的历史中不曾存在的，未知的『大天使』。
而后梵蒂冈内部观察到的庞大魔力，也证实了地拼死换来的情报并没有错。
于是，疑问接踵而来。
只要对魔法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天使』或者说『天使之力』的总量是固定的，就像是沙漏一样。
哪怕有‘人’使用了未知的『天使之力』，上层的‘界’也不可能毫无反应。
但是这一次『天使降临』的时候，元素也好法则也好，都没有任何变化。
这已经违反了‘魔法体系’的原则。
火思考着。
还有。
把『大天使』等级的力量完整地纳入一个人类的体内不是不可能，但这么做也等于自我毁灭。
包括身为『圣人』的水在内，哪怕是他们『神之右席』也不具备那样的‘身体’。
‘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火想道。
让人搞不懂的地方多的是。
不过……
也好。
在两人看不清的地方，作出决定的火露出了笑容。
“『葛利果圣歌队』的圣咒反噬，『十三骑士团』的缺口，连『左方之地』都搭进去了，没必要在增加无谓的损失。既然都是十字教派系，没道理只有我们『罗马正教』去面对吧？”
“把‘消息’告诉『英国清教』和『俄罗斯成教』，未知的『大天使』都出现了，他们可没理由独善其身。”
所以。
就让这趟水更加浑浊一点好了。
哪怕他们决定观望也没关系。
反正对『天使』感兴趣的棋子要多少有多少。
火愉快地咧开嘴。
下达了最新的指令后，这位『神之右席』实质上的领袖再次回到了『后面』。
他正在为了必要的‘准备’积蓄着力量。
黑暗中。
隐隐有一只右手的虚影在若隐若现。
第六十四章 『准魔神』
丹麦的第二大岛内。
菲因岛南部迎来了两位跨境远道而来的‘旅客’。
站在欧登塞的中央广场上，暂息下脚步的他们看向了某个富有历史气息的建筑。
“……就是那里？”
“就是那里。”
看似没头没尾的对话在两人中间响起。
『圣人』西尔维娅。
『准魔神』欧雷尔斯。
距离从米兰城动身已经有了数十天的时间，他们终于接近了‘目标’的所在地。
之所以用‘终于’，是因为本来用不了大半个月的路程硬生生的被某个多事的滥好人延长了两三倍。
“呀，虽然比预定的晚了一点，不过，我想‘她’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一脸淡定的阴郁青年耸耸肩，轻轻笑道。
其实倒也不能说是‘预定’好了，回想一下的话，他和‘那个人’当时只是留下了个类似口头上的约定。
但是这并不是问题，只要相隔不远，无论是他想要找到对方，还是对方想要找到他，花点时间都不困难。
因为——
“你还有脸说？”
质问声打破了青年想要缓和尴尬的笑容。
对于欧雷尔斯的这份‘豁达’，身穿女仆装的高挑女性，西尔维娅表示无法接受。
她魄力十足地盯着『准魔神』的后背，脸上可以说写满了‘意见’。
“从照顾迷路小孩回家到安顿被北欧魔法结社迫害的流民，出发点我不去评价，你这个穷酸的没落贵族真的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吗？”
西尔维娅的话语字字如针，不断‘扎入’欧雷尔斯的身体。
金发青年的笑容顿时苦楚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搭档在气恼什么。
“从以前开始你就一直这样，总是卷入一些不合身份的麻烦，最后连成为『魔神』的机会都丢掉了，你就没有后悔过自己的行为？”
这个大笨蛋。
西尔维娅在心中做着这样的口型。
她为欧雷尔斯感到不值。
曾经，这个男人是可以成为『魔神』的。
明明是万年难得一遇的机会，明明有着踏上顶点的实力，偏偏会为了救一只小猫而错失。
这些事，虽然以前也这么问了，但他真的没有后悔过吗？
女仆圣人叹了口气。
“西尔维娅。”
就在这时，没有犹豫地干脆回答传来。
“我当然会觉得后悔。”
欧雷尔斯认真地说道。
毕竟是能成为『魔神』的机会，没有一个魔法师会放弃这种诱惑。
“但是，后悔并不代表我认为这么做是错的。”
“就算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想我还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吧。”
他微笑着重申。
名为‘欧雷尔斯’的魔法师就是这样的人。
真是……
无药可救的家伙。
西尔维娅苦笑着歪了下脑袋，并打从心底里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看法。
“好吧，我已经明白我所侍奉的人是个比我更像圣人的笨蛋了，那就别再这里浪费时间了。”
摆了摆手，女仆催促着自己的主人。
万一他们的目标又离开了，她可不想在漫无目的的乱跑了。
“带我去见见吧。”
动了动眉头，西尔维娅一脸不怎么相信的说道。
“那位能被你认同为‘同格’的天才。”
……
**********
在丹麦，欧登塞是著名的童话之乡。
基本上，你可以在这里可以找到任何类型的童话图书。
而泽拉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欧登塞最大的中心图书馆。
为了增加效率难得的用上了‘闲人驱散’，整个图书馆内部如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违背了重力法则的书本四散在空中，缓缓漂浮在坐在中心的少女身边。
如此大费周章的行事，她当然不可能只是来看童话图书的。
如果这里有对童话比较熟悉的人就会发现，这些书本中几乎都有一种特别的存在出现。
——『妖精』。
别看是故事中非常常见的形象，这个在魔法领域有着独特意义的单词可是泽拉为了之后所准备的‘王牌’。
虽然她也不确定最后会不会遇上‘那件东西的主人’，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毕竟这里离她的目的，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随手打开一本刻画着『妖精』的图书，泽拉身边的『星典』就会翻过一页，抽取出她所需要的『信息』。
过去，她的记忆中依稀留有一个术式的名字。
一年多以前，她在一次偶然的外出中又遇到了开发了这个术式的人。
术式名为『妖精化』，而它的研发者，名为欧雷尔斯。
只可惜泽拉当时正在忙着别的事情，到最后，也仅仅只是简短的交换了下两人的理论和想法。
不过就是这样，用受益匪浅四个字来说都毫不夸张。
将手上的咖啡放到托盘上，泽拉的视线在周围流转。
她记得，当初他们也是在图书馆中相遇的。
因为印象实在太过久远的关系，泽拉那个时候甚至都没有认出眼前的青年是谁，只以为他是这个世界隐藏的强者。
直到他自报家门，才唤醒了那份沉埋在彼方的记忆。
而欧雷尔斯也不愧是有资格问鼎『魔神』的存在，他的很多理论都让泽拉对这个世界的体系都有了更深的了解。
相对的，泽拉那份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魔法见解同样让欧雷尔斯震惊于她的天才和学识程度，然而当时专注吸收新知识的少女并没有注意到。
就这样，虽然两人谁也不认识谁，但并不妨碍他们讨论各自对于‘魔法’的命题。
这是两个在同一条路上即将走到尽头的‘人’产生的惺惺相惜。
只不过唯有一点，两人在意见上存在着相当大的分歧。
就是让他们产生了交点的术式，『妖精化』。
对于泽拉而言，『妖精』一词是有着特殊意义的。
对于欧雷尔斯而言，『妖精』同样是被他视为扭转悲惨命运的关键。
所以在这块地方相持不下，又都没有彻底完成『妖精化』的两人定下了‘下一次一定要证明给你看’的约定。
究竟谁的『妖精化』才是正确的，他们相信再次见面时一定可以得出答案。
因此泽拉才会等在这里。
她相信欧雷尔斯已经接受了她的‘邀请’。
因为欧雷尔斯是『准魔神』。
而泽拉的实力非要用这个世界的阶位来衡量化的话，亦可以称之为——
『准魔神』。
第六十五章 最大的命题
时间接近中午的时候。
欧登塞中心图书馆内，发生了一场与预期不同的再会。
思维陷入了短暂呆滞的，是一位姗姗来迟的金发青年。
欧雷尔斯，本应成为『魔神』的男人。
通常来说，站在他这个位置，会因为一些问题动容的次数已经很少了。
但是今天，这位『准魔神』还是难免怀疑起了自己身为魔法师的想象能力。
原因，此刻就在他的面前。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了那位让他印象深刻的天才少女，可真正见面的时候，除了气质和说话的口吻略显相似，其他地方，无论年龄还是外表，都没有一处和记忆中对得上号的。
如果不是魔力和术式的反应和以前一样，欧雷尔斯都要认为是他找错人了。
对此，少女是这么解释的。
“不过是混合了『科学』和『魔法』的技术对身体进行了一些比较‘细微’的‘调整’罢了，有必要那么惊讶吗？”
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光是这个问题吧。
背着手的阴郁青年有些哑口无言。
诚然，能改变外表的技术欧雷尔斯自己也有相当高深的心得，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达到让他吃惊的地步。
但之前遇见的时候，你一个北欧的『女武神』跑去研究十字教系统的术式理论已经够‘叛逆’了，现在居然还不满足的插手了『科学』的东西？
貌似在浪费‘天赋’的问题不止这些。
更让欧雷尔斯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
这个疑问，是由她身侧的搭档所提出的。
在一旁反复观察了一会后，高个子女仆不动声色地推了推自己的主人。
“……你确定这个小妹妹是『女武神』？那为什么我拥有的资质一直在提醒我，眼前的这个是『圣人』？”
嘟囔着的女性，西尔维娅在『圣人』之中，也算是稍长的那几位了，她不可能在这种问题上出错。
就像『女武神』之间可以互相确认一样，这些拥有相同资质的特殊体质者都可以通过气息来辨别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同族’。
很显然，西尔维娅对某人的介绍持以不同的观点。
意料外的展开接踵而来，让欧雷尔斯不由得疑惑起自己是不是隐居的太久了，导致现在有些跟不上世界的发展变化。
这种微妙的落差给了他一种明明是想要去幼儿园照顾小孩子，却莫名其妙地牵扯到了专业学术发表会现场的怪异感。
所以说，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诧异过后，欧雷尔斯升起了一种属于一位研究者的兴趣。
眼前少女的伪装能力不说别的，至少等级是在他之上的。
至于她到底是如何成为『圣人』的，又或是后天觉醒的，欧雷尔斯虽然好奇，但现在也没有多问。
毕竟他们的交情，还没有到可以探讨各自秘密的地步。
好了。
不管怎样，也该进入正题了。
微笑着放下了一些没必要继续深入的事情，欧雷尔斯在神秘的『圣人』少女对面坐了下来。
到了他们这个阶段，能找到可以互相探讨魔法的对象已经屈指可数了。
结合刚刚的交流和一些猜测，欧雷尔斯知道，面前的‘少女’远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外表和年龄或许可以伪装，但气质和阅历却是需要时间积累的。
既然如此。
将某些失礼的想法藏在笑容里，『准魔神』的脸上带着几分期许。
就让我看看，你所得出的『妖精』理论，能否成为对付『人类之上』的王牌吧。
……
********
关于魔法理论的相关说明会，对于不感兴趣的人来说总是即枯燥又冗长的。
无聊地打了哈欠，听了一小半就放弃离席的西尔维娅靠在离两人不远处的桌子上缓解着疲劳。
这段时间一直陪着欧雷尔斯满北欧乱跑，她都没好好休息过。
不过难得遇到一个可以在魔法领域跟上自己节奏的人，想必她家那个笨蛋主人肯定很高兴吧。
揉着肩膀的女仆轻轻叹道。
是叫泽拉吗？
也不知道像她那样的『圣人』，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听过。
放松着身体，西尔维娅稍显惊奇地望了一眼那位拿着书本比划的褐发少女。
然后是她的对面，饶有兴趣的金发青年时而回应两句。
这样的话。
短时间内是不会结束了。
对于某人十分了解的女仆嘀咕了一声，重新规划起了自己的休息时间。
……
什么是『妖精』。
这种幻想中的生物，估计问一百个人就会得到一百种答案吧。
但是欧雷尔斯觉得，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应该是不会超出人类的认知范围的。
然而眼前的少女，泽拉的回答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怪不得在这个问题上，两人怎么都没办法说到一块去，原来在‘根源’上就有了分歧了。
“……虽然我不想打击你，但是你所谓的『妖精』，在哪种学说中都是无法成立的。”
金发青年苦笑着摇头。
他是拥有众多魔道书『原典』知识，并将它们理论化，光靠普通的魔力就能使用『魔神』等级力量的怪物。
可就是这样的他，也没有听说过泽拉那种异想天开的『妖精』论。
应该说，是美化过度了。
欧雷尔斯简短地归纳道。
现实想象中的『妖精』，基本都是以『人类领域』的邻居为基础论的，但是到了泽拉的口中，『妖精』却变成了可以上到『神上领域』弑神屠龙的存在。
这实在是太夸张了，就算是他，也无法从世界给予的『信息』中提取出这样的形态。
“你要知道，『魔法』使用的理论基础是建立在『构造相似之处』上的，如果是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东西，那就只能是妄想了。”
这是欧雷尔斯第一次，带上了比较严肃的口吻。
再加上对方在自己身上做的种种‘实验’，他觉得这位少女有些‘误入歧途’了。
只可惜从一开始，泽拉就不是来征求『准魔神』的意见的。
最简单的道理，争论再多也不如眼见为实。
所以。
“魔法师本来就是一群异想天开的生物，连这点信念都没有的话……算了，理解不同，我们也没有必要非要在这个问题争个是非出来。”
把手上的图书放好，泽拉像是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般地笑了声。
那么。
“换一个论题吧。”
她的表情耐人寻味起来。
“来聊聊。”
“名为『欧提努斯』的少女的事情，怎么样？”
欧雷尔斯的身上。
懒散的老好人氛围消失了。
第六十六章 无法拒绝的邀请
欧提努斯。
这是以北欧神话中主神奥丁的名字为语源所诞生的异名。
同时，这也是被一位少女冠以自身之名的名字。
在魔法师们的世界中，能使用神之名这一点本身就是非同寻常的事了，那么，拥有如此名字的少女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普通吧？
至少对于座位上的某位青年魔法师来说，这可不是个能够听之任之的名字。
因为欧提努斯是『魔神』。
这里所谓的『魔神』，是指自身的存在已经完全踏入了『神之领域』的特殊魔法师，他们掌握着魔法侧所有的知识，经由特殊的仪式作用将自身的性质完全提升到了神的境界。
而欧雷尔斯在这条路上，最多却只能称之为『准魔神』。
两人的实力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意义却有着天壤之别。
只不过他们之间除了有着同类型的力量之外，也并非是用‘敌对者’，‘死对头’之类的关系词可以说明清楚的。
真要简单梳理下的话，这么说或许比较好理解一点。
过去。
曾经有一个‘本应成为’，却在中途停止了纯化的过程，结果错过机会‘没能成为’『魔神』的悲惨男人。
他的名字，叫做欧雷尔斯。
而与其相反，在此期间夺走了那个位于顶点的宝座，最终成为了‘纯粹的魔神’的人——
就是名为‘欧提努斯’的少女。
……
*******
图书馆的一角，欧雷尔斯依然保持着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然而自从泽拉说出‘那个名字’后，气氛就再也回不到之前那种自在的样子了。
虽然不能说是禁语，但是从应该‘毫无关联’的人口中听到了自己最大‘仇敌’的名字，就算是『准魔神』也不可能再若无其事的继续和对方探讨下去。
他需要重新确认这位『圣人』的来意，或者说企图了。
在心中将泽拉的身份定位进行了调整，欧雷尔斯思考着，并没有着急开口。
眼前之人既然用『女武神』的身份活动过，会了解到北欧神话体系中的隐秘，以及‘欧提努斯’这个名字的话倒也不算说不过去。
可她居然能把‘欧提努斯’和‘欧雷尔斯’联系起来，这其中代表的讯息就值得警惕了。
索性到现在为止，值得在意的只有一点。
『妖精化』。
这个术式是他准备用来对付『魔神』的王牌。
一想到自己和不知道是敌是友，却知晓‘欧提努斯’之名的奇怪魔法师聊了半天，欧雷尔斯原来那股进行学术研究般的轻松也消失了。
就算他没有明说过，但像这种目的是把‘神’拉进‘人类领域’的理论，以对方在魔法上的认知度，肯定已经察觉到了吧。
说起来，他自己说的也有点多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到最后关头不能轻易示人的秘密，算是被对方最初所展现的对『妖精』的热情还有才能给诱导了吗？
欧雷尔斯动了动嘴唇，笑容有些勉强。
短短的沉默间隙，他就列出了很多的可能性。
大抵都不是什么理想的猜测。
谁让他的‘运气’，一直都不怎么好呢。
只是没过多久，欧雷尔斯就改变了这个想法。
这一次。
‘命运女神’似乎是站在了他这边的。
……
******
西尔维娅不知何时站了过来。
欧雷尔斯还是没有说话。
不过就算是经过了激烈的思考，流转的时间也不能说是很长。
大概只过了几秒。
“怎么了？啊，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些什么，不过我还是想说，你那份顾虑是多余的。”
对话的延续还是由刚刚切换了话题的少女接上的。
就算是谈及『魔神』，她的语气也没有多少变化，还是那么自然。
“这是，什么意思？”
欧雷尔斯不露声色地问道。
他确实有着很多的顾虑，但他也相信自己的实力能解决这些顾虑。
“我不是‘她’那一方的，就是这个意思。”
泽拉回答。
一旦涉及到欧提努斯的话题，欧雷尔斯这样的反应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没理由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吧？”
这回先开口的不是欧雷尔斯，而是出现在主人身后的西尔维娅。
她的话尽管很不客气，但不可思议地没有让人反感，反而听出了一种非常直爽地在寻求解决方法的意思。
或许这也是作为女仆磨炼出的谈话技巧吧。
可遗憾的是，泽拉是一个‘黑户’。
她唯一缺少的就是证明信息来源和身份来历的手段。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确实。”
接着西尔维娅的疑问，泽拉神情坦然地肯定道。
‘信任’这种东西毕竟还是需要时间来增长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交托给陌生人。
既然没有那个时间来打好关系，那就退而求次好了。
泽拉考虑片刻。
她是来寻求合作的。
而合作的方式，也不是只有谈判一种。
“我知道要你们马上相信我是很困难的。但这样一来，‘不相信’说不定比‘相信’更好？”
她补充着奇怪的尾语坦言。
“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我就直说好了。”
女孩笑着，简短地说道。
“把我当成你曾经打倒的魔法侧追兵也好，欧提努斯的手下也好都没有关系，地点由你来选，让我欣赏一下本应成为『魔神』的力量吧？”
她的目的很明确。
只有一只脚踏入了『魔神』领域的强者，才有资格展现『魔神』的力量。
欧雷尔斯虽然是未能成为『魔神』的‘半成品’，但是他的力量类型还有总量都是最接近欧提努斯的。
没有比他更合适的‘观察对象’了，不是吗？
为此。
“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一个重要问题的答案。”
接下来，她的话让欧雷尔斯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光凭你所认为的‘那样’，可是无法打倒『魔神欧提努斯』的。”
这句话，让金发青年的思绪再次回到了刚刚的理论之争上。
不去顾及实力背景的话，她的魔法造诣确实是货真价实的。
这样的人所提出的打倒欧提努斯的关键……
“……”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
欧雷尔斯承认。
他上钩了。
……
第六十七章 『北欧王座』vs『全天星辰』（上）
‘欧登塞’一词，在著名的童话王国之中还有着特殊的意义。
它的语源来自于北欧神话，而这个词的另一个意思，便是‘大神奥丁的神殿’。
现在，距离这个特殊地点不远处的无人郊外，有两个‘怪物’即将进行一场诉诸魔法的学术‘讨论’。
既然有着谁也无法说服谁的‘共同话题’，那么也只好用上比较原始的方法了。
不过更准确的说……
无论是泽拉还是欧雷尔斯，都想要试探一下对方如此‘侃侃而谈’的资本就是了。
……
……
“……让我当个见证者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姑且还是再问一下，你们确定要来认真的吗？”
看着那两个闲庭信步，完全没有大战开始前气息的当事人，西尔维娅挠挠头，作着最后的询问。
‘泽拉’是摸不清底细，但可以用自己的最低限度来相对衡量的『圣人』。
‘欧雷尔斯’是站在了魔道的金字塔之顶，乃至于能够和全球级势力对抗的『准魔神』。
后者会怎么样不在西尔维娅的担心范围内，身为那个人身边的女仆，她对自己侍奉的主人有着充足的自信。
只是这样两个勉强停留在人类领域的家伙说要即兴的‘切磋切磋’，多少也考虑下之后帮他们收拾残局的人吧。
“该怎么说好呢，这次算是各种各样原因的结合吧。”
苦笑两声，欧雷尔斯无奈地耸了耸肩。
牵扯到『魔神』，还有名唤『欧提努斯』的存在，怎么都不像是可以坐下来，通过心平气和的交流得到答案的问题。
而且泽拉刚刚所说的，关于‘打倒欧提努斯’的关键，也让人在意的很。
她到底对自己，对欧提努斯，还有对魔神了解到何种程度，这些都是问题。
所以这个邀请，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唔……就我而言，不认真才比较困扰哦？”
抱着臂膀，泽拉也给出了听上去过于自信的回答。
当然，她的口气中并没有那种自傲或者轻视的成分，纯粹是作为一个需求说了出来。
毕竟是窥视『魔神』之境的重要参照，欧雷尔斯如果放水的话，可就起不到相应的效果了。
“我明白了，虽然很想提醒你们注意尺度……算了。”
听到这两句意向相同的回复，西尔维娅也不在进行多余的勉强，爽快地退到了欧雷尔斯身后不远的地方。
实话说，她对于泽拉的实力同样有着不小的好奇。
『女武神』，『圣人』，『魔法师』，这位少女身上出现过的每一个身份好像都不是泛泛之辈的程度。
还真是贯彻了魔法师们常用的神秘主义。
西尔维娅率直地想道。
好吧。
你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就让这家伙慢慢来揭晓好了。
她确信，在魔法方面已经半只脚跨入了神之领域的欧雷尔斯绝对能在这次战斗中找出对方的底细。
这份信任，就算她知道了泽拉还在‘兼职’『大天使』，估计也不会改变吧。
……
……
萧条的古老之风吹动着沉稳青年左眼前的短发。
欧雷尔斯习惯性背起手，平静地站着。
有着『准魔神』之称的男人神情十分淡定，好似是在给泽拉准备的时间。
而他则依然是那副休闲的打扮，没有什么改变，也不打算使用什么武器。
到了欧雷尔斯这个境地，他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武器。
不需要冗长的咒读，更不需要浮夸的表现。
只要确实‘打倒了敌人’，这个结果就足够了。
相应的。
在和欧雷尔斯对峙的另一面，泽拉也在打量着此刻的对手。
“……”
她缄默片刻，冷静地作出了判断。
并没有如同那些小说故事中，那种所谓的强者特有的‘毫无破绽’。
最起码在泽拉的眼中，他面前那个休闲装青年就是毫无防备地站在那里而已。
但是，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泽拉眯了眯眼。
欧雷尔斯则轻轻笑了。
“这么说或许有些晚了。”
他指了指自己。
“我是本应成为『魔神』，却在中途半途而废的不完全品。”
“所以尽管在力量总体上比不过真正的『魔神』，但是这样的我想要行使一些‘特权’还是没问题的。”
简短的言语中，不难听出欧雷尔斯吐露地那一丝自嘲意味。
就算他不说明，最后一点泽拉其实也是清楚的。
不然她也不会特地去接触这位『准魔神』了。
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他所掌握的‘特权’里，究竟包含不包含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结衣。）
（嗯！请小心！妈妈！）
心意相通地和自家的小小天使交托好任务后，泽拉从长袍中伸出了纤细的右手。
欧雷尔斯好奇地注视着前方逐渐产生的变化，明显察觉到了什么。
围绕着泽拉的身边，风的魔力，或者说流向开始改变了。
小打小闹的试探根本没有必要。
握紧再次显现而成的优雅长弓，泽拉如此确定。
在这个世界研究了那么久的魔法，加上自己的经历，她会的术式只多不少。
但是在欧雷尔斯这位拥有众多原典级知识的『准魔神』面前，很多东西就不需要拿出来献丑了。
相比那些，果然还是来自异世界的‘魔法’更加上得了台面吧？
用自己的魔力汇聚起『飓风骑士』的箭矢部分，泽拉将其对准了仍然无所行动的欧雷尔斯。
他似乎正带着惊讶，独自嘀咕着什么。
“……这是你的‘王牌’？”
『准魔神』的疑问在风中清楚地传了过来。
“不是。”
泽拉用不含虚假的，直白的声音回道。
紧接着，没有让欧雷尔斯继续久等，她松开了拉着箭尾的手。
——哗！！！
带着超越了极限速度的音爆声，‘天际疾驰者’在转瞬间就已经逼近了欧雷尔斯的身躯。
旋转的风压搅乱了大气中的魔力，青年魔法师的上衣和头发也在不停地向后散动着。
面对着这道分割开大地，正威胁着自己生命的攻击，欧雷尔斯的表情还是平时那个略带阴郁的样子。
他只是平稳地站着，微笑着。
然后。
在离弦之箭即将抵达终点前。
那里。
欧雷尔斯的附近。
有什么‘无法看见’，‘无法解释’，亦‘无法理解’的力量，出现了。
第六十八章 『北欧王座』vs『全天星辰』（中）
欧雷尔斯的眼眸缓缓向上抬动了下。
凝视着泽拉施展的魔法攻击，他的面容中显露出了自触碰到神之领域后，久未有过的疑惑。
这位少女所使用的术式，构成和效果全都不合‘常理’。
明明坐拥无数魔法领域的知识宝库，但是欧雷尔斯却无法将眼前的异象归类到任何一种‘已知’之中。
他可以肯定，泽拉手中那把蓝紫色长弓的灵装原型既不属于北欧神话，也不属于希腊神话，或是其他有名的传说。
未知的武器，与未知的魔法。
所以欧雷尔斯才会下意识地问出‘是不是你王牌’的问题。
这种威力和规模的魔法，绝不是可以一朝一夕通过魔道书原典解读出来的。
只不过有一点，这个在魔法界未尝一败的男人似乎还没有自觉到。
论起‘无法说明的现象’，他自己，不也使用着在旁人眼中‘同类型’的魔法术式吗？
……
……
欧雷尔斯的面前，飓风的神矢消失了。
声势如此浩大的一击，却在即将击中目标的那一刻如同气球般爆散，再没有造成任何波岚。
仅仅是掀平了路径上的雪砾。
金发青年毫发无伤站立在原地，看上去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做一样。
没有人意外这个理所当然的结果。
要是会被这种连全力都算不上的攻击所击溃，泽拉可要重新定义『准魔神』的标准了。
但是魔力风暴消弭时产生的那股异常，并没有逃过泽拉的眼睛。
那个瞬间。
有什么无法理解的讯息在他身边‘徜徉’着。
这种感觉，仿佛让一直在独自徘徊摸索的泽拉看到了前行的细微光点，又好像是她在过去的世界踏入神之领域时所抓住的指尖萤火。
“魔神的力量吗……”
泽拉低语，若有所思地回味着口中的这个概念。
她所欠缺的，『准魔神』所欠缺的，终于不再是一片迷雾了。
光凭这一点，她和欧雷尔斯的接触就有了无限的价值。
别看这个男人在以往的战斗中总是能和欧提努斯五五开，就以为『准魔神』和『魔神』的区别只是一字之差。
会变成那样的原因，其实是因为现在的欧提努斯只能发挥出身为『魔神』‘50%’的可能性，而且还是极不稳定和自我约束的状态。
这也造成了欧雷尔斯有了自己可以和『魔神欧提努斯』不分上下的错觉，认为『准魔神』和『魔神』之间的差距没有大到无法估量的地步。
然而，这却是错误的。
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泽拉的眼中闪烁着神光。
还不够。
她需要从欧雷尔斯身上那已经纯化了一半的部分汲取更多的信息。
『准魔神』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以及真正的『魔神』该具有的形态……
泽拉有种预感。
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注定会成为未来的导向。
……
……
和泽拉遥遥相立的金发青年再次确认了这场战斗的定位。
本来，他们就不是仇敌之间的生死之争，尽管有说过要认真，但那个认真的部分也不是用在分出胜负上面。
或许是西尔维娅作为女仆常年引导主人的结果？欧雷尔斯阴郁的外表虽说遗憾的没有多大改变，基本上还是一个十分具有绅士风度的人。
所以当泽拉在先前的施术后陷入了莫名‘思考’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催促和不耐。
要这么说也可以，两人都在整理着这次交锋中的收获。
『北欧王座』。
那是刚刚他用来迎击的魔法术式的名字。
原本的话，作为在北欧神话中出场的神明王座是不具备攻击性能的，但是欧雷尔斯却实用化自己的能力和知识，将这种理论中不存在攻击力的传说之物强行进化成了‘无法表述的力量’。
就好比人们知道剑是用来劈砍的，枪是用来射击的一样，总会有防御的手段。
但欧雷尔斯的『北欧王座』没有那种固定的解释，他使用的力量已经超脱了可以理解的层面。
那道风之箭矢虽然是未知的魔法，但依然有迹可循，会被击散也在情理之中。
让欧雷尔斯提起兴趣的，是失去形态的风之魔力中蕴含的东西。
如果他没有感知错，那种性质应该是——
『天使之力』。
也就是说，对方是『天使术式』的使用者吗？
想明白了这点，泽拉的神秘在欧雷尔斯的眼中便褪去了一部分。
『圣人』与『天使』，放在一起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西尔维娅的信任不是没有理由的，这个男人确实不愧为单靠普通魔力就能使用魔神力量的旧神。
可是啊。
想凭这些就评价出泽拉的全部。
尚且为时过早。
……
……
于是。
‘……我们还要继续下去吗。’
欧雷尔斯的笑容中传递着没有恶意的建议。
答案也很明了了。
对于泽拉来说，‘学术讨论’才刚刚开始。
既然对方都这么不吝啬的‘帮助’了她，那么她也该拿出点‘诚意’了。
『飓风骑士』说穿了，只能算是一个借来锦上添花的手段，真正归属她自身的，可是还一个都没有表现过。
泽拉的本质，是『星灵』。
而『星灵』最擅长的，自然是『星灵』相关的特性魔法了。
这个世界之中，不乏和『星星』有关的魔法，或者说是对『占星术式』的运用。
可那些在真正的『星灵』眼里，还是太粗糙了。
虽说花了点时间磨合自己身上的体系，但一路走来的战斗总算是体现出其意义来了。
不知何时。
在欧雷尔斯惊异的目光中，泽拉身上那套常见的冬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以黑白为底色，裙摆及膝的……
（……）
（……女仆服？）
欧雷尔斯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用和这副场景格格不入来形容，多少有些微妙。
因为他身后不远处，同为『圣人』的西尔维娅已然投来了视线。
那大概。
是看到了‘理解者’的目光。
难不成『圣人』和女仆之间，还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头一次的。
『准魔神』觉得，自己是不是孤陋寡闻了。
第六十九章 『北欧王座』vs『全天星辰』（下）
某位正在磨砺女仆本领的近卫侍女对泽拉的友好度上升了。
作为兼任『圣人』和『女仆』的同僚，她觉得她们两人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共同的语言。
可是事实并非她所想的那样。
有一点必须要先申明清楚。
现在泽拉身上那套类似女仆服的灵装并不是她的兴趣，而是她友人的爱好。
或许有不少人已经忘了。
泽拉在成为『星灵』之前，还是一位和黄道十二星座之一签订了契约的星灵魔导士。
这件较为保守的改良版‘女仆服’的原型，就是源自处女座的‘星灵衣’。
可以的话，她也不想穿上这件会让人误解的衣服，但是泽拉如今的身体毕竟只是人造物，所受到的局限性到底还是存在的。
和『左方之地』一战后。
泽拉发现，经由科学和魔法共同催生成长的形骸虽然契合了她的这部分灵魂，但在高强度上还无法长久维持她的特殊性。
想要毫无顾忌地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最起码要等她完成了进一步的‘升华’才行。
所以‘星灵衣’的保护和加持是必须的。
这样一来，除了『天使之力』的转换外，泽拉又有了另一种拿手的魔法可以选择。
和欧雷尔斯的『北欧王座』有着异曲同工的方式，她从这个世界的群星所流传的故事和神话中，将其概念实用化，再结合了『星图史话』重组后所诞生的魔法术式。
这就是——
『全天星辰』。
……
……
侍奉于『准魔神』的金发女子离开了背后的树桩，仿佛忘记了呼吸。
身为最高规格的旁观者，战局的走向正在朝着西尔维娅无法理解的方向展开。
泽拉和欧雷尔斯明明都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两人相隔的空间之中却很明显地发生了异常。
雪原中心。
异样的冲击产生的气浪向两边呈现出了挤压式地翻滚。
沉闷的爆音也在接连不断地响起。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东西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无数次地碰撞在了一起。
西尔维娅是『圣人』。
以她的动态视力都无法捕捉，理论更是无从诠释，足以证明这场战斗的‘异常’。
在『魔法』这一块，那两人所处的高度已经是常人的‘认知’无法到达的领域了。
欧雷尔斯也就罢了，他终归是‘差一步就能成为魔神’的男人，几乎算得上是魔法界传说的一部分。
可是眼前的少女用名不见经传来形容都丝毫不为过，竟然可以在魔法的领域和欧雷尔斯一较高下。
这个自我解答亦是让西尔维娅心惊不已。
至于现在是谁更胜一筹，西尔维娅也难以判断。
不过。
只有一点，她是清楚的。
金发的女仆转动着视线，落到了她的主人身上。
她注意到。
就在不久前。
欧雷尔斯一直背着的手放下了。
……
……
“这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欧雷尔斯发自内心的吐露着感慨。
『准魔神』的赞叹，在今天似乎变得过于廉价了。
肩头因为压力微微颤动着，尽管他很想露出平常的微笑，但看上去是没有那份放松的时间了。
这一刻。
或许应该说在更早以前，欧雷尔斯就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
他的独有术式。
『北欧王座』可是‘无法理解又无法说明’的力量，光是有人能抵挡住这一点就已经够令人惊讶了。
更加不可思议地是。
在这场‘神秘’与‘神秘’的拉锯战中，以他的实力依然占据不了任何优势。
自和欧提努斯交手以来，这是第二个让他产生了无法取胜感觉的‘人’。
但对这股无法忽视的力量的来源，欧雷尔斯倒也不是毫无头绪。
因为泽拉的右肩处，那个极为复杂的符文可是一直在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息。
要是他的推断是正确的……
“是这样吗……你，居然将星座的象征个体化了？”
欧雷尔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声音却失去了以往的平稳。
能把星宫相位的对应理论贯通运用到这种程度，在整个魔法界的占星流派中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了。
“察觉到了吗？”
泽拉轻语，并没有对这个男人找到她术式的蛛丝马迹而意外。
『全天星辰』本就是集两个世界，『星灵魔法』和『占星魔道原典』之大成的魔法术式。
到了夜晚随着星体的变化，其威力甚至还能在攀升一个阶段。
和‘无法定义，无法防御，在想出对策前就把敌人击倒’的『北欧王座』相反，『全天星辰』是‘就算可以定义，可以防御，敌人也无法想出对策而被打倒’。
可以这么说。
如果欧雷尔斯的『北欧王座』是以诡异的‘技’为主导的术式，那么泽拉的『全天星辰』就是以绝对的‘力’为主导的术式。
有了这些基础，想要对等交谈的话，应该也差不多了。
能在魔法领域和使用魔神等级力量的男人平分秋色，她说的话也就更有可行可信了吧？
“到底为止如何？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样继续下去也未必能分出胜负。”
看着欧雷尔斯，泽拉再次给出了建议。
目前的事实的确如此。
战场之上，力量的天平并没有出现倾斜的迹象。
目的已经达到的话，强行僵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他们两个都不是为了追求‘结果’而来的。
因此欧雷尔斯虽然没有及时回话，但从他身上开始收拢的魔力可以看出，显然是接受了泽拉的提议。
一天之内见识到了那么多前所未闻的术式，他也需要花点时间去整理下‘收获’。
达成共识后，两人的魔力开始慢慢散去。
空气中的声响逐渐趋于宁静。
明明数秒之前，这里还有着两股恐怖无比的力量对峙着。
“……想说的话变得有些多呢，不过该从哪里谈起也是个问题。”
稍作下停顿，像是想说些什么的欧雷尔斯看了下四周，然后叹了口气。
“总之。”
“还是先找个地方吧。”
欧雷尔斯总结道。
这一点，泽拉和西尔维娅都没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