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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覆小灭     寻道天行txt下载     寻道天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夏寻谋动

    两寸…

    一寸!

    青锋化残影成奔雷疾走,嗜血的剑锋风驰电掣间已至古梵衣衫一寸外!只要墨闲再进数寸,他手中的利剑便能洞穿古梵下腹!

    只是,就在所有瞭望远观的人儿都以为墨闲能顺理成章拿下今夜这一战的时候…

    “索索索!”

    剑锋直刺近半寸千钧一发时,一道肉眼难见的寒光,突然由古梵脚下的影子汇聚成寒芒七尺,一闪而过!这道寒光速度之快,快得实在让人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甚至比墨闲此时此刻的出剑,还要快上三分。

    “亢噹…”

    “……”

    当人们能够看清楚它本体的时候,那已经是在下一个瞬间。在一道极其刺耳的铁击声响响起以后了,墨闲手中的三尺青锋,生生被定格在了这一刻,不得寸进丝毫!

    古梵毫发无损。

    因为,墨闲这绝杀一剑,被人挡下来了…

    在千钧一发间挡下墨闲这一剑的,是一道漆黑如墨的人影!漆黑如墨,是真的黑,黑得在烛光的映照下也只能看到漆黑一片,真像是一道突然站起来了的漆黑人影!只见他身着黑色紧衣,面蒙阔长黑布,一手拿着根手臂粗细的黑铁索,一手执着把寒光凛凛的黑镰刀,而镰刀的刀刃正一动不动地架在三尺青锋刃锋之上!

    毫无疑问,这道突然出现的人影,只能是那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第六个人。锁魂追命一脉的传人-无痕!

    “晟…晟…”

    铁磨声鸣,丝丝刺耳。

    虽然一剑绝杀被挡了下来,但墨闲并没有选择收剑,又或者说是他根本无需收剑。青锋剑的剑锋就这么死死地抵在黑镰刀刃上,分寸不让。而突然现身的无痕就更不敢收刀了,因为青锋剑刃离古梵的下腹只有他这一刃之隔,倘若他要收刀蓄势,那墨闲手中的剑必然就会再次顺理成章地重伤古梵。至于古梵,他同样不敢有所轻举妄动。虽说生死危机已经被无痕一刀化除,但夏侯和芍药的攻杀仍在继续。若他想拿下这一回合的胜利,那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以他那压倒性的实力,迅速击破夏侯的拳头,尔后直取夏寻!按现在的形式看来,他要速战速决应该是没有可能了,至少在夏侯的体力还未消耗殆尽之前,他还需要谨慎提防随时有可能剑走偏锋,重伤于他的墨闲。

    所以说,无痕的出现,虽是解除了古梵的危机,但同时他也是把对战双方带入了泥泞沼泽。不可进,不可退,唯力量上的角逐方能决定最后的胜负。

    “好身法,你就是无痕?”

    如果说此时此刻谁最清闲,那一直没出手的夏寻,便是那当之无愧的闲人。在这个攻伐双方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他居然还能平淡地看着那道突然现身的黑影,问出一个显得极其多余的问题。

    “你真以为你能赢?”

    回答夏寻这个问题的人并不是正主,而是正两手控罗盘与夏侯、芍药相持不下的古梵,从他那猩红的眼眸子不难看出一丝隐怒。不过也难怪,古梵一方虽然人少,却有着压倒性的实力优势,而今,墨闲一剑逼出无痕形成相持不下的局面,于他而言,这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其实,赢是必然的,只是在于赢多和赢少的问题罢了。”夏寻刮着鼻梁骨淡淡说道,但话意中却充满了一种毫无理由的傲气。

    “哼…”

    古梵闻言不由得哼一声:“我真不明白,你一小小出窍境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居然敢和我说这番话。”

    “……”

    夏寻缓缓放下手掌,认真的看着古梵:“我已经告诉你过你答案,只是你不信而已,不信不防,不防则已败三分,三分足以注定胜负。”

    “三分?”

    古梵一愣,他似乎没有听懂夏寻所言何物。而夏寻也没有等他接话,便继续接着说道:“刚开始我便告诉过你,我们比你人多,人多力量就大。现在三对二持平,可我还没出手,我若出手便能赢你一筹,这是很简单的算术。”

    “就凭你?”

    “是的。”

    “那便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吧!”

    “缝!”

    对话至此,古梵轻蔑的情绪已然燃起怒火,怒火携着意识里的谨慎,不屑地冷哼一声!与此同时,两手气芒同时一绽,疾速凌空虚划数道符文,阴阳罗盘间的血雾再次暴涨数分,外围的血雾直接化为无数利刃,朝着夏侯猛攻而去!给人感觉,此时此刻的古梵就好像一只被侵犯领域的猛兽,正咆哮着显露他的爪牙!

    可是,他好像慢了一丝。

    就好比先前墨闲剑招突变那会一样,他能预感到夏寻在接下来必有动作。否则,谋者谋事,若没个十足把握,又哪里会轻易告诉你他的谋之所求呀?所以,古梵此刻的出手已然含有七成力度,他要以倾覆之势拿下这一战的胜筹!

    “强攻!”

    “攻!”

    “杀!”

    “呔!”

    “……”

    “唰唰唰!!”

    破风声响!理所当然…

    夏寻没有给古梵任何缓冲的机会。就在古梵反应过来,正要急速提升战力形成绝杀攻势时候。一直没有出手的夏寻,终于动了!

    但见他一声暴喝两字“强攻”,场间正焦战着的墨闲、夏侯、芍药三人同时牙关一咬,喝一声以应令。同一时间,夏寻下垂轻挽着的双手突然往前一伸,洁白的手指如蝶飞舞,无数道闪亮的黄色流光随之由他的双袖暴射而出!

    每一枚铜钱都是一记光影,光影累积,流光如水。速度极快,虽远比不上墨闲的剑快、无痕的镰疾,但速度也是快得让人闻风声只见流光碎影。一时同射,就宛如由夏寻的双手上生生长出来两条黄色大龙。而龙头所向,则是夏侯龙象铁拳正在强攻猛击之处!

    夏寻到底想做什么…

    在这一刻,莫说是古梵和无痕,即便是在岳阳楼外的那些观众都已经猜到了七八成。他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趁古梵、无痕正无暇招架之时,把自己变成一把决定胜负的利剑!就如他先前所言那般,他这一方人多,人多力量大这就是他的倚仗。而现在对战的天枰又刚好持平,夏寻只要把利剑稍稍使出,加入战局,他就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能一举攻破古梵的防守!

    然,这真的可以么?

    这是岳阳楼外许多观战者,心**同的一个疑问。夏寻谋高,这点没有人会否认的。可是,即便夏寻谋再高,他的真实修为其实也不过是区区出窍境罢了。莫说让他去对付一位天启境的强者了,就是差点的冲天巅峰高手,也不见得他能伤人分毫。

    当然咯,这也仅仅也只是那些不熟悉夏寻底细的江湖人心中想法罢了。若稍微对夏寻有所了解的人,其实都不会这样想。毕竟,自夏寻到岳阳以后,他以出窍修为战胜冲天强者的例子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今夜倘若他仍能胜去一位天启大能,或许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对于这一点,其实从古梵此刻的七分怒火三分谨慎,便能看得非常透彻。因为,夏寻这一把利剑有多强,他看不到,看不到的东西才最让人难以抉择。

    “冲冲!”

    破风声,连连迭起…

    夏寻双掌化蝶飞舞,舞出两道黄色大龙,直奔红日。而此时,夏侯则早有准备,两拳蓄势已成,没有犹豫,朝着身前刺来的无尽血雾就是一拳轰出!而另一头,芍药紧跟夏侯后手,两只小手猛地一挥,引漫天青藤再一次朝着红日四周倾力扑杀!

    双管齐下,皆是两人的全力一击。

    顷刻间,爆声大作,如油锅炸粉浆!

    夏侯的拳头就宛如两只巨大的铁锤,携龙象虚影毫无节奏疯狂地轰击着红日中心的壁障。他每轰出一拳,突刺而来的血雾便会被他瞬间砸成粉碎,红日的壁障砸起一道小小的波纹。相比之下芍药祭出的青藤则弱去许多了,青藤与血雾碰撞仅仅也只是形成一个相持之势,连红日的壁障也无法碰及。但这些青藤胜在数量足够多,铺天盖地的,藤与藤间几乎看不到丁点缝隙,所以这些青藤在与血雾相持不下的同时也死死地压制住了血雾疯狂向外扩张的脚步…

    但这已经足够了。

    “咚!”

    “咚!”

    “咚…”

    一拳…

    两拳…

    三拳…

    血雾迸绽,涟漪花开朵朵。

    古梵垒掌,催生罗盘千百血光。但当夏侯肆无忌惮地轰出第四拳的时候,红日中心的壁障便出现了一丝肉眼能间的裂痕缝隙。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夏寻挥出的两道黄龙也都已经齐齐疾射到了夏侯的身后!

    “给我开!”

    “咚!”

    吼…

    只见夏侯一声暴喝,抡起铁拳朝着壁障的裂缝处,就是狠狠地一拳砸下!

    ”咔咔…”

    “哼!”

    “……”

    碎裂声响…

    夏侯这拼尽全力的一拳,是终于把这看似坚不可摧的“蛋壳”给砸出一道窟窿了。看着这道碎裂开来的裂缝,古梵脸上的怒容便不由沉下了三分,嘴上更是忍不住哼出一声怒息。可是,他并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双手迅速合十,食指屈,中指立,拇指勾搭,结出一个祭天手印,朝着漂浮在虚空的阴阳罗盘一推!

    “女娲补天!”

    “竦!”

    一声低喝,阴阳罗盘顿时凭空变大了三倍有余,挡在了红日血雾的那道裂缝之下!

    “冲!”

    “噹噹噹!!”

    说时迟,真的太迟。

    又或者是攻防双方,出招与变招的速度实在在太快。待到古梵祭出罗盘补上裂缝缺口的下一刻,远处那两条暴射而来的黄龙便已经合并成了一条更大的巨龙,并且顺着夏侯轰出的裂缝生生插入了红日之内,轰击在阴阳罗盘之上!

    然而…

    “噹噹噹!”

    碎铁声,碰撞声,连声大作。

    数不清的铜板子由龙头碎落…

    古梵的这面阴阳罗盘真不愧为圣人之器。凭借着这件圣器的威力,他以寡敌众多时不落下风不止,还游刃有余,而现在面对夏寻祭出的大黄龙,它更是稳稳地压上了一头。纵然大龙攻势凌厉,极其凶猛,但只要他一旦撞上阴阳罗盘,便会被生生止下去势。铜铁与神兵之间的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流光化实,铜板崩碎。

    黄龙击罗盘就宛如一道水柱喷洒在坚硬的石壁上,除了溅起一朵朵毫无意义的水花以外,便再难有所作为了。但夏寻并没有因此而收手,双手化蝶舞,数之不尽的铜板由他双袖不断迸射。而古梵,虽然以一敌三让他看起来有些吃力,可实际上他顽守的阵势却让夏寻一方寸步难行,仍算得上轻松非常。

    “你的手段就仅此而已么?”

    龙象带猛拳,青藤弄清影。

    青锋对黑镰,黄铜绽神兵。

    夏侯、芍药强攻依旧,墨闲与无痕的相持仍在继续。此间恶战,再次陷入到了缠斗难分的格局…

    “杀!”

第二百四十八章 自寻死路

    “不好整呀…”

    “怎么说?”

    “差太远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

    十数里外,瀛水河上,高台之下右侧些许。

    端坐长椅,手抚案台轻握拳,昂首远眺。看着岳阳楼上,不断挥舞着双手维持强攻之势的夏寻,陈随心的心情和此间许多人一般,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些许不安:“古梵虽天启大成,但有一件圣器在手却堪比巅峰之能,他们几人里头也就只有墨闲能和他一较高低。可是墨闲现在却被那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娃娃给牵制住,时间一长此消彼长下,夏寻他们恐怕得吃亏。”

    “你觉得他们能有几成胜算?”天枢院长的心情也不妨多让,紧绷的两手似在压制着心中暴躁,就好象恨不得自己也到岳阳楼上去打上一仗似的。

    “一成都没有。”

    陈随心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邻桌的天枢院长,尔后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如果夏寻之前的说法不错,古梵身怀巫祖血脉,三脉同修,还有两件圣器在手。风水主守势,炼尸主攻势。现在他仅使了风水一脉的法门便已让战局持平,倘若他再把身后主攻伐的棺材取下,我想夏侯他们恐怕便凶多吉少了。”

    “靠!”

    “啪!”

    天枢院长闻言,顿时压制不住怒意,拳头大力往长桌一锤!站起身来就咒骂道:“奶奶滴,开干之前那小子不大言不惭地说有十足把握么?这龟孙子真他娘的不靠谱啊!”说着,天枢院长大步流星地走到陈随心桌前,没有废话,一把抄起放置在他桌上的那柄古朴重剑,转身就朝着岳阳楼方向走出。

    陈随心把这看在眼里,却没有出言阻止。很显然他知道天枢院长想做什么,而他自己本身也很是赞同这个做法的。今夜岳阳楼上的交战已牵扯着许多至关重要的事情,他们真的输不起。即便真要输,那至少也不能输得那么难看,留下几条小命不是?所以,他也便让天枢院长去了。

    “你要干嘛?”

    但陈随心赞同,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就赞同。天枢院长把剑出几步,身后便响起了吕随风的轻喝声。

    天枢院长停下了脚步,没好气地转头瞪着话音方向的吕随风,不忿切齿喝道:“我能干嘛啊?当然是送剑啊!那妖里妖气的小子不有两件圣器在手么?你看着吧,哼!待老子把七星送上去,就让墨闲把他那破罗盘给砍个稀烂!看他还嘚瑟什么!”

    “把剑放下!”

    “我靠。”

    天枢院长说完,吕随风想都没想就再次轻喝两字。天枢院长可就恼火了,他先是看了看周遭其余的五位七星院长,发现其他院长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最后他才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吕随风:“你没毛病吧?”

    “我没毛病。”吕随风看着岳阳楼上,淡淡回道。

    “我看你就是有毛病!”天枢院长闻言再怒三分,大手一挥指着岳阳楼,脸朝吕随风就喷道:“刀剑无眼,他们几个小子再能折腾,难道还能打破一件圣器不成?难道你还看不出来,用不了多久只要夏侯力竭古梵反攻,他们几个娃娃便只有死路一条?”

    一顿怒骂,天枢院长的口水直喷数丈,远远地就喷得吕随风一脸湿漉漉的。

    吕随风抹了抹皱巴的脸蛋,不卑不亢道:“我相信他们能破局。”

    “咋破,用头去破啊?”天枢院长生气道。

    吕随风没有回头,看着岳阳楼上的激战说道:“他们手上有一件圣器,可破。”

    “圣器?”

    吕随风话一出口,周遭几位七星院长顿时诧异了起来。他们可从没听说夏寻几人身上有圣器的存在呀!

    “一件什么级别的圣器?”陈随心急问。

    “胚胎吧。”

    “靠!”

    听到吕随风那若无其事的回答,刚放下心中大石的天枢院长又再次暴怒了。

    胚胎,一件胚胎级别的圣器,说白了就是一块未成型的原料罢了。没有圣人加持,没有大道相辅,就好比一把没有开锋的剑,拿去砸人或许没问题,但要拿去和人打架,那是脑子有毛病啊!

    “你果然有毛病。”天枢院长愤愤不平地丢下一句气话,没再搭理吕随风的劝阻,扛着七星剑转身抬脚便大步流星朝着岳阳楼走去。但,就在天枢院长抬起脚迈步的时候…

    “他是找死吗?!”

    “嗯?”

    突然一声惊诧,不知何人嘴里突然喊出!天枢院长的脚步又一次被喝停了,他很是不悦地顺声看去。“他该不会想着要肉搏吧?”“这哪里是肉搏啊,分明是找死啊!”“……”在天枢院长顺眼看去的同时,周遭观战的江湖人纷纷诧异声起。如此一来,即便天枢院长再鲁莽,也该知道岳阳楼上已然发生某些转变。他急忙猛地一抬头,昂首远眺…

    顺眼看,岳阳楼上。

    “咚咚咚!!”

    “噹噹噹…”

    “你是在自寻死路。”

    “我从来不会找死。”

    “嚓嚓…”

    平淡的言语,在硝烟中穿梭。

    拳轰不息,青藤如浪,锈黄的铜板落去一地。攻防双方的缠斗仍在继续。只是,原本站在后场的夏寻,此时却不知何故越过了芍药,走出了漫天青藤的防御结界,正扛着两手间暴射的巨龙,一步一步逼向激战的中心。万千青藤如无尽藤手保护在他左右,抵御着攻袭。只是随着离红日的距离越来越近,阴阳罗盘上所泄出血雾气浪已然不是芍药的手段可以阻拦,血芒如刀,斩破青藤万千,丝丝泄入开始难以避免地划破夏寻的衣衫。

    状况很莫名其妙,这也是瀛水河上那些观战者们,惊诧之所在了。

    夏寻,就一个小小的出窍境修者,他的神识强大非常,这是岳阳江湖里头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他今夜选择以万千铜钱为剑,远攻伤敌来加入这场恶斗,这并不出人意料。可是,现在攻方势尽,夏寻几人也即将面临一件圣器的强势反攻之时候。夏寻最应该做的事情便是今早退出战圈,尽可能地规避伤害!然而,他的做法却恰恰相反。不进反退,把自己那弱至出窍的身躯,推向了激战的第一线!这样愚蠢行为,落在别人眼里,那简直是和自寻死路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凡是皆有例外的。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作为今夜战局最中心的人物,古梵对于夏寻此时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冷静,却有着比任何人都要真切的体会。看着这道逐步逼近的孱弱身影,正准备蓄势反攻的古梵,虽然嘴上略带轻蔑之意,但神色却迟疑了好片刻,莫名地感觉到有些不安。又或者说,自夏寻挥出无尽铜板加入战局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开始不安了。只是那时的不安仅仅只在于突变时的惊讶,而现在的不安却是随着夏寻平静而坚定的脚步,而愈发沉重。是他太平静了,平静的神态毫不做作。像是一股已经把胜负完全掌控在鼓掌之间的淡然。所以,冥冥之中,古梵能真切预感得到,夏寻很快就会有一番出其不备的举动。

    故,他更加小心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古梵问来,夏寻这回并没有立刻回答,坚定的脚步继续前行着。

    二十丈…

    十丈…

    黄龙舞,血雾煞。

    随着离红日的中心区域愈近,阴阳罗盘所倾泻出来的血雾愈发凶猛。即便夏寻身前有无数铜板所组成的黄龙和漫天青藤阻挡,但也总免不得有所遗漏。而那些被遗漏的血雾,就好比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子,正一刀又一刀地刮在夏寻身上。青衫已褴褛,鲜红的血液由破烂的衣衫逐渐渗出,越来越多。不难想象,虽然伤不至死,但夏寻此刻必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疼痛。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没法发生丝毫的转变,依旧淡然的让人心慌…

    “哒…”

    五丈…

    离红日的壁障还有五丈距离,行近的夏寻终于止下了他的脚步。而此时,他那一袭青衫也被鲜血给染红了大半,就连由他两手迸射而出的黄龙,也然上了些许血红。

    “其实…”

    缓下脚步的夏寻,看着碎落在阴阳罗盘底下的千百枚铜板,淡淡说道:“你不应该犹豫。”

    猩红的眼眸渐渐眯起,古梵阴森回道:“我只在犹豫要不要杀死你罢了。”

    “不。”

    “唰唰唰!!”

    夏寻肯定地摇了摇头,同时两手飞舞的速度更快三分!

    “我说过了,今夜你没有赢得机会。所以这里并不存在你能不能杀死我的问题。我之所以说你不该犹豫,是因为你不该让我走到这里,这样你或许还能输得好看些许,也能保住你手上的罗盘,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

    “噹噹噹!!”

    铁碎声依旧,只是频繁了许多。

    夏寻一话说得平淡,但在外人看来,再怎么看他都像是在毫无理由的自吹自擂。

    “就凭你的这些铜板子?”

    “是的。”

    “……”

    看着阴阳罗盘上不断崩裂落下的铜板,古梵的疑惑多出了一丝丝嘲讽的味道:“你不觉得你的话很可笑么?”

    “但这真不是笑话。”

    “呵呵,可是我笑了。”

    阴沉沉的笑声轻轻起伏。

    确实很可笑,幸好此时此间并没有外人在场,而楼上的那四条商道大鳄也只是一直只听不语,否则听到夏寻这话的人必然也会古梵一样,鄙笑声起。夏寻的铜板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一枚铁疙瘩罢了。而一件圣器再如何无用,它毕竟也是一件世间罕有的圣人器。若想用一堆铁疙瘩去轰破一件圣人器,那简直就是比天荒夜谈更荒谬的事情了!

    “那你就笑吧。”夏寻淡淡道。

    “哼!”

    笑声渐息…

    或许是这个可笑的笑话真不怎么好笑,又或者是古梵不再想和夏寻这么无畏地拖延下去了。但见他两眼突然一瞪,冷哼一声!凌空虚划的双手猛地握拳就是往前一崩,同时一声大喝!

    “那你就去死吧!”

    “嘭!!”

    猛!

    拳如奔雷,疾如骤雨。

    古梵一拳轰出,凭空便轰起数尺气浪绽八方!而原本不动如山的那轮守阵红日,也在这一拳之下脱离了地面!在这一瞬之间,它化作了一颗血红红的巨大拳头,携无尽血雾与阴阳罗盘朝着数丈之外的夏寻凶猛击出!

    虽然古梵的目标是夏寻,但在夏寻前方还有墨闲和夏侯,可墨闲在红日之内正与无痕以兵势交战,相持不下。所以能为夏寻当下这凶猛一击的就剩下夏侯了。

    夏侯倾尽全力的一拳!

    “你才去死吧!”

    “嘭!”

    “噗…”

    一声闷响,一道血雾…

    这一颗血拳头实在强悍啊!

    冲天与天启,无疑相隔鸿沟。只闻一声闷响!龙象对红日,“嘭”的一声夏侯就好比一只断线了的风筝,带着一口不止喷涌的热血,直接就被轰得倒飞了出去!

    “洒…”

    鲜血落如细雨,但恐怖的血拳仍不止步!

    漫天青藤挡在夏寻身前,却触之即碎,龙象虚影顷刻崩裂,千百铜板所组成的巨龙生生被碾成粉末。在与夏寻这数丈距离之间,无尽血光吞噬万物,已经再无任何阻碍能拦下它轰杀目标的脚步!

    “呼…”

    距四丈…

    外泄的气浪撕碎了夏寻两手长袖,瘦白的皮肤上被留下了一道道恐怖的裂伤。可是他飞舞的双手仍未停歇,崭新的铜板子不断由他内衫迸射疾出!

    三丈…

    倒飞的长发开始丝丝寸断!即便知道夏寻将要做些什么,但此时的芍药也不由得为他担心了起来。结印的玉手颤颤加速,奈何漫天青藤对上这颗血拳就好比飞蛾扑火,根本起不了丁点作用…

    而就在这个时候!

    “瞬!”

第二百四十九章 鬼谋盾甲

    “瞬!”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血拳距离夏寻双手还有两丈距离的时候!

    古梵终于看到了让他斟酌许久而久久不得的事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那是一道让人难以察觉的破风声,细微如银针落地,包裹着一缕更让人难以捕捉其速度的金光,由夏寻的两手之间,混在一枚枚迸射的铜板当中,悄然闪现!快至无形,唯有光影可寻!然而,金光再快,对于已经近在咫尺的古梵而言,他依旧可以凭皆高深的修为捕捉到这缕金光的身影。

    可是,当他看到这缕光影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迟了。

    好比先前墨闲的变招,夏寻此时出手同样被隐藏于无形且剑走偏锋。即便古梵此刻能看得到,但双方距离只有两丈,疾箭已射,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他根本没有任何收招退避的可能!他唯有下意识地把罗盘推进三分以做招架之势。虽然他不知道这缕金光到底是什么,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他恐怕已经悄然掉落在一个埋伏好的陷阱里了。

    “咔…”

    “咚!”

    “啊…”

    一声巨响,惨叫凄厉,血雾弥天!

    没有躲避,也没法躲避,恐怖的血拳依旧结结实实地轰砸在了夏寻的身上。只是在拳头接触到夏寻的那一个瞬间,一道耀眼绿芒在夏寻的身上闪烁了一下,即瞬间消散。而那缕速度极快的金光则划过了阴阳罗盘的正面,在轰绽声中,穿透出一声清脆的撕裂声响。就好像薄薄的宣纸被刀片裁剪而过,极其利落。

    而紧接着,就炸了。

    巨大且恐怖的血拳轰砸在夏寻身上,顷刻炸开!

    数丈血气化千重浪,渐扑八方。血拳迸炸,血雾四绽,一股宛如海啸般狂猛的气浪以夏寻为中心,直接扑杀四方!气浪过似风卷残云,黑金玄铁精炼而成地砖也隐隐有碎裂的迹象。芍药祭起的漫天青藤就更不用说,它们就像狂风中飘忽的枯叶,被气浪一扫便化作了无数的尘灰散去。被轰飞的夏侯刚砸落地面还没站起,又再次被轰飞十数丈。远处的芍药两手换了个印结,为自己周身祭起了一面青绿色的气墙,阻挡袭来的气浪。而相持良久的墨闲和无痕则在血拳炸开的一刻,都不约而同后脚垫地,敛刃急退。

    至于夏寻…

    已经没人能看清楚他的存在,只能看到无尽的血芒将他瞬间吞噬。血拳迸散开来,血雾重重,厚实如水,久久不散。里头的情况,莫说岳阳楼外那些相隔数十里观战的人儿看不清楚,就连近在眼前的芍药几人也看不真切。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的,夏寻肯定没有躲过这一拳的重创。

    “哒…哒!”

    “阿寻…”

    被击飞的夏侯,带着一团血雾由半空中重重摔落地上。他显然已经受伤不轻,加之先前的连番猛攻耗费了他大量体力,此时的他已经没法再次站起身来,只能狠狠地瞪着两只铜铃大眼死死地看着血雾的中心。

    “噌。”墨闲执青锋撩一个剑花,急退十数丈来到夏侯身旁。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夏寻的安危,凝两指直接探去夏侯的脖根。发现并无什么大碍后,他便收回了手掌,再次执着青锋戒备在一旁。

    芍药显得很安静。又或者说,她很忐忑才对。在结起阻挡气浪的气墙后,她便再无动作了。事实证明,她即便在有天赋,也没法把救人的医术使唤成绝顶的伤人技,漫天青藤在古梵的圣器一击面前,显得真是那么的可笑与不堪一击。所以,她现只能选择和夏侯一样,紧紧地看着血雾里头的动静。

    “莎…”

    晚风呼,夜寂寥。

    大河上下,北城内外,万众远眺,岳阳楼冠。

    对于今夜绝大多数来到这里的江湖人而言,他们虽然不知道古梵和无痕的身份,但对于夏寻一方的四人,他们并不陌生。毕竟在这近半年来,南域江湖上有关这四个人的传闻实在多不胜数…

    北茫那位大谋者的亲孙子,场间那位混天大痞子的亲儿子,问天山上那位圣人的衣钵亲传,还有一位年逾二十出头便境至天启的剑修奇才。今夜若把这么四个来头甚大的年轻人放到别处,任谁都得对他们礼遇三分。但,他们却偏偏在岳阳楼上和别人动起了刀子。而和他们动刀子的那两位神秘的年轻人,似乎也是有着恐怖的靠山。否则,又有谁敢再他们面前逞能呢?

    扑所迷离的战局延伸至眼下,其实很多人都已经从中嗅到某些隐藏在阴霾里的味道。

    就好像,有人在刻意安排着什么。

    “咔咔…”

    “不就死了吧?”

    瀛水间,紧握的拳头被紧张的情绪绷起道道青筋,天枢院长平时虽都是大大咧咧,但一到紧要关头最忐忑的可还得算他一份。吕随风站起身子,走到天枢院长的身旁,执起皱巴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这样没有理由的话,显然不能让人信服。天枢院长一把甩开吕随风的手掌,恼火道:“出窍境硬吃天启祭圣器一击,你居然说没事!?”

    吕随风淡淡地摇摇头,道:“别人或许不行,但他肯定可以。”

    “放屁!”天枢院长不屑。

    “我靠!什么情况!”

    “挨了圣器一击他居然没有受伤!”

    “我靠!这真的是出窍境么?”

    “不可能!”

    “……”

    吕随风话未落,天枢院骂话刚起,场间惊呼顿时大奏!

    惊悚、惊诧、惊愕、惊无止境!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像活见鬼一般直愣愣地看着岳阳楼的方向。

    顺眼远眺,岳阳楼。

    高风烈,青藤碎,灯火通明。

    “呼,呼…”

    高空烈风逐渐吹散浓郁的血雾,血雾稍散,一道笔直的人影逐渐映入眼帘!

    风,吹起他那凌乱的长发与衣衫,显得格外清冷与淡然。除了嘴角遗留的血痕,证明着他此时的创伤。平平淡淡的感觉,仿佛古梵先前的凶猛一击似乎并没有给他带去一丝伤害,甚至于…

    连他那袭青衫都没有划破!

    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在前不久承受血拳冲杀之时,众目睽睽之下那袭青衫明明已被摧残得支离破碎。可是此时此刻,夏寻身上的衣裳根本连一丝破口都找不到,甚至崭新得几乎一尘不染,更别说所谓的支离破碎了。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地方。最让人惊讶的,是夏寻身前四尺外的地面上,正放着古梵先前所用的阴阳罗盘!

    罗盘此时已毫无光泽。黑白双间的阴阳鱼就好象失去了水分的两条死鱼,沉沉地躺在太极盘内。而在阴阳鱼的中央,赫然有一道两指长宽的裂缝!裂缝才是让人最目瞪口呆的地方。

    “他有圣器?”

    岳阳楼上这惊人的一幕,无论是大河上的宴客,还是隐伏在岳阳各处的江湖子弟,都无不纷纷露出骇然。毕竟许多身在江湖的江湖人,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见着一件圣器的战容,就更别说是一件圣器被毁的战况。

    “这小子深藏不漏啊。”

    “扮猪吃老虎,向来是他的擅长。”

    战船之上,为首的纯阳老道人显得有些愕然。在不久前,他的心情和不远处的天枢院长一般都充满了忐忑。但当看到岳阳楼上,夏寻安然无恙之后,他方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再待他看到跌在夏寻身前的那面阴阳罗盘时,心儿顿时又是一绷,有些事情他已经看不懂了。

    “固然不可能是件圣器。否则,纵相隔十数里,我们必然也能察觉到它使用圣器时所显现出来的异象。倒是…”站稍右侧的白发老道人,话道一半便缓了下来。

    “倒是他那件衣裳,你们看是不是有些蹊跷?”就在前排的道人窃窃私语时,一位站在后排的道人,突然插上一句话顿时把所有老道人的目光从罗盘引像了夏寻的身上。

    “何止蹊跷这么简单。”

    前者应,后者接话:“你们不觉得很眼熟么?”

    “恩。”

    “是很眼熟。”

    “难道…”

    周遭道人闻言皆点头。

    是的,很眼熟。其实对于夏寻身上的那件青衫,这些道人及场间上了岁数的老江湖都不会陌生,更甚至很熟悉。只是年头去得久远了,而且夏寻南来一直都穿着同样制式的衣服,使得许多人一时间也没有把它想起来罢了。而现在,经过那位老道人这么一提醒,一道淡去了二十余年的身影,顷刻间便浮现在了众人的脑海里…

    那是一道略显消瘦的身影。

    想当年,曾几何时,岳阳城也出现过这么一位谋略滔天的少年,他也穿着这么一袭飘逸青衫。站在南坪山腰,望穿红尘世事,谈笑间指点人间山河,喜怒时挥袖万里哀嚎,天下谋者皆以拜入他的门下为荣。多少年过去,他的名字却成为了大唐的禁忌,再少有人提及。而今夜,岳阳王为他敬上了一杯酒。夏渊为他揭开了一道隐伏二十的后手。东洲舞氏的圣人为他派来了一道意志。

    然,他仍隐伏在北茫那茫茫群山之中。

    “是鬼谋盾甲!”

    “……”

第二百五十章 折辱之怒

    “鬼谋盾甲!”

    颤颤发抖…

    一个名字,极其艰难地由众人嘴里吐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颤抖并非代表他们对这个名号的忌讳,而是某些事情已然让人们思绪混乱,不可思议。

    “他居然把夏氏的至宝,传给了这小子!”

    “不可能…”

    后知后觉的老道人,联想到真相后忍不住直呼出声来。但不怪他失色,因为此时场间绝大多数人的表情都和他差不了多少。要怪就怪,夏寻身上穿的那件青衫所承载的责任实在太重,以至于所有人都怀疑他否能承受得了这份压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身上那件一定是仿品,鬼谋绝对不可能把那件青衫给他。”说话的老道人非常激动,混乱的思绪在不断挣扎,极力否定着眼前这个事实。

    “是真的,非赝品。”

    “……”

    居中的白发老道人拂着长须,眯眼细道:“能为一位出窍修者抵御天启强者祭起圣器的一击的,也就只有那袭青衫可以勉强做到。除此以外,再无可能。所以,这真是真品而非仿品。”

    “可是…”激动的老道人仍不敢相信事实,颤抖着老手指着岳阳楼,颤声说道:“可是,他不是鬼谋的一枚棋子而已么?纵使是亲孙,境只有出窍,以鬼谋的德性,又怎么敢把这夏氏一族的至宝传给他?”

    惊诧至极,前言不搭后语。一连数个毫无逻辑层次的问题,都无不表明话者的骇然。

    白发老道缓缓转头,看向受惊的道人,淡淡道:“万事总有因,今夜的因不也就意味着鬼谋已经把大局成败,夏氏的兴衰,全都他压到他身上了么?”

    “可是,他真只是出窍啊。”道人仍不死心。

    “那又如何?”白发老道平淡反问。

    “那便意味着他很容易死呀!”道人急道。

    “呵呵…”

    白发道人沉沉一笑把目光重新看向岳阳楼:“所以这才要给他穿上衣服啊。”

    “……”

    风,稍息。

    冷,依然。

    血雾尽散,剩烛影盈晃。

    高空下眺的岳阳城,静静莺莺。四成城街道虽有锣鼓喧嚣,但由于此处太高所以听不到丝毫余音回响。万家灯火,亦被夜色掩去了许多繁华,非修道高人不能目及所有。

    “噗…”

    一口热腾腾的鲜血由古梵嘴里,喷涌而出。他受伤了,但从他身上却看不出任何伤口。因为,他的伤原因那面破损了的阴阳罗盘。

    “好手段,我还是低估你了。”

    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古梵狠狠的盯着前方不远处淡然静站着的夏寻。或许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伤在一个出窍境手上的一天。这,无疑是一种耻辱。即便这位出窍境少年很不一般,即便伤他的很可能是一块堪比圣器的碎片,但这样的耻辱亦是他无法看淡的。

    “是的。”

    夏寻淡淡回应两字,并没有多少情绪。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稍稍往前走出几步,来到那边破损了的阴阳罗盘前。弯下腰杆,轻轻拾起罗盘…当罗盘被夏寻翻开的时候,一道并不刺眼的金光灿烂地呈现在罗盘之下。

    “一叶金山!”

    “……”

    金光柔和,却再次为岳阳楼外的看客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惊诧。没错,确实就是一叶金山,那片代表着南域第一商,金家的家传至宝!

    在数息之前,千钧一发间,夏寻就是利用它,在“狂风暴雨”之中破去了古梵的阴阳罗盘。只不过,夏寻也算是侥幸了。在这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片叶子居然会锋利到这种程度,能够轻而易举地洞穿一件圣器。他本只是想靠着这片叶子,挡下古梵的一击,尔后再次全力反扑一举拿下这局苦战的。可是事情发展得有些出乎意料,以至于他也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后手,也就没有反扑的必要了。

    “我低估的不是你的实力。”

    笑无声,阴森森,嘴角血流不止。古梵虽有怒,但似乎并没把胜负太放在心上。冷眼相看夏寻,猩红的眉宇间,流露着一丝丝的眀悟。

    夏寻拾起罗盘,重新站直身子,淡淡问道:“那是什么?”

    “是你身后的人。”

    古梵随话看向芍药、墨闲几人,最后把目光投掷到了极远处的瀛水河上:“金不换赠你一叶金山、鬼谋传你夏氏至宝、智圣许你婚事、白绣为你赴京、夏渊为你南下、李常安为你设宴,而今夜…”话到这里,古梵顿了顿,阴森森的目光再次看回道夏寻的身上:“我居然还成了你的踏脚石。”

    古梵的话很深,但夏寻听之即明意,只是他并不同意古梵的说法。思想片刻,夏寻从容说道:“你想多了。今日一战无非抢风头的儿戏罢,我们谁也成不了谁的踏脚石。若非长辈逼着,我们怎会有心思爬上这台子舞大戏,我想你也不会吧?”

    “呵呵…”

    笑,终出声。

    冷如刀,似嘲讽,讽味略带丝丝不屑。古梵道:“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

    “那问谁?”夏寻似有不解。

    “该问你自己。”

    古梵起手沉沉抹去嘴角血迹,讽刺续道:“如果你仅仅只是鬼谋的孙子,你有何德何能让如此多人为你而赌下全副身家性命?就连金不换这样的势利商人,也敢为你撑腰?”

    “……”

    话愈沉,意愈深远,此间无人接话。

    古梵似乎知道什么,他这一个问题虽莫名其妙却不无道理。就宛如清水中的一滴墨汁,让所有听得见这话的人都莫名地多了一份含糊与猜测。

    确实如此。

    自夏寻来岳阳后,无论是阴差还是阳错,可以说整个南域都为他改变了格局。无论他承认不承认,许多人都在暗地里为他默默地保驾护航,甚至赌上全副身家。这,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因为他是鬼谋的孙子?

    凉风习习,撩人青丝飘舞。墨闲握紧了一些手中青锋,对头的无痕也不着痕迹走前了两步,挡在古梵身前。古梵看夏寻,夏寻淡然不动,芍药两手微微抬起,夏侯强撑着腰杆,勉强站起了身子。平息不久的战火,似乎就要在这僵持之间再次点燃…

    “莎…”

    许久无话后,古梵再次一把抹去嘴角上不止溢出的鲜血,冷冷道:“你应该不姓夏吧?”

    “……”

    简短的一句话就恰似一把突然出鞘的利剑,瞬间刺破此间所有猜测的疑云,直击听者心房!特别是落在某些不在此间战局的人儿耳中,那更是翻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呀…

    “他不姓夏?”

    岳阳楼最顶层,久久静观不语的书生听到古梵这此话后,终忍不住惊诧出声。但还没等他把后话说出口来,坐他身旁的光头大汉便一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用凌厉的眼神紧盯着他,说道:“观局者,不语。”

    “……”

    书生皱了皱眉头,虽心有不悦但也没把话出来了。此间再次陷入沉静…

    楼下,七十七层。

    “你在开玩笑?”

    “你可以这么认为。”

    “但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夏寻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始终平平淡淡地看着古梵。

    “瑯啷…”古梵缓缓解开捆在胸前的铁索,漆黑的精钢交击出沉沉声鸣,边解着铁索古梵边沉沉说说道:“是不是玩笑,我想你自己更清楚。大家都是聪明人,你有你的道,我有我所求。即便今夜你我之间只是一场儿戏,但我还是想赢。所以,无论你是谁,多少人站在你身后,今夜你都不能挡了我的道。”

    “亢當噹!”

    话刚说完,古梵全数解开了捆在胸前的铁索。抓着铁索端口顺势一抽,他便把身后的那副红木棺材,顺势竖到了身前。

    “你已经输了。”夏寻道。

    “我不认为。”古梵冷道。

    “喳…”

    面对古梵如刀逼至的目光,夏寻不退半分。翻了翻手中残破的罗盘,道:“或许你不喜欢这个结局,但你我的胜负确实早已确定。如果,非要拼下去,我不得不严肃告诉你,你只会输得更惨。儿戏而已,你又何必较真?”

    “……”

    张狂…

    话语平淡,但一个出窍修者对一位天启强者说出这样的话来,无疑是狂傲得没有边际。对当事人而言,那更是一种*裸的羞辱!

    “哼!”

    “哐当当!!”

    量古梵再能忍,在如此辱人的一番话语面前,那也是忍无可忍了。但见他闷哼一声,手掌一握再一甩,顷刻间,便硬生生地把捆在红木棺材上的数道铁索,全数绷断落地!两眼怒视夏寻,切齿就喝道:“你真以为毁我一件圣器,伤我心脉些许,就便能把胜券握在手中了?!”

    “是的。”

    毫不犹豫,淡淡两字说得肯定非常。

    怒火升腾的古梵与静如止水的夏寻形成强烈对比,说罢以后一小会,夏寻空出一手习惯性刮了刮鼻梁骨,淡淡地继续说道:“胜负自在招式之间,输赢点到即止,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解决办法。我其实说过很多次,今夜你真没有胜算。你很强,我知道。你还有后手,我也知道。但既然我们来了,必然也会准备足够稳压你一头的后手。所以,藏锋退走,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否则…”

    “闭嘴!”

    “嗙!”

    怒了,是彻底的怒了。

    夏寻话未说完,古梵是再也忍受不了他这张万事了然于心的嘴脸了。暴喝一声,两手一拍,沉重的红木棺材一下子便被他狠狠地拍倒在地!

    与此同时!

    “噌!”

    一声剑吟破风起,墨闲出手了!

    三尺青锋迅如闪电,两脚落地无声化残影疾跃,剑指古梵人中三寸!

    “你的对手是我…”

    “踏!”

    “叮当当!”

第二百五十一章 剑与镰战

    “你的对手是我…”

    “踏!”

    “叮当当!”

    话声,沙哑无神…

    这是那位追魂楼少主人今夜说的第一句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从某些角度看,他的性格和墨闲倒有几分相似,同样身怀绝技,沉默少言,说打就打!只是比之墨闲的冷漠,则多了一分沉沉死气。但见他一话说罢后,执铁索镰刀架手上成十字,后脚借力一踩,一身黑衣就化作了一道如风黑影,迎着墨闲的三尺青锋便直扑了过去!

    “噹…”

    “噌噌…”

    铁击声鸣,星火即绽。

    相隔数十丈,对仗两人同时一个暴跃,就宛如两道突然从乌云中迸击出的奔雷,一个眨眼电光火石间便轰击在了一块,也战到了一块。没有狂猛气浪,也没有声响大作。唯一道道细小的铁击声鸣,不断起伏,连绵不绝于耳。以及一个字…

    那就是,快!

    极快!

    墨闲和无痕所修习的功法都以速度见长,俩人再次交手,较之先前的相持不动有着天壤之别。

    无论是墨闲还是无痕,他们每一个交错,每一次出招与回防,都几乎快至无影亦无痕,有声而无迹。阵阵破风肆起,道道内气跃舞,莫说像夏寻这样低境界的修者了,就连芍药和夏侯这样的冲天境高手即便站在战圈近处那也难以看得清楚每一个动作。只能凭借着两人剑起剑落,镰破镰收间交织出的道道星火与残痕,方才能够勉强勉强判断出他们激战的方位。

    “噌…”

    “喳喳!”

    “……”

    击声鸣鸣,剑吟铁啸。看着这两道不断飞舞疾跃的人影,古梵的嘴角不觉流露出了一道阴沉沉的笑痕。他确实是有笑的资本,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他手扶着棺材边沿,沉沉咬字道:“你以为凭一叶金山可能再伤我一回?”

    夏寻平静地摇摇头:“我能伤你,靠得是出其不意。既然你有防备了,便不能再伤。”

    古梵的笑意更沉一丝:“你身上的衣服,能保你性命无忧却不能伤我。

    夏寻非常认真地点点头:“确实如此。”

    “嘶…”

    “但,我能伤你。”

    古梵一手轻轻抚过红木棺材的边沿,就像抚摸着爱人的柔体,回忆着说道:“此棺长七尺,宽三尺三寸,重两百四十六斤,乃尸祖以四十九株万年老槐树心掺天外玄铁于九曲山炼制十四年而成,共分阴阳子母两棺。阳棺为母,棺名:六道。孕天地洪荒大运,伴尸祖七十余载,征西方千教,平贺州万郡,刃人间大能者无数,终化器灵成神,镇于冥河。阴棺为子,棺名:轮回。藏众生尸骸化煞,乃尸祖于我百日生辰时所赠。自得此棺始,此棺便与我共生二十余载从未相离,亦未曾染血。”说话这里,古梵顿了顿,看向夏寻的眼神中隐隐浮现出了一线阴狠的寒光。接着续道:“我纵横西域三年,同辈无人敢与我为敌,你能逼得我祭出“轮回”,应该值得自豪。”

    “谢谢。”

    夏寻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食指缓缓刮着鼻梁骨寻思片刻:“只是,你依旧伤不了我。”

    “哈哈哈!”

    “……”

    古梵闻言,就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可笑的笑话一般,莫名地就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厉,笑意狂,整个厢房顷刻间便被古梵这突兀的笑声给淹没,甚至连墨闲与无痕的交战声响也被稀释得等下零星的回鸣…

    “唰!”

    笑,终有止时。

    笑得正欢时候,古梵突然脸颊一绷!凌厉的目光瞬间从夏寻的身上移到了芍药的身上,最终狠狠地钉在了夏侯那张带着血迹的脸上。紧接着,厉声快道:“我确实伤不了你,但你也保不住他们两!”

    “噔!”

    此话一出,场间气氛顿时紧绷!

    尤其是夏侯,乍的一下便提起了残余下来的所有力气,两拳紧绷,两眼怒瞪,摆出了一副生死相搏的架势。而芍药和夏寻的表现则坦然多了。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稍稍做了个戒备的手势。夏寻则更淡定,比之先前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加淡然。他若无其事地放下刮着鼻梁骨的手掌,朝着夏侯招了招手,似乎在示意着无需紧张。尔后他才平静地看着古梵,简单说道:“他们无需我保。”

    “呵,大言不惭。”

    一声鄙笑,相当不耻。

    但没等古梵有话,夏寻就已经继续诚恳地说道:“我知道你这副棺材里,必定葬了一具无上神躯,外加之你多年的孕养,如若你开封此棺,那便唯王者能与你匹敌。可是,我还是那句话,后手我们也有,而且稳压你一筹,你今夜真的没有半点胜算。所以,我很诚恳地劝告你,没必要把大家都逼到最后一步,真的。”

    “咔…”

    拳绷骨响,两眼血光泛…

    听完夏寻这话,古梵那是又惊有怒。

    惊的是,夏寻着实狂妄。在知道他这副棺材的来头以后,居然还能说出如此狂无边际的话来。此时即便古梵是傻子,那也能感觉到,夏寻这份狂妄里头恐怕还真有些不为人知的猫腻。而怒的,则是他心中的一股恼火。作为人间罕有的修道天才,他身怀巫祖血脉,三脉无上大道同修,自幼便被同辈奉为天人般的存在。而如今面对夏寻,在看似压倒性的优势下,却连番失势。无痕被阻,圣器被毁,心脉受损,逼得祭出了自己藏锋多年的“轮回圣棺”。他本想借此反败为胜赢回一筹,可是以夏寻现在的态度看来,人家是压根就不把他这最后的杀手锏放在眼里!

    如此憋屈,一位心高气傲的天骄子又怎能够受得了?想到这里,古梵心中的怒火是直接燃烧到了脸上。几欲滴血的两眼,狠狠地盯着夏寻是一动不动,逐字说道:“可知道,你这张嘴脸着实让人讨厌。”

    阴狠一话,含怒而泄。随说得缓慢,却似有熊熊烈火正在焚烧空寂。

    这,或许就是古梵的真实想法了吧。

    “我知道。”

    夏寻轻轻点头,回答的异常真切,让人感觉不到半分虚伪:“你的这番话,其实很多人给我说过,所以我早就习惯了。但,这并不重要。”说着,夏寻把手中的阴阳罗盘轻轻往前一扔…

    “嗙锒铛…”

    “噌!”

    “……”

    阴阳罗盘在空中被抛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越过了红木棺材,稳稳地落在了古梵的脚下。也就是罗盘落地后的下一个瞬间!此间的另一处,对弈多时的墨闲和无痕,在一声铁击声鸣下,几乎同时后跃,分开了缠斗的身影,也结束了他们的战局。

    墨闲挽青锋撩起一剑花,迅速疾回到夏寻的身侧。青锋下指,双目冷视前方,没有多言,唯有青锋剑的剑刃垂落着一缕鲜红的血丝,在诉说着它主人的战果。

    同样的,无痕一手执索一手执镰,一个踏脚疾退,也退回到了古梵的身旁。同样把镰戒备,目视墨闲,一话不说。只不过,此时他的黑镰上却没和墨闲的青锋剑一般带有血迹,有的只是数缕来自墨闲发末的青丝,而他穿着的夜行服右肩处却不知何时被破开一道口子。这破口子虽然不大,但细细留着一缕血痕,很显然他输了一丝。

    “收起棺材,你们走吧。”夏寻认真地看着古梵,平静说道。

    “走?”

    怨念已深,怒意非常。

    现在古梵看夏寻的眼神里是充满歹毒。若是夏寻只是一位普通人,没人会怀疑,此刻的古梵是真的会把他撕成碎片来泄愤。单单一个“走”字的反问,便透露着重重的杀机…

    “恩。”

    夏寻淡淡点头应去一声,没再多话。

    而古梵也没有理会夏寻了,稍稍撇眼,用余光看着身旁无痕,阴声问道:“能挡多久?”

    “……”

    古梵这个问题问得非常简洁。他并没问无痕伤势如何,也没问能否有取胜之机。这便表明了,他确信无痕在墨闲的面前短时间内绝对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短兵相接,勇者胜。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过多的谋略可言,既然无痕两次对战墨闲都落去下风,那证明无痕确实输一丝。这就是差距,即便差距再小也足以牵动生死性命。如果让无痕与墨闲硬拼,那结果也唯有死路一条,这毋庸置疑。所以,古梵便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废话,直接把问题重心放到了拖延上。

    “一刻。”无痕的回答同样简洁。

    得到无痕的回答,古梵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话。猩红的指甲轻轻划过棺材沿边雕刻着符文的沟壑,顺着沟壑又划到了棺材右侧,第一张明黄符纸的边上…

    “斯拉…”

    “呼…”

    符纸撕下,一阵渗人的阴风迅即忽起!

    这阵阴风起得相当奇怪,它并非由屋外而来,也不是由那口红木棺材里泄出。给人感觉,就像是此间空气突然受到了某些惊吓而疯狂四窜!

    “要我走?可以的。”

    伴阴风四窜,古梵再次阴狠狠地开口一喝道!

    “但,你要先问过我这口棺材同不同意!”

    “啪!”

    “呼呼呼!!”

    一话喝罢,古梵单手化掌朝着“轮回圣棺”的棺口就是大力一拍!

    但见“啪”的一声,棺口周边剩下的四十八张明黄符纸在这一掌之下顷刻被震成了粉末!这些粉末还没来得及由棺口飘落,紧接着,一股宛如在尸山血海里孕育了千万年的恐怖气息,徒然由棺材边缘的缝口中疯狂泄出!

    “好强大的气息!”

    “王境?”

第二百五十二章 轮回圣棺

    “很强…”

    “这副棺材非常不一般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真的身怀两件圣器!”

    狂风紧呼,凶煞气盛,顿惊十方客惧。

    古梵这副棺材确实了不得。还未开棺,仅凭棺缝渗出的煞气便能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棺材里头的东西到底有多恐怖,此时,莫说是厢房内的几人能有体会,即便是相隔十数里外的那些江湖人,也能凭着这副棺材此刻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血光,揣测三分。或许如夏寻所言,这副“轮回圣棺”里,恐怕还真葬着一具无上神躯!

    否则战魂未现,又哪来的这生猛气势呀?

    “噌!”

    “喳…”

    静看狂风肆掠,三尺青锋微微颤颤,墨闲似乎有些忍不住了…

    两军交战凭的是一鼓作气,先发制人。这是墨闲行剑的性格,无论对手赢弱,他从来都不会矫情,更不会把自己放在一个被动的位置上去。而现在,面对一件如此恐怖且未知的圣器,虽然他并不畏惧,但他也不想等到这副棺材完全起封的一刻,再去出手。

    青锋剑芒无声渐盛,墨闲握剑的右手不着痕迹的往后挽起数寸。但墨闲这微小的动作并没有逃得过一直注视着他的无痕。就在墨闲起剑蓄势的下一刻,无痕也无声无息地把他手中黑镰提到了腰间。淡淡黑芒成浓烟缭绕,从无痕那双深藏在黑暗中的眸子里,不难看出他已经凝起了拼死一战的决心!他很清楚自己赢不了眼前这位冷漠的剑修,所以他也深知自己此时该做什么。

    “不用出手。”

    而就在墨闲与无痕之间的激战再次暴起时,夏寻缓缓伸起手掌,挡在了墨闲正要出剑的右手上。墨闲稍稍斜眼疑惑地看去夏寻。他没能理解夏寻的用意,但他并没有说话。夏寻也没有解释,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古梵…

    “呼…”

    话俱止,唯阴风肆虐。

    九天明月似乎也被这地下的蝼蚁,给惊吓失色了,几片薄薄的卷云随风掩去了它的半边月圆。河水依旧滔滔,岳阳依旧热闹,只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江湖人、驻守官兵以及瀛水河上的宴客,都眯起了眼睛,也闭上了嘴巴。

    “呼呼…”

    风愈急…

    惊涛拍岳阳楼岸,乌云聚岳阳楼顶,一隅狂风掀起八方涟漪。

    无论是夏寻还是墨闲,又或是芍药、夏侯,此时都没有出手阻止那副棺材开棺的意思,都静静地看着,看着古梵不断结起的一道道手印,打入他面前那副“轮回圣棺”中!

    “呼呼呼…”

    而随着一道道血红色的手印结起,无色阴风逐渐变成了一缕缕猩红的血绸。似游龙,亦似鬼影,虚无缥缈疯狂地盘旋舞动在厢房之内,“轮回圣棺”的四周。就像是炼狱中被折磨了千万年的厉鬼,正在恭候这一位无上鬼神的降临。

    “唰唰…”

    “呔!”

    “上升九宫,百神安位,列侍神公,魂魄和鍊,五脏华丰,百醴玄注,七液虚充,火铃交换,灭鬼除凶,上愿神仙,常生无穷,律令摄…”

    血影疯舞,恐怖的气息急剧浓烈!古梵默默结起第三十六道手印,同时“呔”的一声大喝!随之念出了一段极其绕口难明的咒语。两手结莲花状捧于胸前,两颗猩红的眼睛随咒语念起,血光逐渐大盛!

    当咒语念罢,古梵没有停顿,紧接着他再次突然一声暴喝!

    “太上勒令,四生沾恩!”“嗡!”

    古梵两手莲花印上徒然盛起一团猩红血光!血光如残阳,更似染血的云烟,飘飘渺渺缠绕在他十指间,就宛如一朵凭空长起的血色莲花!手掌血莲,此时古梵的神色显得极其庄重,就像是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一般,无喜无忧,不怒不悲,唯葬送万里黄尘无尽岁月的沧桑。

    许久无话的芍药侧脸看向夏寻,轻声问道:“是上古魔神躯体?”

    “恩。”

    夏寻闻言,点了点头,同时也皱了皱眉头。很显然,古梵这副棺材所展现出来的异像让他都觉得出乎意料的强大。稍稍思量片刻后,他续说道:“我能感受到上古洪荒的道韵,它葬着的应该就是上古时期某位天地大能的躯体,这应该错不了。”

    心中答案似乎得到了确认,芍药的也随之皱起了一丝小小的眉头。但有些奇怪,从她这一份谨慎当中,却让人看不到多少担忧。就像她根本就不担心古梵这副恐怖的棺材会对她或夏寻几人造成伤害一般,平稳非常。

    “炼尸劫祭三十六道,这具神躯还未大成。”芍药幽幽说道。

    看着对面的古梵把手中血莲缓缓推入“轮回圣棺”当中,夏寻别有深意地淡淡一笑:“即便还未炼成,那至少也是地煞层次,用来对付我们足矣…”

    “嗷!!”

    夏寻的话才说一半,那头的古梵已经把血莲完全推入到了棺材当中。血莲入棺,棺中随之一声吼叫响起!叫声犀利略带暴怒,就宛如九泉之下的鬼将一声怒吼!

    “哒哒哒…”

    紧接着,整片大地都开始颤抖了!

    更确切的说,是棺材里头的东西开始颤抖了。只是这东西颤抖的动静实在太大。急剧的震动,频率极快,由棺底引发至整个厢房,再由厢房一路延伸至整栋岳阳楼的地基!引动了整座岳阳楼,都跟着一起颤抖了起来!

    “嘶嘶…”

    震如地裂,血煞升腾。

    除了引发地震般的颤动以外,在这同时,丝丝艳红的血煞气息由棺盖四角疯狂涌出,万丈血光由岳阳楼迸绽直冲九天云上。一尊百丈血棺虚影呈现当空,血光染红了数里云卷,染红了一轮皎月,很快也把这一隅数里天地然成了妖艳的血色。

    如穹苍溢血,似九天崩裂,恐怖的气息几乎实化如烟雾!

    “这…这…是不是强得有点过分了?”

    “妖魔降世呐!”

    “这娃娃到底什么来头?”

    “……”

    看着这道从激射上天的血红光束。

    霎时间,整座岳阳城里的人都被震惊了…

    不知内情的老百姓们以为是天降大灾,而知情的江湖人也都开始纷纷摸不着脑袋。因为,此时这副棺材开封所引致的异象,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除了少有的几人仍保持一副淡然模样外,其余的绝大多数人,脸色都被急剧上涌的惊恐所占据。即便,谁都知道这是一件意料之中的圣器。即便,绝大多数人都猜测到,它的级别很可能和二十年前那位杀神所留下的那把“圣剑七星”同样层次。但即便这件圣器再怎么逆天,它也绝无可能引致这样的天地异像啊!

    因为,再强的圣器也只是圣器,是器而非人!

    “呵呵…”

    “轮回圣棺…”

    “难怪炼尸的师叔当年会把这副棺材命名轮回了,原来有此妙用。”

    “……”

    北城西去三百四十余里…

    问天山,山顶小竹屋门前。

    林掩映,浴春风,明月照高台,恰静与人言。相较于城北的杀机四伏和战意冲天,此处显得格外的安宁。伴风月竹影,赏岳阳三千里夜色,身处此间就宛如处于世外一般,凡尘俗事仿佛都与此无关,唯儒雅的气息游离身心。

    和城北的小民宅子一样,这里也有酒。贴着岳阳楼字号的黄花米酒一壶,瓷杯两只盛清酒七分,还有一盘已经吃去小半的炒竹笋。沿着登山石阶,伴坐着两位对饮闲聊的人儿。

    一人长发及腰,着麻衣长袍,神情严肃且平静,甚至还有些许清冷。此人便是这座大山名义上的主人。曹仁轩。远眺着岳阳楼上空的血月,他的长须随晚风微微拂动,那严肃的眼眸里透着一股让人说不出味道的深邃,似嫉恨也似欣慰,着实让人分不清楚…

    “生死白骨,九转轮回,这三脉同修果然了不得…”

    “上古神木成棺,葬上古魔神躯,以众生精血孕魂,用巫祖血脉养尸,尸养人,人孕尸。有这么一副棺材在手,这古梵就等同于凭空多了一位王者境大能的助力,着实是厉害,厉害。”

    “圣棺养尸破圣登天,这想法还不错…”

    “何止不错呢?若待他日棺中尸煞成圣,孕育出那位上古魔神的尸魄,那这口棺材恐怕就得改名为“轮回神棺”了。圣器成神,器主成圣,这手段可了不得呀…”

    “这不很正常么?”

    “呵呵?还正常呀?”

    “恩,很正常…”

    “……”

    此时坐在曹阁主身旁的,是一位铁塔般的壮汉。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此人身段之魁梧就宛如一头活生生的大黑熊,就差没披上一副熊皮了。随意扎起的麻花小辫子还沾着些油腻,他那身灰袍麻衣就更不用说了,跟刚从油锅里捞起来似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刷过了,油腻腻的。然而,在这问天山上能这么邋邋遢遢就坐在曹阁主身旁还好不拘谨的人,似乎就只有一个了…

    那人便是他的师兄,刀师傅。

    “吧嗒、吧嗒”

第二百五十三章 尸王降世

    “……”

    刀师傅大口咬下几块手中把着的猪蹄肉,一边狠狠咀嚼着,便一边漫不经心地随意点头说道:“他能使得这棺,和他那三脉同修分不开干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炼尸存躯,风水孕神,巫祖养血,这三道缺一不可。不过,这三脉同修嘛,也算是他上辈子积下福分了,谁让他投胎投得好呢?若还是别的人家,买副棺材板板给他睡就有份咯…”

    曹阁主稍稍翘起些许嘴角,似笑非笑道:“话虽是这么说,但能有这样一件能孕出圣人尸的器皿,可不是有机缘便可求得的。”

    “切…”

    “仙人门下又有哪个不是惊世骇俗的怪物?为自己子嗣养一副圣尸神棺又有何出奇?”

    “呵呵…”

    刀师傅咧嘴自豪一笑。

    “远的不说,就光说咱们家先生。蓬莱受业归来,他十年内便能尽悟儒家圣人大道,执天下文人儒生之牛耳。三十成王,六十登圣,百年通天晓,再进一步便是羽化登仙,与天齐高了。他若有心要弄一副这鸟样子的圣器,那不都是花几年时间打打磨磨的事情呀?你说这天下虽大,但除了同是仙人门下的另外十七位师叔伯以外,又还有谁能有这逆天的机缘呀?”

    话说着,刀师傅嘴里咀嚼着的猪蹄子肉,都已咽下。但他似乎还没说得爽快,紧接着咧起半边嘴唇,又随手在地里拾起根竹子,完全不顾形象地剔起了牙缝间的肉渣子来。边挑着,他边接着继续叨叨道:“再说远的…鬼谋谋万世,神算算天机。风水改命,圣手天缺。炼尸九转轮回,巫祖不死不灭。军神横扫**,剑神覆灭苍生。真武龙虎归宗,圣舞魅惑人间…这一个个大怪物,他们虽平生都之独修一脉传承,但这每一脉传承却是都被他们修至了九霄云上咯,随随便便露一手便能把我们这些蝼蚁们碾在地底里。这是啥?这就是机缘,是天机可怕之处,仙人之威能!”

    长长一话一口气说完或许也是自个嘴皮子都说累了,说完后的刀师傅便闭上了嘴巴。但他那遥望北方的眼光中也多出了些许深意。曹阁主似乎从中闻到些别的味道,问道:“那平心而论,你觉得古梵这小子如何?又值个几斤几两的?”

    “恩…”

    刀师傅缓缓眯起些许眼皮子,嘀嘀咕咕寻思了半响方,方才正起些脸色,说道道:“能耐呢还是有的,没个九两重,起码也得有个八两四五钱吧。”

    “虽说他看起来华而不实,但身怀巫祖至尊血脉,肉身之强悍当世同辈中估计也没几个人能与他比肩。可是,这三脉同修于他而言恐怕还是太贪心些了,若独修巫祖一脉或许还能有机会青出于蓝胜于蓝。至于现在嘛,他日他三脉大成时若有不甚,修来个走火入魔或静脉逆转估计就够他受的了。”

    “呵呵…”

    刀师傅平平说罢,一旁的曹阁主清淡笑起。他执起一只瓷杯泯去一口黄花淡酒,笑问道:“你又何以见得?”

    “切,这傻子都见得呀。”

    “吧喳…”

    刀师傅没好气地瞟去曹阁主一眼,眼神中虽略带不屑但还是玩味居多。他“吧喳”一下,大口撕咬下一块猪蹄子肉,尔后不忿地大声道:“你当那些怪物都是傻子呀?神仙道统又哪是凡人可以贪得的呀?若是可以,神算鬼谋不早就是三千大道同修咯?哪至于死守一道不放呢?这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尼,误入歧途,你懂不?”

    “恩,你说得有道理。”

    曹阁主有些木纳地点了点头,但他的从表情中看不出多少赞同的神色。

    “那皇策呢?你又作何解释?”

    “额…这个嘛…”

    刀师傅闻言,硬是一愣。

    很显然,曹阁主的这个问题可是把他给难住了。

    皇策,一个神秘至极且让全天下修者都为之颤抖的名号。总所周知,他是仙人门下首徒,也就是鬼谋神算等一众圣人的大师兄,现今天下圣人之首。但他文不及神算鬼谋,武亦不及神剑奉仙,真武璇玑,可是他却是仙人门下公认的最强者,这里其中必然就有他的道理。

    “哼…”

    沉默了一小会后,刀师傅把剔牙的竹签子厌烦地往地一丢,像小孩子地的泯着嘴唇倔犟说道:“他是怪物中的怪物,算不得凡人一列。”

    “呵呵…”曹阁主再笑问:“同在仙人门下,他又怎不是凡人一列呢?”

    “啧!”

    “你咋这么多问题呢?”

    刀师傅应该是被曹阁主给问烦了,但作为师兄示弱与回避可不是他的个性。大手一甩拍了拍油腻腻地衣袖子,他瞥看着曹阁主就没好气地说道:“古梵那渣子才几斤几两呀?当年就连他爷爷和风水、炼尸两位师叔加一块,遇到了皇策不都得退避三尺的?就算他那三脉同修,就算他修成了圣人,就算那圣棺养成神棺,那他又能耍得出多少威风来呀?”

    “看来你很不看好他呀…”曹阁主清淡笑道。

    “切…若靠他来翻盘,咱们就赶紧找个个风水宝地,早早把自己埋了得了。免得活着眼怨呀。”刀师傅撅着嘴皮子,不忿道。

    “恩,是有些道理。”

    曹阁主再次点点头,只是这次他的点头却多了丝丝赞同的味道:“那么说,你是挺看好小芍药那相好的了?”

    “呵呵…”

    刀师傅同样轻轻笑起,撇眼再转正眼,重新又看回了岳阳楼上空的血月云上。

    血云翻腾,九霄变色,这是一股恐怖的能量正迅速凝结着空气。

    就在问天山上曹阁主与刀师傅喋喋不休的同时。另一头,岳阳楼第七十七楼里的情景,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莎…”

    狂风已经停了,剩狂暴的气息依旧由八方汹涌地汇聚而来!“轮回圣棺”引起的颤动不知何时起,也已经停息。无尽的深红血雾几乎覆盖这整层楼的的光线,浑浊的空气中无不渗透着浓浓的血腥味与尸气。

    “轮回圣棺”的棺盖已然被人打开。而此时,棺盖正稳稳地悬浮于半空,棺材之内装着的,居然是满满地一棺子血水!血水浓如浆,红如漆,虽然不大却势如一汪沧海般,居然还有滚滚波涛起伏!让人看不清血水之下到底埋藏着何物,只知道周遭那些汇聚而来的狂暴能量,就是以这里为源头的!这棺血水,就宛如一只能吞噬虚无的上古凶兽,正疯狂地吞噬那些汇聚而来的能量!

    “……”

    很可怕,甚至还有些恐怖…

    而这份可怕,则来源于这一棺子血水实在渗人。因为,在场的夏寻几人都知道,这一棺子的血水绝不会是普通的鲜血!

    那是精血…

    人的精血!

    一人精血只有心头一缕,用以自身体内气血循环,若这缕精血没了,这人也就死掉了。而这整整一个棺材的精血,那又得是多少条人命才能提炼出来的呀?十万!百万?还是千万?这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哗哗…”

    约莫过了五六个呼吸,翻腾的血水终于有了些动静。

    两只强壮得像两根铁柱似的手掌,“哗”的一声,带起一涟血浆一下子就由血水里探出来了!出水以后它们紧紧握着两边棺沿,继续一点一点地撑起覆盖在血水中的“东西”。给人感觉,就好像是一只被封印了万年的饿鬼,即将要从这副棺材里爬出来似的,极其骇人惊悚!

    恐怖的事情并没停息,仍在继续…

    “嗷!”

    “哗!”

    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沙哑的嚎叫!又是“哗”的一声,一副野兽般的身躯携带着一股冲天恶臭,一下子便从棺材血水中猛然坐了起来!血水渐溢出棺材四周,血浆落地蒸发起徐徐雾气,发出“吱吱”声响。意料之中,从棺材里头坐起来的,确实就是一个人!

    是一个一点都不像人的人,更确切地说,那是具一具尸人。

    光秃的头顶没有一根头发,一张血红色的符纸画着几道梵文贴在他的额头上。双目紧闭,看不出丝毫生机。褐红色的皮肤像被打裂了的熟鸡蛋寸寸龟裂,从裂缝中还能清晰地到里头的筋肉。最渗人的还是那几乎纹满他全身的图腾符文,那都是一张张狰狞的鬼脸,每一张都栩栩如生,让人乍的一看就宛如有千万只恶鬼被捆锁在他的身体里,正要破体而出!他没有说话,没有动静,这突然从棺材里做起的人尸甚至连呼吸起伏都没有。但那些疯狂朝着棺材席卷而去的狂暴血气,却向所有人暗示着这具尸体的恐怖。

    “确实很强。”

    墨闲握了握青锋剑,冷淡地说出了一句难得的赞语。可是他眼中的战意却并未因敌强而有所削弱,反而更胜之前。

    “是王者境对吧?”夏寻稍稍侧脸看着墨闲问道。

    “……”

    墨闲没有立马回答,他先是颇有深意地看了夏寻一眼,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来。尔后他又转头把目光穿过了窗台,看向天上那轮妖异的血月,看了一会,方才肯定说道:“天降异象,大王者临世无疑。”

    “靠!你没搞错吧!大成王者?”

    夏侯闻言,顿时就被惊得顾不上身上的片体鳞伤了。瞪眼夏寻,一手指着坐在棺材里的坐着的东西就大骂了起来:“他奶奶的,不是说好的天启境内么?这烂棺材跑居然出个大王者,这仗咱们还能打呀?”

    “恩…”

    没理会夏侯的埋怨,夏寻朝着墨闲轻轻地点了点头,依旧显得是那么的心有成竹。接着,他再一次看向对面的古梵,淡淡说道:“你确实很强。”

    古梵的嘴角翘起一丝残忍之色:“那你是打算认输了?”

    话虽说着,但古梵手中结印的动作却没因此而有所停缓。一缕缕血红色的气芒由他十指间飞快泄出,驱赶着周遭汇聚过来的狂暴气息融入棺材的血水之中。而棺材中的血水也随之越发狂躁了,就像煮开了的沸水,不断冒起一个个血红的气泡。无数缕细如蛛丝的暗红血线在血水中迅速展开,宛如一个个密密麻麻的蜘网,把尸人浸泡在水中的下半部分躯体与“轮回圣棺”的内壁,紧紧交织在一起。

    “不打算。”

    “……”

第二百五十四章 无语问天

    “不打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夏寻肯定地摇了摇头:“你很强,但是在我们预料之内。”

    “哼!”

    “瞬瞬!”

    恼怒终成狂怒。

    古梵实在是受够了夏寻这副胸有成竹的嘴脸了。一声闷哼,他两手猛地向前一划,顷刻间无数道鲜红血芒便由身体各处,喷泄激出!涌向棺材的尸人!

    “瞪!”

    “嗷!!”

    “呼呼呼!!”

    确实很强!

    血芒入体,棺材中的尸人好像突然受到了剧痛的刺激,“瞪”的一下撑开了两颗血淋淋的眼睛!紧接着,他双唇一下暴开,就是发出了一声极其刺耳的咆哮声!咆哮声起,恰似虎啸龙吟,八方狂躁的气息顷刻为之一震!空气中的养分似乎就在这一个瞬间被全数抽空,虚空中居然还隐隐有崩裂的痕迹!一股让人俯首膜拜的气势,逐渐由尸人的身体里慢些而出!这绝非一般的王境…

    颤抖、倒地、膜拜。

    无论看得到的还是看不到的,此时只要身在岳阳楼中的人,都能感受得到这股恐怖的气势。修为高的还好说,修为较弱的人儿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了身子,那些没有修为的商家豪绅之流更是恐惧得直接跪倒在地。而在这一刻,这具被封印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尸人,似乎真复活了!就如夏寻和墨闲所言,它是真的很强啊。因为能有如此恐怖的气势,能仅凭一声怒吼便让虚空崩裂的,确实只有大成境界以上的王者方可做到!

    如曹阁主、刀师傅、夏渊一列…

    无容置疑,这具尸人就是同在这一列中的人间王者!

    “可知道…”

    尸人已经解封,随时都能施展出王者手段。古梵也放下了心中最后一抹担忧,狠盯着夏寻逐字说道:“你这是在找死。”

    “哎…”

    “你有何至于此呢?”

    一声叹息,略带遗憾的味道。

    面对一位王者的威压,夏寻那瘦弱的身子也不由得有些本能的颤抖。但他的神色依旧显没有露出半分惧怕,有的只是那一声叹息所带来的遗憾:“我与你似敌非敌,事情也没到那那生死相搏的阶段。先前我已经毁了你一件圣器了,现在我若再毁去你这具尸将,日后我恐怕不好见三位师叔祖了。所以,你还是走吧。”

    “诶,阿寻。”

    夏侯蹭着步子急忙来到夏寻的身旁,扯了扯他的袖子,细声提醒道:“我说你脑子是不是有烧坏了?他那玩意可是王者啊,咱搞不过就赶紧走得了,千万别逞这能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过了这会咱们回七星院搬些人马,再回来干死他就是了!”

    “呵!”

    夏侯话罢,还没等夏寻接话,对面的古梵先是鄙夷地冷笑一声,瞟眼夏侯就阴声喝道:“你真有自知之明,若想滚,便赶紧。否则,你们便永远留在这里吧。”

    “切…你以为你什么玩意啊?岳阳城是爷爷我的地盘,爷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管…”

    “侯哥。”

    夏侯的话还没说完,夏寻突然拍了拍他的手掌,打断了他的下文。尔后他又朝着古梵,认真问道:“你确定不退?”

    古梵闻言,逐渐收起了嘴角上的笑意,猩红色的眼眸也缓缓眯成了一道细线,紧盯着夏寻,似乎是想夏寻那副从容不迫的嘴脸上看出什么来,可是他看了好久一会,夏寻的神情就像是一尊石雕似的,根本没有丝毫变化,古梵也就啥也没看出来了。接着,他便缓缓应道:“退的应该是你。”

    “你真会输的。”夏寻认真说道。

    “那便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古梵坚定地逐字道。

    “哎…”

    叹息,又是一声叹息。

    但这一次的叹息,夏寻却是收起了脸上那一丝无奈与遗憾,显露出了正色。没再废话,他稍稍侧脸看向旁边的芍药,说道:“那棺材是他的本命战魂,千万别砸碎,不然我们不好交代。”

    “恩?”

    “啊?”

    “……”

    夏寻说罢,周遭众人异色顿起!

    他这一句话,可说得实在是让人搞不清楚状况呀。无论是对面的古梵、无痕,还是这边的夏侯都一下子被整懵圈了咯。就是向来冷静的墨闲,也不由得皱起了些许眉头。夏寻这是要芍药动手的意思啊。这先不说他让一个姑娘家替三个大男人打头阵,丢不丢人现眼的问题,光是说让一个擅长医道的冲天巅峰修者去对付一尊王者境的尸将,这…这简直是脑子烧坏了吧?而且,他还千叮万嘱要手下留情,说得古梵死定了一般。

    只不过,这样的疑惑并未维持多久。

    “好!”

    “唰唰…”

    夏寻说完,芍药非常爽快地看去夏寻一眼,轻声便应下。

    就在所有人都疑惑万分之际,她的十指忽然化作残影舞动了起来,迅速结起一道最常见的医术撅心印!印结刚成,没有停留,她立马一手就从腰包里掏出了那她的根本命小草。执着小草根部,猛地一下朝天高举,同时娇喝一声!

    “无语问天,经楼归位!”

    “什么?”

    “不会吧?”

    “冲!!”

    “……”

    傻眼了…

    芍药的八字真言一下喝出,此间岳阳楼上下听得见这声响的人,全都在这一瞬间,傻眼了!楼上那四条商场大鳄是惊愣了,楼下的那些豪门商贾则是震惊了,而作为敌对一方的古梵和无痕,他们的心中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去…

    “咚咚!”

    “……”

    只是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巨响气冲九霄!

    只见芍药一话喝罢,“冲”的一声,一道直径三尺有余的深绿色光芒便由芍药手中的小草冲天而起!绿芒灿烂,万道神光,绿芒所过就宛如一柄无坚不摧的神枪,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岳阳楼自七十七楼起全数洞穿,直直刺入九霄云中!万丈绿芒与天上红云同辉,霎时间,岳阳北城方圆数百里便被染成了一片怪异的深紫色。百姓喧哗,修者失色,部分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聪明人儿,都纷纷提前把目光看向了西方。

    看西方…

    岳阳城西问天山腰!

    “轰隆隆!!”

    “瞬瞬瞬!”

    就在数息前,地动与山摇,天倾和云涌!

    百丈经楼急剧颤动,正在解体!万丈紫光由经楼楼体散出,四周平台楼阁化作无尽紫色流光,直冲云霄!天与地间这便形成了一道方圆数百丈的通天紫光,与北城岳阳楼上的那束绿芒,遥遥相应!

    紫芒所过,恰似那紫气东来的祥兆,带着丝丝书卷气息,由西向北洒下点点荧光,为所过之处带去一片祥和之感。这才让得先前那些被血月吓破了胆子的小老百姓们,稍稍平伏下了紧张的心神,昂首仰望,平息无语。

    问天山顶,看着云霄中的无尽流光,曹阁主和刀师傅都站起了身来。没有说话,只是眼光里却多出了一份庄重,似朝圣亦似敬仰。而类似的情形,在问天山各处也都陆续呈现。随着经楼升华,降下漫天祥光,问天各脉弟子教习、儒者导师、杂役宾客纷纷从厢房楼宇中走出,相互之间即便照面相对,也一话不说,都默契地选择了昂首静看长空。尊敬、激动还有丝丝畏惧,是此时问天山上大部分人共同的情绪。

    毕竟,此时九天之上的霞光,所承载的含义是在太过于沉重了。和城北那些观战的江湖人一样,他们也不曾想过,在这个特殊的夜晚里,代表着问天阁意志的经楼居然会穿破千里夜色,为正在瀛水河上博弈的一方压下一道筹码!

    这,向来都不是问天的风格,即便夏寻已经是问天阁的半个“姑爷”,即便芍药是问天阁的小师叔,那也绝对不行!因为,问天的意志,从来都不会受私事所动摇。纵使问天山顶的那位老人家有多喜欢自己的小徒儿,在天下兴衰、苍生道义的面前他也不会屈服!可是,事实就恰恰如此,问天的意志此时正在动摇!这便意味着,在时隔二十年后,住山顶的那位老人家又一次准备走到人间最巅峰的舞台上了,也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又一次把筹码方入那个大局!

    而全天下的文人儒士,则即将要在又一次背起苍生兴衰的重任,笔墨人间生死!

    狂风呼啸,云海翻腾。

    万丈霞光平地起,

    一座经楼入北城。

    “呼呼…”

    城西至城北相距七百余里,但九天之上疾掠的紫芒似乎突破了这时间与距离的限制。只是短短数个眨眼的时间,问天经楼便已全数化作了流光而去!万丈霞光由西至北铺满星空,同时也染紫了半座岳阳城的夜色!

    直到这个时候,岳阳城中的许多江湖朝堂人士方才认识到一个惊人的事实…

    问天的天,终于变色!

    “缝!!”

    “……”

    随城北高空中一声破风巨响起,西来的万丈流光冲破了穹苍云层!与岳阳楼上空的通天绿芒融合在了一起,并且迅速扩展!“缝!”数丈,数十丈,数百丈!越来越多流光汇聚,千丈高的岳阳楼逐渐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紫芒,而楼顶上的绿光也渐渐变成了紫色。至于天上的血云与周遭的血雾,则已经看不见它们的存在了。从岳阳楼往外看,茫茫一片紫色天地,随处都充斥着神圣的气息…

    也就在这个时候!

    “轰!”

    一声雷鸣大作,一道紫雷由天而降!

    紫电很细,远看就像一根发丝但极其刺眼,蕴含着一股净化万物的圣严气息,沿着岳阳楼顶的那束冲天紫芒直霹而下,霹入岳阳楼中!

    “咚!”

    雷闪雷落,又是一声炸响!

    而这声炸响,响得干脆,岳阳楼里头并没发生木石四炸的情景。雷炸就像利斧劈木的利索,不带丁点回音。但,绝对没人会怀疑这一道落雷所蕴含的威力。因为,这雷劈落地所爆发出来的光芒,就在这一瞬间它便突破时空限制的速度,霎时照亮了整座岳阳城!

第二百五十五章 盖棺定论

    一个情理之中却又出乎意料的结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没想到智师会是第一个下注的人。”

    “或许他是看到了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吧?”

    “会不会是那小子遮天下的秘密?”

    “呵呵…这可能性不小…”

    华光万丈高,紫霞三千里!

    城北小楼,三老头北望细语。

    紫光万丈虽然刺眼,但对于三位大能而言,这些视物的能力还是有的。所以,一道惊雷落九天,落入岳阳高楼里,引发了怎样的效应他们很清楚。只是,有些事情他们现在能想到,也能看到。可是有些事情的真相,他们却永远猜不到。这不能说他们目光短浅,毕竟在那虚无缥缈中下棋的人,实在站得太高。

    “走吧,没啥好看了,明天还得赶路。”

    “诶,这路不好走呀。”

    “……”

    甩一把衣袖,三老头相继离开阳台,进入屋内。接着没过多久,城北这座不起眼的小楼,便灭了去一夜烛火…

    “莎…”

    风拂,雷息。

    城北,瀛水河东岸。

    刺眼的光芒逐渐弱去,剩漫天紫霞渲染城池。

    此时的岳阳楼无处不散发着紫色神光与神圣的气息,它仿佛就像是一把拔地而起的神剑!没有剑鞘,唯有剑锋,剑蕴众生畏惧,剑指天地俱静,剑落山河破碎。即便在高傲的人在它的面前,都得默默地低下三分头颅。而此时身居岳阳楼里的客人们也是这样的,都尽量压低了自己呼吸的频率,就像是方怕自己稍有不慎便会亵渎了这把神剑的威严一般,谦逊不语,静待风云变幻。

    岳阳楼,七十七。

    “咔…”

    “咔咔…”

    细碎的木裂声不时响起,清脆而沉重,就像是一位身受重伤的士兵正在咬牙*。而它的源头,则来自那副能让皎月染血的棺材,此时它正损裂。

    就在数息前,九天聚紫气西来,一道惊雷迅猛落下!

    只有一下,落雷直直霹到了“轮回圣棺”的棺盖之上。圣器与神器的差距,就在这一瞬间被完完全全体现出来。雷击木,紫光刹那大作,一座缩小了千百倍的问天经楼随雷电落下,狠狠地砸在棺盖之上!

    如皓月比星光,如烈日与萤火,无论是人还是物都被定格在了这一个瞬间,汇聚在棺材四周的血雾,以及棺材之内的那具王者尸将,根本就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和抵抗,一下子便被悬空的棺盖“轰”的一声砸回到了棺材里头!没有悬念,无法挣扎,用干净利索四个字来形容这一个瞬间好不为过。在这座渗透着圣人威压的问天经楼面前,任谁都生不起一丁点反抗的念头,就好比兔子面对雄狮,绵羊面临猛虎,除了颤抖也就只能颤抖。同样的,纵有万般不甘,古梵和无痕此时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芍药召唤出来的这座经楼,将今夜争锋盖棺定论。

    “喳…”

    “……”

    紫气淼淼,如光似水。

    芍药手上的小草逐渐被凝聚而来的紫芒包裹成了一个紫色的光球,尔后光球又逐渐弱去凝结成了一把墨玉色的竹简。小草就长在竹简沿缝之间…

    场间,问天经楼稳稳压在轮回圣棺顶上,一道近两尺长的焦黑裂痕由棺盖上逐渐扩张,焦黑的余烟不时随着声响由裂缝冒出。

    古梵有些呆滞,双目看着芍药手上那把名作“无语问天”的墨玉竹简,一声不作。

    芍药师出问天,是圣人门下,但她与夏寻的关系那是总所周知的,所以今夜她以私人身份出现在这里,那并不出人意料。可是,谁也不曾算到,向来不问江湖朝堂事的文人圣地.问天阁,今夜居然就隐藏在她的身后,甚至还让她带来了那把承载着天下文人意志的神器!想至此,古梵惊骇的神情中显得有些颓废,也有些无力。因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真正正地明白到夏寻的倚仗就是这座大山!

    确实…

    他今夜注定没法赢。

    现在回头看,夏寻先前那番看似嚣张的话语其实真的一点都不嚣张,甚至还很谦虚了,反而是古梵倒显得有些愚钝。试问,古往今来除了当年在真武山上一怒为红颜的那位剑神以外,又有谁能以王者破圣人?试问,除了那把没有器魂却无坚不摧的圣剑七星以外,又有哪件圣器能抵挡神器的碾压而不损分毫?

    答案是肯定的…

    没有。

    “轮回圣棺”虽说是一件极其强大的圣器,在那巫祖一脉的圣人手上,它以被锻造得远超一般圣器,即便他日化出器魂那也是预料之内的事情。然而,这还远远不够。它的用取材与精炼技艺却远不及七星剑的精湛。虽葬着一具王者尸将,但它在圣人威压面前那也仅仅只是一只稍大的蝼蚁罢了,就更莫说想要去撼动西边那座大山上的圣人了。

    所以,无论如何,古梵今夜都注定要输。

    这绝无悬念…

    “问天神器,难怪你有如此自信。”

    不知看了多久,此间安静了多久。

    古梵方森森咧开一道残忍的笑意,这才把目光由芍药的手上缓缓移到旁边夏寻的脸上。而此时,夏寻的的神情依旧平淡非常,只是不知为何地多出了一丝小小的无奈。看着这张让自己厌恶了一夜的脸庞,古梵又陷入了沉默。

    输,这一字,其实很简单。

    但在这一刻古梵是真不想承认。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来,他并非输给眼前这个人,而是隐藏在他身后那几座看似摇摇欲坠的大山。所以他输的理所当然的同时,却又显得很冤屈。若或个地方,又或换个时间,同样的人展开同样的事情,或许就是另一个完全相反的结局了。

    “我没输。”沉默许久,古梵阴森森地吐出三个字来。而这三个字,应该就是他此时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额…”

    夏寻闻言先是稍稍皱起些许眉头,但很快他便释然了,毕竟古梵的不甘此时任谁都能有所感受。夏寻平静说道:“我说过,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存在所谓输赢。只是今夜我不能让你得势,你也不能让我逞能,我们之间只能有一方留在这里罢了。”

    “呵…”

    阴阴一笑,自嘲间略带敷衍的味道:“若非岳阳有问天庇护,你今夜还能笑到最后么?”

    夏寻点点头:“笑不出来。”

    说着,他微微侧脸朝着芍药使了个眼色,话风稍转便继续道:“可是,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若非。天道循环,因果轮回,万事万物冥冥中皆有安排,这叫定局。若岳阳无问天,那便必然不会有七星,没七星我自然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这叫定律。”

    “莎…”

    在夏寻说话的同时,一旁的芍药玉手微动,手上墨玉竹简稍稍撩出一道半圆。随着一阵春风般的自然气流划过,镇压在轮回圣棺上的经楼“莎”的一声,便化作了一阵紫气四散去了。直到这个时候,在场的几人才清楚的看到,轮回圣棺的棺盖上早已经被经楼虚影压陷出了一道寸深的凹痕。原本还蛮气势的一副棺材,此时就显得相当狼狈了。不说卖相如何,至少这件圣器即便没有损毁,也肯定得修养好些日子才成了。

    “呵…”

    敷衍一笑,极其不屑。

    古梵阴冷冷地扫去一眼夏寻四人:“我从不以为你能笑道最后。”说着,古梵狠狠一眼瞪去夏寻,桑子稍大些许再次冷声慢道:“圣人有寿,仙人无踪,天下乱局将始。我倒要看看,待你身后的大山都倒下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这番话!”

    “放屁!”

    古梵狠话刚完,有气没力强撑着身子站在夏寻身旁的夏侯是再也憋不住了,大手一挥指着古梵就骂道:“手下败将,人丑事多,你以为你自己算老几呀?输了就输了,还叨叨个没完什么事啊?啥圣人有寿,仙人无踪,我去你奶奶的!再过一阵子,咱家村长一声令下领北域亿万雄狮南下,第一时间就是要踏平你们那山嘎嘎!你信不?”

    “……”

    古梵冷冷地看着夏侯,夏侯这样一番辱人的话语,似乎没激起他多少愤怒。他只是像一个不服输的孩子一般,脸上多少还保持着那一丝无声的冷笑:“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还没资格和我叫嚣。”不屑一话说罢,古梵懒得再浪费唇舌去理会夏侯了。他把目光再次看回到夏寻的身上,冷冷问道:“听李常安说,你要参加今年的国考?”

    “是的。”夏寻没有否认,直接答道。

    “京都非岳阳,天名通天非问天,但愿你能在那走好。”

    话说得含糊,似乎古梵知道很多事情。他挽了挽稍有狼狈的衣衫,而后弯下腰杆,不缓不慢地把散落在轮回圣棺两旁的铁索重新束到棺盖上。

    “啧啧啧…”

    看着古梵这番不痛不痒的作态,夏侯越看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毕竟今夜再怎么说,他们这一方也算是赢了,可是他从古梵现在这副做派上,是找不着多少兴意。以他那不吃亏的嘴皮子脾性,他必然不能就此罢休。

    “你要点脸成不?输了就赶紧滚犊子,扯啥子京都岳阳?爷爷我告你,就是去了京都咱哥几个也是横着走的!俺爹进一趟京便能灭一座纯阳观,撕半边天。那俺们进京就能踹倒那啥子通天塔,翻了这片天!你这窝囊废,就待家里等着看好戏吧!”

    “啪!”

    骂得凶狠,不留情面。

    看夏侯这作势,是要落井下石“砸死”这古梵才休呀。听到这话,此时任古梵再能忍那也是忍不住呀。两手用力一崩,就猛地下把刚捆好的轮回圣棺狠狠立了起来。两眼一瞪,喷火似的死盯着夏侯!没有话语,却火味十足,大有一言不合拼个鱼死网破的感觉。

    看到这里,夏侯的兴意是终于有了。

    他没等古梵有话,抽起两袖做了个挑衅的手势,再次喝起:“哎呦…你这二愣子,看你样子还不服气是吧?来…过来…让爷爷我再赏你几个巴掌,打到你服气为止。”

    “欺人太甚!”

    “啷當噹…”

    铁声脆响。

    夏侯的嘴皮子,终于是把古梵给惹火了。只见他瞪眼欲裂,手把圣棺狠狠一绷,“啷”的一下作势就要把圣棺再次祭出!

    “唰…”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护在古梵身旁的无痕,突然出手了!但他出手的目标并不是夏寻几人,而是他身旁的古梵。黑镰用力往下一抵,黑镰刀把死死按在圣棺棺盖上,同时也压下了古梵欲势拼命的手掌。

    “进不如静,不争一时。”

    “……”

第二百五十六章 生死之名

    “进不如静,不争一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

    怒火中烧的古梵似乎还保持着些许理智,没有强行挣脱。他猛地一下转头,狠狠地朝着无痕递去一道警告的眼神,咬着牙齿逐字念道:“他,必须死。”

    “哎呦呦…这口气还真大哟。”

    夏侯闻言相当不屑:“盘子没了,现在棺材板子也烂了,爷爷我不弄死你就算你命大咯,你还想灭了爷爷?你是…”

    “候哥,别说了。”

    话说一半,夏寻便轻轻抬手拍了拍夏侯的肩膀,再次阻下了他下后半截话语。被断话的夏侯,那肯定是一个相当不爽呀,但他也不算傻,知道夏寻这个时候断话其实是在提醒他适可而止了。所以,他也就只好生生咽下一截话,只是依旧轻蔑地朝着古梵给去了一个挑衅的眼色。夏寻见样没好气地摇了摇头,但他自知夏侯个性就是如此,也便没与他多话。接着夏寻转眼看向古梵,淡淡说道:“既已有分晓,再争也无畏,不如今夜之事就到此为止吧?”

    “哼!”

    古梵闷哼一声,心中恼火化作了一道闷气,猛地一把甩开了无痕压着他的手掌。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夏寻这么说无非就是在给他找一个台阶下罢了。就如夏侯所言,他的阴阳罗盘已毁,自身实力又不足以对敌,就连他最大的倚仗“轮回圣棺”也被“无语问天”的一道惊雷所镇压。现在,夏寻一方是拥有实实在在的压倒性优势,如果他要继续硬拼,那结果便就真是自寻死路了。

    “……”

    思考、沉默、无话。

    高风拂耳,如离人幽曲,让得今夜的春风变得寂凉。

    对于很多人来说,今夜的岳阳夜宴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转折点。有喜有忧,有恨亦有仇,有为其生,亦有因其死。在多年以后那个真正和平盛世的年代,有的人会重新回到这里,在同样的地方倒下一杯淡酒,追忆今夜的故事。而有的人则不知何时被埋下了黄土,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了。至于还有的人,他们虽然活着,却永远失去了回到这里的勇气。

    这便是世事无常,今天的河东会不会变成明日的河西,今日之生会不会招致明日之死?这,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呼…”

    “啷瑯啷…”

    风不知道吹了多久,或许不久,又或许很久。只知道这略带寂凉的夜风已经带上了些许潮气。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古梵最终还是平伏下了心中那一口火气。没有声息,只是动了动手指头,默默地握起圣棺铁索,顺势用力一抽,一个借势熟练地把轮回圣棺重新背回到了背上。

    连串动作娴熟非常,还有些好看,看得出就这一手起棺上背,他必然也是练习了有些年头的。只是,今夜这套动作里缺少了一份应有的潇洒,多了一份沉沉纠怨,给人感觉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头斗败了的野狼,即将离开本属于他的地盘。

    他要走了,不得不走。

    轻轻地,拾取地上那面破损了的阴阳罗盘,随手塞回到怀里,头也不回地背着那副沉重的棺材,一步一步踩踏着破烂的地板,沿着来时的路默默离开。

    无痕没走。

    漆黑的镰刀,漆黑的衣裳,就死沉沉地站在那里,死沉沉地看着对面的夏寻,一动不动。风吹过又吹回,紫霞稍散能见几颗星儿。待古梵背着圣棺完全走出了厢房那破烂的木门以后,无痕才抖了抖他那有些俊冷的眼眸,朝着夏寻生涩说道:“你赢得并不光彩。”

    夏寻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是不光彩。”

    没理会夏寻的接话,无痕缓了缓生涩的嗓子,似犹豫着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才接着上文继续说道:“群雄割据,乱局将始,即圣人入局也难安自身性命,以你的修为,恐怕局始以后会难逃一死。”

    “……”

    场间几人一下惊诧。

    无痕的话很含糊,但大家都能听得出无痕这看似平淡的话里,所暗藏的杀机!如果这话换作别的人来说,或许也只是一番好心好意的劝说罢了,可是出自眼前这位死沉沉的人儿口中,那就和一张杀人的生死判无异了。

    无痕是谁?

    天下第一杀手组织“追魂楼”的少主,那位人间最神秘的圣人的唯一亲传。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理由,就是收取每一条他能触及的性命。若他要取哪个人的性命,只需一声令下便能让无数“追魂楼”的天字号杀手,舍生忘死,前仆后继。面对“追魂楼”那神出鬼没、无影无踪的暗杀手段,哪怕是巅峰的王者恐怕得也寝食难安吧?毕竟成为他们狩猎的目标,是这世上最恐怖的几件事情之一。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何时杀人,在何处出手,自己的性命又是如何消散的。往往你在死的时候,你连他们出手的人都来不及看得清楚,便一命呜呼了…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威胁我么?”夏寻并无多少异色,淡淡地说道。

    “不,我只是在提醒你。今夜你我虽然为敌,日后恐怕还是同船共度之人,所以我没必要威胁你。”无痕依旧是那副死沉沉的样子,就连说话的时候身子也不带抖动一下的。

    夏寻淡淡一笑:“为何要提醒我?”

    无痕把目光缓缓移出岳阳楼外,看着极远处的瀛水船只与高台:“境止至窍,遮天印体,很多人都不知道为何鬼谋要放你出来,所以有很多人都想看看你到底能在这条路上走得多远。我如此,我师尊亦如此。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情,自你南下岳阳的那一天起,其实你的名字就已经被人以极高的代价写在了“生死册”上,你之所以能安稳地活到现在,一则是你有智圣的庇护,在岳阳城内无人能取你性命。二则是此事一直被师尊压着,追魂楼也从未出手。”

    “……”

    这话说完,场间又是一阵沉寂。

    这段话里头的含义,让人不得不花上些许时间去斟酌一番。

    《生死册》

    又是一个可让人间为之颤抖的名字。

    它既不是神器亦非圣器,却堪比人间最恐怖的杀器。它非天材地宝,亦非功法宝典,只是一本存放在追魂楼里极其特殊的名册罢了。之所以特殊,那是因为它记载着这天下第一号杀手组织里所有必杀人物之名号!

    追魂楼成立至今已百年有余,生死册便在追魂楼存放了百余年。至今能在这本生死册上留下名号的,无不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上至惊天一战前的天地圣人,下至大唐朝或西域各国的达官贵人,只要你付得起对应的价码,那追魂楼便没有不可杀之人!在这百余年里,为了把仇家的名号列入这本册子里头,不知道有多少豪门贵族,皇子王孙倾尽祖业家财,卖去自家世袭爵位,才堪堪把仇人的名字挤入末端。由此可见,这追魂楼杀人要价的价码底是有多高了…

    有失就有得,有买便有卖。

    生死册就如其名,笔落生死定,一手交钱一手出货。可以说,它就是追魂楼的灵魂所在。只要你的名号被生死册记录在案,那便意味着,在那一刻起你的性命已经不是属于你的了。阎王要你三更死,又有谁能留你至五更?无论你身处何方,是上古禁地,又或皇宫军帐,有天险要塞保护,又或千军万马蹲守,只要你还活着,迎接你的都将会是追魂楼那无穷无尽的暗杀与追杀。无数精于伪装的杀手会无时无刻地潜伏在你的周围,化身成一切你无法想象的东西,寻找一切夺命的契机,一直到你的性命被拿下为止。

    在这百余年来,被追魂楼收入囊中的冤魂不计其数。能在这本生死册上留名而不除的人,更是屈指可数。绝大部分名号,最多也只会被留在册中三月,因为这么多年来,再厉害的人在面对追魂楼的暗杀最多也只是挺了三月,三月以后那人便死了。人死了,帐自然也就两清了,那名字自然也就得擦除了。但,万事也是会有例外的。有这么一个人的名号,也是唯一一个名号,就被留在了这本生死册上足足二十余年…

    那人便叫吕奉仙。

    就是那位以一己之力杀遍天下大能者,杀破了人间修者证道雄心的吕剑神!

    当年,他几乎杀尽了天地间所有圣人,也因此与全天下的修者院府结下了不解之仇。在那一纸仙人誓约的约束下,为了让他死,当时大唐境内境外大小势力三千八百余,花费无数的天材地宝与金银财物,还联合了大唐皇朝付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天大代价,才勉强让得追魂楼把吕奉仙这三个字写在了生死册上。

    然而,这事到了后来…

    在许多人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一代杀神吕奉仙,他的命又哪里是凡人可以买的?自吕奉仙三字被写下生死册的那一天起,追魂楼身后那位人间最神秘的圣人,便冒着天下人的非议,自损了追魂楼的声誉,在这吕奉仙三字上盖下了封存的章子。其言曰:“杀不得,杀不了,时辰未到。”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对于这里所提及的未到时辰,又是什么时辰,那追魂楼的圣人就根本不作任何解释。只知道就那以后,吕奉仙这三个字便一直被封存在生死册中,成为了一个最特殊的存在,从未有人动,也没人敢动。曾有人说,后来吕奉仙的失踪其实就是为了躲避追魂楼的追杀,至于事实是不是这样子,那就更不得而知。

    所以,现在无痕却告诉夏寻,他的名字被人写在了生死册上。同样的,也被追魂楼里的那位圣人给强行压了下来。这里头的道道,可就真让人琢磨不透了。先不说夏寻作为圣人之孙,要杀他到底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又是谁把他的名字写在了生死册上的。光说追魂楼幕后那位圣人,为什么会把夏寻的名字也给封存了起来,难道夏寻的价值会和当年那位杀神一样么?以至于那位以杀证道的圣人,都要为他网开一面?这,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至少肯定不会有人认为,现在的夏寻能够与那位杀神相提并论,即便是他爷爷估计也不行。

    “是谁?”

    云淡风轻,雾散硝烟去。

    夏寻平伏了些许心中惊诧,他没有问出那个最让人不解的疑惑,而是问了一个最直接的问题:“买家是谁?”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无痕干涩反问道。

    “你会。”夏寻肯定道。

    无痕缓缓收回远望的目光,又细细地审视了夏寻一番。一串动作下来,他的神色没有发生一丝的变化。审视了好一会,他才说道:“那很抱歉,我并不会。追魂楼从来不会泄漏买主的信息,况且这位买主为了杀你,给出的价码就连师尊都无法拒绝。如果你能活得够久的话,我想或许有一天他会亲自告诉你,他是谁。”

    “……”

    在说话的同时,无痕已经开始转身离开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当他把这一段话的最后一字说完时,他迈步的右脚就刚好踏出了厢房的门槛,踩在了一张由门墙上碎落的暗黄色碎纸片上。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场间除了夏寻和芍药以外,其余两人根本就没能注意到。而注意到这一细节的夏寻和芍药,顿时就是眼皮子一愣!好似,突然间发现了什么,脸上神色霎时间就沉了下去。

    “谢谢你。”此时纵然心中有惊涛在翻覆,但夏寻还是不忘为无痕的提醒而双手抱拳认真地道去一声谢意。

    “哒…”

    无痕闻言,稍稍顿了顿离去的步子。但仅仅也是顿了顿罢了,在这一顿之后他接着又迈开了脚步,沿着残破的楼梯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今年国考,我和古梵都会去。如果你真要谢我,那你就在国考里好好活下来吧。因为,你的命是追魂楼的…”

    “……”

第二百五十七章 问天圣谕

    “莎…”

    走廊幽幽暗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经过放肆一战的洗劫,岳阳楼的七十七层里已然没多少东西能够保存完好。掉落的蜡烛匍匐在地上,燃烧着残存的余蜡,不知何时会熄灭。无痕的身影就在这昏暗的光影中,消失于楼梯的尽头,死沉沉的一段话似警告亦似提醒,伴随着略带烟火气息的夜风飘回到厢房之中…

    该走的人都已经走完了,厢房里头就只剩四人。

    人数虽不少,却显得寂寥,就连嘴皮子一刻都不能歇息的夏侯,此刻都无法说出些什么。沉重的心情就像断流的河水,干涸的河床弥补龟裂的泥石。各怀心思,也各怀担忧,或许就如夏寻先前与古梵对话那般,今夜这一战根本就不属于他们这一代人,无论谁胜谁负其实与他们都没太大的干系。而真正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角逐,应该是在将来不久的大唐国考之上。夏寻既然选择了那条艰难的道路,京都之行必然荆棘重重…

    “那个…那个…那个阿寻啊,我看你还是赶紧回村子避避风头吧。”夏侯估计是被无痕的话给吓得不轻,就连说话都有些结疤。

    夏寻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这很丢人的喔。”

    “丢人总比丢命好啊,那帮追魂楼的畜生可不是啥省油的灯呀。上年头,渔阳城有位王者据说就是上了那生死册,没两天就挂翘翘咯。”夏侯颇为不悦道。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夏寻故作镇定地拍了拍夏侯的肩膀:“追魂楼的师叔祖不是帮我把事情压下来了么?此时有回旋余地。”说罢,他没给夏侯留有回话的空间,接着转头看向芍药,轻声说道:“去吧。”

    “……”

    小脸儿微红,芍药似乎有些羞涩的样子,犹豫了半响她才幽幽推脱道:“你去不行呀?”

    “呵呵…”

    夏寻笑一笑:“肯定不行呀,要是我去的话,那刀师傅和曹阁主不得把我打死哟?”

    “额…”

    小嘴微嘟,是心有不悦。但,见夏寻把话说得这么果决,芍药也不好再扭捏。虽说她的脸皮子向来都是很薄的,但今夜有些事情可真就得让她硬撑着脸皮子去做才能名正言顺。若是换了别人代劳,恐怕就落人以笑柄了。

    想到这里,芍药漂亮的眼眸子,狠狠地瞪去夏寻一个眼色,吓得夏寻不由得一个哆嗦。接着,芍药才得以地幽幽一笑,执着墨玉竹简缓步走向了厢房的阳台…

    “呼…”

    此时的阳台,其实已经没有阳台了,有的只是一个被之前打斗击穿了的大窟窿。这个窟窿很大,长高几近十余丈,沿壁蛀穿岳阳楼高层,漫天紫霞由楼外伴着微风映入,拂起芍药黝黑的长发,三千青丝自然飘散,同时月色映衬着她那袭纤细的灰麻袍子,反映起闪闪荧光。由岳阳楼外往上看,从室内走出的芍药就宛如一位乘夜色下凡的仙女,超凡脱俗,飘逸秀美,在让人肃然敬仰同时却很容易就让人心生爱慕。而从岳阳楼上往下看,三千里岳阳几乎尽收眼底,壮丽河山,繁华都会。全城江湖儿郎、百姓人家、游玩旅客此时都在昂首仰望,那就宛如一片茫茫无尽的朝圣人海,更是壮观。

    遥望瀛水长河,东流三百南涌三千。浪水滔滔拍两岸滩石,密密麻麻的战船客帆就恰似深秋的落叶,无序而又整齐地堆积在河道之上,随波轻摇。船头上,那殷红色的“安”字旗帜独自迎着河风飞舞,没舞起多少动静,也压不住那滚滚浪涛声。把守在明处的官兵依旧握着刀剑,剑刃倒映着皓月寒光,昂首戒备。而隐伏在暗处的人马也仍然紧绷着铁弓,箭瞄目标同时注视着四周。两方人马对持已经很久,虽然他们战意内敛,但总有些余息外漏。淡淡的杀气隐隐飘忽在半座岳阳城的空气中,阴阴冷冷的,让一些天生敏感的普通百姓,轻易便感受到一丝莫名慌燥。

    其实,慌燥的,又何止是这些普通百姓?

    对于许多瀛水河上的江湖人,那一份原本的慌燥,现在更显得有些好笑了。因为,问天的天已经变色了,而岳阳城里唯一的圣人也把手伸到了这瀛水河上。这边意味着,今夜这声势浩大的剑拔弩张估计是再也打不起来了。

    “莎…”

    明月照高楼,紫霞云烟绕。

    站在岳阳楼上的芍药静静地眺望着远方,同时她轻轻地展开着手中的墨玉竹简。

    随着竹简的展开,依附在岳阳楼外壁的紫芒又一次散出无数丝缕汇聚而上,扶摇九霄。丝丝缕缕的紫芒如春蚕吐丝般轻轻地包裹着竹简,一层一层,宛如一颗寂夜中的紫色明星,光亮而不刺眼,妩媚却不妖艳。

    “起…”

    竹简完全展开,芍药双手捧着竹简微微上抬数寸。同时,她那双漂亮的眼眸子里凝起了一阵肃然正气,似怒非怒,目视着远方。娇声喝道:“浩然天地,正气天齐。问天圣谕,儒门听令!”

    “儒门听令…”

    “听令…”

    “令…令…”

    余音袅袅,荡气回肠。

    芍药的喝话声其实并不大,按理说能传出个数里远就很不错了。但神奇的是,她这一段喝话却通过漫天紫霞,顷刻间传遍了整座岳阳城!三千里路幽幽语音,回响不绝,恰似是天上仙人在一遍又一遍地阐诵着经文,神圣且*。随着话声传散,岳阳城内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江湖豪客都陆陆续续地朝着岳阳楼方向微微鞠下了些许身子。即便是在瀛水高台上的岳阳王,以及高台下的夏渊、舞宴、还有李清风等人亦都是如此,都无不陆续站起身来,肃穆仰望,且为岳阳楼上的那把墨玉竹简行下了一个晚辈礼。

    “咳咳…”

    余音未消,全城百姓正鞠躬,就在这时,九天云霞之上突然传来了两声干咳!低沉自然稍有沙哑,和先前芍药的娇喝有着明显的区别,但只要是上了年纪的岳阳人其实对这道声音并不会觉得陌生…

    因为,这道声音的主人,正就是那位隐居问天山顶二十载的老人!

    静,无声。在这一刻,时间仿佛被圣洁的儒息所渲染,而整座岳阳城里的人,似乎也忘记了说话,就连草丛里的蟋蟀虫蚊也在这一刻,彻底地安静了下去。仿佛整片天地,都在静止着准备聆听上神的教诲,寂静无声。

    沧桑而沉稳的嗓音再次由云霞中传来。

    “沧海桑田,儒法问天。天不知人间疾苦,人间自有圣贤庇护。千年轮转,狼烟烽火,成王败寇,皇道又与苍生何辜?今日岳阳已非昨日之安泰,血染三千里的黄土未干,不宜再起纷争,你们换别处去吧。”

    “呼…”

    话,沉缓。

    始于九天云霄,散于三千里城。

    当话罢时候,一阵夜风忽起。风轻绵,由城北起一路拂向整座岳阳城。随着风儿飘柳絮,漫天紫霞就像来时的那般,顷刻化作了无尽的霞光与流光!由九天云霄,从瀛水长河,带它那独有的书卷气息,划过夜空,渗过云卷,又重新涌向了城西的浩然大山。

    流光四溢,静依旧是静。星光如露,皓月如雪。清风伴紫霞逐渐消退,路边的草儿轻摇着叶摆,蛙瞪眼,虫低飞。江湖朝堂者,北望高楼。市井百姓儿,西眺大山。看的都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仰…

    事情至此或许已算是暂告一段落,但此间依旧没人敢先开口。因为,老人那简短的一段话还沉沉回荡在岳阳城的空气中。它就宛如一瓢纯洁清冷的圣水,一遍又一遍地洗刷这座城池。这让许多人放下了心中那颗闷憋了一夜的大石头,同时也让许多人因此背负起了一份新增的惆怅。

    自古文者拜问天,问天建岳阳而闻天下,天下文人骚客向来以能定居岳阳,朝圣问天世代而荣。可自二十年前那一战起,三千里黄土尽血色,孤魂哀鸣日夜不息,以至于这一隅文人的圣土被涂上了一层厚厚的死气。二十年了,二十年的时间根本就不足以让这座城池洗刷这一切伤痛,也不能让人把当年那尸横遍野、残躯成山的惨状所忘怀。问天或许还是那个承载天下文人意志的问天,但岳阳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盛世岳阳。鬼谋北遁,神剑无踪,原本三圣傲然的格局,现在就剩下一位二十年不问世事的老人,犹存死守。

    它,已然无法再承受一次当年的伤痛。

    但,无论如何,既然问天的圣人出面止停干戈,那今夜的岳阳城应该是不用再流血,至于未来如何,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只要问天山上的老人家活着一天,那便不会有人敢违逆他的意志,夏渊不敢,岳阳王也不敢,东来的舞宴就更不敢。

    风过也,云霞尽消。

    瀛水高台上的岳阳王首先抱拳,朝着城西方向微微鞠下一躬:“晚生常安,遵圣师法旨。”

    紧接着…

    “遵问天法旨。”

    “紧遵圣师教诲。”

    “纯阳执剑门下紧受圣意…”

    和岳阳王一样,无论是东边客船上的舞宴,高台下的李清风、吕随风,北面战船上为首的道人们,还是那些唯唯诺诺的江湖人,都陆陆续续地躬身抱拳朝着城西问天行去一礼。就连向来无法无天的夏渊也收起了他那副痞子德行,认认真真地朝着问天伏下了些许腰杆子…

    “渊,尊法旨。”

    “……”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复盘推演

    岳阳楼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高楼与皓月争辉,繁星点缀寂寥长夜,楼檐叠瓦映月光洒银光点点。作为岳阳城中最高的楼宇,在这里无疑最能感受岳阳三千里繁华景观,也包括了这座城池每时每刻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清风过,烟云散,茶已凉。

    诺大的厢房格外清冷,不是没人人气而是厢房里缺少了一份人间应有的烟火气息。凭栏外眺岳阳万家百态,四位商者已沉默良久。

    火盘里的余焰细弱地燃烧着炭碎,几片烧成了炭末的灰纸被风儿撩起,轻轻地飘着,微弱的温暖驱不散了此间冷冰冰的空气。悄悄冉冉,余焰烧烬最后的炭碎,火便灭了,厢房里的四人似乎冥冥中达成了某种默契。商贾缓缓收起账本,书生顺手折起纸扇,账房先生泯尽杯中最后一口余茶,而剩下的那位光头男子则把金丝鸟笼提到了手中。默默地,他们走了。前脚跟着后脚,走得安静,似乎是方怕打搅了什么,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或许,是商人骨子里的本性。

    谋者谋事求成,商者谋事求利。利之一字,禾杆藏刀,当禾谷未熟他们藏锋内敛,当禾谷成熟他们悄然收割,不着痕迹。而现在,事情似乎发生了些变化。禾谷未熟,还在田里,现离秋收时节也尚有段时间,可这几位追名逐利的商人却悄然发现在,他们所选定的田地边上还有一片更肥沃百倍不止的稻田,更重要的是这片稻田的地底下或许还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惊世宝藏!所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商者闻利心切,在这样一笔荣华富贵面前,可没几个人能抵得住它的诱惑,即便是再富有的人也一样。所以他们选择了沉默,那用沉默的时间去盘算自己手上的筹码,细细掂量着日后又该如何下注。毕竟,他们的伙伴,那条手眼通天的黄金大鳄已经在这之前就比他们先行一步了。而这一步或许就是千里之遥的距离…

    楼下,七十七楼。

    满城紫霞消尽,独剩此处余有丝缕紫芒映衬着破烂的厢房。虽然这里不是岳阳城最高、最繁华的地方,但此刻它却可能是最耀眼的。

    夏渊与岳阳王的对赌,古梵、无痕两位神秘少年的横空出世,夏寻、墨闲四位岳阳少年男女的神威大展,一叶金山破阴阳罗盘,无语问天碾压轮回圣棺传圣人口谕。这一个个注定传唱天下的故事情节都集中在一夜爆发。毋庸置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出现在这故事里的每一个角色必然都会成为南域甚至大唐的焦点,他们的风头很可能还会压过瀛水夜宴上的那几位主角。只是,在这看似风光的背后,对于某些人而言却并非想象中的那般洒脱。

    “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语气略带质问。在紫霞消去许久以后,夏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很显然,他对今夜夏寻的安排并不知情。因为,他问出了一个此时此刻许多江湖人心**同的疑惑,也是最关注的问题。

    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作为天下少有的几件神器之一,无语问天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威能,除了七星院的圣剑七星能勉强招架其锋芒以外,目前世上还没有圣器抵抗神器的例子。如果夏寻、芍药在第一时间祭出这把神器,那无疑便能直接碾压古梵和无痕,就不会有后来的功夫。

    “火候不到。”夏寻答。

    “什么火候?”夏侯问。

    “是名正言顺。”厢房外的芍药轻轻收起墨玉竹简,重新走回厢房内站在夏寻的身侧。面对夏侯的质问,芍药显得有些歉意。所以夏寻此刻纠结的心情她也很能理解的,毕竟是因为她和夏寻的隐藏才让得夏侯被古梵打了个鲜血淋漓的,可是有些事情又是那么的逼不得已,让人无可奈何。

    芍药接过夏侯的话,幽幽解释道:“无语问天乃先生之物,代表的是问天及天下文儒意志,历代问天阁主皆仅代为掌管而无权私传。古梵、无痕两人即便再厉害也只是与我等同辈,如果我们战始就祭出无语问天对其镇压,这会辱了先生的名号,也会落人以笑柄。此为,名不正。”

    芍药话完,稍歇。

    夏寻默契地紧跟着话尾,就接过话来:“而且,今夜之事也是非同小可,出不得岔子。李常安据南域伏兵十二载,他有多大能量我可想而知,渊叔这次南下即便有爷爷的伏笔帮衬旗恐怕还势有不及,所以我们需要弄清楚李常安身后到底还有多少倚仗没有使出。如果我们一上来就动用无语问天把古梵镇压住,那我们就看不到无痕,也看不到古梵那副棺材里头的东西。这样的仗虽然赢得漂亮,但于我们而言却是得不偿失。此为,言不顺。”

    “……”

    三言两语道破一夜玄机,听得这个解释夏侯心里稍平衡些许,但他仍没好气地分别给芍药和夏寻瞟去一眼:“不就具尸体么有啥子好看的?为了看那破玩意害小爷我整了一身伤,啥玩意呀。”

    “额,咱们看的东西可多着了。”

    夏寻刮了刮鼻梁骨,苦苦一笑:“无痕出手,没圣器随行,这恰恰就说明了追魂楼还留有回旋余地,并没有完全倒向李常安。而古梵带两件圣器南来,那副轮回圣棺内又养了一具王者尸将,这恐怕就意味着西域那三位师叔祖已经全盘下注。而且,他们手上应该还有更多的筹码,不然光凭李常安的能量还请不来追魂楼。这些信息可都很重要,我们要看,渊叔也需要知道,是日后布局行谋的重要线索。”

    “得了,你就净瞎扯吧。”

    夏侯向来不喜动脑筋,眼看夏寻又要长篇大论便略为不屑地撇撇嘴皮子,甩一把大手,断话道:“不就些恶心人的尸体么?咱们有的是实力,莫说一副两副,即便他有千百副这样的王者尸将,咱们把无语问天往那一丢就能碾压它们百十次又如何。若再不行,待哪天村长携蛮子南下,咱们号角声一响,那就是横扫千军的阵仗,随随便便就能把他老家给拆了咯!谁怕谁呀?”

    “额…”

    夏侯把话说得蛮横还有些嚣张,夏寻刮着鼻子苦笑着,不再接话。

    “侯哥你又说错了。”

    见着夏寻这囧迫样子,旁边的芍药摆摆小手,帮忙解释道:“古梵与我等同辈,修为不过天启,他的轮回圣棺里便能孕养一具王者尸将,那他的长辈呢?巫祖、炼尸两位祖师叔早在多年前就破入天圣层次,他们能感悟天地大道,又窃取了蓬莱仙宝,那以他们的手段共同炼制的尸将恐怕就不仅仅只是尸将了。况且,你别忘了他们还有不少药丸子。”

    “哦?”

    夏侯一愣。

    芍药已经非常明白地点出了今夜事情的重心,这下子即便夏侯是傻子也都知道这事情里头的不简单。他有些结巴地问道:“不…不是尸将,那是什么啊?”

    芍药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会不会是圣人级别的?”

    “或许吧,但我想至少是圣人都无法轻视的东西,否则他们不会全盘下注。”

    “……”

第二百五十九章 惊天之秘

    夜渐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瀛水水潮涨起又落下,哗啦啦的水声渐渐冷去了岳阳城里的热情。

    在满城紫霞退去后不久热闹也都散了,人们陆陆续续地都从花街、庙会中退去。小老百姓嘛,总免不得好奇那些神神秘秘的江湖密事,而且事关问天山上那位隐世二十载的老人,没谁能忍得住这份好奇心。胆小的或者就回家两耳不闻窗外事缩在被窝里睡觉。但,胆大的人还是占据大多数,扯上三五好友蹲在自家门口嗑着瓜子小声叨叨,或独自找上个茶馆点来盘茴香豆顺着附近耳风偷听什么。更有甚者,直接偷摸到了瀛水边上,缩着脖子遥遥看着那河心的夜宴高台,想看出些什么道道。总而言之,圣人的一番话语是无形中把岳阳城的风雨又增添了厚实的黑云,在生生压制住欲下的雷雨同时,也把那迟早都会到来的暴风雨压抑成了欲降的惊雷…

    雷隐隐,心慌慌,慌张张。

    恰似那瀛水北来向东流,流入南域七十州,州州无尽头,头头环相连。它就像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你不能遏制它打压它,只能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它那暴雨侵袭时所引来的山洪海啸!

    “哗哗…”

    瀛水河心,高台千丈。

    虎躯龙威,傲视睥睨。

    水浪一轮一轮地拍打着高台底下的红木龙柱,水花溅起不久很快又落下,唯高台屹立不倒。高台之上,龙袍迎风飘展,卧虎伏岗睥睨。邀明月,展王旗,看那天下英豪仰望。

    岳阳王。

    对于很多人而言,这三个字代表着就是一种极致的矛盾。

    十二年前他放下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拱手将自己的妻子送入皇宫,换取一线生机,苟且偷生至今。十二年后他却又聚起了南域数千万里雄狮,公然谋反,剑指京都。他既有贪生怕死的懦弱,却又有嗜血千里的枭气。既有十年一日的忍耐,却又有叫嚣天下的张狂。两道极致矛盾的人格共同埋藏在他的身体里十数载,真叫人看不懂到底哪个才是他的本性。所以,岳阳王这三个字,此时代表的更多的是一种阴诡可怕的味道。

    “隐师谋高。”

    看着高台下的夏渊,岳阳王犹豫了许久终于吐出四个字来。话说得很奇怪,没有头也没有尾,给人感觉就好象他和夏渊曾有过什么约定似。只是,夏渊却并不买他的账,看都没看岳阳王一眼。直接就转过头去看向大船上的舞宴,平声喝道:“你看到了么?虽时过境迁,虽物是人非,虽今日他有圣人撑腰,但你正在坐的这条船依旧不稳。所以,无论你日后作何打算,我想你还是好好考虑清楚吧。大江东去浪淘尽,剩不下多少英雄人物的。”

    夏渊别有所指,比起岳阳王先前所说,他的这番话却直接多了,至少在场的许多江湖人都能听懂其中深意。

    “莎莎…”

    大船上,美人安坐。两旁侍女轻摆着长扇,扇起的微风忽起忽落,吹拂着舞宴那长长地紫裳衣带,就好像高原上的彩旗,柔柔地轻飘着。画面清静而且柔美,但却和今夜瀛水的气氛格格不入,她就好象是一朵生长在瀚海之中的紫罗兰,清静优雅且无惧风浪。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凤眸微微眯起一丝,舞宴看向夏渊的目光中透露着一股让人难以琢磨的情绪,似猎鹰觅食前一刻的阴狠,又像落子不定时的犹豫,亦如老猫戏鼠的玩味。一话反问,她稍稍停顿了片刻,尔后轻轻一笑接着说道:“这话不像是你说出来的,也说得不好。时虽过,但天下依旧是那个天下,又哪来的境迁呢?物仍是那物,人也还是那些人,你依旧站在我的对面,这又哪来的人非呢?大江东去能被浪花淘尽的便不是英雄,这船我若下去,他日又能去哪里?”

    “……”

    夏渊微微皱眉。

    很显然,夏渊往日的桀骜不驯在舞宴的面前是半分劲儿都提不起来。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而夏渊怕的就是舞宴的那一缕当年的追忆吧。想许久,夏渊生硬道:“回东洲吧。”

    “呵呵。”舞宴阴阴一笑:“你是让我回东洲孤独终老么?”

    夏渊的眉头更沉三分,似有话难言。又想了想,他肯定地说道:“暂时回东州待着,待天下太平之日,东土南溟,西域北茫,上穷碧落下黄泉你无不可去之处。”

    夏渊说完,几乎没有间隙舞宴便张口笑问:“暂时又是何时?今日?明日?十年?还是百年?你这话说得可真单纯。”

    “……”

    对话到这里,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来回,但双方之间的气势已经非常分明了。

    舞宴只问不说,但她每一个问题却像是一把携攻势迅疾的利剑,直把夏渊逼得步步坚守。而夏渊,眉头深皱,紧锁的疙瘩几乎把两边眉毛连接成了一道倒月牙。但这并不令人意外,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从两人对话中嗅到某些私情未了的幽怨味儿。而且数十年前,夏渊就从未斗得赢过这女人。

    “快了。”

    思量了许久,夏渊的脸色终于沉淀出了一抹坚韧,像决定了什么。相隔数百丈,他两眼直视着舞宴高声喝道:“北关摇摇欲坠,大局重启在即,我家圣祖教化北茫子弟二十载,蓄虎狼之师万万众,据天险可退避夏村,夺北关可直驱长安,逐鹿中原可鲸吞东南。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大势已成,待明年大雪纷飞日,便是君临天下太平时!届时,天下之大,你舞宴想去哪,我夏渊就带你去哪!”

    豪情万丈,气势澎湃,而此话一出!

    “君临天下?”

    “待明年大雪纷飞日,便是君临天下太平时?”

    “他说君临天下?”

    “莫非…”

    “……”

    惊!

    惊惧连天!

    夏渊此话一出,场间数万众江湖人顿时炸锅!

    虽然,夏渊孤身过北茫关的事迹早就以风雷之势传遍了天下。而全天下的人,也早已从中隐隐察觉到了那位隐居北茫的大谋者之意图,他必将会有大动作!而这动作的时间,很可能就是在明年的严冬时节!但,此时这则猜测再从夏渊口中得以确认,已然不是那么让人惊讶。因为全天下人早在二十年前便知道,那位大谋者之所以要遁入蛮荒北茫,为的就是蓄北茫雄狮千百万以备他日再次挥刀南下,破北关,取长安,喋血黄土七千万里,重归南域江谷,还无数冤魂一个公道!

    故此,夏渊的前半段话,都只是在陈述着一个众所周知的秘闻罢了,最多也只能引起一番震慑人心的效果,尚不至于让人震惊的地步。而真正让人震惊且匪夷所思的,是他最后一句话…

    “明年大雪纷飞日,便是君临天下太平时”

    这里的君,指的只能是君王,唯君王可临天下。

    而如今,大唐境内能有资格被冠以君王二字的人只有两位。一位是远在数千万里外京都长安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另一位就是眼前高台上这位隐伏岳阳十二载的王爷。前者手掌大唐七千万里江山,位居人间至尊,他已无所求也无需再求,所以夏渊所说的君不可能是他。而后者,忍辱负重十二载,如今聚得南域三千万里军权,势剑指长安,欲报仇雪恨。但从今夜夏渊对岳阳王的态度来看,那是一个充满了不屑,故话中所指更不可能会是他。

    然,无风不起浪,空穴何来风?

    既然夏渊有此一说,必然就会有他的道理。既然这前后两者皆不存在所谓的可能性,那答案可能就只有一个。

    君临天下者,必另有其人!

    以北茫那位大谋者的性格,他虽然做事决绝无情,但断然不会做出谋朝篡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否则,问天山上的那位老人家将会是第一个反他的人。所以思绪在飘荡,片刻的沉默其实并未维持多长时间。冥冥之中,场间的许多江湖人,都把这解谜的思路不约而同地延伸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大皇子--李常康!

    他是现在高台之上那位王爷以及当今圣上的长兄,也是前朝太子。二十年前的惊世大战以及即将重启的天下大局,便就是因他而始。江湖曾有传闻,在二十年前战末,他已病逝在问天山上。若他现在还活着,那无疑他便是当今金銮殿上那把龙椅最名正言顺的主人!

    可是…

    “李常康不是已经死了么?”舞宴眯着眼眸子,有些不可自信:“难道还没死?”

    “不,他死了。”没等夏渊应话,高台上的岳阳王便紧盯着夏渊,沉着嗓子肯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毒血攻心,心肺尽损,就连隐师当年也无力回天,他必死无疑。”

    “呵,那你想多了。”

    夏渊撇眼岳阳王蔑声一笑,鄙视说道:“生死轮回是多大的事?场间在座三千二百一十四人就已经死了二十年,可现在他们不也还好好地坐在这里么?”

    “咯噔!”

    “……”

    夏渊说罢,场间躁乱顿时一静。

    是的,夏渊确实说得不错。因为,就在前不久,场间所有人刚见证过几千号本应该死在二十年前的人,就是这么活生生地撕去脸皮,重新回到这个世上。那一次震撼,无疑是让他们重新审视了一遍北茫那位大谋者的神机妙算。既然这些本应死去的人都还活着,那么那位本不应该死的康太子,又怎能死得那么容易?既然北茫那位大谋者能在二十年前就算到了今日,为数千江湖子弟埋下一道死而后生的伏笔,他又为何不能算到那位太子的生死,为其布下一道瞒天过海的后手?

    答案非常肯定,他必然能!

    “他现在哪里?”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台上的岳阳王似乎也确信了夏渊的这个说法,没再追问其中生死的细节,而是直接地发问一个最为核心的问题。

    “呵呵…”夏渊轻蔑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一直都在岳阳城,从来没有离开过,是你看不到而已。”

    “什么?”

    “那人就在岳阳城?”

    “这…这…”

    “……”

第二百六十章 杀人炼药

    “怎么可能?”

    “那人没死,还在岳阳城!”

    道道凉气倒吸,今夜夏渊是语不惊人誓不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答案,就好比一阵带雪寒风瞬间刮过一遍瀛水大河,凛冽寒霜刺骨透心,让人由内而外瑟瑟发抖。没人会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因为它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猜想范畴,也超出了许多人的理解范围。

    他们不能理解,为何如此至关重要的一个人物在大难不死苟且偷生的情况下,居然还逗留在危机四伏的大唐境内,而且还藏在岳阳城里,更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没人察觉到他的蛛丝马迹来,着实匪夷所思。

    他是谁?

    既然那人还活着且多年不被人所察觉,那他很可能就和先前那些突然“死而复生”的江湖人一样,已经改头换面沉浮在茫茫人海当中。现在若无知情者的提示,要想找他无疑就是大海捞针。然而,就在这个让人心痒难耐,正待答案逐步揭晓的关键时刻。高台上的岳阳王突然大手一挥,扇灭了身前炉鼎中的大红蜡烛,沉声一喝道:“今夜风高,瀛水寒凉,本王近来劳累体虚身子已经乏力,今夜的瀛水夜宴就到此为止吧。”说罢,他又把目光投向了西南边的河心大船上,看着那千余号执银剑架势的道人以及铁笼子里的囚犯,再喝道:“既然有圣师有谕,本王不得不尊,你们的命可暂且记下。但事可一不可再,乱世之中取命容易活命难,本王望你等能好自为之!”

    两话一气说罢,闷哼一声。

    没等有人接话,也没等有人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深意,岳阳王两袖一甩挽在身后,沿着高台的雕龙楼梯便跨步走去。这番态度之果决,是根本不给听者一个缓冲的时间,直接熄去场间照亮疑云的灯火。很显然,岳阳王对夏渊这一手抛砖引玉,敲山震虎有所忌惮。而场间的氛围也随着他的话风急转而突然剧变尴尬清冷,就好像寒冬中刚烧起的一炉暖手旺火,突然被人无理由地用水盆子浇灭了一般,莫名其妙且始料不及。给人感觉,就像是这位岳阳王在刻意回避着这一个天大的秘闻,又或者说是他害怕面对这一个事实?

    夏渊往高台之上投去了一道轻蔑的目光,默认了岳阳王的选择,不再发言挑衅。舞宴翘着小腿懒懒地卧躺下,晶莹的月光洒在他的妩媚容颜显起一丝丝眷恋的光泽,她看着夏渊巍峨的身影,两眼眸子里似乎酝酿着深邃的思绪。

    西南边,大船上。为首的白发老道人朝着身旁的壮实道人使去一个眼色。壮实道人立马便会意过来了,转身就把银剑朝天高指,吆喝道:“归鞘,放人!”

    “放人!”

    “噌噌噌…”

    “……”

    话落,壮实道人身后的数千名纯阳弟子几乎同时一声应喝,放开各自拿住的王府亲卫,挽手就撩起一朵剑花迅速把银剑归鞘。紧接着,一部分道人便朝着四周牢笼急速散去。破铁锁,开铁牢,三五人一组配合默契非常,像早有演练,数千个铁笼子仅仅在十数息内时,便全数打。

    陆陆续续地…

    牢笼里那些衣衫褴褛的江湖人都被卸下枷锁与封嘴的布条,遂逐一从牢笼里被解救出来。整个过程都很安静并不吵杂,虽然是经历了劫后余生,但这些被解救的江湖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欣喜若狂又或嗷嗷大哭。他们有的人扶着铁笼的栏杆仰望着夜空,沉思着什么。有的人则默默移步走向船头,看着夜宴场间有些呆滞。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安静得出奇。

    “他们是怎么了?”

    “……”

    看着这群三魂不见七魄的人儿,宴席上的江湖人都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不由得便疑惑了起来。

    “大师伯…”

    大船上,一位十七八岁的小道人同样感觉得有些奇怪。他现在正扶着的是一位刚从牢笼里救出来的老道人,这位老道人是他们观子里出了名的老好人,见了谁都是一副笑脸相迎的,也没见他厌过谁轻视过谁。可此时这位老道人却是一脸死气沉沉的样子,自被从牢笼里扶出来后他就没和旁边的道人说过一个字,即便是小道人呼喊他,他也是不理不应的,呆滞茫然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大师伯?”

    小道人见老道人不理会便有些着急了,他摇了摇老道人的肩膀,着急问道:“大师伯,你是怎么了?是哪里伤着了吗?”

    “……”

    可是无论小道人如何呼唤,老道人仍就木纳地看着远方的高台,不理不睬的。

    站在船头指挥着的壮实道人似乎也感觉到事情的蹊跷便走了过来。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撩起袖子,一把抓过老道人的手腕,摸上脉搏。掂量片刻,他摇摇头:“丹田虚弱,但脉搏没什么大碍。”接着,壮实道人放下老道人的手腕,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子。看了几眼,他稍稍皱眉还是摇了摇头。

    旁边的小道人见状急问:“葛师叔,师伯他…他还能救吗?”

    “啧。”壮实道人没好气地瞪去一眼小道人:“能不能好好说话。”

    “可是…可是…”小道人有些胆怯。

    装饰道人摆摆另一只手掌:“放心吧,心脉无损只是有些体虚,再活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只是…”说道这里,壮实道人的眉头又深去了几分,扫眼看去正逐一被救出的囚徒。犹豫片刻,他正色看回老道人稍稍压下些许嗓音,贴着耳朵问道:“师兄,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死…了…”

    看着那道从高台上逐步走下的人影,老道人终于用他那颤抖的喉咙,泄出二个无力的字来。只是,这二个字实在说得太简洁了,以至于壮实道人一时间不能反应过来:“什么死了?”

    “全都死了…”

    老道人极其缓慢地把目光从远处收回看着眼前这位体格精壮的道人,一字一字地无神念叨:“禄观主死了…二师弟死人…玉儿、小飞、千城他们也死了…全都死了…咱们观子,就死剩我们几个老东西了…全死了…死了…死了…”

    老人的无神无绪,似悲鸣之白鹤,逐渐地把场间目光都吸引到了这一处。听着他逐个说出的名字,一股悲伤凄切随风传染去此间每一个人的心头。

    都死了…

    其实这个结果并不出人意料。

    只是,昔日的同门今日阴阳相隔,昨日亲友如今相望于黄泉,总免不得让人唏嘘。作为当世第一道门的纯阳宫,曾几何时经历过这样的灭门惨事?纯阳宫没有,那些遭劫的江湖豪门也从来没有。可以说,这是自二十年前一战以后最骇人惊闻的江湖惨案。

    壮实道人轻轻握起老道人颤抖的手掌,沉声安慰说道:“师兄请节哀,这两天咱们便令人去把禄观主他们的尸骨带回仙行安葬,以慰其在天之灵。”

    “没了…都没了…”

    老道人木楞地摇着脑袋,死鱼一般的眼神扫过身旁四周,无神地念叨道:“没了…全都没了…回不去仙行了…都回不去了…”

    壮实道人愁眉深锁:“为什么?”

    “人没了…他们骸骨也没了…”

    “混账…”壮实道人沉目盛起些许怒火,两字由嘴角泄出。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即便往日江湖上再大的血海深仇,仇家复仇最多也不过是噬其血,斩其首,曝尸大街数日作罢,怎也不至于连尸首都不给人留下呀。壮实道人绷着两颗怒目,冷问:“尸首都去哪里了?”

    “……”

    不知何故,对于壮实道人的这个问题老道人没再作答。只是他那佝偻的身子,开始像着凉了似的不止微微颤抖了起来,紧接着两道着泛不起多少夜光的泪涟缓缓由他的眼角流落。

    他哭了…

    不梗咽,不抽搐。

    无声无息,默默泪流两行。

    “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比老道人的嗓音更虚弱无力的声音忽由侧旁传来。

    “血放干以后,他们的尸首便被人蜡封运走,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壮实道人顺声看去,但见侧边地上一位被砍破了半条手臂,鲜血染红了整件囚服的男子正躺在地上。他虚弱地微张着嘴唇,昂起脑袋,同样无神地仰望着夜空。从他那被棘鞭抽得稀烂的胸膛来看,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一种奇迹。

    壮实道人皱眉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喳。”

    重伤男子,躺地上艰难地侧过一边肩膀,似乎这个姿势能让他好受些。他说道:“当我们醒来时候,便到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山洞里,所以没人知道那是哪里。”

    “那是地狱…地狱…地狱!”

    男子话没说完,正在流泪中的老道人神情恍惚地插来一话。躺地上的男子同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没错,那就是地狱,而他们就是魔鬼。”

    顿了顿,重伤男子用他那脏兮的手掌抹了一把脸庞,扯着干巴的喉咙再说道:“一百多个江湖门派,近数十万人…数十万人呐。他们就像宰生猪一样把我们分批吊在竹竿上,去衣净身,割腕放血。那几万人一起放出来的鲜血就好像下雨一样,不停地从天上滴落到下头的池子里。池子下烤着火,每隔半个时辰那些带着恶鬼面具的人便会往池子里头丢入草药,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鬼,为何要如此歹毒。只知道我们血一直流,他们就一直丢,底下的火一直烧,越烧越大…冒着热腾腾的血气…滚烫滚烫的…很烫很烫…”

    重伤男子仿佛说入神了,话语间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壮实道人忍不住开口插话问道:“他们这是在炼药吗?”

    “炼药?”

    被断话,重伤男子愣了一下。

    他缓缓转头,无神地看向壮实道人,呆滞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是啊,他们就是在炼药。而我们的命,就是药引。那些被吊起来的人,血被放光以后命也就没了,到最后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或还有些用处的,还被他们给留了一口余气。”

    男子艰难地抬起手掌,看着自己手掌上那一层厚厚的血污,沉思了片刻,默默再道:“而那一池子鲜血,被他们用旺火足足蒸了两日两夜。在那两个日夜里,我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血池里不停地冒着血泡,红彤彤的血雾不停蒸发,那些被吊起来的尸首从白肉被熏成了一根根血肠,还不停地滴着血油。一直到滴滴滴…一直滴到整池鲜血被蒸成了血痂那些恶魔才熄了火,像下腌肉一样把尸首从竹竿上一具具扒下来,把血痂一点点地刮出来,放到了旁边的大炉鼎里…继续烧啊…烧啊…”

    说到这里,话突然停了。

    男子无神的目光中隐隐冒起了一缕戾气,还有一抹让人看不出是悲伤还是怨毒的笑意,逐渐显露在他的脸上。过了一会儿,他话风一转问道:“你可知,在第三日我看见了什么?”

    “……”

    壮实道人微微眯眼,没有搭话。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或许已经猜到了,但是此刻他没有回答的必要。等了一会,见无人搭理,重伤男子的笑容咧得更高了一些。

    “呵呵…”

    他自嘲一笑说道:“我看见那些恶鬼从大炉鼎里取出了百枚不到的丹药…百枚不到!”

    “…哈哈…”

    “百枚丹药!”

    “哈哈…”

第二百六十一章 纯阳尊严

    “哈哈”

    笑声癫狂,撕声竭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重伤男子似在自嘲自己面对恶人鱼肉时的无能为力,也似在群嘲着在座江湖人的力不从心。看着那件已经从高台上走下的龙袍,场间的江湖人都只能是在默默地看着,沉沉地看着,看着他带着从容平淡离去。

    数十万江湖人的性命,在数日间被他虐杀于股掌之中,放血烤尸炼丹。这样的事情,无论放到哪个年代都足以用灭绝人伦来形容。就如老道人和重伤男子所言,那个不见天日的山洞是地狱,那些带着面具的施暴者是恶鬼,而这位杀人不见血隐藏在幕后的王爷,就是统治着那个地狱的魔鬼之王!

    无需再多问,恐怖的真相即便揭露一丝也足以让人无法自控。壮实道人眼中的愤怒已然不加掩饰,看着逐步走远的岳阳王,他逐字问道:“他们的尸首现在哪里?”

    问话声不大,给人感觉道人仿佛只是在问躺在旁边的那位重伤男子而已。而重伤男子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缓缓收起笑意,无力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尸首被他们从竹竿上取下以后,便集中放置在一处,分别撒上硫粉。待丹药炼成的那天,便连着丹药一起被运出山洞了。我们被锁了脚镣,没法跟去…”

    “他们的尸首现在哪里?”

    “恩?”

    重伤男子说完,壮实道人又是冷冷地把问题重复问了一遍。男子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壮实道人所问的人并不是他,而是远处的岳阳王。

    “哒…哒…”

    远处,岳阳王脚并未停步,他就像没听到问话一般,背对着大船的方向平平淡淡逐步行远。冷月映着寒光洒在他的衣裳上显得更外的阴冷,那是一种难以言语的冷意,就像一把正沾着鲜血归鞘的利剑,血色之下是随时都能取人性命的锋芒,任何人的性命在这道锋芒之下都宛如草芥,不值一提。

    “我问你!他们的尸首现在哪里呀!”

    话不再是问了,而是暴喝!话声之大就好比一头即将发怒的野兽在寂夜中咆哮,回鸣震荡着山谷!然,即便如此岳阳王仍未理会,依旧平静地走着。眉宇间的平静,无不透露着他对此间事情的蔑视,已及对那声野兽怒吼的无视…

    “喳…”

    手掌缓缓地按在剑柄上,不难看出壮实道人的怒火已经燃烧到极致了。

    “天下道祖,纯阳至尊,无人能辱。”银剑缓缓出鞘,狠绝的话语也从壮实道人的牙缝里一点点泄出:“我最后问你一次,尸首现在哪里!?”

    “噌噌噌…”

    再声暴喝,大船上数千把已经归鞘的银剑,几乎同时再次拔出!银芒绽盛,杀意凌然,剑指高台正下的人影!

    “哒,哒…”

    只是,岳阳王仍未止步,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过停下来的念头。似乎他身后那数千把流露着杀意的银剑,不过只是稍带血腥的空气。岳阳王平平静静地走着,神色严肃且自然,越来越远,他走过了高台的范围,走过了夏渊的身旁,带着所有人聚拢过来的目光沿着宴席场间的走道,静静地走向夜宴的出口。

    而,就在这个时候…

    “喳…”

    “站住。”

    一声轻喝伴随着一抹蚕丝的摩擦声音细细响起,随之一道并不算高大的人影立马牵动了此间所有目光。盘龙银冠,黑发长须,挽手拂尘,无风自动。此人并不是别人,正是今夜以南域纯阳三十八道分支名义与夏渊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协议的周远山!

    他已经忍了很久,之所以现在才站起身来,是因为他一直都在等,等着身前的那道巍峨身躯能有些什么。

    可惜,他想错了。

    自岳阳王走下高台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岳阳王即将离去,那道巍峨的身影就像一座铁塔一般立着,动也没动过。虽然心有犹豫与疑惑,不知道夏渊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还不赶紧出手拦人。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等了,因为,眼前的事是江湖事,而非朝堂事。亮刀子杀人,收刀子饮酒,江湖事就得江湖了,这是江湖人做事的规矩,虽然粗鲁但是直接。他们不同得官府中人,治天下,平八方,算计谋略,进退取舍需要的是沉稳耐性,这朝堂者最善。而江湖上的恩怨情仇向来快意,能动手的没人会跟你叨叨,凭的只有那脸皮子一张,人头一颗。脸子若丢,那这命儿也就没必要再留。所以,今夜无论那位王爷的权势再滔天,掌中力量再恐怖,是能一夜灭一门府也好,还是绝杀千百院派也罢。既然他沾了纯阳门下的人命,那今夜作为南域纯阳分支主导者,周远山就必须站出来做点什么。即便,这样做的结果,很可能会让他埋尸岳阳城,血渐瀛水河,那也无所谓了。

    因为,他叫周远山,剑出纯阳!

    天下道祖,纯阳至尊。君王帝力,与我何哉?拜山入仙行,生死纯阳人。虽然这只是被“遗弃”的南域分支,但纯阳宫就是纯阳宫,它曾几何时被人落过面子?有何人敢落它面子?即便是二十年前那把嗜杀天下的神剑也不行!

    白气升腾…

    “嘶…”

    如皓月般银白的气芒,逐渐盛起周远山的全身。拂尘的长须,宛如皓月下的游龙与风飘舞,一股内敛的道韵渐渐变得暴躁,它就像一把无影无形的长剑正在缓缓刺出,带着一阵阴寒的冷风,由周远山的身上逼向岳阳王的背脊,没人能看得到它的真身,但谁都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

    “哒…”

    或许是感受到了这股近在咫尺的杀意,岳阳王终于停下了他前行迈脚步。缓缓地,他转过一边侧脸,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周远山,没有说话。只是他眼眸里透露的那一股蔑视众生的君王气势,却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对周远山的不屑!

    而,与此同时…

    “列阵!”

    “喳喳…”

    一声暴喝,如海惊涛!

    红缨力挺,钢刀侧锋!

    就在岳阳王侧脸的那一瞬间,把守在高台下各处的数千名王府亲卫,几乎同时暴喝一声!立挺手上兵刃盾甲,朝着周远山转去面向,横跨半步,摆出了一副拼杀沙场的攻坚阵势!

    同时的同时,另一边。

    “三花聚顶!”

    “令!”

    “唰唰唰!”

    大船之上,为首的那位白发老道人拂尘一摆,冷道四字!分散在大船之上的所有道人们几乎同时接令一声怒喝!暴踏数步,银剑挥舞,千百道人顷刻化作了千百道残影,朝着船头就疾掠聚拢了过去…

    “守天权!”

    “御天枢!”

    “指瑶光!”

    “……”

    阵令连喝,声声迭起。

    前后最多不过数息,聚拢过去的数千纯阳道人便极其默契地均分为东南北三块,形成了一个战时急攻的三角剑阵!东角千人凝二指结印,绽气芒,化罡盾。南角千人立剑平举于胸,蓄势含气待发。还有北角千人划太极,生剑气,剑指高台之下!

    “哗…哗…”

    战阵杀气凌然,王旗猎猎迎风。

    盾甲铁血铿锵,银剑背水一战!

    顷刻间,针尖麦芒,危机四伏的瀛水夜宴便被这盾甲与银剑的举动,再一次化作狼烟四起的沙场!随浪滔滔,与风轻扬,压抑了一夜的瀛水夜宴似乎真要到了见血的时候。无论是风里的味儿,还是水里的声儿,无不都渗着一股冰冷的血腥味。

    “回答他的问题。”周远山冷眼看着岳阳王,咬着牙齿狠声说道:“尸首,现在哪里。”

    话语中,透着一股舍生取义的决意。没人会怀疑,待会岳阳王若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回复,周远山必然会拼死一战的决心。岳阳王理了理衣袖,他那威严且阴冷的目光从周远山的身上缓缓移向了不远处的夏渊,平声说道:“你的人很不会做事。”

    “呵,你又想多了。”鄙声一笑,夏渊咧起嘴皮子就蔑道:“爷爷我虽然牛气,但还不至于有那能耐把纯阳门下给收编。”

    “也就是说,他不是你的人了?”岳阳王平声道。

    “不是。”夏渊肯定笑答。

    “好的,我明白了。”

    岳阳王缓缓地把两手挽在腰间,微眯着眼睛重新看向周远山:“那你的命…”

    “就是我的。”

    “唰!”

    “呔!”

    “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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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道天行介绍:
天地异变,洪荒再至万载,天下三分东南北,东唐南溟北苍茫,孕育苍生无数,成就此间神话亦无数……奈何世人只知寻道破境修长生,却不知破境为何,更不知何为长生。一个藏有天地神局的躯体,一道寻求摆脱大道束缚的意念,一段不求长生求众生的历程…… (这里没有太监,没有小白仅凭一段情怀与寻道天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寻道天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寻道天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