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谓行多露
校园的生活也并不是一帆风顺，宿舍里的老大粟凡就惹了一个大麻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天中午午饭后，大家正要准备午休时，几个来意不善的家伙闯进了宿舍，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低声吼了一句：“谁是粟凡？”
粟凡正在上铺上看一本杂志，怯生生地答道：“我是，你们找我啥事？”
那个汉子先是一脚把大门踹关上，然后把右手伸进裤袋，掏出一把弹簧刀来，啪的一声弹开了刀刃。他晃了一下刀具，指了指窗口书桌边的几个人，眼冒凶光，低沉地威胁到：“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坐着别乱动，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一个矮胖子二话不说，直接踩上栏杆，就把粟凡拽了下来，揪着粟凡的衣服领子，问了一声“上星期在澡堂闹事的是你不？”
粟凡恐惧地点点头“是我，我错了。”
几个家伙不再言语，一哄而上，把粟凡摁在下铺上一顿暴揍。
粟凡不敢还手，只好抱着脑袋，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嚎叫。
两三分钟后几个人松开了粟凡。那个汉子把弹簧刀收了起来，临走时瞥见了地上的开水壶，弯下腰来拎起了一个，举起来使劲摔到了粟凡腿上，里面的玻璃和开水飞溅了出来，洒满了粟凡的身上和铺位上。
他们开门后迅速撤退了，整个过程也就发生了三分钟左右，却让宿舍里几个人目瞪口呆。
那把刀一亮出来，徐亦达和余跃、洪永国就不敢动弹了，眼睁睁地看着粟凡被殴打了一顿，也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徐亦达探出窗户，看到那几个人走远了。大家赶快去看粟凡，粟凡躺在下铺那里鼻青脸肿，大家检查了一下，还好，除了鼻子被打流血了之外，倒没有骨折之类的更严重伤情。大家都担心那帮家伙会不会用那把刀，如果真动了刀子，后果真还是无法预料。
大家忙不迭地给粟凡简单洗刷一下，问他要不要去校医院就医。粟凡舒展了一下四肢，倒也无碍，就拒绝了。平静了一下，他跟大家解释说，是上周在澡堂子他与别人为了争抢一个淋浴水龙头发生了争执。另外那家伙应该是个外系的高年级男生，两人在澡堂子光着屁股打了起来，但是动手没几下就被旁人拉开了，但两人继续言语交恶，那家伙挑衅粟凡敢不敢告诉自己住哪个宿舍，粟凡也正在气头上，年轻气盛地不知道天高地厚，一抖狠就跟人家说了实话。结果被这几个社会青年堵上门来一顿爆殴，幸亏没有更严重的伤筋动骨，事后大家才觉得后怕。而直到最后，粟凡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哪个院系和哪个年级的，这场被殴也是输得糊里糊涂。
这场校园暴力最后粟凡还是忍了下来，也没有告知学校和辅导员。他只好在宿舍呆了一个星期没去上课，等自己脸上消肿后才去继续上课。
转眼之间，第一学年结束了，期末考试完大家要马上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军训。而下学年开学前要比平时提前三周到校，从这一届开始，所有学生打破院系，可以自由选择专业，参加辅修的小学期，一直到国庆节为止。这也是郑州大学为了提高学生综合素质而特别设置的一项创新教育方式。
在这之前，郑州大学是没有安排长时间的军训科目。而今年的军训还不是因为过去那年春夏之交所发生的事情，所以学校要求所有的本科生要进行军训。徐亦达入学的这一届，北京大学录取的新生都要跑到石家庄陆军学院军训一年，而复旦大学录取的新生要去南昌陆军学院也是军训一年，相比之下郑州大学只军训一个月已经算相当幸运的了。
军训的教官是来自第三十八集团军的，这些教官都是从戒严部队里下来的，所以他们的训练会比较严格。军训前的一天大家领到了军帽、作训服、解放鞋、背包带、皮带等装备，而教官是一个比大家大不了几岁的小伙子，姓何，显得非常精神干练。他传达下来要求每个男生都要把头发剪短。徐达和宿舍里的几个同学都去了东门的理发店，把头发都剪成了一个板寸，回来之后却没想到何教官还是觉得不合格，所以没办法大家又回到理发店全部剃成了光头，而基本上大家之前都没见过这种造型，咋看咋难看，不过带上军帽后，也就无所谓了。
自从上次被打之后，粟凡在年级活动中也没太大的精气神了。但是这次军训他还是被指定为全系的男生连连长。
刚开始就是各种动作操练，全系被打散为12人一排的队列，何教官异常严格地纠正着大家的军姿、动作和步伐等。夏日的校园里骄阳似火，站在最南边的粟凡被太阳晒得有点生疼，而站在北边的同学正好得益于上面的树荫，多少要舒服很多，粟凡的动作总是变形，拖累了大家的整齐性，何教官并没有顾忌粟凡的连长身份，也是连声呵斥着粟凡，大家只好陪着他继续练习。
过了好半天，教官终于开恩批准大家休息，大家又累又热，慌不迭地跑到树荫下东倒西歪着喘口气，周裕峰忍不住抱怨起粟凡来：“你咋回事啊？老拖咱们后腿。”
粟凡有点蔫：“我那边太晒了，实在扛不住。”
徐亦达则挺身而出：“咳，不就是晒会儿太阳吗，又不是真的上战场，大老爷们儿怕啥呢？咱俩换个位置。”
一天下来，亦达的脸已经晒红了。大家排着队回到食堂，何教官吩咐下来，在队伍进食堂之前要列队唱歌，大家已经饿得肚子嗷嗷叫了，闻着食堂里飘出的饭菜香味，不由得气势全开，声势浩大。所谓饱吹饿唱，不过如此。
食堂里恰好有散装的啤酒售卖，八毛钱一斤，一碗正好可以打上半斤。于是每次徐亦达都会来上半斤啤酒，再加上一碗扁豆焖面，实在是大快朵颐。回到宿舍里大家已经累困交加，刚倒头睡着一会儿，突然听到紧急集合的哨子，大家迷迷瞪瞪地醒过来，迅速穿好衣服，背上之前整理好的被子，慌不迭地跑下楼去。集合地点那里乱七八糟，有忘记戴帽子的，有穿着拖鞋的，有的皮带找不到了，有的扣子系错了，各种洋相百出。何教官训斥了一番，大家整理好队伍，往操场跑去。几圈下来，操场里人仰马翻，一片狼藉。有些人的被子打包不结实开散了，有些人的鞋子掉了一只，只能光脚跟上队伍。大家气吁吁地跑到终点，又被何教官训了一顿，然后各自解散，那些丢了鞋子的还得去跑道上捡鞋子去。
回宿舍的路上，大家都把何教官的祖宗问候了几百遍。回到寝室，大家一一洗刷后，卧谈会再也召集不起来了，大家飞快进入梦乡。
军训的好处是大家的食量暴增，平时一顿2个馒头都搞不定的徐亦达，这时候得要4个馒头，或者两碗面条了，啤酒也是必需品，正好消乏解困。只是大家的作训服只发了一身，基本来不及洗。两周后，男生的作训服上汗津津的白碱已经全出来了，幸亏校方统一安排了一天的休息，要不大家的衣服真是馊了。
列队之余，大家也会组织着唱一些歌曲，比如《打靶归来》、《我是一个兵》、《小白杨》之类。而徐亦达还发动大家学唱了一首杨俊荣的《大皮鞋与爱情》，其实里面只有几句拿来演唱，而且总是在女生队列经过的时候才唱。杨俊荣是一名台湾歌手，当时出了一张专辑叫做《伤感列车》，里面的很多歌曲也经常在校园广播站里播放，而《大皮鞋与爱情》这首歌曲却反而被化学系的男生用得最多。
第一次唱这首歌的时候，男生队列正好从操场回来，恰好经过澡堂那条路，女生们三五成群地刚从澡堂里出来，她们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掉，空气中飘来芬芳的“蜂花”洗发水味道。这个时候的她们穿着花裙子娉娉婷婷地行进在路边，手里端着的脸盆里则是换下来的衣服和洗漱用品。男生们的眼珠子都亮了起来，队伍有点乱了。徐亦达突然带头吼了一嗓子：“穿上我的大皮鞋，就不怕老板唠叨”，果然下面一群男生就跟着吼了起来：
我有一支枪，扛在肩膀上
子弹上了膛，刺刀闪光
我有一支枪，扛在肩膀上
子弹上了膛，刺刀闪光
......
女生们纷纷侧目，男生们则精神为之一振，兴高采烈地列队经过。
后来只要有女生经过，大家都会大声唱起这首歌，也是趣事一桩。
军训的最后阶段要练习射击了，每人领取了一只没有枪栓的半自动步枪，先是练习了一些操枪动作，再有安装弹夹动作，再趴在地上练习两点一线的瞄准和射击姿势。而正值烈日炎炎，大家伙儿往地上一趴就是半天，火烫的地面让大家真是坚持不了多久。操场边有些带着娃娃们遛弯儿的教职工家属也都躲在树下，大家同情地看着这帮学生娃娃们，有个老太太过来跟何教官说别对他们太苛刻了，赶快让他们回去吃饭去吧。偏偏男生们还都认真了起来，这种严苛的训练，越是辛苦就越要有个好样子出来。
实弹打靶的日子到了，一大早大家步行拉练到西郊的一个射击场地，每组15人，100米的卧射，每人五发子弹，都在弹夹里装好了，每人后面一个教官来做安全保护。前方靶子那里下面有保护壕沟，有其他系的同学来报靶。
徐亦达的心里一阵激动，眼看着前面的同学陆续打完了，阵阵的枪声震耳欲聋。到了自己上阵，第一发子弹砰地一声发射了出去，强大的后坐力震得肩膀一疼，调整位置后，再继续射击，却没成想五发子弹貌似只抠了四次扳机就打没了。后来才知道这种半自动武器，如果手指头击发后不复位，继续抠在扳机上的话，会继续射击出第二发子弹。
徐亦达成绩为43环，他估计有一发子弹肯定是连发的那发打偏了，而全连里最高成绩为49环。回来听说其他系里最高有超过70环的，应该是别人打错靶子了，毕竟100米的靶子排成一行，很容易就打错了。
麻烦总会不期而至，一班有个胖子同学就被教官踹了一脚。原来是他打完自己的子弹后，刚起身就去捡拾飞到旁边的子弹壳去了，他旁边的同学还在瞄准，砰的一声，子弹从胖子身前飞过，吓得他身后的教官飞快把他拽了回来，然后揪到后面去，上来就飞起一脚，骂上：“你不要命了？”
本来实弹射击前教官已经三令五申，射击前后不得有任何多余动作，枪口绝对不能对人，也不能去捡子弹壳。结果这家伙还是违反纪律，被教官踢一脚也是活该。
而周裕峰就狡猾多了，他静静地打完五发子弹后，趁乱捡了一枚子弹壳揣到了兜里，教官压根没有发现。回到宿舍里，他才掏出来炫耀了老半天。
最后一天是阅兵式，全体军训同学列队走过检阅台，全校里走正步最整齐和标准的都是女生方阵，她们整齐划一，飒爽英姿。下午的时候又在学校礼堂组织了军训总结表彰大会。晚上则是聚餐，大家则开怀畅饮。第二天早上，各自连队送别教官离开，女生方阵那里哭成一片，男生这里却悄无声息，仅仅是粟凡和几个排长代表大伙儿给何教官买了些礼物送给他算作告别。
徐亦达回到老家只呆了一个星期，又要返校了。母亲见到徐亦达的光头形象晒得黑红黑红，很是心疼。
之前复读的同桌江秦良考上了上海的华东化工学院，两人见了一面，徐亦达眼瞅着这家伙上了重点，开始虽然有点嫉妒，但整体还是挺为他感到高兴。江秦良解释说，父母原本就是上海知青，后来进了山沟里的三线研究所，将来退休后还是想回到上海定居，这次他考到上海去，也算是家庭的整体规划之一。
徐亦达也侧面打听了一下谢依萍的高考成绩，却还没有消息；自己心想这幅形象也不好意思去见人家，于是一周后就启程返校了，两人之间就此错过，再也没有续上前缘。
第十七章 野有蔓草
回到学校的一开始徐亦达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他的整体成绩在班级名列前茅，所以在这一次的奖学金评定中，他获得了二等奖学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过其他的学霸还是既如以往得厉害，那几个还是分别获得了一等、二等和三等奖学金。
小学期开始了，这次徐亦达选择的是商务文秘这个专业。理由很简单，这个专业是在北校区上课，他在南校区已经上课了一年时间，也想去北边的校区去看一看。况且这个专业里面应该有大量的英语学习机会。同班的几个学霸女生也都报了这个专业。果然到班上报到的时候，他发现全班共60个学生，而男生只有不到十个人。课程倒还比较简单，包括一些英语口语、商务信函、商业合同、商务礼仪等等。班长是英语系的一个叫周婷的姑娘，原先就是英语系的班长，还是学校广播站的播音员。毕业后她去了深圳电视台工作，多年后她还参加了cctv主持人大赛并进入到决赛中获得了良好名次。
在这之前，徐亦达已经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来往南北校区之间还算方便。上学期的一天晚上，宿舍的几个同学，晚饭后在宿舍看书瞎聊，到半夜时分饿得没有办法，几个人骑着自行车出去，跑到很远的地方，每人买了一整箱的方便面驼回来。从此，宿舍里就经常飘着一股方便面的味道。还有一次骑车外出是摇滚歌手崔健来郑州开演唱会，但是这帮穷学生没有钱没门票，大家只好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郑州市体育场的外边。听着崔健的歌声从体育场内的大喇叭里传了出来，觉得这也是不虚此行。
国庆后，大家又回到了化学系就读。而除了正常的专业课之外，大家意识到需要准备英语的四级考试了。英语课是小班，英语老师是王老师，对徐亦达一直都还不错。大一刚开始第一次上英语课的时候，王老师让每个人站起来发言做自我介绍，亦达的英语口音就让王老师眼前一亮，因为当时看入学成绩单，徐亦达的英语分数是全年级甚至全校新生里最低的，王老师还是挺担心的。徐亦达在高中阶段已经听了很多的美式口音的磁带，整体上发音还是比较不错。王老师后来才知道徐亦达的高考英语分数的事情，也对徐亦达多了一些同情。
而彼时团支书杨晨是郑州市外语实验中学毕业的，她的英语水平应该是班上最好的。但是不知不觉地徐义达的英语成绩一直在往上追赶。
同宿舍的余跃发现了一个好去处，是郑州市的外文书店，外文书店距离有点远，在金水区，沿途也有一条满是法桐树的花园路。周末的一天，余跃和徐一达一起骑车到了外文书店。这里琳琅满目全是各种各样的外文书籍，包括工具书、英语教材、英语教辅、英语文学等等，二楼还有很多的原版磁带和cd。让徐丽达感觉到惊喜的是，他在这里发现了来自美国的读者文摘《reader's digest》的影印本。说是影印版，其实应该是某家印刷厂的盗版产品。图文并茂，印刷地还算清晰，里面的内容都是比较短篇的文章，心灵鸡汤为主，也会有一些世界知识的百科。价格倒不算贵，每季度一个合订本，每本15元。余跃已经买了几期，亦达则错开买了两本。
从此之后，一到周末徐亦达就往外文书店跑。在徐亦达看来，大学英语倒还真不难。但是如果要考四级，他需要准备做大量的模拟试题。所以每次去外文书店，他都去要买上几本模拟试题。回到学校就一套一套地去做。很快所有的模拟试题都被他做完了。同时他也买了更多的读者文摘，后来可能是因为版权问题，外文书店不再售卖这种影印版了，全部下架，那些已经被亦达买了十几本的几年收藏都成为了孤品。
此时的港台流行音乐正在席卷大陆，香港四大天王火热之际，还有林忆莲、王菲、陈慧娴、梅艳芳、叶倩文等女歌手也在争光夺彩。而台湾的飞碟唱片和滚石唱片也接二连三地发行新专辑，市场上好听的歌曲太多了，男歌手里有飞碟系的童安格、周治平、张雨生、郑智化，还有滚石出的罗大佑、李宗盛、周华健、赵传等等。女歌手则包括孟庭苇、赵咏华、苏芮、潘越云、伊能静、方季惟、陈明真、辛晓琪、苏慧伦，每个都是大热门，电台排行榜上每周都在不停地刷新歌。徐亦达都耳熟能详，相比之下香港唱片公司的作品里配器非常精致，略胜一筹。而台湾作品的作词和意境则多了一些文化底蕴，歌手的嗓音则更多是本色演绎。两者各有千秋，互相争奇斗艳。
而徐亦达也开始注意起欧美的流行音乐来，比如迈克尔杰克逊、威猛乐队、卡本特、air supply等等，预算充足的时候也会买上一些。其中比较经典的是《sailing》、莱昂纳尔里奇的《say you， say me》、卡本特兄妹的《yesterday once more 》、披头士的《letbe》，还有《takehome， country road》以及1986年世界和平年的合唱歌曲《we are the world》。而亦达自己最喜欢的一张专辑却是来自英国歌手phil collins，大众听的最多的是他的一首《another dayparadise 》，徐亦达则尤其偏爱另外一首少为人知的歌曲《allmy life》，前奏是一支萨克斯悠然地吹响，然后是结实的鼓点从容地迈进来，掷地有声，张弛有加，phil collins那沙哑的嗓音淡定地把人生百态的沧桑演绎出来，一曲听罢，还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高分子材料班里一个叫宋铭的小伙子也很是喜欢英文歌曲，他倒是常来找亦达借磁带来听。宋铭是南阳来的学生，家里是那边石油系统的某个领导。宋铭除了听歌之外，更是跟着哼唱，尤其是那盘威猛乐队，磁带俩面的所有歌曲被他唱得滚瓜烂熟，徐亦达记得有几首分别是《wakeup before yougo》和《last christmas》，还有一首《careless whisper 》，后来被他用在他们班级的元旦联欢晚会上，也收获了不少掌声。
为了节省资金，徐亦达的很多港台流行歌曲都不再去买全新的磁带了，暑假回家期间，他从家里带了十多盒空白的tdk磁带，60分钟长度，足够录下一张正版磁带。偶尔他会跑到北校区黄磊的宿舍那里，他那里有一个大的双卡录音机，可以随便录歌。包括张学友、谭咏麟、刘德华、陈慧娴、草蜢的歌曲，还有一些宝丽金唱片公司的合集，徐亦达录了不少。
这时的黄磊已经不再满足于听别人的歌曲了，他开始尝试着自己做一些原创作品，曲子肯定是自己来做，作词的内容有从各种朦胧诗里拿来的诗集，也有些来自于他自己的情感感悟。这家伙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每次徐亦达去见他，发现依偎在黄磊身边的女生都是新面孔，也搞不懂他是在游戏人生还是在为歌曲原创搜集素材。新年前在学校报告厅里举办了一场全省校园歌手比赛，黄磊凭借着一首自己的原创作品拿到了亚军。冠军则是来自于洛阳工学院的一名长发飘飘的帅哥，也是原创作品。
同时在网球训练上，徐亦达也不满足于对着墙练习了，这学期终于可以和余跃在正规的网球场上打球了。说是正规，其实这个场地就在化学系会议厅的前面。只是一块比较长方形的土场地，好处是中间有一张网。不下雨的时候，大家就跑到这个场地上来打。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大家水平都比较臭，捡球的时间远远要多于打球的时间。网球的击球动作和发力跟之前徐亦达在中学阶段玩过的乒乓球动作完全不同，所以不小心就会打飞。会议厅的前面则是一大片草坪，再往里走是一棵大雪松，雪松后面则是栅栏了。于是网球经常会被打到草地或者栅栏旁边，要半天才能找回来。毕竟网球这个项目在郑州还是一个少有人参与的新兴项目，说实话当时的网球高手都极少，估计略有水平的也不屑于在这块土场地上打球。慢慢地徐亦达的网球水平有所长进，围观的同学也陆续出现，大家指指点点。
而开学之后，粟凡则辞去了年级长和班长的职务。但是他也没有消沉下去，不是在读信，就是在写信。大家都猜测应该是粟凡暑假期间，回到老家找了个女朋友。终于有一天粟凡跟大家交代了，果然他有了女朋友，是媒人介绍的，已经出了彩礼，说好了一毕业就结婚。大家让他描述一下女朋友的样子，他只是说个子高，个子高，就不再说更多了。新班长是隔壁宿舍204房间的老大，叫贾新光。贾新光是焦作某干部家庭出身，戴个眼镜，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他当了班长之后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改变，不过开始组织班上的一些积极分子去准备入党的事情了。
这学期系里新开设了basic语言的课程。课程本身比较枯燥，有意思的是可以上机了。机房就在食堂的南边，平时主要是给计算机系使用。第一次上机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看到屏幕上的光标。大家甚至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不知道是谁，发现有一个在线聊天的小程序，输入一行指令你就可以在跟屏幕那边的其他人实现随机的匹配，并可以在线聊天。亦达也输入了一行指令，果然匹配上了某个人，他输入到：“hi， ixu yida .”
对方回答道：“hello，nameluo hui.”
徐亦达继续着：“nicemeet you.”
对方的输入速度比较慢，半天没有新信息过来。
徐达又问道：“which class are you in？”
对方回答说：“iin class one.“
亦达想起来了，一班的女生也不多，这个叫罗慧的女孩子，应该是那个爱笑的女生，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表情总是在嘴角上扬的状态，像个洋娃娃一般。
徐亦达笑了一下，输入：“nicetalk wit”然后就退出了对话。
第十八章 零露瀼瀼
转眼之间又快到了春节，这学期中间徐亦达倒是坐了几次火车回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此前同样来自信阳市的侯小明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个铁路家属乘车证，凭借这个证件，随便上车都没问题。而徐亦达的母亲何慧芳秋天趁着到郑州出差的时候来看过一次徐亦达，然后带着他去见了火车站的一个远门亲戚。这个远门亲戚是何慧芳娘家的伯伯，按辈分徐亦达应该叫他姨姥爷。老何在郑州火车站西侧的机务段南段宿舍区做锅炉工，进机务段的时候，在大门口直接跟门卫说找老何，就进来了。老何的几个孩子都不在身边，留在了巩义县也都成家立业了，自己一个人在照看着这个锅炉房，有个小院子，里面有自己的宿舍，倒也清闲自在。
何慧芳带了些点心和水果，三人聊了一会儿，老何跟徐亦达说“你要是没事的话，倒是可以从这里进到站台，直接坐火车回去，很是方便。”亦达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老何笑了一下安慰道：“咳，你这娃娃到底是读书人，太斯文了。不过早晚你得进入社会里磨炼，慢慢来吧。”
于是徐亦达找了个周末骑车到了机务段，从郑大东门出发到机务段也就20多分钟路程，亦达下车跟大门门卫说找锅炉房的老何就顺利进来了。他把自行车放在锅炉房院子里，跟老何打了个招呼就出发了。往东不远处是连绵的护墙，中间有条小路，是用来运送一些散件和货物的。徐亦达没有带任何行李，只是背了个书包，看上去像个放学的中学生一般，站台尽头那里倒是有个简易的亭子，守卫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报纸，眼睛瞥了一眼徐亦达就放过去了，徐亦达顺利地到了站台上。过了一会儿，之前查好的车次到了，徐亦达登上列车，几分钟后列车开动了。
不是春运期间，列车上人不算多，徐亦达开始没有座位，到达许昌后，下去一批乘客他就找了个座位，正迷迷瞪瞪着，他瞥到远处有两个大檐帽的乘务员从其他车厢走了过来，逐一查票。徐亦达猫腰起来，往后溜到厕所的地方，正好开着门，他赶紧钻了进去，锁上了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查票的人逐渐走远了，才小心翼翼地钻出来。
自从上车到下车用了五个多小时，列车到达信阳站，徐亦达下车后没有随着人流出站，而是从站台往北走下了一条路，到了行李托运处附近有个矮墙，徐亦达轻松地翻了出去。就这样，徐亦达完成了人生第一次逃票。
回郑州的时候，徐亦达还是买了票，不过他买到中途站驻马店，至少可以进站，也能应付一下开始阶段的查票，多少能省点钱。从郑州出站的时候更简单，因为没带行李，徐亦达轻松出了站台，顺利到了老何那里。
之后两年徐亦达用这种方法经常逃票回家，没有一次被抓到，只要不是春运期间，其他时间列车上查票其实很容易对付。
冬天的郑州，在宿舍洗衣服还真是遭罪，据说这里的水都是从黄河里引过来的，先不说水质如何，水温的确是接近冰点。每次大家只好先带着两个暖水壶进来，在洗衣服的脸盆里掺些开水进去，才敢下手去洗衣服。即使这样，漂洗大件的衣物时，两个暖水壶往往不够用。一会儿功夫，两只手就被冻得通红。而晾晒到阳台外的衣服，一会儿就被寒流冻成了冰疙瘩，如果没拧干的话，下面还有有一根一根的冰。本来软趴趴的秋裤，冻上之后像两根冰柱一样，可以举在手上直立不倒。徐亦达偶尔也会带着一些床单和被套去母亲同学张叔叔家洗，晾晒干净后张雪川给他带回宿舍来。不过张雪川没住宿舍，跟大家不是太熟悉，徐亦达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张雪川长辈之间的同学关系，后来就不再带衣物去张叔叔家洗了。
还有就是刚从澡堂子里出来，男生的头发比较短，穿衣服的时候基本就干了。而女同学的头发比较长，半天还是湿漉漉地，这时候到室外去，走上几步，头发上的水珠就被冻成了冰碴子，满脑袋闪着亮晶晶的光点，很是有趣。
宿舍里的卧谈会继续开，因为粟凡有了女朋友，大家也都偶尔去开他的玩笑。洪永国则带头开始讲起荤段子来，这一天熄灯后，他先给大家出了个谜语：“澡堂上挂了个牌子，写着女生一三五日，那么请问第二天牌子上应该换成啥？”
徐亦达飞快地回答道：“男生二四六呗。”
张晓东则抿着嘴笑了，却不出声。
余跃想了一下，也笑了。
徐亦达好奇地问：“你们笑啥啊？”
安晓川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你傻啊，牌子上明显是女生二四六不日啊。”
大家一顿哄笑，徐亦达这才发现这帮宿舍里的同学原来如此成熟，他气不过地说道：“你们太坏了。”
洪永国又继续着：“咳，都是成年人了，大家干嘛这样拘谨。我跟你说啊，这世界不就是由男人和女人组成的啊，男女关系是人类组织中的核心关系，荤段子也才是中国民间智慧的顶级结晶。”
周裕峰刚才差点笑岔了气，他怂恿着洪永国：“那你接着来呗。”
粟凡忍不住，先贡献了一首打油诗“我先来一个打油诗，这个小妮真不孬，面似桃花心似刀，有志青年她不爱，专爱老头小钱包。”
余跃回了一句：“你这啥玩意啊，太素了，没意思。”
洪永国则开始显摆起来“那我给你们讲一首荤的，仔细听好了啊。离地三尺有道沟，一年四季水长流，不见尼姑来洗澡，只见和尚来洗头。”
大家又是一顿哄笑，徐亦达平味了半天才听懂，不由得感叹中文真是博大精深。
张晓东开始打趣粟凡：“粟凡，怪不得你老去洗头呢。”
粟凡连忙澄清：“别乱说啊，别看我岁数大，我可是一直守身如玉呢。”
大家嬉笑之间陆续睡去了。
第十九章 邂逅相遇
大二结束了，除了正常的期末考试之外，大家伙儿还参加了英语四级考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回到学校后又开始了小学期阶段，英语成绩出来了，宿舍里几个人都过了，包括徐亦达、周裕峰和余跃，成绩都没有到达85分优秀标准，而车伟最倒霉，就差了一分没有及格。班里的几个女生学霸也都过了，最高分还是杨晨，还拿了优秀；全班32个人里，第一次就过了9个人，让英语老师王老师很是高兴，于是勉励大家继续考六级。而上一届学生的英语水平一般，六级考试成绩出来后，全校才过了六个人，而王老师则对化学系这一届学生充满期待。
而这次的奖学金评定，徐亦达则没有延续辉煌，归根到底还是他太贪玩了，大量的时间用在打网球、听歌、打牌和学英语了，不想听的课程干脆逃课。一大早先去打球，满身臭汗回来后洗刷干净去食堂吃饭后就跑回宿舍了，或者听歌，或者找上几个留守在宿舍一起逃课的家伙开上一局。到中午的时候，别的同学下课回来了，他们还在闹哄哄地打牌。
宿舍里的牌桌往往是最热闹的地方，大家都习惯的打法就是双升的拖拉机，每得80分算一级牌。开始是四个人打两副牌，旁边围着几个看客；再往后就发展到六个人打三副牌，旁边起哄的人却更多了。除了自己宿舍的人之外，多数其实是其他宿舍的同学，包括老牛、杨川、侯小明，还有几个四班高分子材料班的同学。
一次打牌时周裕峰手气不错，接连赢牌，拉下了徐亦达一大截；可是慢慢徐亦达发觉不对，这家伙手上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好牌，把亦达他们灭掉。这次起牌之后，他数了一下手上的牌，只有24张，按道理是25张的。徐亦达让对家洪永国也数了数手上的牌，也少了一张。于是徐亦达就跟洪永国使了个眼色，上去就把周裕峰就紧紧地抱住，开始搜身，果然在周裕峰裤兜里搜出来四张牌，全是他趁着洗牌的时候偷偷藏在自己身上的，等发牌完再偷偷拿出来匹配，多余的牌再藏回裤兜里，洗牌时再趁机塞回去重新取。
徐亦达气坏了，怪不得自己今天手气不顺，原来是周裕峰作弊。他大喊着：“牌品如人品，哪能作弊啊？”
洪永国二话不说，去抽屉里找来军训时的两条背包带，趁着徐亦达紧紧抱着周裕峰的时候，把周裕峰全身紧紧地捆了起来。周裕峰拼命挣扎，而他的搭档粟凡却没有帮他，反过来却帮着洪永国一起对付他。几个人三下五除二把周裕峰捆成了一个粽子模样，扔在了铺位上。徐亦达对周裕峰左挠挠，右挠挠，净挑选痒痒部位去折腾，周裕峰实在没辙，只能连声求饶。
张晓东和安晓川倒是很少参与牌局，张晓东还是一直在跟着石老师练习八卦掌，现在的他越发敦实，马步也开始走得虎虎生风，在宿舍里徐亦达还尝试着去跟他比划两下，结果根本都站不住。徐亦达可不想练习这种枯燥的基本功，他去学校运动馆内的健身场那里看过，一些彪形大汉正在各种健身器材面前折腾着，他也想练成那样的身材和肌肉。于是他去文体商店买了一副握力器和拉力器。握力器倒还简单，拉力器其实相当不容易。开始的时候，徐亦达憋足了劲也只能拉开三根弹簧，这个动作要求深吸一口气，站直身板，强挺腰身，双手紧握着拉力器两边的木柄，向两边开足马力拉开，等到180度直线时需要保持几秒钟再放回初始状态。收手的时候得有足够余力可以保持控制，否则不小心就会甩出去，造成意外伤害。
徐亦达练习了一段时间后，三根弹簧没问题了，持续一分钟拉开30多个的频率可以做上三组。于是开始加弹簧，从三根加到四根，最后加到满负荷的五根，终于能憋到脸红脖子粗，把吃奶的劲全部使出来，也能把五根弹簧连续拉开五六次了，再往上就没办法了。
余跃也买了一根拉力器，还买了一副沉甸甸的哑铃，于是在宿舍的晚上，经常能见到几个人光着上身，浑身大汗地操练各种器械。
徐亦达听说吃牛肉可以快速增肌，于是去食堂里适当加一些牛肉，但是试了两星期就放弃了，原因很简单，牛肉太贵，吃不起。学校的卤牛肉15元钱一斤，3元钱也就二两牛肉，根本承受不起。而亦达入学时食堂的菜价相当便宜，一份素菜也就三毛钱，一个荤菜才五毛钱。后来陆续涨价，一份素菜涨到五毛钱，一份荤菜是八毛钱。可是跟吃牛肉相比，还是物美价廉多了。
徐亦达的网球水平日益提高，在球场上基本可以控制比赛节奏了，他的反手要比正手还要精准，可以准确地控制落点，而正手的杀伤力一般，偶尔还会下网或者出界。场边围着一些观众，多是无聊看热闹的学生们，其中有三个女生是比徐亦达低一届的高分子材料专业的学妹，她们总是结伙出现，好奇地看着场上，指指点点。其中有个高个女生是洪永国喜欢的类型，洪永国每次见到她们三个都会目不转睛地盯着。而另外一位个子不高的姑娘，则老是一副高傲的模样。
洪永国还真打听到了她们三个人的名字，高个女生叫白彬彬，那个高傲的女生叫米颖。徐亦达估计洪永国看上了白彬彬，但是直到毕业，貌似也没有看到洪永国跟那姑娘发生出任何故事出来。
这学期开始上有机化学课以及相应的实验课程了。有机化学里边全是各种各样的有机分子式，各种元素分布在立体结构上，让徐亦达看得眼花缭乱，他从一开始就对这门课程心里发怵。
而更恐怖的则是上有机化学实验课。在徐亦达看来，所有的有机化学试剂味道都让人无法忍受。
只有一节实验课例外，是从茶叶中提取咖啡因。大家在自己的操作台前摆上了烧杯、提取器和冷凝器。每人发了一些茶叶末，大家把溶剂放到提取器中。加热、升华，再冷凝。过程倒不复杂，整个教室里边飘着一股茶叶的香味。等到看到白色晶状物的物体陆续出现，就是提取出来的咖啡因。
除了这个美好的实验之外，其他所有的实验课都让徐亦达无法忍受，因为整个实验室里都是奇奇怪怪的味道。徐亦达天生一副好鼻子，嗅觉灵敏，闻上几分钟这种奇怪味道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他只好摸索出一种快速解决战斗的方法，徐亦达会根据实验过程和数据提前计算出相应的实验结果。比如该滴定的时候，他就会通过给出的实验基础数据早早计算出来，试剂变颜色的临界点。在滴定的前半过程中，他会飞快地把流量开得很大；等到快到临界点的时候再放慢速度。即使不小心过了临界点，徐亦达也无所谓，也就差个几毫升而已，自己把这个数字再纠正一下即可。所以整个学期里有机化学的实验课，徐亦达总是第一个离开实验室的，结果最终成绩还是优良。
除此之外徐亦达也目睹过一场安全事故。周裕峰在一次试验中不小心把酒精灯给碰倒了，当他着急去灭火的时候，燃烧的酒精又碰到了他的手。虽然最后火被扑灭了，但是他的手上被烫出了几个大水泡。第二天的时候大家再看周裕峰的手上，已经冒出来几个凸出来的水泡，透明的样子很是滑稽。
教授有机化学的女老师姓李，岁数不大，却总是笑眯眯的。之前徐亦达从来不会主动去拍任课老师的马屁，一下课就开溜了。而这次他已经预感到了危险，所以他跟那些学霸一样，每次下课的时候总会凑到老师的讲台面前，尝试着问老师一些问题，至少混个脸熟。期末考试之前，李老师还画了一些复习重点。而等到交卷的时候，徐亦达还是信心全无，好多题目都不知道如何回答，等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只好无奈地把卷子交了。他忐忑地低着头走到了讲台前，诚恳地说道：“李老师，我这次考砸了，评卷的时候麻烦请您高抬贵手。”李老师看了一眼徐亦达，她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她没有吭声。
等到开学之后，徐亦达得知了自己的分数，63分，过了，真是侥幸！
第二十章 适我愿兮
开学后英语六级的成绩也出来了，徐亦达居然考了个全系第一名，全年级这次过了15个人，他们二班就过了7个人，周裕峰、余跃和杨晨以及几个学霸女生也过了，车伟这次则顺利过了四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过了两天，班长通知徐亦达、周裕峰和余跃去阶梯教室开会，到了之后才发现里面坐的都是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系主任和这两届的辅导员，以及公共英语系的几个英语老师都在。系主任宣布会议开始，先邀请了徐亦达、杨晨、周裕峰等五人上台作为这次英语六级考试优秀代表接受表彰。这是徐亦达第一次在系里得到这样的公开奖励，奖品其实就是一张奖状和一本牛津英汉双语辞典。
系主任接着发言：“这次大学英语六级考试，咱们化学系取得了优良成绩，共有15人通过了六级考试，在全校名类前茅。大家也知道去年全校才通过了六个人，而今天我们取得这样的好成绩，首先要感谢几位英语老师的辛苦耕耘，也要对这些取得优异成绩的同学们提出表扬。其中尤其是徐亦达同学，他高考入学的时候英语成绩较差，但是经过自己的不断努力，拿到了全系第一名，在全校也是名列前茅，这个成绩值得肯定，也同样激励着我们90届的同学们，你们要向他们学习，学习他们艰苦奋斗，不断前进的精神，在未来取得更大的进步来报效祖国。”王老师也在台下向亦达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下面的同学们鼓起掌来，徐亦达站在台上，头顶上明晃晃的灯光照的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光晕的间隙里却瞥见那个高分子材料专业的小个子女生米颖也在台下，满是钦佩的目光。
过了几天，在操场边打完网球，满身大汗的徐亦达收拾好球具正要离开，一直在旁边观看的米颖走了过来，她大方地跟徐亦达打招呼：“你好，我叫米颖，前几天见到你受到表彰了，没想到你网球打得不错，英语成绩还那么好。”
徐亦达有些害羞，怯生生地回复着“你好，其实我高考时成绩没那么差。”
米颖接着问道：“我马上就要考四级了，不过英语成绩一般，你有啥窍门不？”
徐亦达拿起球拍：“咱边走边说吧。”
米颖嗯了一声跟上徐亦达的步伐。
徐亦达边走边说，娓娓道来：“其实英语学习就是听说读写，具体到四六级考试，先不用考虑说的问题，就剩下了听读写。听就是要去大量听英文磁带；读就是多去读各种英文课文，我一直在读《reader's digest》，就是原版的读者文摘；写的话，每周坚持写几篇小文章，写日记都行，并且尝试着把同一个意思用不同的表达方式展现出来就行。”
米颖点了点头“有道理，你既然考完了六级，你的备考资料能借给我用吗？”
徐亦达大方地说“没问题，那个奖品辞典我完全没用，直接送给你了。你现在备考的时间有限，你就多做模拟试题吧，我那里好多本呢，明天中午一点你到宿舍门口，我带过去给你。”
第二天徐亦达带着各种图书资料到了女生宿舍楼下，米颖准时出来了，她穿着一件素色的外套，似乎还化了淡妆，显得很精致。徐亦达把东西递给她，又补充了几句：“对了，英语的词汇量是一切的基础，我这里有一本随身携带的小词典，我自己已经翻烂了2本，这本还算新，送给你了，有时间你就背背。”
米颖满眼春风，双手接过了图书“谢谢你啊，回头我再请你吃饭。”
徐亦达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楼上一阵笑声，抬头一看，原来是米颖班上那几个姑娘正在宿舍窗户那里指指点点，其中就有高个子女生白彬彬。两个人的脸都红了，分别赶快离开了。
回到宿舍，徐亦达跟洪永国说起这事，洪永国倒是很干脆：“你是不是傻啊，肯定是米颖看上你了，你赶快抓紧机会搞定。然后再把我介绍给白彬彬，我也请你吃饭。”
徐亦达顿了一下“这个，......，也许吧。说实话，我还是有点发憷，毕竟啥也不熟悉，以后再说吧。”
老徐趁着一个出差机会来学校见了一次儿子，晚上则带着亦达去了副校长家做客。去年他在新乡的一个全省高校数学专业的学术会议上有个报告，报告得到了与会人士的普遍认可，郑州大学的一个副校长曹策问教授跟老徐聊了一会儿，两人一聊才发现是同龄人，还是同一届考上大学的。曹教授给老徐留了个电话，说有机会来郑州的话可以来见面。这次来出差的事情都忙完了，下午的时候老徐已经跟曹校长电话约定了晚上来家做客。
曹校长住在学校西侧的家属区，也是几栋小楼。曹校长开门见了老徐，两人言谈甚欢。老徐本就是数学专业出身，一直教授的是主力课程《数学分析》，这20年来还是积累了很多一线教学经验，他跟曹校长在某些理论数学主题上也聊得比较深入。
老徐介绍了一下儿子，说是正在你们化学系就读，刚考过了英语六级，是全系第一名。曹校长听了之后也是高兴，也勉励亦达继续加油：“化学系是我们学校的重点学科，你的成绩不错，争取以后保持进步。”
他给亦达找了些杂志看，他和老徐去书房里聊了半天才出来。结束的时候曹教授紧握着老徐的手：“徐教授，今天跟您沟通地很不错，我们省的数学高等教育的确就需要咱们这样长期在一线从事教学科研的同志多互相进行头脑碰撞，才能碰撞出思考的火花来。要是有机会来郑州的话，多来家里聊聊啊。”两人依依惜别。
离开曹校长家，走在路上，老徐跟亦达聊到：“我看郑州大学挺有前途的，曹校长身为一校之长，此前与我仅仅一面之交，我在学院里啥职位也没有，他却能在百忙之中抽时间在学术上跟我这样一个普通院校的老师深入交流，的确很不简单。”
徐亦达倒再也没见过曹教授，不过他毕业的第二年，曹教授从副校长转为了正校长，一干就是九年，也带领着郑州大学从一所知名省级大学的序列，进入到教育部“211工程”大学序列，更为郑州大学进入新时期的教育部双一流大学名单奠定了良好的发展基础。
一天下午有政治课，徐亦达决定逃课去学校南门玩。当他骑着自行车走到操场的旁边，拐弯时不小心摔倒了，初春的积雪很厚，下面还有一层薄冰。他刚爬起来，把车子扶起来，却看见204宿舍的聂彦军骑着自行车也从宿舍那边过。滑稽的是这家伙在同一个位置，摔了个同样的姿势。聂彦军爬起来的时候认出了徐亦达，两个人打了个招呼，既然都逃课，那就一起去吧。
聂彦军是来自郑州市的同学，是个面目白净的小胖墩，他打游戏是老手了。这次他带着徐亦达到了学校南门的一个游戏厅。这里有很多街机，聂彦军买了10个币，给了徐亦达五个。这是一款飞行类射击游戏，名字叫“雷电”。聂彦军把主机位给了徐亦达，自己使用辅机位，因为当主辅两架飞机叠在一起的时候，打到的分数都会给到主机，分数高的时候会有额外续命奖励。
没想到徐亦达在这款游戏上手非常快，他没有再补充币就一气呵成打了通关。而这中间，聂彦军却不断地补了三个币进去，这个成绩让老手的聂彦军也对亦达刮目相看了。从此之后，两个人逃课打游戏又成了常态。只是这种常态同样也会付出代价，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在《仪器分析》这门主课上，两个人都挂科了。徐亦达得了个59分，真是郁闷之极。
本来五个星期的暑假，徐亦达在家呆了两星期就回来了。回到空荡荡的校园宿舍，他先是找到聂彦军商量对策，聂彦军毕竟老练一些，他说：“没事，咱们一方面自己补课，一方面还得去见老师。”
第二天两人买了个20斤重的大西瓜，敲开了任课老师的家门，聂彦军很会说话，他先跟老师诚恳地认错：“老师，我们上学期没认真学习，给您添麻烦了。这次我们一定努力学习，把课程补回来。你看徐亦达家是外地的，这也提前三个星期就回来准备了。”两人又请老师划了一下复习重点，看老师态度还不错，总算心里踏实一些。
开学后补考《仪器分析》，徐亦达考了80分，聂彦军考了75，但是因为是补考，统一算做60分及格。
第二十一章 在明明德
其实大三暑假期间，远在长沙的曾叔叔邀请过徐亦达去那边参加一个托福英语考试培训班，毕竟他的大儿子曾骞在复旦大学读书，去年已经在托福考试中拿到了630多分，拿了个芝加哥大学的全奖，已经出国留学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曾叔叔也勉励徐亦达无论如何，要把英语成绩干上去，暑假再来长沙报个托福冲刺班。
而徐亦达的另外一条线索是来自北京，父亲老徐在外地的老同学周叔叔写信给老徐，说是最好让徐亦达本科毕业就出国读研。
周叔叔从初中到高中都跟老徐在一个班，高考时学习成绩好的同学都去报了数理化专业，他和老徐成绩差不多，属于中上水平。老徐听从班主任意见去报了数学专业，他却剑走偏锋，报了农林生物专业，这样可以避免跟强手之间竞争，结果他考上了南开大学生物系，老徐却仅仅考上了省内的师范大学。周叔叔年轻时就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口才一流，还有一手好书法，自然成了学校的优秀班干部，后留校任教。后来他跟同班女同学章秀珍结婚，并进入到科研系统，最后辗转调到北京的中国科学院工作。因为他父母还都在老家农村，还有一大家子亲戚，平时各种麻烦事出来，比如生病住院，升学搬迁之类的，老徐都会张罗着帮忙解决，所以两家人关系很近。
前几年的时候周叔叔就嘱托老徐要准备评定高级职称，需要提早发表一些论文。因此老徐早早地就在国家级学术专刊上发了几篇，等到学院第一次评定高级职称的时候，系主任因为没有论文被刷了下来，老徐却意外地成为了学院里第一批上高级职称的教师，也因此能在分房的时候如愿住上了只有16户的教授楼，楼上楼下都是校长书记之类的领导，条件还是比较舒服。所以只要是周叔叔的意见，老徐还是很认可地。
徐亦达6岁上学前的暑假也来北京周叔叔家住过一个月。那年周叔叔的弟弟小周来北京培训，老徐提前跟周叔叔通了个电话，就委托小周把徐亦达带到了北京来。周叔叔住在中关村里面一个大院子，进了大门是一个小花坛，几栋三层红砖小楼坐落在花坛附近，正对着大门的是14号楼，两边分别是l形状的13号和15号楼。
周叔叔家住在14号楼的一层，这个单元进来后分为左右两边，进来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南北两个房间是周叔叔家，几户公用一个厨房，远处还有个很小的房间，平时放些杂物。走廊和房间里都铺设了木地板，踩上去很舒服。
周叔叔家有一对儿双胞胎闺女，比徐亦达大三岁左右，仔细分别，还是能分辨清楚，姐姐下巴那里有颗痣，跟他父亲的位置一模一样，妹妹却没有。之前一年的暑假，周叔叔带她俩回过老家，所以她们跟徐亦达早就认识了。
小周把亦达送过来，在家里吃了顿晚饭，就去培训的地方报道去了。
餐后周叔叔和章阿姨去厨房洗碗去了，两个姐姐带着徐亦达去她们房间找书看，过了一会儿，徐亦达怯生生地跟姐姐说：“我要解手。”
她们俩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你要干啥？”
徐亦达的脸更红了，他努力重复着：“解手。”
姐姐纳闷地问道：“借书？这么晚了图书馆早就关门了，我这里不是好多书吗？”
徐亦达妹妹赶快跑到厨房去问爸妈：“爸，弟弟说他要去借书。”
周叔叔好奇地走过来问亦达：“你要借书？”
亦达已经憋得不行了，从牙缝里使劲挤出来：“我要解手......”
周叔叔笑了：“哈哈，来来来，我带你去，你们听清楚，这弟弟不是要借书，是要去上厕所。”
小周中间回来过一次，带着徐亦达去了**，在广场中间以**为背景给徐亦达照了张相，徐亦达穿着一件海魂衫，傻乎乎地被阳光照得都睁不开眼睛。
其他时间徐亦达就跟着两个姐姐瞎混，也去过周叔叔和章阿姨的工作单位，研究所距离大院很近，走路就能到，大家都穿着白大褂。徐亦达看见实验台上各种实验器材和玻璃器皿，丝毫不敢兴趣。章阿姨把他抱起来坐在一个旋转椅子上，去看一个显微镜下的玻片，徐亦达被镜头里一群游动的生物吓了一大跳，太恶心了。
两个姐姐也带亦达去看电影，这种露天电影跟徐亦达在家里看的差不多，院子里满是人，那天播放的是日本电影《追捕》，情节还很紧张，徐亦达也吓得躲在姐姐们身后。
院子门口有个小卖部，那里有好吃的零食售卖，最划算的是2分钱一包的爆米花，而老冰棍是5分钱一个。相比之下，徐亦达算是有钱人，出发前老徐给了徐亦达20元作为零花钱，而这笔钱在双胞胎姐妹那里看来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平时周叔叔和章阿姨对她俩管教甚严，很少给他们零花钱买零食。而徐亦达每次去小卖部都会买3根冰棍，或者花1毛钱买5包爆米花，分给姐姐们。于是她俩也对亦达格外地照顾。
周叔叔平时回家后也一直在忙，不停地在看书和写文章。徐亦达一天问他：“周叔叔，我看你好忙啊，都没时间休息。”
周叔叔沉默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钢笔，对亦达说道：“你不懂，我们这院子里，全中国最优秀的科学家都在这里，他们本来就学业卓越，又在工作上认真登攀。你看我们这楼里的邻居们，有钱学森、钱三强何泽慧夫妇，童第周、戴芳澜、贝时璋、赵忠尧等，个个都是科学泰斗。你知道什么叫泰斗吗？就是这个专业的全国第一名。这栋楼里到了半夜都还亮着灯，大家都在忙着钻研，我们科学院的精神就是三个字“安、钻、迷”，在工作上要安心，专心，还要入迷。你应该听说过陈景润吧，他是中国最厉害的数学家，他住在南边的88号楼，一次走路时他正在思考问题，结果直接撞在树上了，还跟树说对不起。他们一直在奔跑，我再不努力，能行呢？”
徐亦达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周叔叔后来转到国家科委下面的一家政策性国有企业里担任总工程师，经常出访国外。徐亦达高考那年，他已经调到了广西北海当副市长了，这次他还给老徐寄了十几个他认识的美国大学任教的老师名字和地址，他让老徐转交给亦达，让亦达去跟他们联系申请他们大学的事情。
徐亦达拿到这些资料后，先找到车伟借了一台打字机。这是那种老式的机械打字机，几十个机械键分布得错落有致，下面有一根墨带，每次打完一行，需要手动拨动右边的一个拨杆来换行，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车伟从哪里弄来的。徐亦达找了一些空白纸张，按照小学期上学到的商务信函模式，打印了几封自荐信，最后再手写签名。他到了邮局分别邮寄了出去，寄往海外的邮资不便宜，亦达咬咬牙寄出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果然陆续收到几封回信，大部分都是描述了一下具体申请的步骤，大约都是需要准备简历、托福成绩，以及相应本科阶段的学习成绩等，之后再做联络。而一位来自密歇根大学生物系的教授甚至寄来了一份厚厚的申请表格，并交待徐亦达务必争取托福考到600分以上就能机会申请到全奖了。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暑假前的《仪器分析》挂科了，彻底打乱了徐亦达的规划，所以暑假之中他没有去长沙上托福补习班。
第二十二章 止于至善
转眼到了大四，之后大家需要再细分专业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徐亦达选择了物理化学专业，他对无机化学、有机化学都不感兴趣，而物理化学专业需要良好的数学底子，这方面他比较有信心。
这个时候徐亦达已经对国内院校的研究生没有太多兴趣了，他决定去试着考一下托福。暑假期间，他在老家的中国银行柜台换美元的时候，居然意外见到了初中班级的班花齐楠。齐楠就在窗口办理业务，居然都没有认出来亦达来，这也不怪人家，毕竟初中阶段徐亦达太不起眼了。过了很多年后，他才知道这个班花后来嫁给了书记的公子，她也从银行体系出来进了机关。
除了花费时间学习英语和打网球之外，亦达也开始泡图书馆了。此前洪永国老在图书馆里呆着，有的时候还会借出来一些不错的书。一次开春季运动会的时候，洪永国那里拿来成套的007系列小说，亦达读得相当过瘾。而这学期开始，亦达才频繁出入图书馆，也发掘出来不少知识的金矿。他后悔应该早点来了，于是开始如饥似渴地疯狂阅读。每次每人最多只能借五本书出来，徐亦达一星期甚至要来两次图书馆。一学期下来居然看了一百多本，他的涉猎范围很杂，包括人物传记、自然历史，或者是小说文学、艺术哲学。
粟凡的女朋友偶尔来到学校来看他，果然如同他之前描述的一样高！
安小川也开始带女朋友来到宿舍，这家伙居然在自己的铺位那里拉了一道布帘子。他和女朋友躲在帘子里不是看书，就是在听歌。他的收录机实际是从徐亦达这里收购的。
徐亦达这时已经不满足于再听磁带了，他买了一个短波收音机。郑州本地的调频电台也会播出一些英语节目，但是这些对于亦达来说还不够。打开长长的天线后，可以听到voa**，也能听到来自海峡那边的台湾电台，最好听的是“中广流行网”，不停地播放一些台湾流行歌曲，还有好听的广告。
而让亦达一直后悔的就是这件事情。他卖给安晓川的价格是五折，没过多久他就后悔了，就算保管良好，自己也应该象征性收取一点点钱即可。过了多年之后，他还是觉得自己这件事儿有愧于人家安晓川。
班上还多了一个从上一届留级的女同学，结果没过多久她就被205宿舍的杨川搞定了，两人开始出双入对。
在情感上徐亦达也发傻过。三班有一个高个女生叫程梅，直到大三下学期，徐亦达才注意到她的身材和长相都有点儿像亦达高中时的暗恋对象谢依萍，于是就稀里糊涂地就欣赏起了她。一天下课的时候，亦达趁着旁边没人走到程梅身边，忐忑地跟她小声说：“你晚上有事吗？七点在二楼阶梯教室外边阳台等我，我找你说点事儿。”
到了两人见面的时候，夜幕徐徐落下，路灯透过法桐的树叶在阳台上洒下斑驳的灯光。徐亦达大胆地挑明来意：“程梅，你觉得我能不能来追你啊？”这还是徐亦达第一次对女生表白，此前他可是斟酌了半天，才敢开口，也充满期待。
程梅笑了一下，她倒挺坦然的说道：“亦达，你在咱们同学里挺阳光的。可是在我眼里，你就像个小弟弟一样，我跟你聊天可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如此坦诚倒也好，两人没再多说几句就各自走开了。亦达的第一次表白就遭遇完败，实在是丢脸。
没过几天系里举行了一次年级的篮球对抗赛。徐亦达在大一和大二都是选修的篮球专业，这次也当然作为主力要上场。大家公认的是一班的班长许家富他的篮球打得最好。结果他们班的其他同学配合不行，居然输给了亦达他们。
下一个对手是三班，他们班有一个灌篮高手叫魏武杭。上半场的时候大家对他防守疏忽，只安排了一个人盯防，他却刷刷刷地不停进球。上半场结束后两队打平了，接下来是五分钟的女生上场。每个班级的女生都不多，要凑出来五个人打球，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她们一旦上场则更加灾难，十个人搂抱在一起，全无章法，跑也跑不开，投也投不中，各种违例动作层出不穷，裁判也没办法，只好视而不见。而三班里程梅的动作尤为凶悍，发型也乱了，还撞倒了二班的一个女生。最终女生这一节里，二班输掉了两分。下半场开始，亦达多安排了一个人来对付魏武杭。即使如此，他还是左冲右跳，或者勾手得分，或者直接在三分线外就跳投，而且是状态神勇，每投必中。二班这边防守得异常辛苦，虽然整体配合还不错，但是当终场哨声响起时，还是输了一分。
大家一身大汗，又累又沮丧，眼瞅着赢下这场就能拿下年级冠军了，最后还是输掉了。女同学们围了上来安慰大家。杨晨抹着眼泪跟大伙儿道歉：“不好意思，都怪我们女生中间那一节输了两分，你们男生其实是赢了他们的。”
周裕峰倒是挺豁达，他喘了口气，挺直腰板，安慰着女生：“还是我们男生不争气，我们应该从他们班男生那里多拿点分数，这事哪能让你们女生操心啊。”
徐亦达气冲冲地瞥了一眼三班那边正在庆祝的同学们，他看到那边的女生都在兴高采烈地围着魏武杭他们表示庆祝，程梅也是开心得不得了。一刹那之间，徐亦达觉得前几天去跟陈梅表白，这件事情真是自己瞎了眼了。
两人之间再也没有后续了。
而宿舍里边的牌局则不断有创新，车伟拉着同学们开始玩起桥牌了，他给大家讲解了一些规则，自己则和亦达搭档，开始操练。车伟找了本叫牌体系的小册子，在梅花叫牌体系基础上又跟亦达约定了一些二人之间的沟通规则。大家发现，相比双升拖拉机，桥牌还是比较文明和公平的，自己手里的牌即使不好，也有不好的叫牌和应对策略，不像双升那种，起牌完就知道命运如何了。而桥牌却是每局都能让双方发挥出技巧，于是大家越发上瘾。
一天晚上车伟拉着徐亦达和余跃，去周宇峰家的一处小房子里玩了一个通宵，房子就在学校东门附近，平时周裕峰偶尔来住。凌晨时分大家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于是停下来到处找东西吃，徐亦达好不容易才翻出来一个大咸菜疙瘩，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着一杯开水吞了下去。结果到了上午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了，一一直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才好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车伟组织了一场全系的桥牌比赛。虽然比赛中他和徐亦达的配合出了一些小的失误，最终在总排名中他们俩还是拿到了南北组的冠军。
时间过得飞快，春节就要到了。大家对于毕业后的未来都开始有所规划，按照年级排名，大约有十几个同学可以直接保送研究生，还有其他一些同学则准备考研，多数同学会直接就业。亦达大三的成绩不理想，还有一门主课挂科，所以也就不再想考研的事情了，他想着或者去考一下托福，或者就直接工作了。
母亲何慧芳在郑州有一个大学同学在省里边的劳动人事厅工作，她的爱人是郑州一所粮食院校的院长，之前何慧芳电话里和院长沟通过几次，基本确定可以接收亦达毕业后去他们那里做老师。而老徐那边却是想让亦达去广西工作，因为周叔叔调到北海市后，最近整个城市的热度在快速上升。亦达又跟和父母商量了一下，决定这个春节先去北海那边看一看。
第二十三章 博学笃志
寒假回到家后，徐亦达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老徐和母亲一起坐火车奔向广西方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列车的始发站是西安，正是春运期间，卧铺票很是紧张，老徐找了关系才弄到两张，徐亦达则只能挤在硬座车厢里，冬季的车厢里拥挤不堪，过道里都站满了人，满是各种不舒服的味道。
列车一路沿着京广线向南进发，到达湖南衡阳后向西拐往广西方向，窗外的景色也从湖南的红土地慢慢进入到多山的地段，徐亦达开始的时候趁着列车中途停车的时候到父母车厢坐了一会儿，父母带了一路上吃的食品和水果，亦达填饱了肚子后刚想多休息一会儿，列车员来查票，他看了看亦达手上的硬座票，然后不客气地说：“你这不行，等下晚上10点前你得赶快回你车厢去，这边窗口的座位晚上不能有其他人坐着。”无奈之下，徐亦达只能从餐车返回到自己座位，这边位置已经被一个又困又累的中年妇女占了，徐亦达出发前跟她也算说好了自己一会儿就回来，对方还算讲道理，把座位还给了亦达。
一夜时间过去了，列车到达桂林后，天已经蒙蒙亮了，亦达又跑回到卧铺车厢。从这里到南宁只有400多公里路程，却也花掉了十多个小时，因为中间一段从桂林到南宁的路程是单轨线路，还有无数的山洞，列车的速度上不去。停在一些小站的时候，站台旁边会有村民举着竹竿来兜售各种食品，上面挂着一袋袋的花生、茶叶蛋，或者是香蕉，价格都很便宜。
过了柳州后，列车速度明显提高了不少，下午的时候，终于抵达了南宁火车站，从上车到下车全程花了32个小时。三人就在火车站附近的旅店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三人来到车站旁边的长途汽车站，登上了开往北海的长途汽车。
长途汽车徐徐开动起来，却先在郊区线路上陆续拉起客来，过了一会儿，汽车开过邕江大桥，进入到农村地带，丘陵地带的小山坡上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菠萝林，还有一些香蕉树，稻田里偶尔有老农牵着水牛在耕田，一派典型的南方风景，徐亦达看得津津有味，而母亲的眉头却逐渐紧缩起来，这种景色让她高兴不起来，在她眼里看来，让儿子来这里工作，简直跟文化革命期间知识青年到天涯海角来上山下乡没啥区别。
开了老半天，车子才到了钦州汽车站上客下客，钦州市容也不太好，破破烂烂的感觉。出了钦州，过了一会儿司机把车开到一个简陋的服务区，说是服务区，其实就是路边几家饭馆。司机和乘务员去饭馆吃饭去了，乘客也都三三两两地去点几个菜，或者是泡碗方便面来充饥，在这里大家又耽搁了几十分钟。
汽车再次出发，快到合浦县城的时候，前方却堵车了，据说是前面拐弯下坡的时候两辆汽车发生了事故，前后车流蜿蜒起来，都静止不动了。熬了老半天，终于疏通了。车子又一溜烟地拐进了合浦县城，这时候车上乘客哗啦啦地下去了一大半，上车的却寥寥无几。徐亦达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座位旁边一个看起来还算斯文的中年人，轻声问道：“这合浦是个县城，为何下了这么多人啊？”
那个中年人瞥了亦达一眼，操着一口浓重广西口音的普通话，“你是讲普通话的，肯定不知道，北海之前是归合浦管辖的，只是一个镇而已，前几年刚把合浦划到北海下面，儿子变成老子了。”他笑呵呵地嘲讽着。
徐亦达嗯了一声，不再言语了。合浦到北海倒还挺快，半小时左右就到了。车子进入市区前，路边一副巨大的宣传栏上是某国家领导人的题词“后起之秀，前途无量”，进入市区后主干道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大树，把街道上空的阳光都遮挡得严严实实，大树的树枝上还垂下来很多小枝条再插入到土里，中年人解释说：“这就是榕树，旁边是它的须子，这东西见土就钻，很容易活的。”
到达汽车站，三人拎着行李去了旁边的迎宾馆入住。迎宾馆是市政府自己的招待所，外面看起来很一般，里面倒还不错。出发前一天，老徐已经跟周叔叔通过电话，告知了抵达的时间。周叔叔公务繁忙，也问了一下要不要安排去南宁接他们过来，但是被老徐拒绝了，周叔叔说你们抵达后直接去迎宾馆登记入住即可，他会安排秘书订房，到达后再给他打电话。
三人入住后简单洗刷，老徐给周叔叔打了个电话，周叔叔很是高兴：“终于到了，欢迎欢迎，你们稍等片刻，我派司机来接你来家里吃饭。”
不过一会儿，有人敲门，一个稳重的小伙子进来，他自我介绍姓马，是周市长派他过来的。三人带上给周叔叔带的特产上了车子，一会儿功夫从花园街那里一拐就到了市长家属院，门口有岗亭和执勤的武警战士，门外的墙上趴着漂亮的紫色鲜花。车子驶进院子，十几栋联排别墅错落有致，亦达还看见了有个网球场。周叔叔正在门口那里等候，见到三人，连忙上来迎接：“实在抱歉啊，我最近事情太多，没来得及亲自去接你们，来来来，赶快进屋。”
徐亦达也是多年没见到周叔叔了，现在的他看起来格外精神，容光焕发，他穿着一身西装，还打着领带，头发梳得整齐得体。周叔叔拍了拍徐亦达肩旁，笑眯眯地夸奖道：“不错不错，亦达你长成大小伙子了，很精神，颇有点你爸爸年轻时的风采啊。”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大家上楼开饭，周叔叔叔热情地招待大家入座，他拿了瓶白酒出来，给老徐和何慧芳斟上，问了一下亦达：“小伙子也来一杯吧？”
老徐表态了：“行，来尝尝吧。”
周叔叔跟大家介绍道：“你们一路过来不容易，也能看到路上广西的发展现状还有很多不足，不过北海未来的发展前景却是后起之秀，前途无量。这八个字是总书记两年多前视察北海时的寄语，你们进入北海城区的时候应该看到了那幅宣传栏。北海这里沿边、沿海，是少数民族自治区，也是革命老区，还是84年国务院确定的14个沿海改革开放城市之一，我们背靠大西南，面向东南亚，在北部湾这里的地理区位优势得天独厚。而往东看，附近的珠江三角洲这些年发展很快，而广西这里差距太大。但是差距就是潜力，差距就是空间。我到这边来之后，调研了很多地方，也回北京走访了很多部委，跟领导们一一汇报沟通，也和一些专家充分讨论过。总书记来北海的时候其实还有八个字，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经过综合思考之后，我提出北海的建设发展必须确定“五个三”原则。先要确立三种观念（开放观念、商品经济观念、科技兴市观念）；再树立三个观点（发展工业为重的观点、发展外向型经济的观点、从北海实际出发的观点）；搞好三引进（引进资金、引进技术、引进人才）；引进三种人（戴眼镜的、说普通话的、讲外国语的）；开发三s（海水、阳光、沙子是s开头的当代旅游三要素）。”
周叔叔一开口就滔滔不绝，他的最大特点就是浑身充满着热情，这番话语也点燃了徐亦达心中的火苗。
周叔叔补充说：“亦达今年毕业干脆就过来算了，我回头帮他看看机会。你们这几天先在市里游览一下，我妹妹桂萍也在北海，他们住在白虎头那边，蒋喜前年也刚过来，小伙子干得还不错；秀珍过两天也飞过来，你们之前都熟悉，咱们几家人今年春节就一起过吧。”
老徐和周叔叔把酒言欢，何慧芳的眉头也逐渐舒展了许多。
餐后几个人又拉了会儿家常，马师傅把三人送回了酒店，路上马师傅跟老徐说：“我们周市长平时极少喝酒，跟你们喝得这样开心还真是少见。他今天开了一天会，为了等你们特意推掉了一个晚宴，不过等会儿他还要去见几个外地来的媒体团。明天你们先早餐，大约8点左右我来接你们出去。”
老徐赶紧摆摆手：“别别别，他是大忙人，肯定要用车，你就别管我们了，我们自己转转还方便一些。”
马师傅嗯了一声：“那好，我回去跟周市长汇报一下。”
大家到酒店后，马师傅开车回去了。老徐拿起电话跟周叔叔说：“谢谢款待，已经到酒店了，我们这几天自己转，你就别安排司机来了。”
周叔叔利索地说：“好吧，没事，后天秀珍到家，你们再多聚，早点休息吧。”
电话放下后，老徐跟何慧芳感慨了一句：“我还真是没想到，从一个科学家成长为一名高级别官员，老周的转型还是很成功地，真是不容易啊。”
何慧芳点点头：“没错，不过你看人家老早就是一把厉害的笔杆子，口才又好，还有高瞻远瞩的高度，的确不一样。”
三人兴奋劲慢慢过了之后，各自休息了。
第二十四章 切问近思
第二天一早，三人早餐完毕，先去了附近的北部湾广场，这里是城市里最热闹的中心，最显眼的是一个珍珠贝壳造型的纪念碑，座落在一个水池里，水池里面还有三组看起来像是用黑铜打造的雕塑，分别是骑着海鱼的珠女、骑着海龟的青年渔民和骑乘海马的渔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广场上人不算多，绿树成荫，阳光灿烂，三人转了一会儿，坐上开往银滩的小巴士。
北海市最著名的景点就是这个号称“天下第一滩”的银滩，节前的游人倒不多，阳光暖暖地洒在一片无际的银色沙滩上很是舒服，这也是徐亦达第一次见到大海。他不由得把自己的鞋子和袜子拖了下来，奔向了浪花。
细碎的海沙随着浪花轻柔地抚摸着益达的脚丫子，海水的温度也舒适地传到进了皮肤里。亦达把裤腿卷起来，试着往里面走去，这里的滩面平缓而宽广，从岸边往大海里面走上很远也只是刚刚没到小腿，不过浅浅的浪花一阵阵地涌来，打湿了亦达的裤腿。亦达还想找找沙子里是否有小贝壳之类，却根本找不到，脚下全慢是温润软绵的细沙。
玩了一会儿，益达走上岸来，踩在沙滩上，他才注意到脚下的沙子细柔雪白，晶莹剔透，如同闪亮的粉末一般粘在自己的脚和小腿上。幸好岸边有几个水龙头，他赶快过去冲洗了一下，再走到一个太阳伞下面的躺椅那里坐下来，等着晾干后再仔细清理身上的碎沙子，旁边有个晒得黝黑的汉子走了过来“老板来玩啊？我这里位置最好，平时一小时要六元钱，今天给你们一小时算三块钱。”老徐正跟何慧芳聊着天，同意了这个价格，然后让老板多搬了两把躺椅过来，刚好挤进太阳伞下。
冬日的海风轻轻地吹过，空气里一股咸咸的味道，躺在椅子上真是特别放松，都快要睡着了，过了一小时大家跟老板结账走人。出门的时候，老徐还跟一个小贩买了一盒美丽的白色珊瑚。
银滩公园旁边是免费的海滩公园，人更少了，看点是一个巨大的不锈钢雕塑，雕塑很高，上面镶嵌着七个**，**的身材凸凹有致，被塑造得完美无缺，她们彼此之间手拉着手，亦飞亦舞，充满动感。雕塑也坐落于一个更加巨大的水池里，水池里则埋藏着无数的灯光、高压水管和音箱。这也是亚洲最大的雕塑和音乐喷泉，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会上演浩大的音乐喷泉，各种喷泉随着音乐的节奏，在绚烂的灯光下来回摇摆，像一场盛装的化装舞会一般。
下午三人又去了酒店附近不远处的海滨公园，这里是北海市的腹地，属于北向的一个小海湾。银滩公园那边的海滩是南向的，人的视线是逆光，海水在太阳的照射下看起来泛着亮银色；而这边的海水由于是顺着光线的方向，看起来却是湛蓝深沉。里面有个海族馆，室内有各种各样的标本和一些色彩斑斓的热带鱼类，徐亦达都是第一次见到，各种艳丽色彩的鱼类无忧无虑地在水箱里游来游去，徐亦达居然还见到了可爱的小海马。室外有个大水池，里面有十几只巨大无比的海龟在懒洋洋地晒着冬日的太阳。这边也有一个小沙滩，一些娃娃在父母的照看下快乐地玩耍。这个时候徐亦达觉得这个小城市还是挺温馨的。
第二天三人又来到了银滩东边的白虎头村，周叔叔的妹妹周桂萍一家在这里居住。很早之前周桂萍就跟老徐他们熟识，大约十几年前她随同爱人老蒋搬到了新疆石河子市的兵团里。他们把儿子蒋喜送回到信阳来上高中，还是老徐托了关系把他塞到实验中学里做插班生。蒋喜比亦达高两届，徐亦达还记得当时蒋喜到家里来做客的时候捧着一个大玻璃水缸，里边装了十几条金鱼，这是他带来的礼物。蒋喜在高中就读了两年，最终考上了北京工业大学，没想到他现在也到了北海。
蒋喜还改了名字，现在叫蒋鹏飞了，他之前是在市里的建筑设计院工作，去年***南巡之后北海的房地产迅速火了起来。全国各地的资金涌向这里，一下子出现了两千多个房地产公司，大都集中在屋仔村那个地方。蒋鹏飞正好是科班出身，就办理了一个停薪留职手续，进入了一家房地产公司，现在已经是副总了。
桂萍没有上班，算是提前退休了；老蒋现在港务局工作，这两天也放假了，大家一起上手，在家里做了一桌子饭菜。
这个地方在银滩公园东北方向，距离海边不远，是一栋三层的小楼。老徐举起杯子跟老蒋碰了一口，问道：“这房子真不错，你们已经住上别墅了。”
老蒋笑了一下“这是本地农民的自建房，我们从新疆搬过来，找了半天看这里还算便宜，也就几万元，就买下来了，就是距离城里有点儿太远了。”
何慧芳问桂萍：“你们北方人来这里生活习惯吗？”
桂萍解释道：“新疆那地方每年冬天的时候太难熬了，搬到这边来，虽然夏天整体热了点儿，但是只要不出门儿，呆在家里开着空调不是太大问题。况且这里是海边，基本都有海风，一到晚上就凉快下来了。如果你在外边，树荫下也总是很凉快的。另外这里的好处是空气好，还经常下雨，一出门到处都是绿色的，我的鼻炎在新疆特别难受，到这里之后不到半年就全好了。还有，就是干净，你看我家的桌子上都没啥尘土，蒋喜的皮鞋一个月都不用擦一次。这要是在新疆，头天擦过的桌子，过一晚上桌子上又全是土了。”
何慧芳又接着问：“那你跟这里人说话，他们听得懂吗？”
“还好吧，这里的城里人沟通起来没啥问题。农民弱一些，开始的时候你说话他听不懂，他说话你听不懂。不过现在慢慢地大家开始接受普通话了，毕竟最近这两年来的外地人太多了，其中一半都是贵州四川那边过来的。”
老徐则在询问鹏飞：“你觉得未来这边发展前景如何？”
鹏飞看起来正是春风得意的样子，他自信地说：“中国的改革开放已经进入了新阶段。之前的热点地区，从深圳，到海南，现在轮到北海了。全国资金和人都在往这里跑，怎么会没有发展前途呢？每天都诞生新的房地产公司来，大家都在抢地。你看看大街上跑的车子，全是大霸王、皇冠、凌志、奔驰之类。谈生意的时候，那些新成立公司还没有买车的老板，就算距离200米的地方也要叫个车打车过去，就怕被人家看见，笑话他没实力。”
大家聊了一会儿，蒋鹏飞开车送三人回来了。这家伙开的是一辆蓝鸟，徐亦达心想，他也就比我高两届，还真是混得有模有样。
晚上的时候，章阿姨打来电话跟何慧芳聊了一会儿，说她刚从机场赶回来到家了。原来章阿姨半年前也调到北海这边来跟周叔叔团聚了，现在一个区里当副区长。两人约了第二天到她家里去吃除夕年夜饭。
第二天上午，老徐自己一个人出去转了。亦达陪母亲到了旁边的一个菜市场，里面人头攒动，都在张罗采购年货食品。亦达他们转到了海鲜摊位，看到了好多从来没见过的海鱼、贝类等。关键是这里的水产品大都是买活的。而之前亦达在内地家里吃的多数都是死鱼。亦达他们买了一些水果，又临时采购了一个水桶，买了两条鲜活的鱼带了回来。
下午的时候大家打车到了周叔叔家，门卫往家里打了个电话确认后就放行了。何慧芳和老徐也是好几年没见到章阿姨了，大家聊了一会儿，就开始动手包饺子了。周叔叔不在家，据说还是在外边忙碌着。很快饺子包了一大桌子。章阿姨又嘱咐保姆阿姨把鱼给杀了，加了些佐料，放到锅里开始清蒸。
还好，准备开饭前周叔叔回来了。停好车后司机马师傅从后备箱里抱出了一个大纸箱子来放在门口。马师傅见到徐亦达后跟他打了个招呼，他说这是10万响的鞭炮，待会儿放的时候把鞭炮尽量展开来，然后他就走了。
周叔叔简单收拾一下出来到门口，下令放炮，然后开饭。徐亦达去找了个打火机，把鞭炮铺展开来，点着了，震耳欲聋的响声连绵不绝，足足响了几分钟。过了许久，门口的硝烟味道还没散完。
周叔叔兴高采烈地跟大家介绍说：“我们北海还有合浦，其实也是鞭炮之乡。这里的爆竹和烟花不比湖南浏阳的差多少。到半夜大街上肯定都是鞭炮纸屑，只是今晚消防部门和环卫部门会比较辛苦，过会儿我还要去一线慰问他们去。”
大家用完晚饭，打开电视机准备看春节联欢晚会。结果不知道为何，屏幕上只有一片雪花。周叔叔拿着遥控器折腾了半天也没搞定，亦达自告奋勇过去折腾了一会儿就发现了故障原因，原来是信号线那里松脱了，使劲拧进去就没事了，屏幕上终于出现了清晰的信号。
章阿姨跟何慧芳抱怨着：“幸亏亦达在，家里边还是得有一个男人。你看周叔叔，一天到头都在外面忙。这种家务活他从来不操心，我从来指望不上他。俩闺女去年去了日本留学，这次也不回来一起过年，就剩我们两口子。你们看看，都这时候了他还在忙。你们要不来，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周叔叔果然一直都在忙着，他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接电话，有时候是手机，有时候是家里座机，忙个不停。
何慧芳跟章阿姨说：“我们亦达这孩子一向老实，比不上蒋鹏飞那样活络。他现在上大学还好，距离不远，几个小时火车就到了。而北海这里真是天涯海角，他要是过来的话，还得请你们多关照。”
章阿姨安慰着慧芳：“亦达是男孩子，大学毕业也该出来自己成长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以前叫父母在在不远游，现在呢，叫好男儿有志在四方。你看我那俩女儿，现在还在日本呢。”
又聊了一会儿，老徐他们告辞了，走之前互道拜年，周叔叔和张阿姨还给亦达封了一个600元的大红包。
又过两天，三个人离开了北海，临走前老徐又跟周叔叔见了一面。周叔叔跟老徐交待：“要不这样，你干脆过完年也过来算了，这边科委下面有一个杂志社，你过来帮忙。至于单位那边，你去办理个停薪留职。至于亦达工作的事情，让秀珍那边落实吧。”
三个人乘坐大巴到了南宁，再从南宁坐火车回到信阳，大年初三出行人不多，火车票还算好买。
回到学校之前，父母之间和徐亦达又开了个家庭会议，大家商定还是要亦达去拿一个托福的成绩。老徐下学期正好没课，他会去找学校问问能否办理停薪留职去北海工作一段时间，三人就此商定。
第二十五章 知所先后
上学期结束前已经公布了年级排名，根据这个整体排名，就能确定保荐研究生的顺序，这次共有19人被保研，班上几个女生学霸都入选了，杨晨进入武汉大学，周裕峰去了南京的华东工学院，刚好现在改名为南京理工大学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其他还有的去了北京师范大学、中科院兰州化学物理所、中科院长春应用化学所，更多的则是被本校保研了。张雪川的排名没有够到保研，但是他自己去考了西北大学化学系，居然考上了。其实考研也有套路，除了全国统一命题的政治和外语之外，其他三门都是专业课，都是招生院校自主出题，如果能找到相应导师，把专业课画个大致范围，还是比瞎猫撞死耗子要靠谱很多。张雪川还是有关系找到了相应导师，所以也是有的放矢，志在必得。
该入党的也差不多了，几个系里的干部陆续加入了党组织，粟凡虽然后来有点消沉，他和现在的班长贾新光都顺利入党了。
最后这学期只剩下毕业论文的事情，徐亦达跟三班的一个男生苏晓望搭档，定了个论文课题，是关于催化剂方向的。苏晓望已经被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按照之前规矩，他的毕业论文一定要拿个优秀成绩，所以这个毕业论文基本上是由他为主来设计和执行了，徐亦达只是配合着去做一些实验数据。
论文架构很简单，先是提出基础理论设想，再描述实验过程，然后是数据整理和分析，画出图表出来，形成结论来验证最初提出的设想。实验过程也不难，就是把一些原材料按照配比加入适量催化剂，用坩埚在烤箱里恒温加热，保持40小时以上加热，再用化学方法提炼分析，把最终的数据拿出来，如果系列数据点能在表格上形成线性排列，就可以验证之前的理论推测。
徐亦达先去报了个五月份的托福考试，又报名了一个北校区的托福培训班，自己则买了一些磁带、模拟试题和单词书开始准备起来。随着不断推进，自己可以把模拟题考到600分以上了。
四月中旬学校还是如往年一般要举办三天的校运会，过去每次校运会徐亦达只能捧着各种小说在看台上打发时间，也是无聊之极，偶尔一次偷偷溜回来的时候，还撞见四班两个男生不知为何在宿舍里打架，一个叫蒋伟的小个子被打得满身都是血，徐亦达赶忙上去拉开，把蒋伟送到了校医院包扎，没几天这两人后来却又和好没事了。
这次周裕峰和车伟策划着大家去趟泰山玩，最终参加的共有六人，有他俩以及徐亦达，还有一班的三个人，其中有一对情侣王山河和张雯，还有一个是罗慧，就是大二时候跟徐亦达在计算机教室里网聊过的那个女生。
出发前几个人开了个准备会议，把整体出行和分工计划了一下，整体原则还是安全第一，经济节约为其次。王山河岁数最大担任领队，车伟来做财务总管，大家先每人缴纳一些钱给到他统一保管和支付。而徐亦达建议大家可以试一试火车逃票，至少他有很多经验。周裕峰和车伟之前听闻过这事，大家互相看了一下有点犹豫，徐亦达补充说大不了就补票呗，于是大家集体表决采纳了这个建议。罗慧的嘴角还是一直挂着微笑，她好奇地看着亦达，也没有多说话。
大家跟着徐亦达到达了郑州火车站西侧的机务段宿舍区，门卫听说是找老何的，就放几人进来了。老何看着这几个学生娃就知道他们来意了，于是大家把自行车统一放好，就跟着亦达进了小路。正是半夜时分，站台上人影稀少，岗亭那里都没人。大家顺利到达站台并登上了开往济南方向的列车。
列车经过新乡后进入菏泽地区，正值夜深人静时分，大家或者靠着背枕，或者趴在小桌板上都在打盹，突然“砰”的一声打破了车厢的宁静，列车窗户上被外面扔来的石头砸了个洞，落点正巧就在徐亦达他们旁边的窗户上，碎裂的小玻璃碴子飞得到处都是。外面的冷风嗖嗖地从打破的洞口灌了进来，正在半梦半醒之间的各人醒了过来，大家赶快检查，所幸无人受伤。张雯头发里散布着一些碎玻璃碴，幸好这种钢化玻璃的边缘都不是特别锋利，王山河气急败坏地骂着，和罗慧一起帮忙把她头发里的玻璃碴子捡拾干净了。列车员匆匆赶来检查，把另外一扇玻璃降了下来，总算没有外面的冷风了，列车员骂骂咧咧地说其他车厢也有被砸的，估计是附近路边的臭孩子在砸石头，他们回头会马上跟铁路公安系统汇报，再反映到地方公安上去排查。
徐亦达本来在背靠着列车行进方向的位置上，罗慧坐在对面。他想了一下，决定跟罗慧调换一下位置，这样的话，即使再有外面扔来的石头，也不会砸到背靠的位置上。罗慧感激地看了一眼亦达，两人调换了位置，张雯也换了过来。
有惊无险，大家却再也没有睡意了。车伟说：“好家伙，这刚到山东，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我们宿舍的张晓东还是菏泽地区的呢，他们这里的人也太不厚道了。”
周裕峰倒毕竟平静“咳，估计还是极个别坏蛋干的坏事。咱们也没必要全部否定他们。”
徐亦达话语不多，他瞥了一眼对面座位上的罗慧，发现她倒是跟自己一样，基本没有太受刚才这事影响，她的嘴角还是在微微地翘着，露出一幅淡淡的笑容来。
列车经过兖州后抵达泰安，一路无人查票。出站的时候晨光微曦，大家随着人流下到站台上，亦达侦查了一圈，他发现不远处就有个铁栅栏跟站台只有一墙之隔，不过人是无法通行的。徐亦达想了一下，踱回来跟王山河交代，叫他带两个女生去补票，就说是从兖州上来的，然后出站后就想办法把票再从栅栏那里递进来。
过了不久果然王山河跟两个女生出现在铁栅栏外边，徐亦达看了看四下无人，就靠了过去从栅栏那里把三张车票接到手上。剩下三个人也顺利地出了车站大门，经历了短暂的分别，大家再见面都乐坏了，除了徐亦达之外，其他几个人都是第一次参与逃票，没想到这样顺利。罗慧分外高兴，一副崇拜的表情盯着徐亦达。大家已经飞速地忘记了半夜车窗被砸的不快，而车伟则比较冷静，他拉着大家去车站外的早点摊那里，每人一碗热豆腐脑，再加上油条和茶叶蛋，终于填饱了肚子。
大家乘车到了泰山入口叫红门的地方，单进大门票价30元，学生证倒是可以半价，进去后或者坐小巴到中天门，再坐缆车上到山顶的南天门，这是最贵也是最省事的方法。小巴是每人10元，缆车单程就得30元一个人，学生证还不管用。也可以不坐小巴直接从山脚下自己爬上去。大家商量后决定坐小巴到中天门，然后再自己走上去。进大门时候却没有验票，大家直接上了小巴，司机收了小巴车票，说开到中天门前会验门票。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开始爬山，四月的山里面还是很冷，路边的树木刚刚开始发芽，幸好刚才填饱了肚子，要不这种盘山公路很容易晕车。快到达验票口的时候，前面一辆小巴停在那里，几个游客正在大声地跟检票员理论着什么，好像是他们出示了几个证件要求免票进去，检票员却不认。亦达的小巴只好停在后面，没想到他们后面又紧接着上来几台车也被迫依次停下。这时候一个工作人员骂骂咧咧地绕过来，跟亦达车上的司机打了个招呼：“老刘啊，你今天上来够早的，你赶快打轮绕过去吧，要不等会儿堵上就麻烦了，这下面是个大斜坡，待会儿车停多了有危险。”司机师傅跟那哥们打了个呵呵，一把轮超过了前面那辆小巴就过了关卡。
到达停车场，大家依次下了车，徐亦达拉着车伟，跟他小声说：“咱们票你留好了，等咱们下山的时候再找机会卖掉。”
几个人从中天门开始登山，泰山的人文景观不错，路边多有各种古人题诗，台阶虽多，倒还曲折蜿蜒，天空中还隐约飘着小雪花，路边则不时有积雪化成的溪水潺潺流下，周裕峰和车伟撒开步子一路冲了上去；不过两个女生毕竟体力较弱，过了一会儿都落在了后面。王山河把手递给张雯，拉着她慢慢攀爬，一路上行。落在最后的徐亦达瞥了一眼罗慧，却看到罗慧也在看着他，有些许期待，也有些害羞。徐亦达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伸出手来：“来吧，我尽量拉着你，咱们一起走。”
罗慧的脸上红扑扑地，也不知道是刚才出的微汗，还是内心的羞涩。
两个人手碰到的那一刹那，徐亦达的心里一阵紧张，这是他长大后第一次触碰到女生的身体。徐亦达的手有些冰凉，罗慧的手掌倒是温热的。亦达有点心虚：“不好意思啊，我的手有点冰。”
罗慧低着头：“没事，一会儿就暖和了”，她的嘴角倒是泛出微笑来。
徐亦达的尴尬慢慢地消退了，两个人话不多，紧拉着手开始向上走。
走了好长时间，在一个平台处，他们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四个人。周裕峰一身轻松地说：“你们太慢了，我和车伟都等你们半天了。”
车伟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几根黄瓜，他掰开来，分给大家：“我洗过了，放心吃吧，还得补充能量，前面就是十八盘了。”
张雯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徐亦达和罗慧拉着手上来了，现在她俩笑嘻嘻地去旁边聊天去了，不时看见张雯转过头来冲着徐亦达直乐。
徐亦达有点小尴尬，不过看到其他三个男生都没当回事，他也就不再吭声了。
大家休息了片刻，继续攀爬，徐亦达和罗慧还是落在后面。这不到1公里的路段有1600多个台阶，垂直海拔上升了400多米。实在爬不动的时候，两人就停下来休息。
徐亦达鼓励着罗慧说：“你看咱们身边不断有挑山工超过咱们，他们太厉害了，担着沉甸甸的货物，还健步如飞。”
罗慧有点不好意思：“都是我拖累你。”
“哪有啊，我自己也没劲。”亦达安慰着罗慧。
罗慧笑了一下：“你是你们班的体育委员，经常去打网球，上次打篮球你还是主力，不可能体力不好的。”
亦达有点不好意思“咳，我登山还真是第一次，这种上台阶的确跟其他项目不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徐亦达的心里又是一阵激动，他感觉到了什么。
终于到达南天门，上面有个古朴的牌坊，中间写着“天街”。几个人都累坏了，四处转了一圈，东看西看后决定住下来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去看日出。
几个人先去找了小饭馆吃饭，每人一碗牛肉面，3.5元一碗，结果端上来后，发现碗挺大，面条却不多，上面撒了一些葱花和香菜，而捞遍了整碗，也找不到丝毫的牛肉丝或者牛肉末。车伟气坏了，抱怨着：“这山东人太坏了，咱们学校东门的拉面馆子1.5一碗的拉面，里面肉比这多多了。”
张慧笑着说：“这牛肉面，应该是牛肉汤加面条。”
王山河跟着说：“有牛肉汤的味道就不错了，你看看他们这些食品原料要从山下运上来得多费劲啊。那些挑山工挑一担子上来也不知道能挣多少钱。”
听此一言，每个人都默默地把碗里的牛肉汤全部喝完了。
大家又在附近找了个小旅馆，男生四人间，两个女生是个双人间。在这里住宿的可以优惠租军大衣，每人又弄了一件军大衣，裹在身上，终于暖和多了。
旅馆里也没有电视机，幸好车伟出发前在包里塞了两幅扑克牌，四个男生开始打双升拖拉机，两个女生则凑在旁边看，张雯依偎在王山河身边，有时候还指指点点，罗慧则坐在亦达身边，话语很少，只是静静地看着，嘴角还是挂着开心的笑容。
不久后牌局散场。王山河和亦达把两位女生送回了她们房间，徐亦达仔细检查了一下门窗，发现窗户居然没关好，他小心地从里面上了插销，推了推，才放心离开了。
凌晨五点多大家集合起来，穿着军大衣出发，最佳看日出的地方是泰山最高峰玉皇顶下面一点的位置，叫拱北石。六个人到的比较早，找了个好位置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日出来临。
早上的泰山山顶寒气逼人，可以看到一些积雪淡淡地躲在石头下面，各人幸好有军大衣裹着，才能抗拒严寒。张雯还是靠在王山河身边，这边是罗慧靠着她，徐亦达挨在罗慧身边替她挡挡风。
黑的晨光略微放亮，罗慧的手却伸了过来，徐亦达又是一阵紧张，却没说话，也握住了罗慧的手。两个人的体温慢慢地互相传导过来，让亦达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罗慧逐渐趋于一致了。
终于太阳从厚厚的云层中啪的一声跳了出来，阳光飞快地铺满山顶，感觉没过几秒钟，它的全身就跳了出来，开始向大地射出灿烂的光线，远处的齐鲁大地还漂浮着薄薄的晨雾，像一幅美丽的油画一般。
大家如痴如醉地欣赏着大自然的美景，而徐亦达和罗慧两人却感受到着更多的温暖。
天亮起来，大家退房开始下山。周裕峰和车伟也察觉出了徐亦达和罗慧的情况，不过他们两人很快就坦然了。而徐亦达和罗慧两人也不再偷偷摸摸，可以公开大胆地拉着手一起走了。
第二十六章 则近道矣
从玉皇顶下来后，大家回到旅店退房，收拾行装并且还掉了租来的军大衣，一路奔下山来，倒也轻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出到验票区外头，徐亦达见到几个上山的青年，就上前搭讪：“哥们，我这里有几张门票，便宜点卖给你们了。”
打头的小伙子有点犹豫：“你这票来历靠谱吗？”
徐亦达自信地安慰着他：“放心，票价30呢，我们这是学生票，给你按12元一张就行。要不这样，我们几个人在旁边不走，你们验票进去后我们再离开，要是进不去的话，再来找我们退钱。你看我们这里有两个女生呢，又跑不了。”
小伙子爽快地点点头：“那我们来五张吧。”然后把钱递给了亦达。
徐亦达看着他们顺利地通过检票处，冲这边挥了挥手，就上山远去了。
车伟凑过来说：“太棒了，没想到咱们的门票还能重复利用。你将来做生意一定能发财。”
亦达咕哝着：“还剩一张票，咋办，还等其他游客不？”
罗慧眼睛亮了一下：“别卖了，这张票送给我做个纪念吧。”
亦达把最后一张票递给了罗慧，看着她小心地夹入到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笔记本里。
从中天门到最下面还是有不少台阶，大家开始一溜烟地地走了下来。快到终点的时候，却发现小腿都有些吃不消了，走起路来腿肚子发软，不小心就站不住，只好放慢脚步，慢慢踱下山来。车伟从路边捡了根树枝当做拐杖，倒也省了不少力气；周裕峰见状也找了两根树枝，自己拐上一根，另一根递给了徐亦达。徐亦达一手拄着树枝，一手拉着罗慧，小心翼翼地下到山脚处。
附近有个岱庙景点，大家过去看了一眼，倒没太大看头，于是大家决定再乘火车去附近的曲阜看看。这段距离较短，大家老老实实地买了车票。列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曲阜，车子到站的时候，徐亦达走下列车台阶，却感觉腿肚子发软，差点没摔一跤，后面的同学们也都面露苦色，原来其他人的小腿也都顶不住了，徐亦达伸手上去，逐一扶着各位下得车来。
而只要不下台阶，走平路和上坡倒还没事，于是大家依次出站到曲阜的孔庙转了一圈，孔庙里人也不多，到处都是多年的柏树，在初春的阳光下，百无聊赖地看着树上蹦蹦跳跳的几只喜鹊。
几个人跟上了一个旅行团的后面，蹭了一下举着小旗子的女导游的讲解，倒也得益匪浅。
女导游介绍说这里其实曲阜这里有三孔，除了孔庙之外还有孔林和孔府。孔林是孔子家族的墓地，但损毁了很多，后来也修复了一些。孔府是孔子家族自己住的地方，是个九进大院。而三孔中最浩大的当然是孔庙，目前正在申请入选联合国的“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孔庙自建成距今差不多2400多年历史，最早规模很小，只有三间。汉武帝刘邦途经这里，才开始祭祀孔子。到了唐朝，朝廷提倡儒学，全国各地都要修建孔庙，并由唐太宗诏修曲阜孔庙。也被破坏了，但是修复后还是基本恢复了巍峨壮观的气派。建筑本身虽然历经风雨，多有损毁，却也修复如初，但是孔庙里传承下来的却是中华民族历朝历代都遵从下来的儒家文化，这种文化以“仁和”为核心，强调礼制秩序的道德观，深深滴地扎根在中华儿女的血脉中，每年还有很多海外华侨不远万里来这里祭祀孔子。
大家听得倒也入迷，这趟齐鲁大地的匆匆之旅，不仅是一览众山小的泰山登顶，还能领略到中华儒家文化的教育，也是不虚此行了。
天色渐晚，大家找了个馆子填饱肚子，去火车站返程。这次大家先购票乘车到济宁，到达济宁后没有出站，在站台直接转到开往郑州方向的列车。
到达郑州站时已是清晨，出站的时候，在岗亭处周裕峰却被工作人员抓住了，他的表情不太自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老往工作人员身上看。这一看不当紧，工作人员拦住了他，开始盘问起来。徐亦达则趁乱带着其他几个人溜出了站台。
到了老何那里，大家休息片刻后周裕峰也出来了，刚才他实在没办法只好补了一张从新乡到郑州的车票，不管如何，最终大家平安完成了这趟旅程。
大家取了自行车，先回到学校东门的拉面馆吃了顿早饭。郑大东门的这条街道上不是很宽阔，却密密麻麻地散布着不少小餐馆。当中最热闹的是几家烩面馆子，热腾腾的牛肉汤香气扑鼻，配着几片鲜红透亮的薄牛肉，再撒上些许香菜葱花，拿起筷子，搅起一把雪白的手拉面进到嘴里，嚼起来劲道无比，各种食材的味道和滚热的温度瞬间透过舌尖上的味蕾传导到全身，让全身的细胞都马上跳动起来。这家“陈记烩面”别看门面小，名声却霸气，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排队到门外很远去，还赞助过某届郑州大学校园足球联赛，也算是家名牌餐馆了。
领队王山河喝完了碗里的牛肉汤，心满意足地拿起餐巾纸抹了一下嘴巴，开始总结一下这趟旅程：“大家这一趟挺辛苦地，一开始乘车就被石头砸了，不过最终咱们平安回来了，必须先要庆祝一下。咱们登了泰山，看了日出，也去了孔庙，整体很圆满。虽然最后周裕峰被抓到了，但是这次逃票整体算是很成功地。各位回去后好好休息，车伟再算一下账，咱们开始出的钱，大家多退少补。”
车伟喝汤刚喝了一半，赶快补充道“徐亦达还卖掉了五张门票呢。”
徐亦达笑眯眯地说：“要是钱多出来，别退了，大家再吃一顿吧。”
张雯则打趣道：“那个，还得补充一下，这趟下来，有两个人一直拉着手呢，我说的不是我和山河啊。”
大家都笑了，徐亦达和罗慧却都脸红了，罗慧娇嗔着拍了一下张雯：“就你瞎说。”
餐后徐亦达和王山河回宿舍，其他几个人都是家在郑州，直接回家。临走时分罗慧凑上来跟徐亦达小声约定回头去实验室找他拿些外语教材来看，大家就此分别离开了。
第二十七章 我歌于斯
这一天中午老徐打来电话，亦达跑到宿舍楼的一楼门卫那里接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其实刚过完春节，老徐回到学校之后就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这学期他没有课程，也不是行政干部，学校领导倒也豁达，给老徐爽快地开了绿灯，也算是顺应改革开放潮流。于是老徐一个人自己去了北海市，在之前周叔叔交待的那家杂志社开始工作了，这家杂志社叫《沿海财经报道》，是北海市科委主办的杂志，正式全国发行，也是北海市对外宣传的一个重要舆论阵地。当然老徐这次过去的主要目的是给徐亦达毕业后去北海工作做一个铺垫。老徐在电话里说章阿姨已经联系了一家企业的老总，虽然是一家民营企业，却是北海市的明星企业，那个老总去年刚当选为广西十大民营企业家，企业做得有声有色。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开出接收函到学校来。老徐还给亦达邮寄了一些香烟过来，要他去分给老师和同学们。
从泰山回来，徐亦达就和罗慧在一起了。说是在一起，其实不过是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去教室一起自习、一起在实验室守着数据。
罗慧的论文一样也由另外一个学霸搭档来为主搞定，所以她自己很空闲，就到实验楼里来找徐亦达。徐亦达的实验室就在一楼，他除了守着那个大烤箱之外，就是在做各种托福模拟试题；罗慧则坐在一边静静地看英文的读者文摘，单词不认识的时候正好可以找亦达问，都不必查词典了，有时候她也会带一些小说或者杂志来读。而化学系的蚊子却是出名地厉害，这些蚊子也许是吸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学物质，个头巨大无比，只要是被它们叮上一口，身上的大包奇痒无比，所以他俩在实验室呆的时间并不多。
两个人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一般都去最南面那边的小炒柜台。老徐去北海后，给亦达的每月预算多了不少，他也交代徐亦达毕业前后要多一些社交应酬，多些花费也是必不可少。食堂上售卖的普通饭菜都是大锅炖煮出来的，价格低廉却油水明显不足。而小炒这里则是大锅快炒，上一锅香喷喷的菜肴出锅后，师傅抄起热锅拿到水槽里飞快地刷洗干净，灶台上的火苗没有了遮挡则窜起老高，师傅放回铁锅，火苗被压制着不甘心地窜出锅边；师傅再抡起大勺，舀上半勺的食用油，片刻之后油烟喷腾而起，师傅麻利地把备好的食材一股脑儿倒进锅里，噼里啪啦的声浪冲击着耳膜；师傅熟练地翻炒着，不时添加着各种调料，远远都能闻到香味。不过一会儿工夫，一盘香喷喷的小炒就出炉了，价格也不贵，1.5元一份，如果想多吃肉，还能指定额度让师傅备料时多添加即可。
还有一次，罗慧从她家附近买来了一只刚出炉的道口烧鸡带到了学校，她到实验室里找到了徐亦达，然后神秘地掏出一个大袋子，拿出来一只外表金黄、酥脆可口的大烧鸡，还带着温热，实验室里洋溢起满满的香味，把亦达看得目瞪口呆。两人大快朵颐，最后还是没有吃完。只好把剩下的打包带回宿舍去。
而徐亦达每星期还要去北校区上三个晚上的托福冲刺课程，其他更多时间两个人则是去到学校的图书馆里自习。下课后两个人会沿着图书馆门前的那条马路散步一会儿，罗慧喜欢吃冰棍儿，两个人背着书包，每人一只手上拿着冰棍，另外一只手牵着，也全然不顾周边同学们的目光。
老徐邮寄的烟也到了，大概有七八条，大部分是黄色包装“555”的牌子，其他还有红色的万宝路，以及白色包装的“mild seven”，也不知道老徐是从哪里拿到的。徐亦达自己不喜欢抽烟，所以他基本上都把烟分给了宿舍的同学们，毕竟烟草的味道让他的嗓子很不舒服，他只是觉得抽烟的样子比较成熟一些。相比之下，mild seven的味道过于清淡，万宝路的味道又有点冲，只有“555”的味道正合适，不过亦达也只是把烟从嘴里吸进来，再从嘴里或者鼻腔中吐出来，轻轻地弹一下烟灰，做个潇洒的样子而已。况且罗慧也不喜欢烟味。
亦达的实验数据陆续出来了，搭档苏晓望尝试着做了测算，看着那个图表上散布的各个数据点，他也有点头疼。不过后来他还是陆续调整了一些参数，总算把线性数据整理出来了。最后论文答辩顺利通过，整体完成得还不错。
托福考试也结束了，出了考场之后，亦达感觉还可以，但是这个成绩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出来，而且自己也基本用不上了。
这中间，徐亦达带着罗慧还回了一次信阳老家。列车上人不多，罗慧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她的眼神里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着憧憬和好奇。亦达回家前没有给家里打招呼，当他敲开大门后，母亲何慧芳看见儿子带了一个女同学站在门外，还真是有点吃惊。她楞了一下，马上热情地招呼两人进门，然后开始忙起来，做了一桌子饭菜。
亦达跟罗慧介绍着：“我妈做的饭菜味道可好了，每次回家来我都吃得走不动路。”
罗慧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阿姨的手艺真不错，回头跟您多学习啊。”
何慧芳问罗慧：“你的毕业单位定了吗？”
“基本定了，家里人找了关系，确定是省电力研究院接收。”罗慧轻轻回答着。
“嗯，这个单位应该还不错。你跟亦达是大学同学，这样挺好的。我家亦达在我眼里还是个娃娃，你们有事一定多商量。”她有点担心地看着两个孩子。
罗慧的嘴角始终挂着微笑：“阿姨，我知道的，他要去广西工作了，没事的，我们会商量好。”
何慧芳稍微放松了些：“那就好，阿姨再给你添些饭吧？”
饭后罗慧热情地起身收拾起碗筷，并进到厨房里跟何慧芳一起洗刷起来，两个人聊得挺欢快。
收拾完毕，何慧芳打开电视让罗慧看着，自己则单独找亦达到书房里聊了一会儿。
何慧芳有点生气地问：“亦达啊，你这咋弄的？本来要去广西了，又找了个女朋友，你们俩将来咋办啊？”
亦达沉默了一下：“妈，我也没想好，不过我想我们之间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何慧芳担心地追问着：“你是男生倒无所谓，人家是女孩子，你做事情得对人家负责啊。”
亦达知道母亲的意思：“嗯，你放心，我们之间自有分寸。没结婚之前，我肯定不会动人家的。”
这话也是事实，自从两人牵手以来，徐亦达还真是没敢越雷池一步。虽然青年男女之间情犊初开，牵手如斯，却不敢再进更多。发乎情，止于理，这些道理徐亦达也知道，但是更多的则是徐亦达无法确定未来，他也不能去做更多。
从书房出来，亦达提议罗慧去学院里走走。两人走出家属区，来到学院里操场上，晚上锻炼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不断在跑道上跑过。两人走了两圈，出来到路边的池塘旁边，池塘里的一面湖水静静地倒映出天上的一轮明月，一阵凉爽的夜风吹拂着面庞。亦达捡起一块小石头，调皮地扔进水池里，水面泛起一阵涟漪，水里的月亮碎了，波光粼粼地荡漾起来。
罗慧半天没说话，她拉着亦达的手，抬起头来，略带感伤地问道：“马上就要毕业了，咱们俩之间怎么办啊？我知道阿姨的意思，但是我真是没有答案。你去的地方那么远，我们俩天各一方，你会想我吗？”
徐亦达沉默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对于我来说，未来都是未知数。你也知道，高考的时候我的英语分数弄错了，我被命运戏耍了一下，现在我想挑战一下命运。两个月前，咱们两个才刚刚牵手，却很快就要分别。我也舍不得你，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保重自己，等我回来吧。”
罗慧默默地看着亦达没有再说话，她转过身来，伸出双手拥住了亦达，两个人静静地拥抱在池塘边，水里的青蛙不时地嘶鸣几声，风儿却不停地吹过，水里的月亮一直在皱着眉头轻轻地哭泣。
临近毕业，同学们各有去向，同宿舍里只有周裕峰保研到了南京理工大学，其他人都直接上班了。余跃回到老家的一家食品企业，张晓东联系到了一家济南的药企，洪永国分到洛阳的一家水泥厂，粟凡也是许昌的一家化工企业，安晓川则和几个同学被分配到河南化工厂去了。
而车伟的运气则不错，他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接收单位，而距离毕业还剩两周时，河南医科大学来系里要人，指名要郑州户籍的学生，结果这家伙幸运入选。
班长贾新光留校了，是跟化学系密切相关的一家校办企业。跟徐亦达同为高中同学的侯小明这次去了广东，进入了东莞商检局工作。学校却来找麻烦了，张晓东去山东，侯小明去广东，这都属于出省工作了，学校要他们交纳一笔培养费用，大约五千元左右。而徐亦达的接收函到了，因为去广西工作算作支边，这笔出省的培养费用费用可以免除，倒不必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一直到后来也不知道张晓东和侯小明是如何解决这个麻烦的。
王山河组织了泰山之行的几个人聚餐，这次大家是在学校东门的郑大招待所那里吃饭。这是个小雨天气，雨丝无精打采地撒落在法桐树上，刚冒出的绿色树叶却垂头丧气地打着瞌睡。王山河已经是本校保研了，张雯被分配到金水区的一所高中里边当老师。大家各有去处，而罗慧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却不再了，她明显地有些不开心，张雯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埋怨着徐亦达：“要说你们俩毕业前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这还不到三个月，又跑的那么远，你要她怎么办啊？”
亦达没有吭声，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罗慧看了一眼大伙儿，叹了一口气说：“没事儿，他心里有我就行了。”
车伟看气氛尴尬，举起酒杯：“喝一杯吧，以后亦达找机会多回来看看，或者是找机会考研回来吧。”
徐亦达抬起头来，举起杯子说：“山河、车伟、张雯，多谢你们三位。裕峰和我都要离开这里了，以后还要拜托留在郑州的你们三位尤其是张雯，多多关照罗慧了，我的确对不起她。罗慧，谢谢你对我的好......”说不下去了，亦达的眼泪不争气地冒了出来，他抬起头来，举起整杯的扎啤一饮而下。
罗慧的眼泪也下来了，这也是她第一次在亦达面前哭鼻子，之前她倒是强忍着，现在的这个时刻却也不必再做躲藏和隐瞒，任凭自己的泪水挥洒出来。
张雯搂着罗慧的肩膀也哭了，她不停地拿着纸巾递给罗慧。
王山河、周裕峰和车伟静静地坐在桌前，跟亦达一杯杯地干杯，窗外的法桐树还在雨中呆呆地发傻，一阵风儿吹来，树上的雨水成片地洒落下来，地上的积水被打散开来，露出无奈的表情来。餐馆柜台旁的录音机里，却淡淡地飘出一首邓丽君的歌曲，她那悠长的哀怨正让此情此景凝固在时空当中
在雨中，我送过你
在夜里，我吻过你
在春天，我拥有你
在冬季，我离开你
有欢笑也有分离
人生本是一段戏
有欢笑也有哭泣
不知谁能谁能躲得过去
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
你说人生忧郁我不言语
只有默默的承受这一切
承受数不尽的春来冬去
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
你说人生忧郁我不言语
只有默默的承受这一切
承受数不尽的春来冬去
第二十八章 汝其和予
临近毕业之际，时间过得飞快，这一天班长贾新光带着几个英语成绩不错的同学来到英语老师王老师家来跟她告别，包括杨晨、周裕峰、徐亦达、余跃、车伟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虽然王老师是在公共英语学院任教，只带了亦达他们班两年，但是这个班级都很尊重王老师。王老师家在学校南门的宿舍区，大家上得楼来，王老师开门后热情地欢迎大家。一一落座后她问及大家的去向，大家分别告知，王老师很是欣慰。贾新光跟王老师说道：“王老师，今天我代表我们班级来向您表示感谢，我们班入校时32个人，后来加了一个上一届的同学，到现在英语六级就过了12个人，过四级了有差不多20个人了，这个成绩真是很不错，大家也都很感谢您当时的辛勤付出。”
王老师笑了一下：“这个成绩真不错，在你们这一届都能算上名列前茅。其实一开学我就特别喜欢你们班级，杨晨和周裕峰是本市子弟，起点高一些，而新光和徐亦达还有其他几个苗子则一直很努力，正是你们这些人给班上做了好榜样，才能促成良好的学习气氛，带动大家一起进步。亦达后来一直很拼，入学成绩最低，六级却考了第一名，听说你还考了托福，是要出国留学吗？”
徐亦达有点不好意思：“托福成绩还没出来，不过我要去广西北海工作了，留学的事情暂时不考虑了。”
王老师有点遗憾地看着亦达：“广西是够偏远的，不过老师还是尊重你们各自的选择。我们当老师的，最高兴就是看到自己教授的学生能取得好成绩，将来进入工作后也能不断进步。大学四年在你们人生中只是很短的一段，未来很漫长却不遥远，你们都志在四方，祝你们前途顺利！”
徐亦达也去了一趟张叔叔家告别，张叔叔也是高兴，毕竟儿子张雪川考上了西北大学的研究生。得知亦达要去广西，他也是连声送出祝福。
低一届的那个女生米颖也来跟徐亦达道别，虽然她知道了亦达身边已经有了罗慧，不过她还是大方地祝愿徐亦达未来前途顺利。亦达倒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说回头写信联系吧。
大家分别开始收拾行装，徐亦达把所有的英文磁带都送给了隔壁宿舍高分子材料专业的宋铭，自己仅仅保留了一盘phil collins的磁带。宋铭毕业的去向也是回到南阳的河南油田机关，他拿到这些磁带很是开心，也留下联系方式给到亦达，两人互道珍重。
至于各种英语书籍，徐亦达都留给了罗慧。其他的一些专业书籍只保留了两本物理化学教材，其他都扔掉了。
毕业照的时候到了，大家齐聚在报告厅前，草坪上高耸的雪松欣喜地看着这些青春激昂的学子们，实验楼前的合欢树上满是红色的合欢花，偶有几片合欢花飘落在地上，被笑嘻嘻的女同学们捡来插在鬓角，点缀得倒也好看。徐亦达站在最高一排，他看见第一排的罗慧扭过头来，明亮的眼睛瞥了回来，满眼的温柔，却有一丝惆怅。
系里大合影之后是各班的合影，再分别是各个宿舍合影，然后是三五成群地留着联系方式。
这时候校园广播站的时间到了，大喇叭里传出了播音员的声音，亦达听得出来是小学期班长周婷的声音，她在话筒里的声音也有些感伤：“各位同学们，我是主持人周婷，今天是我主持的最后一期节目，四年前我们刚刚踏入郑州大学，今天我们却要告别母校了，感恩郑州大学，也祝愿各位毕业的同学前程似锦，以后多回母校看看。现在是点歌时间，化学系一位不愿意署名的女生昨天特别来到广播站，为即将远赴广西的同学徐亦达点播一首《sealed with kiss》用吻封缄，如同歌中所述虽然我们必须说再见，i'send you alllove every daya letter ，sealed with a kiss.”
舒缓而忧伤的歌曲缓缓扬起，从合欢树的树叶中轻柔地传过来，轻轻吹下一片合欢花，旋转着坠落在草坪上。
thoughgotta say goodbye
for the summer
darling， i promise you this
i'send you alllove
every daya letter
sealed with a kiss
yes， it's gonna be
a cold lonely summer
but i'll fill the emptiness
i'll send you alldreams
every daya letter
sealed with a kiss
i'll see youthe sunlight
i'll hear your voice everywhere
i'll runtenderly hold you
but darling， you won'tthere
i don' t wanna say goodbye
for the summer
knowing the love we'll miss
oh， letmakea pledge
to meetseptember
and sealed with a kiss
yes it's gonna be
a cold lonely summer
but i'll fill the emptiness
i'll send you alldreams
every daya letter
sealed with a kiss
虽然我们必须说再见
这个夏天
亲爱的，我向你保证
我会给你我所有的爱
信中的每一天
用吻封缄
是的，会的
寒冷寂寞的夏天
但我会弥补空虚
我会给你我所有的梦想
信中的每一天
用吻封缄
我会在阳光下见到你
我会听到你的声音
我会跑过去温柔地拥抱你
但是亲爱的，你不会在那里
我不想说再见
这个夏天
知道我们会错过的爱
哦，让我们做个保证吧。
九月相见
用吻封缄
是的，会的
寒冷寂寞的夏天
但我会弥补空虚
我会给你我所有的梦想
信中的每一天
用吻封缄
......
徐亦达踱过去小心地捡起那朵花儿，他凝视着这片像个小扇子一般的粉色花朵，透过熙熙攘攘的同学们往前看去，罗慧也矗立在那里正凝视着他，嘴角挂着那熟悉的微笑。
徐亦达走了过去，轻轻拥着罗慧，把手里的粉色花朵小心插上罗慧的鬓角，两人相视良久，无言之中却又饱含着无尽的难舍和淡淡的遗憾。
（第一卷完）
第一章 梦开始的地方
夏夜的厂区宿舍楼里，徐亦达正在一个二楼房间里的电炉前忙碌着，他刚才去楼下的菜地里摘了一把鲜嫩的空心菜，在水龙头下简单冲洗干净，再拿到楼上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片菜地是车间主任老蒋抽空辟出的一块空地，面积不大，只有十几平方米，撒下一些种子，随便浇些水，没过几天菜苗就陆陆续续地从土里冒了出来，长势喜人。每次摘的时候，不要连根拔起，直接在根部掐下来即可，这样的话剩下来的菜苗还能继续长出新枝叶来。老蒋和亦达住在同一间宿舍，不过今天是周末，他跑回钦州那边的老家了。亦达又剥开一根火腿肠，简单切开后连同空心菜一同投入锅里，里面刚才已经有个荷包蛋了，锅里的汤汁咕咕嘟嘟地冒着泡，过了片刻亦达拔掉电炉插头，把面条倒入一个大碗中，再撒下一些香油，香味散开到整个房间内，这顿晚饭算是煮好了。
窗外不远处是一片海滩，说是海滩，不如说是滩涂。如果看地图的话，北海市的形状像是一只脚踢到了大海里，南面正对着北部湾方向的脚底板就是银滩，西部的脚趾头是一片叫做冠头岭的小山头，也是北海市唯一的高处，脚后跟则是春节去过的白虎头村，脚背是老城区集中的区域，海滨公园就在那里。而徐亦达所在的厂区就在北海市的西北郊区庙山，正好坐落于脚踝的部位，厂区门口的道路也正是从合浦进入北海市的必经之路。
这边的滩涂远远比不上银滩那边漂亮，滩涂上满是乌黑的海泥和石头之类，还有一些坚硬的贝类顽强地与他们前辈留下的碳酸钙建筑们生活在一起，如果从这里赤脚下海，走不远就会被那些锋利的家伙扎到脚。
海滩的不远处海水渐渐深了，有一些渔船驻锚下来，星星点点地随着海浪起伏着，船上的灯光也在轻轻地上下摇摆着。
徐亦达捧着大碗，夹起一筷子面条塞到嘴里，他望向窗外，看着这片海水，思绪万千。他发现原来海水不只是像之前见过的只有一种颜色，随着光线、潮汐、风雨的叠加作用，在不同的时空下海水可以展现出人类能想到的任何一种颜色来。这会儿的海水就是那种深沉的靛蓝色，带着丝丝的忧郁渗透在整个滩涂周围。
亦达到北海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了，今天老蒋不在，整个男宿舍楼里只留下他一个人，倒也清净，面条已经基本吃掉了，他放下碗来走到窗口，回忆起两个月前初来北海的日子......
那是7月上旬的一天，刚从南宁赶到北海的徐亦达从长途汽车站出来后，拎着行李去了汽车站旁边的杂志社与老徐汇合。老徐来这里已经几个月了，目前为杂志社的财务负责人，还兼着办公室主任。老徐之前是大学的数学系教授，来做财务工作的他刚开始还真是有点不太适应，幸亏账目不太多，倒也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
杂志社就在北海市中心的第二小学院内，一进大门是一栋白色的二层小楼，几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环绕着它，这里就是杂志社的所在。二小虽然是市内最好的小学，但其实每年招生人数并不算多，这栋小楼一直利用率不高，再加上距离市政府和科委走路就能到，交通非常方便，所以杂志社就租了下来当作办公楼，顺带着把后面一排宿舍楼和厨房也租了。
亦达的报道单位是北海市的海华食品有限公司，属于海华集团的下属企业，之前是本地企业家吴总创立的民营企业，后来经历改制，引进四级财政支持，包括国家科委、自治区、市里、区里，成立了海华集团。集团里除了这个食品厂之外，其他还有一些蚝厂、包装厂、广告公司等资产。
简单收拾了一下，老徐先带着徐亦达去了市政府那边找周叔叔，两人步行没多远就到了市政府大门，这个大门有武警站岗，但是管理比较宽松，除了拦截骑车人必须下来推行之外，其他进出行人基本都不太管。两人往里走了片刻就来到市长办公楼下，在一楼楼梯边的办公室里先是见到周叔叔的秘书小王，老徐跟小王打了个招呼：“周市长在吗？”
小王知道老徐身份，赶紧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他在的，不过现在有一波客人正在楼上，你们就先坐在沙发上等一会儿吧，我估计会见快结束了。”
老徐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儿子徐亦达，今天第一天到北海来。亦达，这是王秘书，你们认识一下。”
王秘书跟亦达打了个招呼，然后给两人各自倒了杯茶水。老徐找了些报纸和杂志分给亦达：“这样，小王，你继续忙，我们看会儿报纸。”
过了大约十分钟，楼梯上传来周叔叔爽朗的笑声，他下楼来送几个客人。在楼门口握手告别后，他回过身来看到了老徐和亦达，走上前来：“哎呦，亦达到了，太好了，来，我带你们上楼。”
三人进来到周叔叔办公室，周叔叔热情地欢迎着：“半年前咱们见面时，亦达还是个大学生，现在看已经准备好了。你何时去报道啊？”
亦达小声地解释道：“海华那个企业也算专业对口，只是我想能不能再去其他单位也去看看机会。”
周叔叔想了一下：“这样，我平时的确太忙，海华这个企业是你章阿姨帮你联系的。你先别着急，我帮你写封推荐信。如果不行的话，你就先去海华报道，从基层踏踏实实地干起，年轻人吃点苦不是啥坏事。”
他拿出纸笔来，刷刷地写了一封推荐信，递给徐亦达：“这样，我先给中农信的张总写一封推荐信，你带上直接去找他即可。”
这时候王秘书上楼来，提醒周市长得外出开会去了。
几人一起走下楼来，周叔叔对老徐说：“这几天秀珍不在家，等她回来，你再带孩子来家里坐坐吧。”然后跟老徐告别坐上车走了。
第二天上午，徐亦达带着推荐信和一份整理好的简历，去了中农信北海公司的办公室。这里正好就在北部湾广场南侧，上到三楼大门，见到公司的牌匾，亦达走了进去。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正在前台翻看一本杂志，徐亦达昨天看过了推荐信上的抬头，于是跟女子说道：“请问张总在吗？”
那个女子抬起头来扫了一眼面前这个稚嫩的小伙子：“你是哪位？之前约好了吗？”
徐亦达有点发慌：“嗯，我姓徐，是周副市长让我来的。”
那个女子有点惊讶，站起身来：“您跟我先来会客室坐一下吧。”她把徐亦达带到了走廊中部的一间会客室，然后请亦达就坐，倒了杯茶水，轻轻掩上门就出去了。亦达打量着会议室，里面布置地很是豪华，自己就坐的皮沙发旁边是一盆修剪得体的绿植，茶几上摆着一盆盛开的鲜花，面对走廊的窗户是米黄色的百叶窗，而向外的玻璃则窗明几净，阳光透过窗户撒进来，照亮了沙发的一角。
走廊里穿来一阵脚步，然后门轻轻敲了两下，一个衣着得体，西装革履，打着细格领带的中年人推门走了进来。他冲亦达轻轻点了下头，坐在旁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自我介绍：“徐先生你好，我姓江，是这边公司的副总，我们张总这两天出差了，不在北海。我听说你是周市长介绍来的，请问有何贵干？”他话语简练大方，却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徐亦达。
徐亦达拿出推荐信和简历递给江总：“江总你好，我叫徐亦达，昨天刚到北海。我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想来看看贵公司是否有机会可以让我进来学习一下？这是周叔叔的推荐信和我的简历。”
江总听闻此言，表情明显地放松下来。他接过材料来，先细细地读了一遍推荐信，只见上面写着：“张总你好！徐亦达是我同学徐教授的孩子，今年刚从郑州大学毕业，这次带着理想和希望到北海来报效祖国建设。他品学兼优，积极进取，我是一路看着他长大的，这次我荐贤举能，望支持为盼。周某某 2013年7月6日”
读完后江总没有任何表示，拿起徐亦达的简历翻看了一下又放下了，然后再次拿起推荐信读了第二遍，一遍看一边思考。这次江总见到信末尾周叔叔的亲笔署名后，眉头略微收紧了一下，又飞快地放松了。
江总想了一下，开口道：“徐先生，我知道你的来意了。是这样，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等我们张总回来，我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徐亦达点点头：“嗯，谢谢您。你们这办公环境真不错。”
江总赶紧纠正：“咳，办公环境好也没啥用，其实没几天好日子了。你的事情张总会做决定，不过我个人先跟你透个风，先别报太高期望。从年初开始我们全系统都在清理整顿，这半年以来都没有新人入职，听说下半年就要归属农业部了。我也是北京来的，也见过周市长，不过我们企业的具体情况他可能还真不了解。你回去见到他的话，也请务必多解释一下。”
徐亦达听罢略有失望，江总赶快补充：“要不这样，你留个电话吧，等我们张总回来后，有啥消息再联络你。”
亦达留了个杂志社老徐的电话，告辞出来。
此后两天，徐亦达又带着简历去了几个公司拜访，因为没有推荐信，基本都碰了一鼻子灰。公司里的人事部门跟亦达说：“其实海华公司还不错，比我们这里都要好呢，你就别折腾了。”
第三天张总打来电话，跟老徐一个劲地道歉：“徐教授，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企业的编制从上到下都冻结好久了，实在没有办法安排您孩子入职，请您多海涵啊。”此事也就此打住。
徐亦达在老徐宿舍里已经住了好几天，也的确无聊了，两人商量了一下，最终确定下来去海华报道了。下午的时候徐亦达带着各种证件去了海华集团在市区的总部，这边的接待人员很快办理好各种手续，问了一下亦达现在的住址，然后交代他每天早上7：30就在中山公园门口等候厂里的班车即可，就在二小的斜对面。到厂里之后再找办公室主任老何即可。
第二天一早徐亦达准时在中山公园那里上了厂里的班车，班车侧面喷着海华集团的标志，倒也醒目。亦达跟着几位员工上车时跟司机师傅打了个招呼，说是新来厂里报道的，师傅点了点头说：“后面有空座，自己找去吧。”
徐亦达走到后面找了个空座坐了下来，旁边一个体态端庄的大姐笑嘻嘻地看着他问道：“你是新来的应届生吧？”
亦达连忙回答：“是，我叫何亦达，今天第一天上班。”
大姐赶忙拍了拍旁边一个一直聊天的胖子：“何主任，找你的，又来了个大学生。”
胖子扭过头来看了一下：“小何啊，不错，昨天集团跟我电话说过了，等下下车后你直接跟我去办公室吧。”然后他转回身去，接着跟同座的聊去了。
大姐问亦达：“听你口音是北方人，你老家哪里的啊？”
“我是河南的。”亦达应道。
大姐犹豫地交代着：“小何，咱们厂北方人没几个，好多人都不讲普通话的，你可得尽快适应啊。”
亦达反问道：“您贵姓啊？我听你的普通话还算不错啊。”
大姐笑了一下：“你叫我李姐就行，我是柳州来的，在财务处，何主任是桂林的，我们广西桂林和柳州是桂柳话，跟普通话类似，你能听得懂。而这边多数人都是白话，你肯定没戏。”
亦达笑了一下：“还好，我以前还以为这边人都讲壮话呢。”
附近的几个人闻听此言都笑了，李姐笑得最凶：“壮话都是南宁那边的山里人讲的，你这认识太离谱了。”
班车途中又停了几站，陆续上了一些员工，又经过一个热闹的镇子，道路两边就是个菜市场，熙熙攘攘的人流正在早市里采买着各种鸡鸭鱼肉，蔬菜水果，旁边则是各种杂货铺、早点摊，倒也热闹。亦达好奇地问道：“这是哪里啊？”
李姐回答道：“这是高德镇，过了这里就快到厂区了。”
开过高德镇，市区就消失了，先是个小下坡，坡底道路两边是大片的水塘，水塘两边稀稀拉拉地有一些芭蕉林子，班车冲上坡来，开了几百米后，路边一片白色的建筑群出现在眼帘，还有个高耸的水塔。班车缓缓拐进左侧的厂区大门，停了下来。
徐亦达跟着人群走下车来，他满怀好奇地张望着四周，视线透过操场，再穿过西门的栅栏缝隙，他看见了那片灰暗的滩涂，远处飞过几只海鸟，这里就是梦开始的地方......
第二章 跟我来
海华食品厂的主要产品只有两种，其中最有名的是太空水，其实就是把这里的地下水抽取上来，采取多重过滤和紫外线消毒后批量生产的饮用纯净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另外一种产品是蚝油，毕竟集团有自己的蚝场，在北海东部的铁山港地区，此时北部湾的重工业很少，所以这里的海水非常纯净，生蚝的品质属于国内一流，但是生蚝不易储存，所以蚝场会定期捞取后剥开硬壳榨取蚝汁，把蚝汁再批量运输到厂里来进行加工，包括过滤、消毒等工序，再添加淀粉、食盐、蔗糖等各种成分，二次高温消毒后分装就是一瓶瓶鲜亮细腻、蚝汁浓郁、醇厚鲜美的蚝油成品了。
老何跟徐亦达吩咐着：“你化学专业毕业，正好进我们化验室工作，化验室主任姓甄，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小丫头，一个是中专毕业的林菲，一个是职高毕业的温莉莉。”
徐亦达频频点头，倒也不太说话。何主任又跟徐亦达交代说：“今年厂里分配来了四个应届大学生，其他三人现在都下车间了，只有你报道地最晚，就不必下车间了，你跟着甄主任好好干吧。操场西边那栋二层小楼，楼下是车库，楼上有几间宿舍，其中两间是留给午休的工人用，另外两间现在只住了三个人，你自己等下去找个铺位即可。”
然后何主任带着徐亦达去了车间二楼的化验室，甄主任上午没来，何主任跟两个小姑娘介绍道：“这是新来的大学生徐亦达，你们两人不许欺负人家。林菲你先安排接待一下，中午带他去食堂办卡吃饭，等甄主任来了后再让他安排具体工作。”何主任交代完毕转身离去。
两个小姑娘好奇地看着徐亦达，林菲上来说：“你是北方人吧？”
徐亦达有些腼腆：“是，我老家是河南的，以后请你们多关照啊。”
温莉莉悻悻地说：“没想到咱们这儿也来了个北佬。”
林菲连忙纠正她：“这个词少用啊，要不人家会在意的。”
徐亦达淡定地回复着：“北佬就北佬，好歹我还听得懂，要是你们俩用白话说我，我可就只能装傻了。”
林菲笑了一下：“咳，哪敢啊，回头你跟我们学白话吧，或者买个粤语字典自学去。”
几个人说说笑笑一上午飞快过去了。中午的时候林菲借给了徐亦达一个饭盒和勺子，三人下到食堂里就餐。餐后林菲又带着徐亦达去了男宿舍楼，上到二楼，顶头两间是工人宿舍，每间里都有几张上下铺，一群工人光着膀子正在打牌。另外两间是长期宿舍，其中一间里几个人正在看电视，另外一间宿舍里一个中年汉子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手里还拿着一根点燃的香烟。林菲跟他打了个招呼：“蒋主任，我给你带来个帅哥，这是徐亦达，是今年毕业分到我们实验室的，今天第一天到，他需要住在宿舍，你看着安排吧，我走了啊。”林菲摆摆手转身下楼了。
蒋主任到底还是个文化人，他打量了一下徐亦达，就从椅子上起身站了起来：“欢迎欢迎啊，我姓蒋，你就别叫我主任了，就叫我老蒋吧。以后咱俩就一屋了，你看这边还空着，你就住这张床吧。回头你自己整理一下，带上被褥、枕头，还有蚊帐，就搬过来吧。我这里正好多一把钥匙，你先拿去，回头多配一把做个备用。对了，你睡觉打呼噜不？”
听蒋主任这样说，徐亦达放松了很多，看来这是个好相处的舍友。徐亦达简单介绍了自己，两个人拉起家常来，才知道老蒋是80年代早期的大学生，前些年一直在广东那边的现代化大型食品厂工作，因为这里距离老家只有几十公里距离，可以经常回家跟妻小团聚，所以去年招聘来了厂里担任车间主任。两人言谈甚欢，直到下午快要上班了才锁门下楼。
下午的时候林菲给徐亦达正在讲解一些化验流程和规则，从化验室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士，个头挺高，就是看起来有些圆滑和世故。另外一位跟他岁数差不多，却是个端庄大方的女士。男士一进门，就冲着徐亦达过来了，他指着亦达，对那位女士说：“这就是分配到我们化验室的徐亦达，这可是正规军啊。”徐亦达还有点发蒙，林菲赶快介绍：“这是咱们厂里主抓科技的柳厂长，这位老板就是咱们甄主任。”
柳厂长倒很大方：“咱们厂里终于来了第二个北方人了，你们俩不会叫他北佬吧？”
林菲赶快拍了一下温莉莉：“哪敢哪敢啊，甄老板上午不在，我们俩接待地可好了，中午带他去吃饭，还安排了宿舍，现在正在讲解具体工序。亦达你说是不？”
徐亦达也连忙答应着：“是啊，她俩一直对我挺热情地。”
柳厂长笑了一下：“你还是早点跟着甄主任把业务熟悉了，尽快进入工作状态。我们这里经常有各种来参观的，你们这里是个重要阵地，一定要展现出你们的综合实力出来。”
甄主任点了点头：“没问题，徐亦达就交给我了，我手把手带他，保证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
柳厂长出了化验室大门，甄主任这才收起架势来，他对徐亦达说：“刚才是柳副厂长，主管我们厂科技，是市里面从上海那边请来的高级人才。咱们厂其实也简单，三大块，一块是生产，蒋主任来抓；一块是科技，是柳厂长主管；还有一快是销售，是张厂长自己抓。”
徐亦达好奇地问道：“我还以为吴总是咱们厂老大呢？”
甄主任笑了一下：“吴总都在忙着伺候上面领导，具体厂里的事情张厂长是老大。对了，咱们化验室这些事情不太复杂，估计林菲给你讲得差不多了，我老有事在外面跑，咱们实验室里你们三个人简单分工一下就行。无论如何，必须确保岗位上有人在，样品来的话半小时出结果，每批次都要出化验单，每天记录化验账就行了。另外注意安全问题。”
甄主任又交代了一些和车间以及各部门打交道的规则，又匆匆离开了。林菲见甄主任走远了，跟徐亦达说：“你瞧见了没有，人家甄老板每天可忙了，他在外面有自己生意，化验室的具体事情其实都是底下人来干，所以我们叫他甄老板。你不知道，取蚝汁样品的时候，我和温莉莉根本拎不动，一个桶25公斤，我们女孩儿根本没办法。之前都是车间里的工人帮我们，后来他们老要我们给他们买烟才肯帮忙，幸亏你来了，以后这事就交给你了。”
徐亦达笑了一下：“没问题，咱们实验室的力气活、脏活、累活都交给我吧，这算啥啊。”
听到亦达这样说，之前一直对他略有防备的温莉莉也终于舒缓了。
到了下班时分，徐亦达又乘坐班车回到了二小宿舍，当天晚饭后他去配了把钥匙，买齐了生活用品，第二天就搬到厂里的宿舍楼住下了。厂里住的人很少，绝大部分工人都不在厂里住，或者骑着自行车，或者骑着摩托车，连食堂的师傅们也都是忙碌完毕后骑着各式各样的车子消失了，坐班车的其实也就二十多号人，连张厂长和甄主任都是骑着摩托车上下班。两个门卫住在厂子大门口旁边的一间平房里，男宿舍楼总共只有四个长住员工，其中两个人还经常回家去，老蒋也经常回去。女宿舍楼里人要多出不少，有清洁工、食堂阿姨，还有七八个工人，林菲也住在那里，她老家是灵山县的，回去一趟也不容易。而周末的时候徐亦达偶尔会回到城里去跟老徐团聚一下，周一早上再坐班车回来。
而徐亦达第一次参加厂里全体员工大会的时候就彻底傻眼了，当天柳副厂长不在，何主任主持会议时用的是普通话，但是张厂长一上台就开始用白话叽里呱啦地说了起来，徐亦达一个字也听不懂，全程是跟听天书一般，一头雾水。过了老半天，张厂长突然看到了徐亦达，他停顿了一下：“哎呀，对唔住。”他赶快改用拗口的普通话说起来：“才发现还有一位讲普通话的同事，嗯，这样，开完会后其他人再传达给你，我还是改回去了。”台下大家哄笑了起来，张厂长也不管不顾了，继续用白话讲了起来。
徐亦达回到城里后还真去新华书店买了本《粤语词典》，带着在化验室里跟林菲和温莉莉学习发音，但是很快就放弃了，因为粤语发音是九声六调，特别复杂。普通话是阴平、阳平、上声、去声，粤语的九声是阴平、阴入、阴上、阴去、中入、阳平、阳上、阳去、阳入，再加上六个调。而更要命的是，粤语的词汇和语法也跟普通话存在差异，有些是倒装句。如果没有人手把手指导，徐亦达根本搞不定。
没几天，徐亦达就见到了一起分配来的其他三位大学生，两个小伙子中一个是毕业自湛江水产学院的何光荣，一个是毕业于广西工学院的赵潇涵。何光荣个子高高，带了付眼镜，头发是自来卷儿，住在哥哥家，就在高德镇不远的电力局宿舍。赵潇涵也带着眼镜，显得比较机灵，他住得最远，在港务局那边。他们两个人都在车间里面的配料室工作，就是负责往蚝油里添加各种辅料。还有个圆脸女生叫潘冬梅，是广西大学毕业的，住在城里的外贸小区，偶尔也在女宿舍楼住。
午饭的时候他们三人坐在一张饭桌上，见到徐亦达过来，就招呼他过来坐在一起。赵潇涵边吃边聊：“徐亦达，你这最后报道的反倒最幸运，我们三个人都下车间了好久，你一来就坐办公室了。”
一听这话，潘冬梅的眼圈都有点红了，她的泪花都快要从眼里冒了出来：“你们俩男生还好，不过是些力气活，瞧瞧我，这手刷瓶子都刷肿了。”
何光荣安慰着潘冬梅：“咳，你看看我和赵潇涵加料的时候，要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脚上是高腰靴子，把几百斤的配料不断地从冒着滚烫热浪的投料口投进去，我们多危险啊，更别提有多热了，每天一下班身上都臭了，不信的话你闻闻？”
潘冬梅不吭声了。
何光荣又补充说：“不过你的苦日子估计快到头了，我听蒋主任说新设备这两天就到货了，以后都是自动化的，再也不必用手洗瓶子了。”
潘冬梅小声骂着：“这工厂简直太不像话了，把我们这大学生放到一线车间里当工人使唤，我都后悔死了。”
徐亦达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他只好为自己辩解：“大家都是初来乍到，厂里这样安排，我也不知道，回头看看柳厂长能帮忙不。”
潘冬梅嘀咕着：“你是化学专业，进了实验室；我是化工专业，为啥偏偏让我下车间啊。”
徐亦达没话说了，赵潇涵赶紧救场：“咳，徐亦达估计也不知情。另外我估计他这几天也得下来锻炼了。”
果然没过几天，徐亦达也下了车间，一批太空水的大订单要赶进度，结果带包装的空瓶子不够了，订购的半成品还堵在湛江那边的路上，只能人工搞定。于是厂里安排全员出动，连化验室里的徐亦达、林菲、温莉莉，财务处里的李姐都进了车间，大家手动把一个个塑料标签套在空瓶子上，再放入面前的热水桶中，水里的高温则迅速地让塑料标签收缩，就牢牢地锁在了瓶身上。
这次徐亦达和潘冬梅、李姐坐在一起，对面是林菲和温莉莉，旁边则是何光荣、赵潇涵。大家手忙脚乱，看着容易的活其实不容易，那些标签都摞在一起，在每个人面前叠起高高的一垛，首先得从最上面捋下来一张，再从中间撑起来，然后拿起一只空瓶子，再把标签放到准确的位置上，基本卡到位后再放入到热水中。这个过程中稍微有所偏差，速度就上不来，或者是因为静电的原因几个标签粘在一起，或者半天撑不起来标签的中空，或者是标签和瓶身的位置没对齐，或者是标签收缩时移位变皱巴了。徐亦达忙乎了半天才慢慢找到窍门，速度慢慢提了上来，却发现远处的女工们比这边的效率远超了一大截儿，这边桌子上的标签还剩下很多时，人家桌上都快清空了。
不过这活儿整体是能者多劳，干的越快，给的标签越多，女工那里又陆续补充了标签。
两个小时下来，大家累得腰酸背疼手抽筋。总算可以休息了，食堂特地熬了好多薏米莲子粥，大家疲惫地坐在饭桌前。何光荣喝完了自己碗里的粥，打了个饱嗝，喘了口气说：“我的天啊，今天咱们都变成流水线上的卓别林了。”
赵潇涵打趣着：“终于看见徐亦达也下车间锻炼了，我总算心理平衡了。”
潘冬梅白了一眼徐亦达：“哼，活该，就得让他每天都下车间。”
徐亦达刚缓过劲来：“唉，你们还得坐班车回家，我过会儿回宿舍洗刷后保准一分钟就睡着了。这要是每天都这样，我也吃不消。”
何光荣冲潘冬梅说：“看到了吧，说实话，咱们都是一起来的应届生，你也别老埋怨徐亦达了，咱们进车间又怪不得他。他在实验室其实不比咱们在车间强多少。共苦不如同甘，咱们现在是共苦，以后还是要团结起来，争取同甘。”
潘冬梅点了点头：“行了，徐亦达，我不嫉妒你了，回头你请我们几个人吃饭吧。”
徐亦达爽快地说着：“没问题，你们随便点。”
四个人相视一笑，全然忘却了那些汗水和苦涩。
青春的日子也就如此，所有的汗水，都会变成光照亮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