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谁不把群众当回事，支队就不把谁当回事”
“试想，要不是我们有这样能把群众装在心里的警察，要不是我们有这样的把支队的声誉和影响放在第一位的民警，我们会不会受到市局的肯定？”支队长说，“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说，如果当天的接访不及时，不临时采取集体接访的方式，我们能取得这么好的效果吗？要是媒体上出现了我们的负面消息，市局党委会做何感想？什么是讲政治？”
“在关键时候心里有群众，心里有组织，这就是讲政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支队长说，“从‘魏国涛工作法’到今天的大接访，我们也看到了在我们支队基层，还是有很多政治过硬，作风优良的普通民警，各处室在以后的工作中，一定要加大对基层人才的发现，给这些政治坚定，能力强的基层民警，要提供更多的机会，对于有些特别优秀的民警，要敢于提拔任用。”
在支队会议室里，支队长列举了许许多多基层优秀民警在平凡的工作中，做出的成绩，他接着说：“现在，紫华正迎来的历史上最好的发展机遇，机遇与挑战并存，具体到交警部门而言，交通管理的任务也会更加的艰巨，科技强警和智能化交通管理，已成了新的交通管理手段，因而要破解这些问题，首先需要的就是人才。”
在接访总结会上，支队还要求对于所有上访群反映的每一个问题，都必须高度重视，要及时回复，不能失信于人，不能言而无信。这是政府的形象，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做游戏。
“对于接访中存在的问题如果隐瞒、护短，甚至蒙骗群众的，一经查实，将会从严从重处理。谁不把群众当回事，支队就不把谁当回事。”支队长这句话重重的甩在会议室里。
紧接着，支队对群众反映的所有问题逐一梳理分类，而外地司机李强反映的天价拖车费问题，自然被列为重点调查处理的范畴。
对于多年从事过交通管理工作，具有丰富经验的副支队长**安而言，他在当事人把话只说到一半时，心里已是透彻地明白了。
这天，**安把魏国涛叫进办公室说：“国涛，支队现在要求对每条接访的线索和情况，都要进行核实，并及时向当事人回复。那个外地小伙子被收天价拖车费的事，列进了回复范畴之列。你说说看，这事怎么办？”
“胡副支队长，这个问题是由我们调查吗？”魏国涛问。
“这是第一次接访，对于事后情况还没有形成机制和程序，这次先各扫门前雪吧，谁接访的当事人，就由谁分管的业务部门去调查。”**安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魏国涛见**安说得很认真，也就认真的回答起来。“胡支队长，拖车公司向外地司机收取高额拖车费的事情，在全国各地也都存在。现在的咱们紫华的情况是，以前制定的老标准收费额度过低，按这个标准收费，许多企业可能生存都是问题……”
**安看着他，坐在靠背椅上，左右摇晃着脑袋，他说随着自己年纪渐大，总觉得脖子酸痛，一靠在椅子上，就会左右摇晃着脑袋，活动着颈椎。
“胡支队长您看，我这里有一张报纸，报道的是外地一位姓梁的先生，就遭遇到强制天价拖车的事……”魏国涛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平平整整的报纸，然后一层层打开，正要走向**安的靠背椅前。
“我不看了，你就说吧……”**安说着，将两只眼睛微微闭上。
“这个司机7公里就被收7200元，平均1公里就花1000多元。就算这次拖车距离太近，可以按起步的最低标准多收点儿，可那也不过是几百元的事，怎么就能收到7000多元？而河北的夏先生花得更多，夏先生被强制拖车6公里，公司开价14000元，平均1公里2000多元。”魏国涛照着报纸念着。
他念完一段后停了停，只见**安这时突然睁开眼睛，着实把魏国涛吓了一跳，他心头一怔，赶紧低下头，又将报纸举在面前。
**安又闭上了眼睛。
他继续连念带说：“最惊人的是，前不久还有一辆大货车，从事故现场拖到车场总共只有1公里，杂七杂八算下来费用总计16000元。这账到底是怎么算的呢？其实，拖车的账目不难算，拖车的法规也不含糊，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完了？”**安并没有睡，他问。
“噢，报纸上还有一句……”魏国涛说着赶紧说：“这些收取高价费用的拖车公司，背后不乏交警指定的背景，有人撑腰他们才敢理直气壮地大收天价费……”
听到这里，**安用脖子和后背使劲的向后顶了一顶，从靠背椅子上弹了起来。他坐正后说：“报纸上说得对吗？”
“对。就是这原因。如果没有交警的关系，这些拖车公司根本就接不到活。”魏国涛说。
“这事一点都不新鲜，就是一条利益链。”**安把眼睛微微一眯，目光瞬间变得阴鸷。他慢慢的如自言自语似地压低声音说，“问题是，这背后又有些什么人在得利呢？谁又得过利呢？”
说完，他的目光就落在魏国涛身上。突然，魏国涛脸色发红，这种红色就像突然燃起的火，一下子烧到了他的耳根、脖子，他浑身不舒服也极不自在。他跟随**安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感觉这么不自在，而且，仅仅是因为他的一句轻柔的问话。
“这……”魏国涛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刚张开的嘴巴赶紧又合上。
这一切**安看在眼里。
很快，他就将目光从魏国涛身上移开，然后和蔼地说：“这个问题嘛，是这样，情况很简单，就是我们的交警和拖车公司私下勾结在了一起，然后，利用职务之便打擦边球，变相给拖车公司拉生意……”
魏国涛脸上的红色消失了。
他知道**安一句话就把问题说到位了。他毕竟曾是事故中队长，对事故上渠渠道道的事简直是了如指掌。
第一百五十一章 胡副支队长的智慧
“还是那句话，这背后又有些什么人在得利呢？”**安又重复了一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然后，目光再次落在魏国涛身上。
“不会是……是……是……”魏国涛支支吾吾。
“谁？”
“付华中……”魏国涛说。
**安没再说话，他想了想又将脑袋靠在靠背椅上。然后说：“查！”
“好的。我现在就着手调查……”魏国涛说。
“真正难的其实还是破除这个利益链。”**安吧了一口气说，“这道关虽很难过，这关过不了，天价收费的问题就解决不了。”
“那我以什么名义调查呢？”魏国涛问。
“一旦破除了这个利益链，交警这根草上可就没有一点露水喽……”**安再次从椅子上弹起，他说：“暗中调查，先从外围了解。这条利益链不要破坏，这事也不要声张。”
“好的。”魏国涛说。
“记住，这事一定要暗中了解，要是破坏了规则和传统，我们就是交警队的罪人，会被内部人被骂死……”**安说，“这事一时半会也不要出结果，先暗中盯着就行。至于那个外地司机嘛，你给石山大队事故中队长说一下，就说人家来上访了，支队领导要求他妥善处理，把自己屁股上的屎擦干净。让拖车公司给那个外地司机免一部分费用……”
“胡支队长，为什么不直接找付华中？”魏国涛问。
“这个拖车公司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拖车公司后面是哪尊神你吃得准吗？紫华是省会城市，这里的各路神仙每天都在活动，有时，别看那些不起眼的破事，没准还会碰到上级的哪个公子哥……”**安说，“叫你先暗中盯着，你就暗着盯，别逞匹夫之勇。”
“胡副支队教导得对……”魏国涛说。
“如果你暗查查不出什么名堂，哪怕放弃也行，可是，你要是堂而皇之去查，万一查出幕后怎么办？谁去周旋？还有机会周旋吗？”**安说，“再说了，我们这是在查自己的渠道，难道，你想让大家都靠这点死工资过活？”
**安说这些话时，故意压低着声音，可是，他走到了魏国涛跟前说：“记住！我们这次查处的目的是想治病救人，如果，我们的民警已渗透到了这个利益链里，那我们就要不能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外人下了手。”**安凑到魏国涛脸跟前说。
“你想过没有，如果明天的《紫华都市报》报道石山交警和拖车公司勾结，收费天价停车费，那你说到了那时，还能轮上我们自查吗？我想，那时，市委纪委肯定会派人把我们交警这些年的陈账查个地朝天，把我们的那点渠渠道道全给堵死喽……”**安说。
他接着说：“国涛，你还年轻，还不知道有些事一旦发生了，可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了，也就不单单是一件事，瞬间就会变得复杂……你知道还有什么人正潜伏在我们身旁，觊觎着别人头上的乌纱？”
魏国涛真没想到，**安竟然把这么小的一件事情考虑得这么周全，而且，拿捏得如此到位和准确，一切都是在别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就已开始了。他非常佩服他的领导智慧，佩服他善于化解矛盾的人生哲学。
魏国涛觉得，在**安跟前自己不过就是个小学生。
明天就要开始调查交警涉嫌参与拖车公司勾结一事，晚上，魏国涛双手抱头，静静地躺在沙发里，陷入沉思。
刘美艳给儿子魏宗赫辅导完作业后，立即让儿子休息。每到这个时候，刘美艳心情特别舒畅，让她没想到的是儿子竟然这么聪明，而且，她每天晚上的辅导都是以和孩子交谈的方式进行的。
魏宗赫非常善于表达，时不时会和妈妈讨论问题。为了显示自己的聪明，在妈妈的启发之下，他往往对题还会做出第二种求解方法，他会用奥数补习班里的知识，向妈妈显摆。书房里不时传来天真爽朗的笑声。
当学习成为一种快乐时，知识的美妙也不可言传。魏宗赫就像一块海绵，在小学前四年的学习中，他的贪玩和三心二意，一天天风化着这块海绵，到了五年级突然久逢甘露，这时这个浪子突然回头，几近贪婪地吮吸着知识的雨露。老师颇为惊讶：“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阮钢铁入狱带给刘美艳太多太多对事业、家庭和人生的感想，就在她事业上升，前途可期的时候，他的落马让她惊醒：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救世主，什么拼爹？多么肤浅的论断！
刘美艳越来越相信命运，她对命运的理解是分为两个层面，一个是“命”，一个是“运”。她觉得人的命天注定，比如是不是一个健康的生命，有没有一个聪慧的天资；但“运”得靠自己，一个人尽管健康尽管聪慧，但要是运气不好，这条命也会受煎熬，也不会大放异彩。
但“运”又是靠什么呢？它还不完全是偶然，靠的是自己的准备，如果一直在积累，一直在准备，那么一旦有机会运气自然会来。运气这个东西盼是盼不来的，还得等，等的过程也就是准备的过程。
她相信孩子的命，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为他将来人生的时来运转做准备，而这个准备的基础就是学习，学习，是改变运的唯一途径。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她相信孩子的未来是有希望的。毕竟现在才在小学阶段。
在儿子魏宗赫的成长中她深有体会，儿子迎头赶上，让她更加相信，在小学阶段的学习中，孩子99%成功来自于妈妈1%的改变。
职场怅然若失，而教子方面却突飞猛进，刘美艳体会到一个人有所失必然也就有所得，儿子的成长和学习上的上升，渐渐抚慰着她在单位的失落与无趣。
但她担忧，孩子在小学毕竟浪费了四年多时间，尽管解题时许多公式都能熟记，可是以前基础太差，数学题说起来头头是道，可一算就错。离小升初越来越近了，按照这个情况想考“六大名校”根本是不可能的。她知道，凡是能考上“六大名校”的学生，他们每份卷子的成绩可都是接近满分。
“唉……谁叫咱当初没有好好抓学习？”刘美艳安顿好孩子睡觉后，来到客厅沙发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从魏国涛身上，副支队长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魏国涛深陷自己的世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赫赫想上‘六大名校’我看够呛，应该没戏。”刘美艳说，“以前我倒没觉得，可现在觉得要是不上‘六大名校’这对孩子后期的教育不利，咱们还是抓的晚了，要是从三年级入手，凭咱赫赫的脑瓜子，考个名校应该还有可能……”
魏国涛没有吱声，他根本就没有听妻子说话，他脑海里一次次地浮现着志诚拖车公司讹诈外地人和付华中收黑钱的假想场景……还有，**安的高明突然让他有点害怕，“叫你暗中盯着就是暗中盯着……”这话不停地在耳边回荡。
按魏国涛的想法，这事两个小时就能查清。肯定是付华中和志诚拖车公司勾结坑外地人。这还用查？他在石山交警大队事故中队时，就是这么搞的。不过，那是另外一家拖车救援公司。
他调任支队后也便人走茶凉，唉，还是人们总结得好哇，现官不如现管。别看自己现在混进了支队，政秘处这可是个清水衙门……
到了支队以后魏国涛才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政秘处就是一个伺候人的差事，哪里比得上秩序处的权力？哪里能跟设施处相比？他们也就跟老干处差不多，连后勤装备处都不如……
听起来倒好，下面的人都知道政秘处是支队领导的红人，红人是红人，但没实权啊，沾不上一点点油水啊……
魏国涛心里开始失衡，他觉得想要图实惠，还是当个能执法的普通民警好，不过，当民警一辈子也没啥出息，要是哪一天，能从政秘处跳出来，弄个其他处室一把手，不，直接弄个支队领导当一当，这才不枉他在政秘处这个“御前行走”岗位上的付出。
到了今天这一步，魏国涛内心还是非常感谢胡副支队长，要不是**安一步一步把他往上推，往上提携，他根本不可能有今天，他依然会跟付华中一样，在基层交警的岗位上日复一日的干下去，直到默默无闻地退休。
不管怎么说，**安就他的贵人，在基层摸拨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魏国涛也陪过一拨又一拨的领导，但人家一个个升迁后根本不会惦记他，在工作中他就是填坑的萝卜，是岗位上的螺丝钉，作用连大队一级领导的一个棋子都不如。
**安和别的领导不一样，他没有背景，是从事故处理民警一步一步干上去的，他凭借着自己的聪明和勤劳，用了一辈子时间才小心翼翼地干到了支队领导这个位子，享受到了副局级待遇。
而让魏国涛感激的是，**安每往上走一步，都会努力地去帮助他，帮他从普通交警提成科级领导，帮他从大队提到支队，他每一个进步都离不开**安的提携，这些年来**安对他也很信任，公事私事也都会交给魏国涛去做，因为他做事让他放心。有时，就连**安也在想，他和魏国涛非亲人非故，为什么总会思量着帮他一把？
后来**安渐渐发现，在魏国涛身上能找到自己的影子，热情、果敢、忠诚、应变能力强。多年前，**安就发现魏国涛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眼神里充满着对成功的渴望……
这何尝不是自己当年？他和魏国涛、付华中一样都出身农村，在计划经济时期，通过上学分配到紫华公安系统。从这以后，他就开始了举目无亲的生活，踏踏实实地开始了在他乡异地的工作。随着年龄渐渐变大，他吃苦耐劳、踏实认真、机灵果敢的这些优点被老领导认可。后来，还把他从事故处理民警提到管理岗位，担任了当时事故科副科长。
也就是从那以后，**安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和其他民警不同，他几乎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研究名利场上面，而且乐此不疲，坚持了一快辈子。
**安帮助魏国涛完全是自己的心甘情愿，他总觉得魏国涛就是自己的当年，在再小的官场里，没有贵人的帮助与提携、保持与支持，每个人就像茫茫大海里漂浮的枯叶，随时会被波涛汹涌的海浪拍死在沙滩上。
魏国涛比谁都清楚，没有**安他就永远不可能被提干，要是这样的话，现在他肯定会和那些拖车公司、停车场的小老板混迹在一起，通过手里的小权利，给小老板们“行方便”弄些脏钱。要是这样，他的人生就没有太大意义……
“诶，给你说话呢，你怎么啦？又在想啥？”刘美艳碰了碰魏国涛的胳膊，想入非非的他这才回过神。“噢……”
“啥心事？”
“拖车救援公司宰了外地司机，胡副支队让我去调查……他妈的，尽是这些得罪人的破事。”魏国涛说。
“这还用查？交警和拖车公司勾结呗！这点伎俩，地球人都知道。”
“勾结的人是谁？”魏国涛故意问。
“我怎么能知道？你们交警现人多势众，2000多个呢，我哪能知道？”刘美艳漫不经心地说。
“这个人你认识……”
“小黄？”刘美艳问。小黄就是去打砸托管班的那个年轻人。
“怎么会是他呢？”魏国涛有些不耐烦了说：“付华中！”
“什么？是他！”刘美艳惊讶。
他俩都不再说话。
刘美艳走进卧室，取了一张面膜敷在脸上，又回到沙发上。
“你打算怎么办？会处理他吗？”面膜糊住了脸，她撮着嘴巴问，面膜在脸上一动一动。
“唉……你瞧瞧这事给弄的……”魏国涛叹了一口气。
“还有人知道吗？”刘美艳问。
“连你都说交警和拖车公司勾结的这点伎俩，地球人都知道……”
“我是问付华中，有人知道是他干的吗？”刘美艳问。
“这个……我还没查哩……”
“那你胡说什么？这事不能乱说。”
“这还用查？人家当事司机都说出了他的名字。哪个事故处理民警不搞这勾当？我以前成天给拖车救援公司拉生意……可关键是，这回这事被人家外地司机给捅到了市局，市局不是在搞大接访嘛……”魏国涛说。
“那，那……你，你准备怎么办”刘美艳问。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女诸葛的同情心
付华中对他的嫉妒与不屑让魏国涛心里一直很憋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从“魏国涛工作法”开始，付华中跟他便分道扬镳。
“你点子多，你说说，这个华中怎么老跟我打别子？就算我当初抄了他的文稿，总结出了‘魏国涛工作法’，那他也不至于跟我不说话呀！小心眼！”魏国涛说，“好，好，就算我不抄他那东西，我不努力上进就当个普通交警，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刘美艳能感觉到丈夫对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作为旁观者她比谁都清楚，付华中对魏国涛的冷落里充满着鄙视，这种鄙视就是用侮辱编织成的绳子，将魏国涛牢牢地捆绑在道德的耻辱柱上，不论他的职位多高，或者说将来还有会多大的官运，可是他连同他的人格和尊严都一起捆绑了起来。
魏国涛强烈的自尊心里裹挟着负罪感，但他也恨付华中，在整个支队上下，人人都能看见他未来可期，甚至，认为他是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能感到他和所有交警一样，都是一群正在爬树的猴子，往上看，看到的永远都是一个个红屁股，朝下看，看到的永远都是一张张笑脸。在2000余人的交警队伍里，看着他红屁股的人多的是。
特别是对于基层还想再往上爬的猴子而言，除了他们努力和经营的自有渠道外，在整理材料和给领导汇报工作时，政秘处能不能替他们美言，那就取决于魏国涛这个角儿了。还想上进的少壮派中队长和副大队长，那可是政秘处的常客，不，是魏国涛的常客，他们交谈的地点也往往不在政秘处，而是在单位之外，在八小时以外。
像付华中这个普通交警，是没有资格直接跟支队政秘处打交道的，他们头顶的天空不是大队，他们的见识也就在大队或者中队的圈圈里。然而，付华中这么一个普通的都要掉渣儿的交警，居然还不把他放在眼里，这着实上魏国涛心里憋屈而郁闷。
“你和华中也没啥矛盾，也应该化解化解，你说你一个处长成天还生一个小交警的气，这有意思吗？不成熟……太不成熟……”刘美艳说，“你将来就算是能当支队长领导的角色，那么，连这点问题都处理不了，还能干什么大事？”
“道理我也知道，就是觉得这个牦牛头……难道还让我给他道歉不成？再说，我哪里做错了？哪里对不起他了？就算不抄他的稿子，那他也混不到我今天的位子嘛……”魏国涛说着说着就生气了。“再说，我升官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那篇稿子？问题能有这么简单？我渗进去了多少年的人情关系，还有我对领导跟奴才一样的鞍前马后……”
夜色正越来越沉地笼罩着小区，窗户外面已变得安静。魏国涛一激动，声音就变高，脸也涨红了。
“你小点声……”刘美艳走到窗户前，轻轻关上窗户隔音。
魏国涛瞪了她一眼，再没说话。
刘美艳撕掉敷在脸上的面膜说：“维一个人和害一个人相比，肯定取前者。工作中的斗争分为两种，一种是为业务而争吵，这是最幼稚、最初级也是最没价值的争吵，也都是刚进单位的小年轻们玩的。另一种斗争呢，就是争权夺利。这个学问深了，但要点是：你死我活！斗就要斗彻底，要么压根就别斗，杀人不见血才是境界，锋芒毕露毫无意义。”
好久没有谈过工作和政治了，刘美艳一开口果然不凡，女诸葛就是女诸葛，这一点，魏国涛自愧不如，他一直觉得妻子在这方面有双慧眼，看人看事都很准。他觉得她有他父亲的遗传基因。尽管他岳父最终没能弄个一官半职，但伺候领导却让他谙熟很多处事的方法和策略。
“你和付华中无冤无仇，你俩个也真没意思，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为这些屁事在较劲……”刘美艳说，“这个华中也是一头犟驴……”
“唉！这世道就这样，变哩。我们在警校时关系非常好，同年毕业分配到市公安局特警大队后，我们没事了就一起去逛街，那时，我们都对未来充满了理想，无忧无虑。后来到了交警队关系也不错……可后来，我也不知道华中怎么变得沉闷，压抑，敏感……”
“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刘美艳说。
“什么原因？”
“付华中跟你一样是从农村考学进城的，他家里条件不好，又生了两个儿子，特别是老大上小学后薇薇就辞职了，在家里全职陪读。我很佩服薇薇，她从电台记者到家庭主妇真不容易，搁在一般女人身上根本做不到。”刘美艳说。
她继续说：“我和薇薇聊过天，她很坚强，很善良，也很要强。豆豆上小学后她对他的培养目标非常清晰，就是想让儿子上名牌大学。所以，她每天的陪读也很有压力，如果孩子学习不好那就意味着自己人生的失败，她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华中。”
“这孩子考不上名牌大学，咋就对不起华中？他又不管孩子……”魏国涛说。
“你不知道吧，薇薇是个好媳妇，相夫教子。她给我说自己决定这辈子不再去上班了，要是没有把豆豆培养成，她就是家里的罪人，就是人财两空……”刘美艳说，“我也是女人，听到她说这话时我都被感动地流泪了。更让我感动的是……”
“是什么？”
“华中就挣那几个钱，豆豆每年补习班的学费就得几万块，他们家里的经济早都捉襟见肘，薇薇几年都没买过衣服，更别说买化妆品……多亏她底子好，随便擦点护肤霜就光彩焕发。可是，她对华中的爱情……我感动……”刘美艳说，“你也知道我很少服人，但在女人中我最佩服薇薇，美丽、质朴、善良、甘愿奉献……”
魏国涛听着起身走到孩子卧室门口，轻轻地替他拉上门。
“她能够全然牺牲自己，在这么贫困的情况下，微笑着、坚强地扛起生活的重担，带着两个男孩陪他们成长……国涛，你怎么处理华中我不管，但你一定不能因为华中的事影响到薇薇。”
魏国涛没有回答，他在思索着。
刘美艳继续说：“薇薇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尽管她脸上挂着笑容，但她的苦我知道。要是因为你处理华中而伤害到薇薇，我肯定不会原谅你，我想上帝也不会放过你……什么是积德行善？你懂吗？”
“积德行善！怎么突然给我扣这么个帽子？那我也不能把公家的事当儿戏啊。”魏国涛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个还用问我？交谈一开始你心里早都有主意了。魏处长”刘美艳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 茶馆里
“受市局党委指示和支队领导安排，对拖车公司收取天价拖车费和停车费一事，由政秘处全面调查，这两位同志都是我们处里精干的民警，工作能力强，办事公道，我相信，这次一定能查清事情真相，在接下来的调查工作中，也希望各位都能配合本人的工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交警石山大队会议室里，魏国涛给志诚拖车公司的人员开会，当事司机所投诉的交警付华中却不在之列。事故中队中队长王成也坐在会议室里。
“当然了，大家可能觉得我们不应该把拖车救援公司的同志请到这里来，因为交警部门对拖车公司并没有管理权，你们和我们也没有隶属关系。你们的经营是完完全全的市场行为。”魏国涛说，“但我们要弄清在这件事情当中有没有我们交警参与……”
会议室里气氛严肃。
“当然了，我们更希望拖车公司能把当前存在的企业发展困境说一说，我们会通过市局及其他渠道向市政府反映，我们调查的目的也是为了帮助企业发展。”魏国涛努力地想让气氛变得轻松。
接下来的调查工作还算顺利，通过两位助手多方走访问和调查，魏国涛最终得出了初步调查结果：付华中和志诚拖车公司一直保持着联系，他很可能参与了与拖车公司的利益勾结。其实，这完全是向魏国涛事先推断的情况一点点靠近。
一周后。
付华中一下班就照例回家。“别动！等一下！”一进家门，王一薇赶紧跑过来，给他拿出准备好拖鞋让换上，“刚刚才拖过地，别弄脏。”
付华中顺手将手机放在鞋柜上。“豆豆……爸爸回来了……”他笑着朝房间走去。
“爸爸！”儿子付子傲冲着他叫。
付华中虽然平时上班很忙，但他和别的交警不太一样的是，他在外面的应酬很少，业余时间大都陪着家人。很喜欢和儿子玩，喜欢听儿子讲一些学校内外的见闻，在儿子面前，他从来都没有高声呵斥过他。看着儿子从小学习好，他打心里高兴。
他和薇薇都是“城一代”，他们在这座城市和任何人都没有裙带关系，他希望他能努力为儿子创造一些条件，让儿子长大后能有一个相对他们这一代而言稍微高一点的起点。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付华中觉得自己也正一天天强大，当年自己在这座城市只身打拼时的孤独与无助已荡然无存。
他的温和拉近了他们之间的父子感情，付子傲觉得爸爸以前就是他的玩伴，现在就是他的朋友，他们说学习、聊见闻、谈宇宙……海阔天空，无话不谈，付华中脸上不时浮现出笑容。
突然付华中的手机响起，王一薇看到手机屏上显示着“魏国涛”三个字。
“电话！国涛电话……”王一薇说着就拿着手机朝他走去。
“他？”付华中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是啊，是国涛。”王一薇把手机塞进他手里，然后去给豆豆辅导作业。
铃声阵阵响起，付华中犹豫着，脸色渐渐阴沉。
他知道，魏国涛正带领支队政秘处民警，在调查志诚拖车公司天价拖车费的事。这个时候他突然给自己打电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
“喂……”付华中接通了电话。
“什么？现在？”付华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鼓着一双眼睛，鼻孔里喘着粗气。
电话挂断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一薇留意到他的神情，给孩子说完一道题后走过去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没，没……”付华中回过神。
“你脸色不太好……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家现在可是风雨飘摇，豆豆马上就要小升初，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最有意义的考试，真不希望再出现任何问题……”王一薇脸上满是担忧。
“没，没什么事……别瞎想……”付华中转身看着她。“是国涛的电话，估计好久没见了，可能是要聊聊天……”
“那你赶紧去，快去。”王一薇婆娑着他胸前的衣襟，像一只温柔的小鸟。
付华中环顾了一圈房间，看了看正在做作业的豆豆，然后习惯性地整了整衣服走出房间。
“不管有啥事，你们好好说……好好说……”王一薇赶紧追出去神情紧张地提示他。
接下来，王一薇六神无主，根本没有心思再给儿子辅导作业，她觉得一团乌云正在头顶盘旋，一点点压下来……
走出小区院子时付华中心里七上八下，他觉得王一薇好像觉察到了什么，要不，一接到电话，她为什么会问“出了什么事？”，而且还劝他“好好说……”
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与志诚拖车公司老板的一幕幕往事在脑海里闪现。“魏国涛到底想做什么？想威胁我还是想卖个顺水人情？我明明是当事人，他调查时为什么不调查我？为什么只是通过中队长王成侧面了解情况……”
一连串的问号烙在他脑子里。
微风徐徐吹拂，树叶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摆动。紫华街头进入了夜间模式，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以各自的方式开始了下班后的慢生活。小区门口的空地上，邻居们大都换上了宽松的家居服或运动服，或散步或原地扭动着腰肢。老人和年轻妈妈们追赶着咿呀学步的孩子，生怕他们摔倒，年轻妇女悠闲地遛狗不时叫着小狗的名字小跑着逗它们玩。
一身便衣的付华中来到这块空地上，他一眼就看见了同样身着便衣的魏国涛。“华中……”先开口的是魏国涛，这是他们时隔一年之后，在非工作场合的再次相见。
他们来到附近的一家茶馆里说事。两个男人在一起，所有的寒暄全部免了。
“上级让我挖蛀虫，不挖，都知道少不了你……”这是魏国涛的开场白。不过，他说这话时并不严肃，而是半开玩笑打趣似地说，脸上挂着令人揣摩不透的笑容。
魏国涛的一句开场白，如利剑猛刺付华中胸口。把脸板得很平，他的话跟一根木棍一样，死死地顶在魏国涛胸口。
“这跟我有关吗？外地司机一投诉你就这么大惊小怪，就怀疑我？你是什么意思？想拿我去邀功？哼！居心叵测！”
“你……”魏国涛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顿时觉得自己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憋屈！刚刚泛起的微笑被这种冰冷给瞬间浇灭。他觉得自已有点喘不上气来，他的用意被完完全全误解，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先生！这是您点的碧螺春……”服务员端着两杯茶水上前，轻轻的将茶水放在他们面前。“这是我们送给您的小点，请慢用。”
接下来，一小碟锅巴、一小碟瓜子被轻轻地放在他们面前。茶馆里人不多，干净整洁，头顶回旋着轻柔的音乐。而窗外，马路上一辆辆汽车尾灯连接在一起，像一串串火红的灯笼，走走停停，点亮着城市的夜晚。
魏国涛本想用这句开场白引出他的话题，就是想开诚布公地把为什么要调查天价拖车费这事的前后经过一一告诉付华中。可是……
茶杯里冒着热气，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们都将目光投向窗外，不再说什么。咖啡馆背景音乐隐隐传来了这样的旋律：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说尽这些年你的委屈/和沧桑变化/兄弟抱一下/有泪你就流吧/流尽这些年深埋的/辛酸和苦辣……
“付华中！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深的成见？因为你的稿子吗？就工作而言，我完全没必要主动上门找你，你弄清楚，我是受市局党委指示和支队领导安排来调查这件事，按规定我根本没有必要在8小时之外见你……”魏国涛脸色黑沉沉的，语气严肃、冷峻、没有温度。头顶的灯光斜着照来，他的一半脸笼罩在阴影里。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证据！证据呢？
两个男人的见面最终因言语不合而不欢而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们回到家里时也都怒气冲冲。魏国涛怎么也没想到，付华中会把自己的好心当作驴肝肺，令付华中感到恶心的是魏国涛的开场白就动机不纯，明摆着想挟私报复。
夜深人静，两个男人耳边都吹来了枕边风
“唉！这华中也真是的，本事没多大却极度敏感，自命清高，难怪人家说本事和脾气成反比，要是换了别人谁还会跟他去见面？躲都来不及呢。”刘美艳说，“他这种表现真的出乎了我的意料。”
魏国涛叹了一口气说：“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分明就是山里的核桃天生得砸着吃。他以为他是谁？还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算了算了，公事公办，他爱咋不咋，只要他愿意与国家机器对抗，愿意与人民为敌……”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这个道理华中总应该能分的清吧，怎么会这样？要是搁在别人身上，还巴不得求你……”刘美艳嘀咕着。
魏国涛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黑夜里扑闪着，二话不说。
“莫非是华中真没问题？人家彻底就没参与过与拖车公司的利益勾结……”刘美艳寻思着说。
“怎么可能呢？哪个事故交警背后还不绑个修理厂、拖车公司和停车场？”魏国涛说。
“噢！我明白了！明白了……”刘美艳说，“你把今天晚上见他时的每一个细节，一个不落地讲一遍。”
魏国涛说完后，刘美艳脑子很快地转了几圈。
她说：“是你刺激了华中，你的开场白哪里是想帮他呀？分明是想给他当头一棒，让他当场招供，跪地求饶……你呀，你……这点工作策略都不会讲吗？”
“我是跟他开玩笑，想故意幽默一下。他怎么这么敏感？如果我真想处理他这种蛀虫，还有必要专门跑到他家楼下当面告诉他这些？猪脑子都能想明白的问题。”魏国涛的火气冒了上来，他从床上弹了起来。
“本来我是想告诉他让他平时多注意点，如果参与了和志诚的勾结，给他想个洗清的办法，可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好，既然是这样，我也就不需要顾及什么同学情、同事情，我要一查到底，就不相信他付华中的屁股底下能这么干净？”魏国涛说。
听到这话，刘美艳也赶紧从床上弹了起来。
“什么？国涛，你要冷静，尽管华中有什么问题那也不应由你去查，你们是兄弟是同学是同事……是的，华中有些清高也自命不凡，但你千万不能去查处他，再说了，你不是说胡副支队长也没让你查他呀……”
“何必把公家的恩怨往自己身上揽？交警系统就这么大，也不是没人知道你和付华中之间的矛盾，别人不说，光你们警校的那么多同学基本都在公安系统，你知道你这样做叫什么吗？挟私报复！”刘美艳说，“别人会说你是小人，说你公报私仇，说你蛇蝎心肠。”
“什么？”魏国涛冷笑一声，“你这是什么逻辑？你是不是三观不正？我这样做明明是秉公执法，匡扶正义，怎么能成了小人成了蛇蝎心肠？好，我是公报私仇，我是挟私报复，那苍蝇也不叮无缝的蛋。这个付华中我还真查定了。”
“国涛，你别激动……”
“哼！什么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就是！”魏国涛大声叫喊道。
“声音小点，别把赫赫吵醒了。”刘美艳说完这话就倒在床上，身体像海绵一样柔软。
房间里不再有人说什么，魏国涛下床走到客厅，他没开灯。漆黑的房间里，红红的烟头一闪一闪。
而此刻，付华中家里也刚刚发生完一阵争论。王一薇也跟刘美艳一样倒头瘫倒在床上，明亮的眸子透过阳台的纱帘，看着漆黑的天空。一行清泪从眼角轻轻滑落。
付华中直直地坐在床上，把手机捏在拇指与食指尖倒过来倒过去，手机机械而僵硬的在他手里旋转着。
不一会儿，王一薇的枕巾被映湿了好大一片，静谧的黑夜里，渐渐传来她微微的啜泣声，身子在被窝里一起一伏。
“薇薇，你别难过。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没有和拖车公司合作，他魏国涛就是想整我也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现在当了领导，还不是怕我这种对他知根知底的人说出他过去的那些糗事……哼！剽窃别人稿子，拍马溜须，这样混上去的人怎么能让人尊重？”付华中说。
“可是，我不愿意你出任何问题……我们这个家现在是最困难的时候，你千万不敢胡来啊。要是国涛不找你，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你会和拖车公司合作……”王一薇抽泣着，鼻子的。
“谁说我跟拖车公司合作了？证据！证据呢？他今天找我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就是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想挟私报复，想让我把他放在眼里。小人！安能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对不起，他魏处长想错了。”付华中说着说着怒气就涌上心头。
“华中，你们都是同学就不能合好吗？再说了，你们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冲突。我真希望你们能跟以前一样，我们两个家庭每过段时间还能在一起聚一聚。”王一薇的抽泣声停了，她喃喃地说。
“是的。我们连半毛钱的利害关系都没有，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他的招数太损，太邪！竞争副科的事你忘了吗？他是怎么上去的？是诱骗和剽窃了我的稿子，然后踩着老同学的肩膀和前程一步步爬上去的。”付华中说，“在他由一个普通交警爬到支队处长位子的路上，他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渗透着肮脏的血。”
王一薇明亮的眸子闭上了，两行清泪从细长的眼角流了出来。
付华中下床独自来到阳台，静静地看着外面夜的黑，在黑暗里，原本清晰可见的所有东西都已无法分辨，鲜花与垃圾都被夜色笼罩着，安静的夜晚里偶尔会传来几声不明的声响。
付华中拿起手机玩弄着，狭小的手机的光照射着他的脖子、下巴、牙齿、鼻孔、脸、眼睛和额头，光线在他脸上变换着，时强时弱，一阵白，一阵绿，一阵蓝，阴森恐怖。
终于，他将编好的一条短信发给了志诚拖车公司老板。
内容是：明天上午11点，华豪大酒店616房间见。
第一百五十六章 调查报告！
两个星期之后，天价拖车费的调查终于形成了最终的结果：收费纯属市场行为，石山大队个别事故处理交警曾因业务关系，与涉事拖车公司有过往来，但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确定有交警参与到天价收费的利益环节当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下一步，调查组还将进一步取证调查。
魏国涛将《调查报告》送给副支队长**安手里后，**安示意他坐下，然后戴上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了一遍又从头到尾再看。魏国涛把手里的一摞报纸都看完了，但**安却仍旧在研究着这份报告。
“不错，不错……志诚拖车公司能承认全部问题，而且，详细说明了现行收费标准存在的问题，这个报告很有建设性嘛……”**安一边从鼻梁上摘下眼镜一边笑着说。
“现在的企业也是越来越有责任感了，这和多年前大家一遇事总是相互扯皮推诿相比，进步了许多。还是市场经济好啊，市场就是一双无形的大手，他不需要谁再手把手地教育企业，他们自己就能勇于面对发展中存在的问题。”**安脸上堆起了笑容。
他说，“任何时候任何人出了问题都不可怕，社会在发展嘛，任何发展中出现的问题最终还得靠发展来解决。这家企业对于拖车的现行收费标准，剖析的就很透彻，而且还列举出了这么多条建议。很好……很好。”
魏国涛听着领导一声接一声的赞扬，心里荡漾着喜悦。
“这次，你们政秘处的调查工作进展的非常顺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事情弄了个水落石出，还形成了这么详实的《调查报告》，辛苦你们了。”**安说，“国涛啊，你可不知道啊，就在前两天，市局领导和咱们支队长还突然问起这件事，我告诉他们是你在带队调查，结果应该很多就会出来。”
魏国涛心里开了花，一个个花瓣从他咧着的嘴唇里流露而出。
“市局副局长当时跟我们都在一个饭桌上吃饭，领导说，这几年咱们公安机关在老百姓满意度调查中，排名正一年年提高，特别是对民警的思想道德建设和规范执法方面的满意度，还取得了很大突破。目前，市局正在整理材料，马上就要向省委政法委报告工作经验，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还会上报省委政法委，并在全省推广工作经验。”**安说，“市局副局长让我们在调查天价拖车费时，一定要客观冷静，一定要分清责任主体。”
“胡支队长，我们这次是完全按照调查程序进行的，每个环节都严谨细致，反复核查数据和细节，我们的《调查报告》最大的特点就是客观。”魏国涛说，“我们调查组的几位同志每天都在加班，从来不敢松懈，我们还通过当地派出所调取了事发时的所有监控，大家都很辛苦……”
“工作嘛要劳逸结合，不让大家休息是不对的。国涛，你今天就给调查组的同志放假两天，先把双休日给人家补上。”**安命令他。
“是！”
**安说着从办公桌前走到魏国涛跟前，跟他面对面坐在沙上。“国涛啊，这次调查中遇到过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吗？”
“这……”魏国涛迟疑了一下。
“没事，有什么情况就直接说出来，都是为了工作。”**安说。
“没，没有。只是起初这家拖车企业还不是很配合，我们到企业去过几次，但他们总会以种种理由搪塞，一再强调旧的收费标准不能支撑企业运营，当时，我们重点的调查方向是交警有没有介入。拖车公司的一份出车记录上，在许多拖车后面都有备注，是标记了一些字母或符号，外地司机李强的那次拖车后面，标记着一个f……”
“有什么问题吗？”在平安问。
“每个字母就代表着一个中间人，不，就是我们的交警。这是他们的暗语，也是他们分赃的依据。”魏国涛振振有词。
“那这个f是……”
“付华中！”
“呵呵。”**安笑了。“别这么敏感好不好？一个字母能说明什么？那如果是方警官、范警官怎么办？噢，对了，那企业是怎么说的。”
“企业的财务人员起初支支吾吾说不知道，后来，我也跟咱们支队法制处联系了一下，考虑到咱们毕竟是让企业配合调查，我们担心越权，也就没有再沿着这条线调查下去。”魏国涛说。
“后来呢？”**安脸色变得平静。
“我们再次通过石山大队事故中队中队长王成调查了交警的执法情况，我们再次走访了那家企业，这回他们领导说，标记的这些字母是对每次出车的服务等级的评判，从a到z代表服务满意度由低到高。”魏国涛说，“胡支队长，我觉得天价出费背后一定有咱们交警参与，我们都在事故中队干过，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这次没有查出背后的利益链……”
**安突然摆了摆手，示意他停止。
**安走到办公桌前，再次拿起这份《调查报告》又浏览了一遍。
他拿着笔在调查结果上划划写写，最终凝练为：收费纯属市场行为，未涉及交警权利寻租。
他改完后把它交给魏国涛：“再出一份，加盖公章，直接呈送支队长。”
魏国涛接到《调查报告》后发现，原文中“石山大队个别事故处理交警曾因业务关系，与涉事拖车公司有过往来，但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确定有交警参与到天价收费的利益环节当中。下一步，调查组还将进一步取证调查。”这句冗长的话全被删掉了，仅用“未涉及交警权利寻租”一句概括。
持续了半个月的天价拖车费一事到此为止。
魏国涛拿着**安修改过的《调查报告》回到政秘处办公室，他仔细端详着，揣摩着。他靠在高背椅子上，双脚放在桌子上，脑子旋转着，他真没想到领导居然如此高明，他辛辛苦苦调查了两个星期的事件，居然被“未涉及交警权利寻租”这句话盖棺定论。高明!真是高明！早知是这样的结果还调查什么？
魏国涛将这份《调查报告》呈到支队长案头时，支队长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结果？”
“结果在这儿……”魏国涛赶紧帮支队长翻到那一页。
“收费纯属市场行为，未涉及交警权利寻租。”支队长看着默默念道。然后抬头对魏国涛说，“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尽管支队长表情很平静，但魏国涛还是能从他微微上扬的嘴角，看出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那是他对他，不，是对这份报告的赞许。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新规出台
交完《调查报告》魏国涛就回家休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要在家里享受**安批给他的两天假期。即使他的这件差事办得让领导满意，但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憋屈。他始终认为那个“f”就是付华中，但他却怎么也找不到证据。
再说了他这次只是替领导应对“公安局长大接访”的善后工作，自己并不是督查处也不是支队纪委，更与局党委沾不上边，所以，调查取证的权限也是非常有限的。
他也很后悔，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纠结？还要和付华中在茶馆里吵架？
这份《调查报告》很快就被上报到市公安局，继而，公安局又联合交通运输局一起将这个问题反映到紫华市政府。按市政府指示，这两个部门会同物价局，并邀请拖车企业、司机代表、政协委员、人大代表及社会各界召开了座谈会，一起分析研讨问题，并邀请新闻媒体进行报道。
一时间，多年来存在的天价拖车费问题引起了社会关注。志诚拖车企业还特意向当事的外地司机李强致歉，退还部分标准以外的拖车费，一场公安机关亲民、爱民的事迹在紫华广为传诵。同时，交警支队顺势推出了“事故救援便民服务8项措施”，印制了大量的卡片和宣传册，深入蔬菜批发市场、物流公司、建筑工地、旅游客运公司等单位，对便民措施进行广泛宣传。
**安先后三次陪同支队长进入东来省广播电台、紫华市广播电台，在不同的频率和节目里接受媒体专访。一场从“外地司机紫华遇麻烦”到“开放的紫华欢迎投资创业”的宣传持续了很久一段时间。
没过多久，紫华市物价局、交通运输局和公安局联合出台了《关于进一步规范城市道路、普通公路车辆救援服务收费的通知》，明确要求今后车辆救援不能乱收费。
当天，紫华市委宣传部、网信办、市政府新闻办还专门组织了物价局的新闻发布会，现场的长枪短炮全部对准了新闻发言席。
“由于部分企业车辆救援收费不规范，造成天价拖车费事件屡见不鲜，而拖车费一直是社会普遍关注的热点问题。”紫市物价局相关部门负责人说，此次出台的“车辆救援收费通知”，明确了普通公路、城市道路车辆救援服务工作，由社会救援机构提供。收费实行政府指导价，严格监管“天价”拖车费。
这位负责人看着台下的媒体记者说，对面广量大的普通乘用车，也就是小轿车的救援服务收费，《通知》规定实行低收费政策，“起步价”为每车次施救基本公里拖车费200元，基本公里。他解释说：对困境救援基本服务和吊车服务，之所以定下200元的“起步价”，主要考虑到用工成本及燃油价格的大幅度上涨，同时，救援机构需要购置大型专业设备，成本较大，我们根据成本构成和参照周边城市标准，制定了紫华市车辆救援基本服务收费标准。
在新闻发布会现场，**安代表交警支队出席，在媒体自由采访环节，突然有记者将摄像头对准了**安。
“请问胡副支队长，据说《通知》的出台与交警部门也密切相关，那么，交警部门和这些汽车修理企业有什么关系吗？”
**安面带微笑，看见摄像机已亮起了指示灯，他犹豫了一下说：“我们事故处理民警作为事故处理的排头兵，会在自在第一时间赶往事发现场，对于有受伤情况的，支队要求交警要以人为本，优先抢救伤员，我们每个民警都打过120急救电话，每个民警也都帮他们联系过紧急救援。从单位隶属上讲，交警部门和汽车援救企业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把当事司机李强讲，他遇到事故后是交警给他联系了拖车救援企业，后来，才导致了天价拖车费……”
“是的。抢救伤员和抢通交通是交警的职责。”**安说。“但是，对于拖车救援企业的收费我们公安交警部门是从来都不参与的，我想，你们都是记者，应该知道企业都是按市场规则来运营的。”
“据说，天价格收费一事发生后，交警支队曾围绕着这件事，展开过调查，请问，后来的调查结果是什么？怎么未向社会披露？”
**安微微笑了笑说：“这份调查结果本来是为促进今天的《通知》出台，做了一个投石问路的前奏，既然记者朋友和社会这么关注，那我就把情况简单的向市民朋友做一个通报。”
一个又一个话筒支在了**安的嘴边。**安或多或少有些紧张，他示意大家先停一停，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摄像机。记者们纷纷将摄像机关闭。“请大家别急，让我先梳理一下思路，梳理梳理……”
几分钟后**安已调整到了最好状态，他扶了扶帽沿，把警服往平整里扯了扯，面带微笑地说：“我们的调查结果是：收费纯属市场行为，未涉及交警权利寻租。”
**安说，“但我们在调查中也发现，紫华市普遍存在拖车救援收费标准，明显低于全国同类城市的问题，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制定老标准时紫华的gdp还很低，而这些年来，紫华的gdp都已翻了倍，但救援标准却始终未根据市场变化而变。在这种情况下，个别企业就自行涨价，出现了天价拖车费的问题。当然，在全国其他城市也都经历过这样的阶段。”
“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紫华这些年发展的速度很快。”**安接着说：“发现这个情况后，支队立即向市局汇报，市局本着‘建设性’这样一个朴素的出发点，协同相关部门一起会商解决方案，并上报市政府，在市政府的高度重视下，今天的《通知》也得以出台。”
明明是物价局牵头组织的新闻发布会，媒体却把交警团团围住，**安生怕过多地抢了人家的风头，说完这些话后，赶紧建议记者多采访一下物价局和交通运输局，请他们对政策进行一些解读。
见长枪短炮一窝蜂似的涌向物价局和交通运输局，**安才松了一口气，他想，辛亏他把魏国涛出具的《调查报告》中的措辞进行了凝练和修改，否则，这份报告中“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确定有交警参与到天价收费的利益环节当中。下一步，调查组还将进一步取证调查。”这样的描述随时会引火烧身。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与中队长的交谈
付华中的一条短信最终让他与拖车救援公司的勾当峰回路转，他们那天见面分析完利弊后，最终，让与体制无关的企业主动承担了所有过失，主动向外地司机李强退费、赔礼、道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随后，李强以胜利者的姿态驾车离开紫华。一场险些被魏国涛“小题大作”的风波在企业挺生而出后轻松化解。堵在付华中胸口的磐石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付华中还跟往常一样上班下班。交警石山大队事故中队中队长王成，也不再被魏国涛叫去问这问那，送走调查组又迎来紫华关于拖车救援收费的“新政”，王成心头也格外爽朗。
“这都是些啥球事？救援公司有问题居然成天把我提溜过去盘问，好像老子是个贪污犯！耀武扬威！人家大队爬上去的领导都护着娘家人，魏国涛这烂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尽想给咱搜事……”王成和付华中一起下班离开大队时，王成气烘烘地说，“这狗日的就是想公报私仇。人家还在我跟前把你的工作情况问了好一遍又一遍，唯恐天下不乱。”
听到这话付华中气不打一出来。“在支队领导跟前他就是条狗，见了谁都胡咬。就是想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那年他的‘魏国涛工作法’就是诱骗我把稿子给他，然后摇身就成了他的了。再下来，他就被提干了……”
“唉！我要不是中队长，才懒得理他呢。”王成说，“他的心思我明白，他以前在事故上干过，心里也明白事故中队民警哪个还不和汽车救援和汽车修理企业合作？他这次就是想抓个典型，哼！你他妈的要抓就去别的大队抓嘛，尽朝娘家人下手……”
“娘家人他熟悉，查起来容易。”付华中说。
“哼！就他那样，胡政委说了，不，胡副支队长说了，这次不让他针对咱们交警，主要是查明企业的问题。”王成说，“魏国涛这是想报复你，咱队上人都知道你不服他，他是靠拍马溜须上去的，没多大本事。”
“你咋知道胡政委不让他查咱交警？”付华中有点纳闷。
“哎呀，交警就这么大点圈子，支队上午安排的事下午就传到大队了。前段时间魏国涛成天提溜着我去配合调查，我心里也很烦，没跟他当面说，后来我跟胡政委晚上吃饭时，胡政委说，我让做做样子配合一下，他已指示过了不准查个人。”
“哦……”付华中觉得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原来，在幕后还发生过这么些事情。
“胡政委人好，善良，他不会断了大家的路子，真不愧是咱的老领导，不管在哪个职位都会想着大家。”王成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付华中这才觉察到王成居然一直和老领导保持着联系，他之所以在他面前说魏国涛的不是，是不是有什么用意？付华中突然不敢在接话，人脉关系这潭水究竟有多深，他心里根本没底。
突然，一阵伤感涌上心头。付华中心想，王成是年轻的中队长，正科。而他所在的这个职位也正是几年前**安的位子。自己在基层干了这么多年却依然没捞个一官半职，错过了上次提干的机会就已注定这一辈子只能当个普通交警了。而他面前的王成的前程却充满着无限可能。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要不是魏国涛当年剽窃自己的稿子，也许，今天政秘处长的位置就属于他，退一万步，他当个事故中队副中队长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过这次也好，总算给事故救援公司把拖车费给涨了，旧标准规定的那点拖车费现在连加油都不够。油价翻了几倍，司机工资不断增加，哪个公司按旧标准收费就是个傻子。”王成说。
“就是。旧标准收费太低了，其实各家救援公司都在违规收费，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付华中说，“物价局早都应该出台新标准了。”
“唉！现在的事不出问题就没人理。紫华各家救援公司早都反映过了但没人理。紫华的事啊，这就跟人患病一样，不待脓包形成就算疼死也没人管，一旦化了脓才去挤破。”王成冷笑了一声说，“事情到了这一步，各部门处理起来才没有风险，才是众望所归，才深得民意嘛。”
付华中没想到年纪轻轻的王成对许多事情的观察居然这么深刻、透彻。
“这次是在咱们支队的促进下才让政府挤破了这个脓包。志诚拖车公司从内心会非常感谢这件事。”王成说，“坏事里面有好事啊。还是咱们支队和市局领导英明，借助这件事一下子把物价和交通运输两个部门给绑架了。瞧，那两个局的工作多么被动……”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内心都没有芥蒂。付华中觉得这就跟他多年前跟魏国涛一样心无芥蒂的在聊天，那时他们针砭时弊忧国忧民。
“老付啊，你也是前辈了，以后中队的事就帮我多留个心，特别是那些年轻民警弄啥事没个轻重，看不来四下。在不违反规定的情况下，咱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大家都要养家糊口，干的这活又辛苦又可怜也不容易。”王成说，“一句话，不要给中队抹黑这是底线。支队领导说了，如果咱们中队这几个月还能保持上半年的干劲，今年评个先进不会有啥问题。”
付华中对这个“支队领导”的理解是**安。
当然付华中心里也很高兴，“以后中队的事就帮我多留个心”这句话，他听上去还是很暖心。
两人分别后，付华中沿着自己的生活轨迹朝家里走去。时间过得很多，转眼就到了秋天，阵风吹来，格外清爽。满天的彩霞正渐渐淡去，一层层深蓝色的正占据着广阔的天空，从朝阳初升到夜幕即降，他终于结束了整整一天给事故当事人调解繁琐纠纷的工作，远离了一个个血淋淋的事故现场。处理事故的工作他烦透了，如果一个人的内心不够强大或者不够冷血，这样的工作无疑就是一种煎熬。
付华中努力清空脑子里对一天工作的回忆，他不想把事故当中别人生离死别的悲伤带回家里。走到家门口上次魏国涛等他的地方时，他不由得再次回忆起他们在茶馆里争吵的一幕，想起了妻子王一薇那夜啜泣的情形。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径直朝家走去。
突然，他回忆起魏国涛那天找他时，王一薇追出家门说的那句话：“不管有啥事，你们好好说……好好说……”
付华中心头一怔：难过薇薇知道我的什么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入围IAP全国比赛
学生的天职是学习，这和学生自己喜欢不喜欢没有关系，跟农民种庄稼是一个理，不管收成好不好这庄稼总得种，总不能因为收成不好就把地撂荒，也不能总是这山看这那山高，今年种瓜明年种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一薇的工夫没有白费，几年来形影不离的陪读和儿子持之以恒扎扎实实的努力，正一天天显现着成果，在妈妈和老师的培养下，付子傲的学习能力和行为习惯让他从学习中感受着快乐。
课内知识对付子傲来说是小意思，这个周六王一薇没有接送付子傲，孩子一天天长大，他的骨胳也像春后的麦子一样在拔节，大臂微微变得粗壮、肩膀也一天天敦厚浑实了起来，看着儿子高晃晃的背影王一薇满心欢喜。快十三年了，她真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一天天挺过来的。
“妈，我回来了。”付子傲从补习学校一回来，就高兴地跳了起来。
“通知书领到了吗？”正在洗衣服的王一薇问。
“当然啦，我就是天下无敌，我是超人！”
“看把你给乐的。来，给妈妈看看。”王一薇急忙擦了擦手，说着就走了过来，小儿子晨晨和跟屁虫一样也走到哥哥跟前。
“来，我看看……”
“哎呀！妈，你看你的手都是湿的……”豆豆似乎嫌弃起了妈妈，“妈妈，要不，我给你念……”
“那好吧。你念。”
付子傲轻轻地打开书包，又轻轻地拿出《通知书》，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着《通知书》的两侧，然后来到客厅站在茶几前。他清了清嗓子，足足吸了一口气正要读，看见妈妈和弟弟都围站在跟前，顿时，吸进胸腔的气一下子就吐了出来。“你们都坐好，坐好。在沙发上坐好！”
弟弟听话地跑到沙发前坐好。王一薇一边在衣角擦拭着手上没擦干的水珠，一边嘟囔着：“这孩子……”
这下付子傲挺起胸膛，把黑框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一本正经地读了起来：
“《iap学科特长评估活动全国终选入围通知书》，付子傲同学：你在第八届iap学科特长评估活动复选中以优异的成绩，获得全国终选入围资格。请于11月1日前，持《iap学科特长评估活动全国终选入围通知书》及户口本复印件，到组委会办理全国终选报名手续……”
听着儿子掷地有声的朗读声，一股强大的暖流在王一薇心头激荡，这些年来所有的辛苦就跟雪山一样瞬间融化，尽管这种比赛不能决定孩子的小升初，但至少，这是他们母子一起努力的见证，是对孩子学习的肯定。
这是一个关于奥数的全国比赛，这样的机会在王一薇的学生时代里不曾有过，在付华中的学生时代里也不曾有过，身边的许多亲戚朋友当中也不曾有过。
光环笼罩着他们母子，王一薇突然觉得自己浑身轻松，如释重负。她用慈爱甚至羡慕的目光看着眼前一天天长大的儿子，突然，鼻子一酸，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你们怎么不鼓掌啊？没劲！”付子傲有些失落。
“对，鼓掌！鼓掌！快给哥哥鼓掌！”王一薇说着就抓起晨晨的小手示意他鼓掌，紧接着自己也鼓起掌来。
付子傲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豆豆，你给妈妈再念一遍……”
“再念一遍？”
王一薇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给付华中打完叫他回家吃饭的电话后，带着格外喜悦的心情和内心的感动，王一薇钻进厨房，开始给全家准备有别于平日里的饭菜。案板上噔噔噔、噌噌噌噌、嚓嚓嚓的声音交替进行着，她手法娴熟动作麻利，煎、蒸、炖、炒……一道道工序在她手里一遍遍过着，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来阵阵香味。
付子傲还把《通知书》和以往贴在墙上的奖状并齐张贴，弟弟正歪着脑袋给他说，“高了，低了，向左，再朝右”。“你到底会不会看？就不能一次说准点吗？”哥哥举着手贴在墙上，扭头对弟弟说。
贴完《通知书》后哥俩就在房间里玩耍，咯咯咯地笑声回旋在这个普通的平民家里，王一薇在厨房里也能隐隐听到孩子们的欢乐。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豆豆就要成为中学生了，就要慢慢变成大人了。
而在她的记忆里，一切一切的琐事也都突然变得有意义，王一薇还清楚地记得，豆豆上幼儿园时，有次她给他洗澡时豆豆突然说，“妈妈，等你老了我给你洗澡，洗屁屁，还抱你……”听到这话，王一薇不禁涌出热泪。
也就是从那时起，离职不久的电台美女记者王一薇，才完完全全下定决心，一定要亲自把孩子带大，把他培养成人。她当时就给自己定下目标：不管多么辛苦多么累，都心甘情愿……
在培养儿子的道路上，哪怕把自己跟煤球一样燃成灰烬，她也义无反顾。她有时也在想，如果哪天儿子长大了不再黏她这个娘了，噢，甚至将来娶了媳妇忘了娘，那时她哪怕是瘫跪在街乞讨，只要看着儿子身上有毕业于名牌大学的光环，只要看着他能体体面面的工作和生活，她也无怨无悔。
为了儿子，她做什么都愿意。
上幼儿园时，王一薇带着孩子几乎跑遍了周边的英语培训班，每节课也都要陪着孩子试听，生怕选错老师择错校。幼升小时担心孩子上不了名校，她纠结焦虑，夜夜难眠，在紫华市实验小学的每一天里，她时刻陪伴着孩子天天辅导作业，又为他报了补习班，陪孩子一起听课……
一幕幕往事在王一薇心头翻腾着，可她突然暗自神伤，晨晨却没有哥哥这么幸运，他一开始就没有上到紫华最好的幼儿园，她时时都担心晨晨会真的输在人生的起跑线上。
上不了名幼儿园，这以后怎么能升到名小学？
王一薇陆陆续续把一些做好的饭菜端出厨房，她一眼看到张贴在墙上的《通知书》说：“豆豆，《通知书》在你参加全国比赛报名时还要用，它不是奖状。”
“我知道，我只用胶带纸轻轻贴了四个角，我是要让爸爸看见。”付子傲说。
第一百六十章 技术高管，竞聘还是不竞聘？
陈渊博从五年级上学期查出神经衰弱后，李雨露按医生的要求，除了让儿子服一些修复神经方面的药外，每过一段时间就得去医院复查一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陈渊博的外公不李明轩放心，生怕乐乐的身心有什么问题，非要跟着李雨露一起去医院。
“医生，你看我外孙好些了吗？”没等女儿开口，李明轩就赶紧把头探向医生，不无急切地问。快七十岁的老人了，他头发花白，脸上已长出老年斑的皮肤失去了弹性，松松垮垮地往下垂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期待遇着医生的回答。
李雨露很少从侧面看父亲，他瘦瘦巴巴的身架背往下沉着，像拉满的弓，倔强而不服气的执拗着，从背部开始朝中间弯曲着，他探出脑袋询问医生时一根青就会鼓起，像受惊的蚯蚓一样上下蠕动着，额头很亮堂，有点反光，从额头往上头发花白而稀疏。
短短这几年父亲一下子老了，各种老态体现在全身每个部位，僵硬的手指，松动的牙齿，没有底气的言语……父亲刚从紫华市社科院退休那年，看上去还跟中年人一样，虽然发尖略有点干枯，但只是在一片黑色当中偶然夹杂那么几支银丝。父亲的头发一齐朝向后梳拢着，这样的发型从李雨露能记事时就一直保持着，刚毅的国字脸，浓眉毛大眼，步伐铿锵，话音如钟。
“露露，露露……”她从小到大，父亲每次用深厚洪亮的声音叫她时，一种安全感就从身边升腾，每每听到父亲唤她的名字，李雨露心里就格外踏实，每到这时，她就立刻回头冲着父亲露出甜甜的开心的笑。
陈渊博的父亲陈志豪还和以前一样，在那家世界500强企业里当着研发部部长，实际上也就是个高级程序员，收入跟以前一样与付出呈正比。这些年趴在电脑跟前带给他的变化有两个：一是眼镜片已成了加厚的啤酒瓶，二是没有社会关系也更加讨厌社会关系。
陈志豪已非常习惯和电脑打交道，他最好的朋友就是电脑就是软件，就是这些别人看不懂的写满数字和代码的书。前段时间企业进行高管岗位竞聘，他说什么也不想参加，他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可是他们的领导几次找到他，催他给人力资源部递交《干部竞聘表》，说现在公司缺少具有技术一线工作经验的干部。
“领导催你就是器重你，你为什么不去竞聘？咱们别的不说，至少可以多挣点工资嘛。”李雨露劝他积极参加，反正机会就在眼前，要是不争机会也就消失了，总不至于当一辈子程序员吧。
“当官有什么意思？都他妈的是在搞职斗，今天你日弄我，明天我再日弄你，哪有跟电脑打交道这么简单？无聊！”陈志豪说，他觉得一直把他这个部长也就是程序员干到退休也没啥不好，他还是不想投《干部竞聘表》。
离企业内部竞聘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陈志豪的主意还是没拿准。他又开始纠结了，高管层领导直接放话，“陈志豪你自己想好，这次到底竞聘还是不竞聘，想竞就赶紧交表，不想竞了就直接吱一声，公司从此在高管层就不再考虑你了。”
领导显然生气了，说别人都争着抢这个位子，到了技术高管层，出国交流的机会会非常多，还能认识很多全球业界精英，你要是不想自我发展，就这么消极地工作下去吧。
“消极工作”这个词让陈志豪心里搁上了事，每次他“人机对话”的工作一旦被打断，就坐立不安，夜不能寐。儿子陈渊博五年级上学期期中考试作弊被停课一周，老师约家长谈话前一天他就是现在这种样子，一双细得跟柳棍一样的大长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等会摇摇头等会晃晃脑，坐立不安。急了，就骂儿子为什么这么不省事尽给他添麻烦。
陈志豪想不通他这么卖力地为公司工作，连管孩子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在领导眼里就成了“消极工作”？这天他回到家说这些话时，一个劲地摇头，脖子上顶着的干瘦的轮廓分明的椭圆形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晃着：“这不是冤枉我吗？”他把长长的、干瘦、硕大的双手在面前一摊，手掌红里带白手背微黑，像大猩猩。
“爸爸怎么老是在房子里走来走去，把我眼睛都看花了。”乐乐问外公。“没事，爸爸是在锻炼身体。”李明轩说。
一个竞聘搞的家里老少不安。后来，雨露提议开了一个家长会。参会成员是除未成年人乐乐以外的所有人。
一轮又一轮拉锯式讨论进行了半个小时，轱轮话又转了回来，转到了是不是要竞聘的命题上。这时，陈志豪工科男的耐心全部用尽，他急急地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们说我到底咋办？我要是竞聘上了，那从此我就得围着领导转，不就成了领导的跟屁虫？成了哈巴狗？要是竞聘不上，大家能不笑话我？能不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陈志豪说，“噢，对了，还有一个问题，这领导非要让我来竞聘，我要是不竞聘不是把人给得罪了吗？”
“所以，你就更应该竞聘。”李雨露说。
“你懂个屁！要是竞聘成功了，我不就成了这位领导的奴才了吗？你想，他跟我非亲非故，凭什么帮我？不就是想让我对他俯首？不就是唯他马首是瞻？”陈志豪脖子上的青爬上了额头，下颚凸出，嘴唇稀薄。
“诶，诶……志豪注意措辞，家庭会嘛，大家都在帮你想办法，先别激动。”一直没有发言的李明轩这时终于开口了，最后一个发言，这是他在社科院当院长时养成的习惯。
首先他要认真听听大家的发言，然后根据大家的意见和建议再发言，而且，要说些大家的发言都很有道理很有建设性之类的铺垫，兼听则明嘛，再则，也是会议民主性的体现。这样，最后到他发言时才不至于把观点说偏，也才能保证良好的会风。
听岳父这么一说陈志豪立刻收敛了。他抱歉地看看妻子李雨露，不再说什么，开始洗耳恭听岳父大人的训斥和剖析。
第一百六十一章 纠结的竞聘
“志豪啊，你工作的事我是这样想的，你要是觉得我说得对就参考一下，如果我讲的没道理那就当作一阵风吹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李明轩说，“在一个单位工作一定要有上进心，要团结同志，当然，最重要的是岗位要与自己的能力匹配，是不是竞聘技术总监，主要是取决于你对自己能力的评估。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能力还达不到，那么就不要竞聘，如果你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胜任，何尝不去尝试一下呢？”
“关键是这个岗位有很多事务性工作，不像以前开发程序这么单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得消。”陈志豪说，“让人最纠结的是如果连个《竞聘报告》都不交，鼓励我参加竞聘的领导就会生气，他要是生气了我以后在这家企业就再也不会有出头之日，就再也没有未来了。”
没等李明轩开口李雨露就抢先说：“看来，你还是蛮在乎未来的嘛，要不，还管人家生不生气？”
“我……”陈志豪的确很矛盾。
李雨露用鄙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说：“你瞧瞧你成天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叫我说这事压根就不用讨论，赶紧竞聘，要是放在我们单位，大家为一个岗位早都会打得头破血流。”
陈志豪说：“我们公司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情，有个程序员被提拔当了高管，可是他根本就不能适应这个岗位，公司有许多国外交流的工作，可是他被提拔成干部后，招待客户时也不会说话，也不会跟人家寒暄，吃饭时也不会给人家敬酒，企业领导非常生气，不到一年就把他解聘了。”
陈志豪看了看妻子和岳父这才慢慢说出了他的顾虑。“解聘后那个人不好意思回到原岗位，因为，公司所有员工对他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他在公司实在待不下去，面子全扫地了，最后索性辞职了。”
“后来呢？”李雨露问。
“原本他跟我一样是个技术男，也是中干，好歹可以拿年薪，可后来他去了一家小公司，起初人家把他当神一样请了进去，没干几个月，他被公司给解雇了。”陈志豪说。
“为什么？”李雨露问。
“因为他在世界500强企业有高管的履历，新公司上下对他期望值都很高，而且承诺年薪是50万元。”陈志豪说，“可是没几个月他才发现，这家小公司无论是理念、管理还是对技术的尊重和投入，根本无法和跨国公司比，他的技术开发得不到资金和人力的支持，尽管他会十八般兵器，可是根本就没有施展的机会。”
“他多次去找公司总经理说技术开发需要周期，而且风险很大，没有足够的经费作支撑是很难开发出新产品的，不是所有的开发最后都有成果。”陈志豪说，“你猜人家总经理说什么？人家说你好歹先把产品开发出来，不求完美，只要能开发出产品，到时再投资完善产品……”
“总经理说的不对吗？”李雨露有点疑惑。
“当然不对啊。技术开发就相当于在西瓜地里挑西瓜，哪个生哪个熟谁能保证？再说了，没钱怎么开发？人家给我这个同事和团队一共只投入了10万块钱让搞开发，这点钱塞牙缝都不够，怎么开发？”陈志豪说起自己的专业头头是道。“后来他和总经理闹翻了，就从这家公司离职了。”
“哦。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李雨露颇为好奇。
“他又换了几家小公司，一个比一个抠，这些老板恨不得今天把想法说了，明天就能有软件产品，而且都不愿意给开发投钱。他们都想克隆现成的软件，宁愿冒着侵权吃官司的风险，也不愿意作技术投入。销售才是所有企业最关心的事。”陈志豪说。
他不无感慨地说：“可惜的是我的这个同事现在成天还在上‘家里蹲’大学。在小公司混了几年，把自己年龄也混大了，再后来，就连小公司也没人要他了。他一说起自己的履历，小公司老板还以为他吹牛，竟然说你既然在世界500强工作，那为什么要辞职？吹牛皮都不打草稿。唉！好端端的一个世界500强企业的技术骨干，就是因为升职把自己给害了。”
李明轩彻底明白了女婿的纠结。他想了想说：“我依然认为岗位和能力要匹配。你要是觉得自己会走那位同事的老路，那就不要竞聘，你给人家领导解释解释，长痛不如短痛，别因此误了自己。”
“话说回来，这倒也是个机会……爸，因为公司领导知道我在法国留过学，而我们接下来的技术项目就是与法国联合开发的，公司选择我不光可以省去翻译的成本，还可以省好事，可以节约成本。”陈志豪说，“到时技术总监是要全程跟进项目的，他们都觉得到时让我出国是最合适的人选。再说了，技术总监督的年薪可以拿到50万元。”
“你到底是什么意见？再矛盾也得有个主意啊。”李明轩说。
“是啊，是啊，你是怎么想的？分析了一晚上，利弊你自己都能说清楚。说说你的想法，不，你心灵的呼声。你到底怎么选？”李雨露问。
“我想当总监，但怕自己拿不下人家的活。当了总监动不动就要出国，我可就管不上乐乐了。”陈志豪说。
“管乐乐？就你……”李雨露嗤之以鼻。
“好，既然你倾向于竞聘，那就大胆去竞，乐乐的学习我来管。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像你的那位同事一样，我觉得领导能让你参加竞聘，那就说明，你已经是他们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了。”李明轩说。
“你要自信，也要有上进心。”李明轩说，“这样的话你也算是给乐乐做了个榜样，对孩子的教育是多方面的，不光光是书本上的东西，父亲的言传身教也非常重要。”
陈志豪纠结了很久的心事终于在家庭会上完完全全地表达了出来，此刻，他的内心涌动着一种蓬勃的力量，在自己左右摇摆的时候，家人给了他鼓励，给了他力量。他突然觉得，有时尽管自己看上去很强大，但遇到事情时难免会六神无主。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什么？是你发的帖子？”
“到法国跟进和洽谈业务对你来说是考验也是机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至少你的思维方式会被打开，你会发现自己的短板，然后去一一弥补。你还年轻，正是干事业的好时候，放开手脚去干吧，全家人肯定支持你。”李明轩说。
“露露，我要是去了国外，你要多抽些时间陪乐乐，他性格越来越内向了，而且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的，动不动还会发脾气。紫华实验小学是什么名校？把我们的孩子都教成了这样……”陈志豪不无怨气地说，“班主任老师向家长借钱的事居然都能发生在这所学校？要不是我在网上发贴子，那种师德败坏的老师，肯定到现在还混杂在老师队伍里……”
“什么？是你发的帖子？”父女俩惊讶地睁大眼睛。
隔着厚如啤酒瓶底的眼镜片，一双圆圆的眼珠左扫扫右扫扫，惊愕浮到脸上，陈志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你说梅格玲老师借钱的帖子是你发的？”李明轩的声音略微有点颤抖，他转过头问，苍老的脸上满是狐疑。
“是啊，他们班主任借家长的钱不还……要不是我发帖子，这事能在社会上掀起这么大的动静？”陈志豪满不在乎，言语间既有疑惑又有几分得意。“还好，现在的网络平台就这么强大，说穿了，是我们程序员推动了科技和社会发展，我们让这个社会变得更文明。”
“梅格玲老师辞职了，你知道吗？就是因为借钱的事。”李明轩的口气里满是质疑。
“知道啊。她师德败坏，利用职务之便祸害家长……她不辞职难道还好意思再在实验小学待下去？品学兼优、德才兼备，首先要有品要有德，这种没品没德的老师早就该被剔除出教师队伍。”陈志豪振振有词。
“志豪，你……”怒气一下子冲到了李明轩的头顶。他本想好好地教训女婿，可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脸涨得很红，脖子上的青蚯蚓般蠕动。
李明轩抬起屁股走人，家庭会也就到此为止。
“看你把爸气的……”李雨露急忙起身。“爸，爸……”
陈志豪把椭圆形的脑袋朝左转转，又朝右转转。一又圆圆的眼睛跟外星人的眼睛一样，忽左又忽右，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李明轩默默回到自己房间，他突然想起了梅格玲老师。她性情温和，做事认真严谨，每天放学送孩子出来时的一幕幕情形仿佛就在眼前，尽管起初他不明真相，也以为她师德有问题就没有给她借钱，可后来，他才慢慢知道她有难言之隐。
“哼！贼喊捉贼！”去年外孙上五年级时，刘美艳在校门口接孩子，她和其他家长交谈时说过的这句话记忆犹新，李明轩一直感到纳闷，当时他还转身问贼喊捉贼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别的家长早都知道这事是陈渊博家长干的，而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李明轩努力地回忆着当时家长们的对话，梅格玲老师的丈夫似乎去世了，就是因为当时没钱治病，才借了14位家长的钱……还有家长说，“你要是愿意就给老师借钱，要是不愿意就别借，在网上发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嘛！这不是在扼杀老师吗？再说梅老师把钱全还了，要是不家不还钱，你再说什么也不晚啊……”
而他听到这些议论后，还说过“发贴子的家长还是太年轻，根本就不知道，这帖子是能杀人的，这就跟文革时的大字报一样……”这样的话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的荒唐和讽刺，自己的老脸丢尽了。
李明轩陷入了深思和懊悔，深陷的眼窝越发黯淡。他在社科院工作时曾一再教育下属做人要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他非常反对请客送礼讨厌拍马溜须，他希望一个人能踏踏实实做事，光明正大，对那些当面不说背后乱说，打小报告背地里日弄人的人，从来都是深恶痛绝，嗤之以鼻，他觉得这种人就是小人。
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婿会这么损，他的一个贴子就这么轻易地断送了梅老师的职业前程，他不借钱就算了，怎么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就算老师有问题，作为家长完全可以通过正规渠道向学校反映，怎么会在背地里伤人呢？
嘭嘭嘭……轻轻地敲门声过后，女儿李雨露推开的了。“爸”
父亲脸上乌云密布，他连头也没抬，静静地坐在床边。
“爸，你别生气了。我也不知道志豪居然能干出这事……你从小就教育我做人要坦荡，要敢于承担责任，我要是知道志豪发贴子怎么也得劝阻。”李雨露声音压得很低，“爸爸，听说梅老师辞职后我心里也很难过，她是个好老师……”
“你知道她为什么借钱吗？”父亲板着脸问。
“肯定是家里遇到困难了吧。她肯定不会是骗钱的那种人。”李雨露说。
“骗钱？她在离校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14位家长的钱一一还清。你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吗？我听家长说她卖掉了自己的房子。”李明轩气愤地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我们总知道吧，她遇到的困难远比你想像的要严重。”
“啊？”李雨露想知道父亲接下来的话。
“梅格玲老师的丈夫似乎去世了，就是因为当时没钱治病才借了14位长的钱……”
“什么？啊？”李雨露一怔，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梅格玲老师因为借钱的事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她为了自己的丈夫把职业前程和房子全部搭了进去，紫华市实验小学可是多少老师想进而进不去了学校啊……”李明轩感叹道，“你知道吗？我们国家要培养出一名优秀老师是多么的不容易？一个国家的未来靠什么？靠教育！教育靠什么？靠优秀的老师！”
“爸，这回志豪真是太过分了，居然在背地里发贴。”李雨露气得咬牙。“陈志豪！陈志豪！”
隔壁的陈志豪应了一声，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细长的和身子跟木棍一样杵在他们面前。
“陈志豪，梅格玲老师因为你的一个贴子把工作都丢了。你知道她为什么借钱吗？她丈夫病了没钱治，死了……”
“这跟我有关系吗？我说的是事实。”他说。
“什么是事实？事实是她借了钱又把钱还给了家长，事实是她死了老公，卖了房子，丢了工作！”
“切”陈志豪歪着椭圆形的脑袋冷笑一声。“我……”
李明轩实在不想听下去他叹了口气摆摆手说：“去吧，去吧，你们都出去……”
陈志豪放转身走了出去。
“去吧，你也去吧。”李明轩头也不抬给女儿说。
“爸”李雨露只好离开，就要关上卧室门时，李明轩又补充了一句：“露露，是我们害了梅老师，你记住是我亏欠人家。”
第一百六十三章 陈渊博将无缘一流名大学
六年级的每一天都像在打仗，就连补习班里的课程也增加了课时和内容，智超补习学校对六年级的课时一律从两个小时延长到两个半小时，每周一次的补习也增加到了两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陈渊博的学习越来越困难，他到校内上课时，外公李明轩也不再去楼下散步和锻炼身体，他每天都要翻开陈渊博补习班的书，戴着老花镜一行一行地看，除了英语课本外奥数和语文课本也都要看，然后，自己就把老师在微信群里布置的作业一道一道地做，晚上陈渊博做完校内作业，他又一遍一遍地给外孙讲。
老了反应太慢了。这些奥数题真是太难了，别说孩子学不会，就连李明轩也常常会遇到不会做的题。好几次，他都硬着头皮给奥数班的李梓萌老师打电话，边问边用笔在纸上记录着，完后再一遍一遍地琢磨。
陆梓萌老师起初还很热情，但每天都接到这样的电话，她或多或少有点不耐烦，后来索性给李明轩说如果孩子在做作业时有什么问题，让把不会做的题全部记下来，上课时她单独给他讲。
语文里的阅读题是李明轩最注重的内容，他知道外孙语文之所以丢分，主要是阅读理解题错误率太高，他跟校内和补习学校的语文老师都沟通过这个问题，老师们的说法是一致的，说要让孩子大量阅读课外读物，除此以外再无捷径。让李明轩纠结的是，外孙每天的作业要做到晚上11点，哪里还有时间阅读。没办法，他就每天晚上在外孙睡觉时用手机给他放一些朗读的内容，然而，还没放几分钟孩子就睡着了。
从陈渊博出生到现在，他这么用心地管着孩子，可是陈渊博的学习成绩却不见提高，他心里很焦虑，搞了一辈子科学研究的他甚至有了一种幼稚可笑的想法：要是我能代替孩子的话一定不惜自己的一切。孩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考不上名校，那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李明轩心想，外孙应该能遗传到他们家里的优秀基因，可是从现在的情况看却并不是这样，他身上懦弱、胆小、自卑的性格一点也不像爸爸妈妈，只有瘦瘦的身躯有父亲的遗传。都六年级了，“六大名校”的小升初点招指日可待，如果再是这种情况他该怎么办呢？
小升初时紫华市“六大名校”与公办初中争抢生源的矛盾已经十分尖锐，成了突出的社会问题，紫华市教育局好长时间都没有局长了，日常工作由副局长主持，在每天的自媒体和隔三差五的报纸电视上，都能看到对教育现状的披露。
作为民办学校的“六大名校”在疯狂地掠夺优秀生源和优秀老师，公办学校的优质生源和优秀老师纷纷流失，这就造成了大家挤破头都想往“六大名校”里钻的现状，学习好的学生家长怕差学校耽误了孩子，往里面钻，学习差的学生家长想给孩子迎头赶上的机会，也往里面钻。
就算是考进了“六大名校”，学校也要再进行一次考试，再分一次班，目的就是要把真正的学霸分进一个班，配备最好的老师，免除学生体育、音乐等一些副课，把时间留给几门主课。过了分数线但达不到顶级学习成绩的学生自然会被区分开来，名校永远保证的是升高中时的升学率。升学率就是他们的口碑，是他们的生命，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六大名校”之间的竞争可谓是短兵相接，你死我活，挖不到最好的生源，学校的名气将会一落千丈。所以这些年来，小升初的竞争已进入了白热化状态，无论是对名校与名校、名校与普通学校、还是学生与学生，家长与家长而言，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场马拉松的最后冲刺，每年全市的小学毕业生里也只有不到10%的学生才能被招入“六大名校”，而真正进入到火箭班的最好学生更是少之又少，当然，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六年之后的高考，在紫华录取的北大、清华的学生，毫无疑问就来自于这几年学校里的火箭班。
而另一方面，紫华大量的公办学校却招不到优质生源，许多中学的情况惨淡，一个有着五六百个招生名额的学校，甚至只能招到几十个学生。“教的好能招不到学生？笑话！”所有家长都会这么说。
恶性循环就跟肿瘤一样年复一年悄无声息地恶化和扩散，一点点蚕食着教育的肌体，腐蚀着每一个原本健康的细胞。差学校的老师也没有出路，别的名小学挖老师也不会去问津差学校。老师因在不同学校，无论社会地位还是薪资待遇，那可是天壤之别。
陈渊博的学习成绩让李明轩捏了满满一把汗，没有多少时间了，“六大名校”火箭班肯定与他无缘，这就意味着，在中学阶段要是没有超常的发挥，北大、清华这样的全国一流名大学已经与他失之交臂。
李明轩不能再让外孙错过211、985大学，不到最后一秒他一定不会放弃，不能给女儿女婿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后代，他心有不甘，也死不瞑目。
思前想后，李明轩最后还是决定和外孙好好谈一谈。他想弄清楚孩子的问题倒底出在哪里？在小学四年级以前，他可一直是班上的前几名，自从上了奥数班怎么不但没进步，反而给退步了呢？
到了毕业班，六年级（8）班的许多家长都不再接送孩子上下学，这些学生的家长为了让孩子上紫华市场实验小学，从一年级时都纷纷在附近租了房子，现在孩子长大了，许多家长也就不再接送了。
但李明轩还是坚持接送，风雨无阻，带外孙早已成了自己的生活习惯，每到上下学的点，哪一天要是没接送孩子他就像丢了魂一样，不知所措。牵着外孙一天天长大的手，他心里格外踏实，正如当年他牵着女儿李雨露的手一样。
这天下午放学后，李明轩没有时间跟乐乐谈心，因为一放学就得送他去补英语，在语数英三门的补习中，英语的效果最明显，在每次考试时英文一直都是高分，最差的就是数学，甚至越补越倒退。
第一百六十四章 和女儿的交谈
在去补习学校的路上，李明轩带着陈渊博匆匆吃了顿饭，然后就在补习学校的家长休息区等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英语课的补习时间共两个半小时，前20分钟是对上节课学习内容的测试，接下来的20分钟，教辅老师会把他们带到学校门口的大街上大声朗读。
朗读有两个目的，一是可以锻炼孩子们读英语的胆量，再就是孩子们的朗读会引来许多路人的注意，也就相当于这些学生在替补习学校做活广告。起初学校还给每个同学发了一顶大红色帽，帽子上印着补习学校的名字，老师让学生朗读时都得戴帽子。后来家长送学生时动不动就忘了让带帽子，也有家长反对让孩子戴帽子，说戴帽子不舒服。
补习班后来想出了另外一个办法，制定了一批印着广告内容的马甲，把这些马甲放在学校，让每个同学朗读时都得穿上。
上过兴趣班和补习班的学生家长都有过被学校当成广告枪手的经历，从上幼儿园起，许多家长就给孩子报了各种班，这些教育训机构就把家长拉进微信群，qq群，不停地发布各种消息和广告。
起初还有家长与机构互动，可有些学生上了几个兴趣班和补习班，每天，成百上千条内容往手机里塞，图标提示都是99+，这让人难以忍受。时间长了，许多家长就把这些群调至静音。除了催缴学费和偶尔的比赛活动，平时群里真的没有啥重要事。
后来学校也改变了策略，争相搞网上评选活动，让家长发动身边的朋友给孩子们拉票，故意设置了关注公众号和平台的环节，几年来，李雨露给陈渊博发过的各种补习班的拉票链接就有近百条。但这跟全职妈妈王一薇相比还相差甚远，王一薇会把各种补习和培训内容一个不落地分享和转发，以至于许多朋友还以为她不再做全职妈妈而是办了培训班。
“薇薇，你将来不办培训班、托管班那可就是损失啊，你瞧瞧，这几年你带孩子都带出经验了，比那些校外机构老师的实战经验要丰富得多，再说，你又是电台记者出身，得过金话筒奖，你说谁还能跟你比？”刘美艳最了解她，她们聊天时曾给王一薇这样说。
“我哪里有什么经验？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豆豆现在只是学习成绩好，这并不能代表小升初时一定就能考好。”王一薇说，“要是哪天豆豆能考上名牌大学，这才能总结有没有成功经验。”
王一薇成了育儿土专家，而李雨露根本下不了人家那工夫，每天从人社局一下班完晚饭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综艺节目。李明轩最烦的是现在的电视都有了点播和回放功能，女儿要是控制不住了，会拿着遥控器时而快进时而后退，脸上嘻嘻地笑个不停。
李明轩说过女儿几次，可她长期以来养成的这种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他一提乐乐的学习她就说：“爸，你别总拿乐乐说事，我早都说过只要学习态度端正就可以了，每个手伸出来五个指头还不一样长呢，爸，你放心，这孩子很乖巧从来不惹事，而许多男孩到了个这年龄，家长都管不住。咱们知足吧……”
那天，他们父女俩在家又说起了对乐乐的教育问题。
“你这是什么话？你就眼睁睁让他成绩再这么滑下去？”李明轩问。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别逼他，他这么遵守纪律这么省事，我们再一个劲地给他施压他会受不了的。”李雨露看了父亲一眼，又把目光移向电视屏幕。
“露露，人生关键的时候只有几步路，这几步路走好了人的一生都会改变。在这个阶段小升初就是他最重要的路，你明白吗？”李明轩急切而焦虑。他提高了嗓门声音有些沙哑。
“没那么严重，人生是一场马拉松不是小升初。在人生中学习只占了不到四分之一的时间……”李雨露说。
“可是这四分之一时间决定人的一生。”
“爸，天塌不下来。再说了，咱们乐乐学习也挺好，我觉得比我小时候强。咱们如果不盯着名校，那他的成绩在公办学校里肯定排在前面。”李雨露说，“上不了‘六大名校’咱就上普通初中，考不上清华北大咱们就考个普通大学……爸，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今天我们松一点明天再松一点，现在的程度已经无缘‘六大名校’火箭班了，考北大清华已没有希望了，如果小升初再考不进‘六大名校’，我们的工夫就算白费了。”李明轩叹了口气，心里很烦，她冲着女儿说：“把电视关了，关了！”
李雨露关掉电视，她这下认真地看着父亲想听他说话。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在思忖着。
“爸，北大毕业生街头卖肉的事家喻户晓，你说从农村家庭辛辛苦苦考出来的学生，学习应该有多么优秀我们一想都能想明白，可是后来呢？他毕业以后连个好工作都没有。”李雨露说，“不是我不管乐乐，而是我觉得他的表现让我都不需要管。说实话，他不会做的那些奥数题我也不见得就会做，我上次解过一道题，足足用了半个小时，而且还借助手机查询了一些例题。”
对解题深有同感的李明轩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他觉得女儿的话不无道理，可是，一细想又察觉出了纰漏。
“露露，你的这个观点还是有些偏颇，北大毕业生街头卖肉的故事毕竟是个例，没有代表性。我们对乐乐的培养不能走极端，但是也绝对不能放任自流。孩子最关键的就是今年，六年级了，我们抓紧点孩子就有可能进名校，放松点就可能被刷下来，一旦被刷下来，他的人生就不会有太大的成就。”李明轩说，“不是我看不起学习差的学生，而是事实反复证明一个优秀的人，他的一生都是优秀的，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优秀，孩提时优秀、学生时代优秀、工作优秀……”
李雨露看着父亲。她知道对于孩子的期望，她和父亲完全不同。
“我们一定能培养出优秀的人才，露露你知道吗，我们是什么家庭？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我们的后代怎么能变成普通人呢？露露，在孩子教育问题上你不能犯糊涂。”李明轩说。
“人的命，天注定。该是你的别人想抢也抢不走，不该是你的你想抢也抢不来。”李雨露轻描淡写。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