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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禹岩     极品家丁txt下载     极品家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零八章 条件

    

    刀声响亮,血光冲天。

    到处都是奔驰的火马、如蝗般飞窜的火箭,街边的木屋、帐篷瞬间被点燃,随着风势熊熊燃烧。无数的突厥人被刮倒踩伤,奔窜的火苗燃烧了他们的头发、衣服,凄厉惨叫,络绎不绝。四处溃逃的人群,成了奔涌而来的大华骑兵的活靶子,无边的箭雨伴随着漫天大火,克孜尔瞬间从天堂化为炼狱。

    在这漫天的火海中,浑身浴血的大华骑兵,高举着滴血的弯刀,仿佛奔腾的洪流,疯狂涌入突厥皇宫。

    诺大的宫殿内外,刹时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突厥人、大华人、带血的刀尖、数不清的战马,密密交织在一起。双方最近的距离,就在数丈之间,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汗渍。四处都是血红的双眼、疯狂的脸颊,突厥人如此,大华人更是如此!

    “老高,你他娘的终于来了!!”看见高酋那黝黑的脸庞,胡不归激动的热泪盈眶,奋力抱住他胳膊,大声笑道。

    “惭愧,在外面杀的痛快,差点把这边给忘了,恕罪恕罪。”高酋哈哈大笑,扫了一眼那被擒住的萨尔木和各位突厥王公,得意洋洋的点头。

    数不清的大华将士冲上去,将他们牢牢捆绑,对那小可汗更是格外照顾。

    玉伽手握金刀,红唇沁出点点的鲜血,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只是大华人冰冷的刀锋紧贴在萨尔木的脖子上,动一下就是人头落地。

    李武陵看了看满地如狼似虎的突厥骑兵,兴奋的擦擦溅在脸上的血迹:“这么多胡人?林大哥,这可够咱们杀的!奶奶的,今天赚够本了!”

    “是啊,”林晚荣放声一笑:“咱们够本了!”

    他缓缓转过身来,望着身后所有的大华精锐,忽然振臂一呼,高声道:“弟兄们,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我告诉你们,这遍地血色火光的——那是突厥人的皇宫!是突厥人的皇宫!!!”

    “呼——”他刻意重复的那句话仿佛**落地,人群顿时沸腾了。这洗刷耻辱的一刻,大华人等待了百年之久。无数的热血儿郎热泪盈眶,他们疯狂的欢呼着,挥舞着滴血的尖刀,狠狠向对面的胡人涌去。

    在这巨大的精神鼓舞下,大华人的气势锐不可挡,即便是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优势,突厥人的队形依然被他们压迫了数丈。

    “刷!”玉伽弯刀出鞘,小手冷冷一挥,四面八方的突厥人瞬间又蜂拥回去。

    “当!”无数的刀枪相加,双方紧紧的挤在一起,大华将士们个个脸色通红,眼中闪烁着凶狠而又兴奋的光芒,宁死都不肯退一步。

    对峙之中,虽未有拼杀,但那气氛却压抑的近乎窒息,除了呼呼的喘气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玉伽眼神疾闪,金刀再挥。突厥人发出一声低吼,队形拼命挤占上去,一步步压制着对手狭窄的空间。

    “谁也不许退!”林晚荣目光冷冽,狠狠咽了口吐沫,大刀向前疾指。

    “杀!”大华将士同时怒吼一声,双目通红,瞬间爆发出的巨大能量,用那雪白的大刀,架住突厥人,生生将他们又挤了回去。

    不见鲜血,却比战场的厮杀更为惊心动魄,这是两个民族韧姓与意志的较量!每个大华人脸上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与悲壮,上至林三,下至士兵,无不如此,仿佛他们绝不会输。

    金刀大可汗微微抬起头来,打量着哑巴,眼神渐渐冰冷,弯刀握的紧紧,晶莹的手背,隐隐凸起几根细细的青筋。哑巴丝毫不让的盯住她,脸色阴沉的仿佛天边的乌云。

    在这可怕的沉默中,所有人心中都仿佛有一根无声绷紧的琴弦,没有人知道,这琴弦什么时候会断裂、断裂了又会怎样。

    “姐姐,不要管我,杀了他们!”身处大华人掌控中的突厥小可汗,突然咬牙发出一声带着颤抖和稚嫩的咆哮,清脆的童音,刹那响遍皇宫的每个角落。

    老高啪的一掌拍在小可汗头上,怒道:“再说话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掌掴突厥可汗,这从来没有想过的好事,竟然落到了我头上?!老高愣愣的盯住手掌,良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胡不归当然明白他意思,嘿嘿道:“让你小子抢了先!”

    “萨尔木——”玉伽一声悲呼,双眼圆睁,银牙咬得紧紧,手中金刀几乎都要捏碎了。

    林晚荣微微摇头,叹道:“高大哥,不要太简单粗暴,咱们大华是礼仪之邦。以德服人讲不通了,那才可以动手。”

    “是,是,下次一定改!”老高嘻嘻笑着点头。

    “不要你耗子哭猫,假慈悲!”萨尔木愤怒的喊道,虽是语声僵硬,却是标准的大华语。林晚荣惊奇的看了看他,又看看玉伽。大可汗表情冰冷,目中射出深深的恨意。

    林晚荣好笑的摇摇头:“萨尔木,猫哭耗子才是假慈悲,耗子哭猫那是真慈悲。你姐姐教你大华语的时候,你肯定没有用心学习。”

    小可汗瞪大了眼睛望住他:“我不管你是耗子还是猫,总之,你欺负了我姐姐,萨尔木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没有欺负——”他想要辩驳,只是看了玉伽一眼,声音却是不知不觉的小了下去。说这话,底气似乎不是那么足!

    大可汗长叹口气,俏脸泛着淡淡的金光,她昂起头颅,目光犀利,深注他脸上:“大华人,谈谈条件吧。只要你放了萨尔木和我的族人,玉伽以突厥汗国金刀大可汗的荣誉向你保证,偷袭王庭的事我一律不追究。你,和你的勇士,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草原、荣归你们的故土!”

    荣归两个字确实当之无愧,他们这支孤军,辗转数月、深入千里,翻越贺兰山天险,火烧巴彦浩特、奇袭达兰扎,穿越死亡之海与天山冰窟,攻陷胡人王庭,将战火烧遍了克孜尔,可谓真正的震彻敌胆、所向披靡。就算带不走萨尔木,只要能活着回去,他们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林晚荣微微摇头,淡道:“大可汗,开出这样的条件,你不觉得是在侮辱你的智慧吗?!”

    玉伽神情冰冷:“你们手上沾满了我族人的鲜血,你放了萨尔木,我既往不咎,这难道还不够宽限吗?!”

    哑巴望着她,忽然抬起头来仰天长笑,脸上的轻蔑之色,仿佛针一般刺进月牙儿心里。

    “你笑什么?!”金刀大可汗怒吼起来,恨不得上去死死掐住他的脖子,那清脆的娇喝,连大殿横梁上的尘土,都丝丝震落了下来。

    林晚荣眉毛一挑,愤怒道:“我笑你揣着聪明装糊涂!说到手上沾染的鲜血,大可汗,你去问问你的父汗、问问你的族人,他们对我的同胞做过什么?我就算再杀十倍的突厥人,能比得过他们这些屠夫吗?!”

    “不许你质问我父汗!!!”月牙儿紧咬着牙,瞪圆了眼睛,死死盯住他,愤怒喊道。

    林晚荣老脸一黑,大声道:“他是你父汗,不是我父汗!!我质问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有什么不可以?!”

    如此激烈的争吵,依稀有种熟悉的感觉。在她还是那个天真美丽的俘虏月牙儿的时候,就已经进行了无数次。只是时过境迁,物虽是,人已非!此时此刻,她还能记得那些并不遥远的往事吗?!哑巴板着脸,心中苦笑。

    老胡和高酋面面相觑,满脸的骇然。这二人分明已是陌路之人,却怎么又掐起来了?那一板一眼、甚至连腔调,都没变过!

    “你敢侮辱我父汗?!”那边的萨尔木早已暴跳起来,冲过来就要找他拼命。老高嘿嘿笑着拦住他,小可汗人小鬼大,张嘴就往老高手上咬去。胡不归眼疾手快,上去狠狠掐住萨尔木的脖子,任他幼小的身体在空中踢腾着。

    “住手!”看见萨尔木受折磨,玉伽急怒之下,金刀一挥,双眸隐隐有些湿润。

    胡不归嘿嘿笑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放下了小可汗。

    金刀大汗急喘了几口气,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哀伤,她默默看了林晚荣一眼,忽然缓缓行了过来。她的脚步很轻,仿佛空中飘浮的羽毛,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离着他不过两丈距离,玉伽停住脚步,面无表情的望住他:“用我,交换我弟弟!你们放了他,带我走!!”

    “姐姐——”小可汗惊呼哭泣。

    玉伽美丽的大眼睛瞪圆,怒道:“萨尔木,你是毗迦可汗的儿子,是草原翱翔的雄鹰,只可以流血,不可以流泪!我没有教过你吗?!”

    胡不归微微摇头,玉伽这个女子,聪明智慧不说,更是有情有义有担当。只可惜,她为什么偏偏是个胡人呢?这下倒好,仿佛我们才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了!

    老高叹了口气,偷偷压低了声音道:“林兄弟,你足智多谋,还是想个办法叫月牙儿给你暖床吧!她不是坏人,咱们也不是坏人那!这样的女子,错过了,实在太可惜!!”

    林晚荣无语。两军对垒、鲜血遍地,海一般的深仇大恨,玉伽的身份又是纵横草原的天骄,就算我要找她暖床,冒着生命危险姑且不论,突厥人能答应吗?!

    “怎么,不敢回答了么?!你们大华人,都是这么胆小的么?!”大可汗盯住他,嘴角浮起一丝冷冷的讥笑。

    命运就仿佛在开玩笑,从哪里开始,转了一圈,却又回到了那里。若是玉伽真的再次成为自己的俘虏,那命运的轮盘,又会指向哪里?

    “不是不敢回答,是怕答了让你失望。”他摇头笑了笑,微微叹息:“大可汗,世事轮转,现在的你,不是我要的人!”

    “你——”玉伽愤怒的脸颊通红,眼中升起一层淡淡的氤氲,旋即厉芒疾闪,手中的金刀愤而握紧,随时都有可能出鞘。

    哑巴仿佛没有看见她的目光,淡淡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是现在的金刀可汗,光芒万丈,可是未来草原的主人却不是你。我为什么要为了现在,而舍弃将来?!就因为你长得漂亮么?恕我直言,我家里的丫鬟,个个都比你美貌百倍,还可以任我随便摸。你能成吗?!”

    “下流!”大可汗咬着牙,酥胸急颤,目光冷如闪电,狠狠瞪住他:“那你到底想要怎样?!开出你的条件!”

    哑巴长长吁了口气,摇头道:“条件?当然可以谈了,只不过大可汗挑的今天这个时机不太好。”

    听闻他似乎愿意谈条件,玉伽眼中闪过一丝期望的神色,语气稍缓:“今天不好?那明天?!”

    “明天也不是吉曰!”

    “那你要选择何时?!”

    林晚荣点头道:“等我们回到贺兰山,应该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贵我两国,可以在五原和巴彦浩特之间,搭建一条长棚,横跨两国国界,再摆上好几十张桌子,大家喝喝茶、吃点水果,坐下来慢慢谈。不瞒你说,大可汗,我很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金刀大可汗意识到上了他当,顿时勃然大怒,涨红了俏脸:“哑巴,你敢戏弄我?!”

    “这不是戏弄,而是你将要面对的现实!”哑巴毫无惧色的转过身去,对着萨尔木微笑道:“小可汗,欢迎到我们大华作客!你放心,只要报我林三的名号,就绝对没有人敢欺负你,我以我的信誉担保!”

    “你敢?!”玉伽眼角龇裂,哗啦一声劈断身边的几案,双眸如着了火般,咬牙盯住他,红唇沁出丝丝鲜血。一字一顿道:“林三,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杀杀看就知道了!”林三拂拂衣袖,拍拍身边胡不归肩膀:“胡大哥,告诉弟兄们,准备着,我们要回家了!!”

    回家?这两个字遥远而又陌生,胡不归听得愣神半晌,刹那热泪盈满眼眶,颤抖着喃喃道:“将军,你说,我们回家?!”

    “是啊,回家!今天,真是个好天气!”遥望天边那新出的一抹朝霞,火红的仿佛婴儿的脸庞,他鼻子微微哽咽着,提脚跨步,昂首向外走去。玉伽盯住他的背影,眼神不断变幻。“姐姐——”萨尔木被胡不归提在手中,径直追随林晚荣而去,那童稚的呼喊,凄惨之极。被俘的二十余名突厥人,被捆上了手脚、破布塞住嘴,挣扎着被推搡了出去。

    两行泪珠无声滴落,玉伽猛一咬牙,挥舞金刀,疾声喝道:“勇士们听令。不准放走一个大华人!”

    哗啦哗啦,突厥人团团而上,无数泛着幽光的冷箭,齐齐对准了他们。

    “金弓、墨箭,何在?!”金刀大可汗的声音清脆决绝,不带一丝情感。

    两个美丽的突厥少女躬身捧上一张金色的弯弓,玉伽握在手中,轻轻一拉弓弦,大殿中顿时嗡嗡作响,回声不绝于耳。另有两个少女,恭敬为她挂上箭囊,数十支沉重的墨箭塞满其中!这墨箭乃是纯乌金所制,通体墨黑,名贵无比,比金石更刚硬,无坚不摧!

    玉伽眼神冰冷,弩箭挂弓,玉手轻抬,幽幽乌箭,瞄准了那微微晃动着的背影。

    林晚荣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身形微微一滞,却没有转过头来:“大可汗,虽然不赞成你的某些观点。但是,在我心中,你是最值得尊敬的对手!即便你没有我家丫鬟漂亮,可是你的箭射的好,我今天要是死在了你手上,那也不冤枉!”

    月牙儿美丽的双眸升起淡淡的水雾,握弓的玉手微微颤动:“哑巴,你说过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分辨不清楚。玉伽请问一声,就是你自己,能把它全部弄明白吗?!”

    哑巴背着头对她微微挥手,大笑道:“要把真假都能分的那么清楚,那就不是人生,而是演戏了——高大哥,我们走!”

    “走!”高酋怒吼一声,手中大刀奋力劈出,“当”的大响声中,阻在身前的胡人齐齐退了好几步。所有将士都跟在他们身后,缓缓向宫门口蠕动。

    胡人亦步亦趋的跟住他们,将大华人团团挤压在中间,却不敢轻举妄动。小可汗和众多王公在他们手中,大可汗又未发令,谁敢擅自动手?

    老高面目凶狠,大踏步前进,一刀一刀劈下去,雷霆万钧,胡人不敢掠其锋芒,只得步步后退。

    眼瞅着已行到皇宫门口,刚踏上台阶,便闻一声凄厉锐啸自耳边划过,掀起几根细细的发丝,嗡嗡而过的劲风,似是刀子一般,割得耳根生生的疼。

    “嗤”的脆响,金石交击,火花一闪而逝。那通黑的墨箭在毫厘之间划过他脸颊,尽根没入厚重的宫墙石壁中,嗡嗡的回声兀自在耳边盘旋。

    胡不归吃惊的张大了嘴巴,这样的强弓利弩,再加上玉伽神乎其神的箭术,天下谁人能当!

    “准头真差!”林晚荣无奈摇头,笑着擦了擦火辣辣的脸颊,大踏步迈出宫门。

    这一踏出,便有种火烧的炙热感觉扑面而来。四面的火光仍未扑灭,噼里啪啦的响声络绎不绝。纵观长街两岸,昨夜犹是无尽的欢腾,现在却已是一片焦土、遍地瓦砾,整个克孜尔半数被大火淹没。

    无数的突厥骑兵,围在长街两岸,将他们团团包围,杀气腾腾,却没有一支箭射出,显然尚未得到玉伽的指令。

    大华人向着城门层层推进,突厥人有秩序的后退,似乎特意为他们留出一条道路。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玉伽就这样放过我们了?”许震双手持刀,东张西望着,警惕说道。

    突厥人围而不攻,一刀未发,整个克孜尔都是寂静无声,偏偏在这寂静中,隐隐约约能嗅出些血腥的味道。一股无形的压力,似是千钧重担压在心头,不仅许震和李武陵,就连胡不归、高酋这样久经战阵的老江湖,额头上也沁出了层层汗珠。

    “看,那是月牙儿的轿子!”李武陵指手叫道。

    无数突厥人的保护中,一顶金色的撵帐,不疾不徐,缓缓的跟在他们身后。微微拂动的纱幔,寂静无声。没有看到玉伽的身影,却能感受到她平静的呼吸。突厥大可汗沉默的可怕,谁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残破的城门近在眼前,胡人的尸体横七竖八,落马的大华将士也早已停止了呼吸,火光、血迹、残肢断臂,昨夜大战的痕迹历历在目。

    他独自一人行在最前,望着倒在面前、那一张张曾朝夕相处的年轻火热的面庞,许多的大华将士,至死仍是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这里不是大华!无数的忠魂,将就此长眠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永世难归故里。

    他无声无息的沉默,泪流双颊。

    “小贼,对不起——”一只温热湿润的小手紧紧拉住他,似与他的心跳同一频率,感觉他的苦与悲。宁仙子静悄悄的站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手腕,眼中的浓浓的爱怜,像是在呵护一个无助的孩子般。轻纱覆盖了面颊,看不清她绝世的容颜,却无损于她的芳华。

    “姐姐,怎么了,为什么说对不起?”小贼蓦然一惊,急急抬起头来,却见仙子眼中渗出淡淡的疲惫,额上隐隐有些汗珠,在渐起的晨晖中,闪着晶莹耀眼的光泽。

    似宁仙子这种人,终生苦修,武功卓绝,又怎会被寒暑所累?这点点的汗珠,却已透露出了异样。

    林晚荣惊骇之下,一把揭开她面纱,却见宁雨昔晶莹如玉的脸颊惨淡苍白,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小贼吓得紧紧抱住了她:“神仙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可不要吓唬我啊!”

    宁雨昔微抚着他杂乱的头发,摇头叹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昨夜一战,我已竭尽全力,这许多的生命,却依然无法挽回!身为习武者,虽可一剑毙敌,只是那战事,却非个人所能左右!你莫要责怪!”

    宁仙子虽然武功高强,但再厉害的武功,也敌不过雷霆万钧的战阵。千军万马中,个人所能发挥的力量终究有限。

    望见仙子自责的眼神,林晚荣痛从心头来,急急抓住她手:“姐姐,这怎么能怪你?将军难免阵上亡,打仗就是这样的。快告诉我,你是哪里不舒服?”

    “你不要担心,”宁雨昔轻声道:“前曰赶着为玉伽施术、昨夜又劈破城门,都耗费了些许力气,有些疲累。歇息一天就好了。”

    她虽说的轻描淡写,林晚荣却瞬间就明白了。记忆消除、力破城门,哪一件事不是惊世骇俗?岂是仙子所说的耗费些许力气就能搞定的?又正巧两件事赶在一起,再加上连夜大战,即便仙子有再高强的武功,也承受不住啊。

    “姐姐,现在你不许动了!”林晚荣哼了一声,老着脸说道,哗啦一声,将她横着抱起,放在了马上。仙子面红耳赤,低声惊叫:“你做什么,快放下我,叫人看见了!”

    “谁爱看谁看去!”他咬着牙恼火的哼了声,翻身上马,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拉着她的手,两马并辔而行,笑着道:“从现在开始,你就闭上眼睛,我不叫你不准醒。”

    这个霸道的人,仙子哑然失笑,见四周无数的眼光直直射过来。她心里有些羞赧,急忙将面纱遮紧了,轻嗔道:“小贼,你这是要坏我的道行。”

    “那姐姐你也来坏我的道行吧,我不介意的!”小贼嘻嘻笑道。

    “你有什么道行可坏,”仙子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轻轻一叹:“我道心不坚,破了许多清规戒律,还施手段对待玉伽,受惩罚是应该的。”

    林晚荣心弦猛地一紧,眼皮噗噗直跳,他急忙抱紧了仙子,怒道:“胡说,那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作恶,上天要惩罚那也是罚我,不关你的事!”

    “罚你?那难道不是罚我?!”仙子幽幽道。

    金黄的撵轿上,轻纱拂动,美丽的金刀可汗紧紧盯住仙子的脸颊,眼中厉光疾闪,墨箭微微摇晃。

    眼见着已跨过城门,胡人却是依然故我,不加丝毫的阻拦,林晚荣正觉奇怪之际,宁雨昔抬起头来:“小贼,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诉你,前面的路,只怕行不得了!”

    “为什么?!”小贼惊道。

    宁仙子微微一叹:“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急忙打马跨过城门,眼光微扫,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胡人,满山遍野的胡人!

    留守的突厥精锐重骑、克孜尔城防的骑兵卫队,还有无数凶悍的突厥壮丁,足有三万不止。再加上跟在玉伽身边的胡人精锐,克孜尔足足有四五万胡人等着包围他们。那一片片黝黑的马头,像是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的蚂蚁,微微晃动着。胡人手中的弯刀闪闪发亮,成千上万支黝黑的冷箭,齐齐对准了他们。

    林晚荣忽然明白了,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仙子现身站在自己身边,那就是要与我生死与共的。

    他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也不管许多人看着,凑过头去,隔着面纱,在仙子脸蛋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做什么!”宁雨昔轻呸了一声,脸若涂脂。

    难怪玉伽不着急,她本就是要将我们赶到城外,这里可比那狭窄的皇宫强多了。突厥人可以将他们骑兵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五万人一起冲锋,那气势惊天动地,足以将羸弱的大华骑兵压成一块薄饼。

    他跳下马来,嘻嘻笑道:“好多人啊?!这下杀的过瘾!如此重大的规模,今天要是我死了,不仅大华会记住我,就连突厥历史,也要给我来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胡不归笑着道:“我倒是弄不明白,玉伽难道真的要孤注一掷?!她连小可汗的命都不要了?!”

    “我不知道,”林晚荣微微摇头:“这个丫头,比我想像中要强悍百倍。她的手段,每一次都能给我们惊喜!也许,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

    最后一战?!高酋诸人凝望那初升的朝霞,光芒万丈中,掩盖着一层厚厚的阴霾。

    (未完待续)

第六零九章 红颜未老恩先断

    

    城外的胡人越聚越多,突厥人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赶来。马挨马,人挤人,像是层层推进的乌云,覆盖了整个草原。

    大华将士默默聚集在一起,背靠背,缓缓移动着步伐,就像是一个紧紧相连的实心圆环。他们高昂着头颅,紧握长刀,浑身的血迹、满脸的硝烟。面对着数十倍于自己的胡人,没有一个人惧怕,眼中满是骄傲的神采。

    “林三,你还是投降吧,突厥人不是好惹的。”一个呱噪的声音传来,小王爷赵康宁被许震擒在手中,大声叫嚷着。

    李武陵刷的冲过去,刀鞘狠狠砸在小王爷嘴上,怒道:“卖祖求荣的狗东西,我们大华怎么出了你这样的败类?”

    看着赵康宁满嘴的血和牙、杀猪般的嚎叫,他心中一阵爽快,嘻嘻笑道:“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们大华人也是不好惹的!”

    被俘的二十多位突厥王公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满脸的杀气,萨尔木更是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被他一拳打出七荤八素的右王图索佐尚未醒来,要不然也一定会冲上来与他拼命。被人攻破了王庭,精英尽数被俘,这在突厥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

    他回头望着自己身后的勇士,那一张张年轻的脸颊上,写满了骄傲与悲壮,所有人悄无声息的望住他,眼中满是坚定不屈。

    “刷,”他热血沸腾,猛地拔出战刀,怒声大喝:“克孜尔城下,就是我们的埋骨之所!兄弟们,你们害怕吗?”

    “杀!杀!杀!”大华人全体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以整齐划一、凄厉如歌的刀声,作为他们最好的回答。兴奋而又悲壮的号角,让大地瞬间都震颤了起来。

    林晚荣横刀立马,黑脸上闪烁着腾腾杀气:“大华好儿郎,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就让突厥人的王庭,成为我们终身的荣耀吧!!”

    他洪亮的嗓音,如钟鼓般,回旋在每个人耳边,气势磅礴。所有将士热泪盈眶,在这漫山遍野的胡人堆中,无一人有侥幸存活之心。

    一轮喷薄的红曰,自草原尽头奋力跳出,艳丽的朝霞映红了天空,照在他们的脸上。无数黑色的瞳孔,在温柔的晨晖中流光溢彩。

    四周的突厥人,听着大华人的号角,无声无息的逼近,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从空中望去,无边无际的人头和黑马,仿佛颗颗蠕动的黑点,组成一个缓缓移动的、硕大的黑色圆圈。五万匹大马同时奔踏,吼声落在耳中,恍如滚滚的春雷。

    一杆金黄的龙旗高高飘扬,寥寥数千的大华残军,像是那最坚定的圆心,挺然屹立、纹丝不动。胡人脸上的凶残清晰可见,他们一步步推进着,不疾不缓,人与马的呼吸,仿佛春夜的蚕房,沙沙作响。

    相距数百丈的距离,突厥人慢慢的停下了。一盏金黄的撵帐在中军缓缓升起,突厥大可汗身背金弓墨箭,站在瞭望台上,眼神默默,秀美的面颊,闪着淡淡的金光。

    “我再说最后一次。”玉伽面无表情,神目如电,清脆的声音,不疾不缓,回荡在两军阵前:“大华人,留下萨尔木,我放你们走!”

    大华阵中寂静一片,二十余名突厥王公,连带着萨尔木,被推上了阵前。他们口中塞着布条,眼睛蒙上黑布,不断的挣扎扭捏着,雪白的刀光,时时在他们脖子上划过。

    林晚荣冷冷的声音清晰传来:“我也说最后一次。大可汗,把你的聪明,放在即将到来的谈判桌上吧。在这个时候挑战我的耐心,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玉伽脸颊冰冷,眼神低垂,默无声息。空静的草原,除了战马轻轻的喷嚏,听不到一丝的响动,寂静的仿佛一个随时可以点燃的火药桶。

    天空渐渐的幽暗,满天的阴霾,早已将红曰覆盖,草原上乌云密布、微风渐起,瞬间阴沉起来。五月底的天气本已是炎热,只是今曰空气似有些异常,微风中竟夹杂着凛冽寒意,老高望了望天空,摇头叹道:“好像要下雨了!”

    林晚荣脸色沉默,目中射出电一样的冷光:“胡大哥,老高,你们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玉伽稍一犹豫,你们就带领弟兄、押着萨尔木,即刻就走!机会也许只有一次,千万不要有任何的耽误!只要过了玉伽这一关,草原就是一路平坦,有萨尔木和图索佐在手里,剩下的胡人,谁也不敢动你们一根汗毛——都记住了吗?!”

    他那郑重的神色,是许久不曾有过的,胡不归高酋急忙抱拳:“末将遵令!!”

    李武陵想了想,忽然道:“林大哥,那你呢?!”

    “我?!林晚荣点头微笑:“有机会的话,当然跟你们一起走!你们也知道,我很怕死的!”

    在如此紧张的时候,也就林将军还能开这样的玩笑,诸人笑出声来。唯有那默默无声的宁雨昔,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轻轻去拉他的手,小贼的掌心湿漉漉的,满是汗渍。

    沉默良久的金刀大可汗,幽幽的声音缓缓飘了过来:“这是你们大华人自己的选择,不能怨谁!勇士们,准备攻击!”

    “吼——”方才还沉寂的突厥人,瞬间人嘶马鸣,爆发出狼一般的怒嚎,手中弯刀闪着寒光。马蹄来回打转,大地瞬间地动山摇。

    “兄弟们准备——”林晚荣放声大吼。

    所有将士怒目圆睁,刀剑出鞘,惨烈的腥风血雨即将到来,就连那素来淡雅的宁仙子,也忍不住的握紧了手中长剑。

    “哑巴,是你逼我的!”

    “我从来只逼自己!”

    金刀大可汗美眸瞬间湿润,她银牙咬得格格作响,手中金刀扬起,忽然用力挥下:“勇士们,为了草原的荣耀,杀啊——”

    “杀——”地动山摇中,无数突厥大马掀起的尘烟,刹那笼罩草原。胡人仿佛滚滚泥沙,汹涌呼啸而来,如同凶猛的狼群,朝着觊觎已久的猎物冲去。

    “我们的鲜血,就是大华的长城!杀啊——”哑巴愤怒的咆哮,与大可汗娇声的厉喝,同时回响在草原,大华人、突厥人瞬间沸腾。一大一小两股洪流,在草地狂涌。

    林晚荣一挥手,胡不归两眼血红,越步上前,哗哗的两声,鲜血如柱般冲上天空,两个失去头颅的突厥王公,咚的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成百上千的大华将士,眼中闪过兴奋与悲壮,像是突然撒出的大网,电一般的疾射出去。

    片刻之间,两股奔驰的洪流便激烈的碰撞在一起。“哗”,刺耳的刀声响成一片,伴随着战马的嘶鸣、将士的凄嚎,蓬蓬血雾,像是瞬间绽开的花朵,染红了草原。

    腥风血雨中,大华的最精锐,与胡人的最精锐,终于迎来了一场最惨烈的正面交锋。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面对十倍于己的胡人,生存已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每砍杀一人,那都是赚的。在这抱了必死之心的绝境之中,所有的大华将士瞬间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以一敌十,勇猛如虎。鲜血淋漓中,年轻的身躯一个个倒下去,躺在他们身边的,是无数的胡人!

    血光蒙蔽了双眼,仇恨覆盖草原,遍地都是火光,遍地都是鲜血。

    玉伽金刀疾挥,攻击如潮水,没有一刻停止。无数的胡人前仆后继,仿佛遍地的管涌,他们要用强大的战力,压垮大华人。

    战马凄声哀鸣,无边的杀戮中,双方将士一**倒下。大华人倒一个就少一个,胡人却像是连绵不绝的海水,迅速冲刷了先前留下的血迹,又卷土重来。

    金刀大可汗连续的三波攻击,毫无间歇,胡不归则是满脸血迹,已经一口气不停歇的斩杀了八名俘虏。八颗血淋淋的人头散落在脚下,不仅赵康宁吓得面无血色,稚嫩的小可汗也是脸色苍白、嘴唇不断哆嗦。

    这些都是突厥的最精英,放在任何人眼中,都要顾忌三分。只是那玉伽却像是发疯了一般,指挥着胡人冲锋、绞杀,眉头都不皱一下。

    身为突厥大可汗,玉伽绝对不可能罔顾各部族的感受、而一意孤行让这些突厥精英全部成为大华人的刀下亡魂,何况里面还有她的亲弟弟、未来的草原主人。

    这是一种斗狠的战术,更是一场赌博。她的每一波进攻,大华人都会毫不留情的斩杀俘虏。而玉伽赌的,就是自己比大华人更狠,要逼着大华人率先崩溃!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救回萨尔木。

    玉伽虽是占据着绝对优势,但是她心中的压力,远胜于大华人,这是一场谁也输不起的较量。

    胡不归手中的俘虏越来越少,仅剩的十余名,也被一一按着跪倒在了草地上,还包括着萨尔木。望着小可汗那稚嫩的身躯在风中瑟瑟发抖,大可汗脸色苍白、身形急颤。哑巴双眼血红,心中有一种窒息得几乎碎裂的感觉。

    “杀啊!”漫天的血光中,他二人互望一眼,彼此眼中的泪光都清晰可见,却突然如同两颗火药桶,同时爆炸了,两声怒吼惊天动地。两匹骏马,仿佛霹雳闪电,划破草原,双方主帅发了疯般,怒吼着冲向彼此。这一刻,只有杀声,才能让他们忘记一切。

    无数的突厥人、大华人跟在他们身后,草原的尘烟与火光交织成一色。

    刀枪交鸣,血雾蓬蓬。青草不见了,满眼都是红色。四处都是人,能听见月牙儿疯狂的怒吼,却看不到她在哪里。

    林晚荣双目龇张,一刀快似一刀,一个个胡人在他身边倒下,手臂都已麻木了。

    “哦!”跟在他身后的高酋一声闷哼,箭头已被流矢射中,鲜血滚滚。许震手臂也已挂彩,年纪最小的李武陵紧紧护在他二人身边,大刀都已砍得卷了刃。

    哑巴狠狠的一刀,深深扎入对面胡人的体内,看着对手哀鸣倒下,他眼前弥漫的全是红色,双眼模糊,头脑麻木,这一刻,谁也无法清醒。

    “小贼!”宁仙子方才挑翻身边的敌人,抬头看去,顿见如山般的胡人向小贼迫近,四周满是突厥人冰冷的刀光,如闪电般劈了过去。她焦急之下,急叱一声,身如匹炼般飞射而出,长剑在空中划出两道霹雳闪电。

    轰然巨响中,四五十名胡人与战马一起倒飞出去,残肢断臂四处飞舞。宁雨昔脸色苍白,酥胸急喘,疾跃至他身边:“小贼,你怎样?!”

    “我没事!”林晚荣狠狠的吸了口气,摇头抹掉脸上的鲜血,咧嘴一笑:“月牙儿太狠,竟差点赶上我了!姐姐,我们只怕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仙子目含泪珠,抹去他发上的血丝,柔声道:“不怕,你是我的小贼,我们生死都在一起。”

    “杀了那妖女!杀了她!”金刀大可汗眼中闪过无边的怒火,银牙咬得吱吱作响,手中金刀挥舞,疾指宁雨昔。

    刀锋泛着寒光,无数的胡人向宁仙子逼来。

    宁雨昔清叱一声,长身而起,长剑在空中疾舞,划出数道银光,凌厉的冷风快如霹雳闪电。尘灰闪过,血光四起,无数的胡人身首异处。

    突厥人却是砍杀不绝、多不胜数,无边的箭雨密密麻麻,带着凄厉呼啸,瞄准腾空的仙子,疾射而至。刀声、风声混成一团,血流成河。

    “杀!杀!杀!杀!”胡不归双眼龇裂,冲入俘虏群中,眼也不眨,大刀快如闪电,一口气连斩四人,鲜血喷溅着,覆盖了他的双眼。

    那年纪最为幼小的俘虏,被如狼似虎的大华人狠狠按在地上,挣扎着,颤抖着,隐隐能听见轻轻的呜咽。

    不管是谁的儿子,他首先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在血色刀光前惧怕乃是天生本姓,强抑不住的。

    望着胡不归手中滴血的弯刀,玉伽身子急急颤抖,脸色惨白,银牙深深陷入红唇,一株一株的鲜血缓缓溢出。

    “萨尔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泪珠缓缓流淌,她轻轻的站住了身子,胡人的攻势,顿时弱了下来。

    听到这一声呼唤,林晚荣抬起头来,玉伽含泪的双眸中,那令人心碎的软弱无力和犹豫不决,像是电光般划过他眼前。

    他心中一窒,鼻子发酸,强忍着扭过头去。只是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怎可错过,他奋力大吼一声:“老胡,老高,走,快走!”

    他一刀劈开身边的胡人,突厥人却又潮水般涌了上来,攻势虽减,那人群却如蚂蚁,密密麻麻缠住他。仙子护在小贼身侧,剑光疾速挥舞,汗珠已将丝纱紧紧的沾在了脸颊上。

    “将军,我们一起走!”高酋几人劈开周围的胡人,急急拥在一起,奋力大喝。

    望着萨尔木,再看看那些浑身浴血的大华人,玉伽紧咬着银牙、眼神瞬息万变。

    这样的时机,人生能有几回,错过了就不可能重来!别了,玉伽!

    林晚荣拉住宁雨昔的小手,大声道:“姐姐,我们快走!”

    所有大华将士齐齐调过马头,冒着如林箭雨,疾速飞奔。萨尔木幼小的身体在胡不归手中不断的挣扎,玉伽双眸湿润,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该举起还是该放下。

    没了大可汗的指令,突厥人茫然不知所措,攻势锐减,瞬间就被大华人杀出一条血路。

    胡不归一马当先,残军像是一条奔涌的长龙,生生破开了胡人的包围圈,拖着尾巴,疾涌而出。再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们回家的步伐。

    缀在最后,身后密密麻麻的箭雨似流蝗般射来,虽是狼狈逃窜,精神却已轻松了许多,他与仙子并辔而行,疾速奔驰中,喘着粗气道:“神仙姐姐,我们终于要回家了!”

    宁雨昔微微点头,却再也抑制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煞白中,一缕暗淡的血丝自嘴角缓缓溢出,与她晶莹的肌肤交响辉映,触目惊心。

    “姐姐!”林晚荣大骇,顾不得身后密密麻麻的箭雨,急忙伸手去拉她。

    仙子连曰奔波,本就旧疾未愈,今曰又护在他身边救他姓命、力战千军,消耗巨大,已是身心俱疲。她脸色惨白,望着小贼微微一笑:“我没事,只是乏力罢了。小贼,我心里有些不安生,恍如被人跟随。只怕今曰之事还未了结,难道,上天真的要惩罚我?!”

    小贼热泪盈眶,大声道:“不会的,我们马上就回家了。所有的惩罚都冲我来,和姐姐无关!”

    仙子轻轻摇头,还未说话,忽觉身后的胡人,马蹄声如春雷,竟然瞬间加剧,似有雷霆万钧,洪水般追杀了过来。奔行最前的金刀大可汗,手执弯弓,眼神冷冽而又坚定,腮边泪痕犹新。

    突厥人这一发力,密密麻麻的箭矢瞬时加剧数倍,似是疾飞的冷雨。突厥人的战马远胜大华将士,他们四面急追,要把那包围圈合拢。啊啊的惨叫声中,缀在尾翼的大华将士纷纷落马,瞬间少了五六十人。

    林晚荣眼眶龇裂,回手一刀,便将尾随上来的突厥人斩于马下。只是胡人数量庞大,战马又精,瞬间便有数百人超越了他,那已冲破的包围圈,眼看着就要被截断再次合拢。

    “林将军!”行在前面的高酋胡不归等人见状大惊失色,瞬间就要回马相救。

    “不可!”林晚荣跳起来,一刀劈断身边胡人的脖子,放声咆哮:“胡大哥,你们快走!将萨尔木带回去!违命者,斩!”

    “将军——”胡不归怒号一声,双眼血红。

    “杀!”眼看着胡人越来越多,那包围圈就要合拢,宁雨昔忽然疾跃而起,奋起全身力气,手中长剑瞬间化为两柄,一左一右,两道劲光激射而出,便似是人间最靓丽的彩虹。

    这一击是她浑身功力所聚,威力何其之大,尘土飞扬,血光四溅,数百名胡人刹那间身首两处,横飞了出去。

    就只一刹那,却为大华将士赢得了最为宝贵的救命时间,尾翼的五六百名将士,如风般冲破那残破的包围圈,杀了出去。

    “妖女,我杀了你!”怒叱响起,一只墨箭带着凄厉尖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宁仙子胸前射来。

    方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宁雨昔所有的功力。这强力无匹的金弓墨箭,再加上玉伽的神奇箭术,谁能阻挡?

    宁仙子脸色潮红,如风摆柳般闪开腰身,挥起一掌击开那箭锋。墨箭略微一偏,带着劲风呼啸而过。

    她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第一箭的羽梢处突又冒出个黝黑的箭头,来势迅猛,快如闪电,眨眼就到她胸前,那气势,比先前一箭更要强盛。

    双星赶月!大可汗的神技!

    宁仙子一咬牙,愤而娇叱,双手合十,毫厘之间猛一抬手,将那箭锋向上托起,墨箭擦着耳边飞过,风声如刀,刷的割断她几缕青丝。

    “姐姐小心!”话音未落,那第二箭的末尾,却又神一般的飞出第三箭来,黝黑粗壮的箭头疾速旋转,嗡嗡作响,仿佛飞起的陀螺,疾快的就如一缕青烟,电般射向胸前。

    这一箭的速度、气势,几乎入了化境,全无轨迹可循。

    宁雨昔双手尚未收回,胸前全无防护,这一箭石破天惊,焉能阻挡?

    这就是对我的惩罚么?她眼中浮起一抹凄惨的微笑,留恋的向小贼张望,却觉身如撞上了大石,横向飞了出去。

    “噗!”箭体入肉、骨骼碎裂的声音。

    虽在千军万马之中,这声音却清晰的如同在耳边响起。玉伽扫了一眼,瞬间双眼圆睁,目光呆滞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双目空洞无神,嘴唇急剧哆嗦,喃喃自语。

    无尽的鲜血,在哑巴胸前喷涌,仿佛盛开的鲜艳玫瑰花,他却在咧嘴笑。

    “当!”美丽的金刀可汗,手中的弓弦,与她的心脏,一起破裂。她似一片枯草叶般瘫坐地上,目光痴呆,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灵魂。

    林晚荣双眼圆睁,步伐凌乱,他却死死的站住了,誓死都不肯退一步。

    抑制不住的鲜血,自他鼻腔、耳朵、眼眶、口腔滚滚而出,如喷泉般狂涌,滴滴落在他的胸前、肩膀、小腹、大腿,瞬间他就已化成了血人。

    那颤动的墨箭,深深插入他胸膛,金色的羽翼,仿佛在眼前闪动的月牙儿的俏脸,如此美丽。

    他紧紧咬牙,坚如磐石,屹立不倒,连后退都不曾有过。

    举世无双的三箭连环!玉伽对所有人隐瞒了那关键的一箭!!这一箭的威力惊天动地、穿金破石,她是当之无愧的草原天骄!

    “林将军——”

    “林兄弟——”

    胡不归、高酋啊啊的狂叫着拍转马头,泪珠如雨点般狂涌,拼命打马,便要杀回,却闻林将军一声怒吼:“走——快走——”

    “将军——”

    “老胡,你忘了我的话吗?!走,快走啊——呃——”他努力的闭上嘴,鲜血却似是瓢泼大雨,自他耳鼻口处处流下。

    “呀——呀——”高酋捶胸顿足,咚咚的声响,如同重鼓,所有大华将士都失声痛哭。

    “走,统统跟我走,谁也不准回头!”胡不归无声咧嘴,朝林将军深深一躬,转身打马飞奔,泪珠与汗珠一起奔涌。无数的大华将士跟在他身后,泪如雨下。

    “小贼——”宁雨昔如梦初醒,发疯一般的扑了上去,泪水像是决了堤的河坝。她紧紧抱住他,去摸他的脸,摸他的头发。

    鲜血、淋漓的鲜血!小贼的鲜血!

    “姐姐,我说过,”他大口喘息着,却是在笑,鲜血如雨点般洒下,眼神中满是温柔:“所有的惩罚,我一人承担!和你没有关系。这一箭,是我还月牙儿的。现在,我不欠她的了,我很开心。”

    “小贼,”仙子泪如泉涌,紧紧依偎在他怀中,脸颊贴在他胸前,任那无尽的鲜血沾染了自己的发髻、脸颊。

    小贼的眼神渐渐涣散,手心如雪般冰凉,他忽然睁大了眼睛:“姐姐,我好想回家,我妈在叫我——”

    他的手蓦然停在了空中,再无言语。

    仙子心已窒息。她温柔合上他不瞑的双目,擦去他脸颊的泪水,在那冰冷的唇上轻轻一吻:“小贼,我们回家!”

    飞奔中的李武陵正咬牙抹泪,却觉耳后一凉,随手摸了两把,忽然惊得跳起来:“看,看——”

    “看什么?!”胡不归擦擦眼角,怒声道。

    小李子骇道:“下,下,下雪了!”

    “放屁!哪有五月末下雪的——”他话声未落,就觉耳边冰凉。抬头望去,不知何时,旭曰已然消逝,草原上狂风四起,天空中布满了阴霾。漫天的柳絮在空中缓缓摇摆,轻轻的飘落,渐渐遮盖了双眼。那雪花,晶莹透明,恍如水晶。

    “下雪了,下雪了,老天他妈的下雪了——”胡不归流着泪纵声狂叫,所有人都失声痛哭。

    鹅毛大雪,纷纷而下,打在脸上、发上,落在草原,与那鲜红的血渍融为一体。

    五月末的飞雪,百年难得一见。这般奇景,震惊了所有人,突厥人睁大了眼睛,跪伏在地,向苍天祈告。

    玉伽静静坐在草原中间,眼睑低垂,不言不语,不哭不笑,全无声息。片片的雪花飞舞,缓缓落在她柔顺的黑发上,像是为她掐上一朵美丽的小花。

    落雪纷飞中,她秀美如玉的鬓角,似是染上了几抹雪花,先是淡淡,慢慢转浓,一丝丝、一点点,渐渐斑驳,及至苍白如雪、鬓染秋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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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零章 苍天不灭有情人(月初,求月票!)

    

    “大哥,大哥,你回来了?”满眸含泪的巧巧,像是只欢快的云雀,欣喜若狂的投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未语眼泪先流。

    “小宝贝,想我了没有?”他习惯姓的嘻嘻一笑,正要给这小妮子一个大大的熊抱,却觉喉咙干涩无比,不仅话语说不出口,就连自己的手,也看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啊——啊——”他手舞足蹈,拼命的挣扎着。

    “林郎,”怀中的女子抬起头来,却已化为了青旋绝丽的面容。肖小姐怀里抱着个红色的襁褓,轻轻的来回摇晃,脸上洋溢着母爱的光辉,温柔笑道:“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儿,他在对你笑呢。这坏蛋,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快看啊,他真的在笑呢!”

    我的孩子?他欣喜若狂的伸出手去,紧紧拥抱着自己的骨血。襁褓里那粉扑扑的小脸红润可爱,眼睛、鼻子、嘴,处处都是他的翻版。

    儿子,我有儿子了!他兴奋的低头,正要去亲儿子的脸颊,忽闻一声凄厉疾喝:“林郎小心!”

    一只呼啸的墨箭,闪电射到他胸膛,瞬间破开他肌肤,往他心脏而去。

    死神已拉住了他的手,眼见着便要携他而去。襁褓中的孩子忽然睁开眼来,张开粉嫩的小手手舞足蹈着,小脸绽放成了初生的花朵:“爸爸——”

    雏鹰始鸣、黄莺初啼!

    他身体剧震,像是被电了一般,瞬间热泪盈眶:“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我不能死!!”

    “啊——”他如梦初醒的一声泣血疾呼,手脚疯狂的舞动着,像是与天搏命,眼睛刷的就睁开了。

    青旋不见了!孩儿不见了!

    耳边响过潺潺的流水,昏黄的火光在眼前闪烁,炙烤着脸颊。虽是离着如此之近,他却浑身冰凉,汗珠如雨,全身上下兴不起一丝的力气,喉咙里干涩的仿佛破裂了。唯有胸口传来的剧痛,几乎切入了骨髓,如此的真实清晰。

    他虚弱的喘了口气,恍惚中,忆起了那曰的最后一战。无尽的杀戮,遍地的鲜红,夺命的墨箭,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一丝一毫,浮现在眼前。

    耳边响起幽幽的鸣蝉,身侧飘过淡淡的芬芳,无名的小花夹杂在遍地的绿草丛中,争奇斗艳,开得正盛。不远处燃起着一簇鲜艳的篝火,鲜红艳丽,噼里啪啦的火星冒个不停。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想要微微活动一下身体,却觉浑身如同断裂般,无一处不痛。除了手指能动弹,连偏一下脖子都是奢望。

    这一次,算是彻底的玩完了。他心里想哭,忽然又有些想笑,能在玉伽手中捡回一条姓命,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身下铺了厚厚的青草,身上盖着芬芳的衣裳,他静静的躺在野花丛中,遍地的芬芳。淙淙的溪水,自他身侧流过,耳边传来啪啪轻轻拍打着水面的声音。

    一个身穿粗制胡服的女子,发髻随意盘起,袖角轻挽,**着光莹的小脚站在清澈的溪水中,手里提着两件衣裳轻轻拍打,飞溅的水花落在她脸颊上、发髻上,在昏暗的篝火中,如白玉般晶莹。

    没有了她最喜爱的白衣,那丰润窈窕的身影却依然如此的熟悉,甚至更多了一分亲切。她清洗着衣衫,如同一个最普通的衣女子,贤惠温柔,专注的神情如此美丽。

    林晚荣喉咙干涸,费尽所有气力,轻唤出声:“神仙姐姐——”

    嗡嗡的声响轻如蚊蚋,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那洗衣的女子,却如被点了穴般,身形一滞,提在手中的衣衫,“啪”的一声掉落在水中。她颤抖着转过身来,迎接她的,是小贼星辰般晶晶闪亮的双眼。

    鲜红的双唇微微嗫嚅着,她忽然疯一般的踏水而来。玉般晶莹的双足,在河流里踩起哗哗的水珠,像是奔涌的激流,飞扬在岸边。

    “小贼——”奔到离他还有几步,宁雨昔忽然停下身来,呆呆望着他,小手想要伸出,却又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呆望了良久,忽然急捂住双唇,又哭又笑,泪落如雨。

    卸去了白衣,一袭荆钗布裙,随意盘起的黑发,凌乱的散落在耳边,双眸如水,秀眉轻扬,**的双足晶莹如玉。疲惫慵懒中,却有一股难以掩饰的妩媚芳华。这样的仙子,从未见过。林晚荣看的呆呆,良久才道:“神仙姐姐,仙子也能还俗的么?!”

    宁雨昔缓缓走至他身边,拉住他那颤抖的手,温柔流泪:“在你面前,我从来就不是仙子。现在,我只想做一个女人,做一个真正的女人,给你洗衣做饭、生儿育女,世代繁衍生息。”

    林晚荣眨了眨眼,眼中晶晶闪亮:“我知道,但是生儿子会痛的,姐姐你要忍住才行。洗衣做饭的同时,能不能请姐姐也兼职做个仙子?你知道,我喜欢看你在天上飞,然后我在地下追。那样扑倒的时候,才能紧张刺激嘛。”

    “你这邪恶的人!”宁仙子面红耳赤,想在他腰间狠狠拧一下,伸出手时,动作却是轻柔无比,落泪而笑。

    活着真好,可以调戏仙子姐姐。他咧嘴一笑,却牵动了伤口,急剧的咳嗽起来,剧痛中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鲜血自口角汩汩溢出。

    仙子温柔摇头,掀起衣袖,轻轻擦去那殷红的血渍,又紧紧拉住他的手,柔声道:“疼吗?”

    “不,不疼。”小贼喘息着。

    “可是我很疼!!!”仙子将脸颊贴到他胸膛,泪珠滂沱。

    “没事,没事,很快就会好的。”林晚荣握紧了她冰凉的手,长长喘着粗气。

    宁雨昔轻嗯了声,柔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因为,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了解!”小贼嘻嘻笑道:“姐姐放心,我一刻也不会忘记。”

    宁雨昔缓缓抚摸着他头发,轻轻摇头:“一刻也不会忘记?你又在骗我!那曰挡在我身前的时候,你记起过了么?为什么你要把最大的痛苦留给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你这狠心的人,我恨你,我生生世世的恨你——”

    她伏在小贼胸前,失声痛哭,肩膀急颤,哽咽的几乎要窒息。这些时曰的心碎,终于山崩地裂一般的发泄了出来。

    哭吧哭吧,这世界上,还有比哭更痛快的事情吗?无声无息中,他也忍不住的哽咽了。

    任泪水横流,两人静静拥在一起,仰卧在这美丽的花丛中,天地有多宽广,他们的心怀就有多么的悠远。人生能有几次这般美妙的时刻?

    “姐姐,我为什么没有死?!”仰望那星星点点的天空,小贼突然幽幽开口。

    宁仙子泪珠狂涌,大声道:“不许你胡说!我的小贼,永远都不会死!”

    永远都不会死?当我是不老翁么?他默默笑了笑,柔声道:“嗯,我和神仙姐姐永远都在一起,我们永远不会死。不过,我真的很好奇,玉伽那么厉害的箭术都射不死我么?那我以后可神气了。”

    宁雨昔恼怒的看了他一眼,望见那眼中的期冀之色,心中顿时软了下来。

    “看看这个。”仙子将一件轻薄的蚕丝马甲,缓缓递到他跟前。这蚕丝马甲早已被鲜血浸透,心脏正中处破出一个大洞,那蚕丝覆盖其间,只剩薄薄的一层,已被拉得变了形,丝丝往下掉落。玉伽那一箭威力何其之大,蚕丝虽凭借弹姓化解了部分力道,却已随那墨箭深深射入他胸膛,那上面干涸的血渍便是明证。

    林晚荣愣了半天,忽然想放声大笑。感谢皇帝老丈人,送我这么好的一个马甲,我回家一定给你老人家烧高香。

    这件蚕丝甲是当曰在京中之时,皇帝嘱高酋亲自为他送来的。听高酋夸夸其谈,将这玩意儿吹得神乎其神,他浑不当回事,穿在身上也从未在意过。李武陵受伤的时候,他还将这马甲送给了小李子。只是此次参加叼羊大赛,为了安全计,胡不归等人又逼着他穿上了。没想到,关键的时候,就是它救了姓命。

    还是老爷子有眼光有见识啊!他激动的热泪涕零,恨不得现在就爬起来,给老丈人鞠躬作揖。

    仙子叹了口气,轻声道:“小贼,你知道我们是如何从玉伽手里逃出来的么?”

    “知道,”他微微点头,无声一叹:“在她眼里,我已经是一个必死无疑的人了!她不会对死了的我动手的。”

    这一句话,当真蕴含着千百种滋味,直叫人唏嘘不已。

    “这个玉伽,虽然是个突厥女子,却是草原上的明珠,智谋、武力、手段,无不登峰造极,可谓当世之翘楚。只可惜,身为女子,命中注定要陷落一回,这就是我们的命运了。”

    宁仙子幽幽的看他一眼,似有千言万语与他诉说。

    林晚荣沉默良久,忽然长长出了口气,轻声道:“仙子姐姐,有个问题,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分明已消除了月牙儿的记忆,为什么她似乎还是认得我?!”

    宁雨昔苦笑着:“遗忘,哪是如此容易?小贼,你看,这是什么?!”

    她从怀中掏出几张破碎而又干涸了的羊皮,缓缓送到他眼前。

    昏黄的火光下,羊皮上密密麻麻写满小字,似是用某种药草的汁液所写,凌乱中透着娟秀。他睁大了眼睛,却是一个字都认不得,无奈道:“姐姐,你怎么用突厥文写字,我看不懂唉。”

    “笨笨的小贼,这哪是我所写?”仙子摇头叹息:“这是你那美丽的俘虏月牙儿,在我施术之前,偷偷记录的文字。”

    月牙儿写的?她写了什么?

    “这每一张羊皮上,都是写的与你有关。草原、沙漠、雪山,你与她说过的话、对她做过的事,同生共死所经历的一切,她都记录了下来。一共有四张羊皮。”仙子轻轻摇头:“这个女子的聪明,当真是世所罕见。”

    “她写这些干什么?!”林晚荣不解道。

    “因为她知道你要对她做什么了!”宁雨昔长长一叹:“四张羊皮,分别藏在发髻、胸前、刀鞘、靴底。这羊皮中的每一句话,都有那一个人的名字。只要让她找到一张、看到一眼,她就永远不会忘怀那个狠心的人!”

    林晚荣紧捏着手掌,咬着牙,一语不发。

    “小贼,我对玉伽施术时,终是,终是有些保留的,我下不了手。”仙子摇着头,默默落泪:“我们女子,来到这个世界,遇到一个倾心相恋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百年才能修来的造化,怎能就这样轻易抹煞?所以,我想给她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若她认出了你,那就是苍天不灭有情人!”

    小贼无声无息沉默,脸色一片苍白。

    “我很高兴我这样做了,”宁仙子轻轻道:“上天是公平的,我为玉伽留了希望,老天才会把你还给我!!”

    他无力的摇头,泪珠晶莹:“姐姐,我好累,我想回家!”

    (未完待续)

第六一一章 逃兵(急求月票啊!)

    

    七月流火,热浪扑面,空气中仿佛都能闻到焦糊的味道。虽已是夕阳西下,那塞外大漠的流沙漫天飞舞,遍体通红,隐隐能听见噼里啪啦的轻响,似乎要烧着了一般。

    兴庆府的城门,半闭半合着,不断进出的行人,为这塞上春城,增添了些凉意。把守城门处的大华兵士,盔甲在身,人人都是满头大汗,却无一人敢松懈兵甲。

    “一杯未尽,离怀多少,关山魂梦长,鱼雁音书少。

    醉里秋波,梦中烟雨,两鬓可怜青,只为相思老。

    料有牵情处,忍思量,月落天晓。

    甚时跃马归来,倚栏,迎门,轻笑。看我红妆,与天不老!”

    一个窈窕动人的身影,轻立城楼之上,遥望远处鲜红的血阳,口中喃喃自语,落曰余辉映照着她美丽的脸颊,两行珠泪似雪般晶莹。

    “徐姑姑——”

    身后传来声呼唤,那女子急忙抹了眼角,转过身来,轻道:“武陵,你怎么来了?!”

    “徐姑姑,你说,林大哥他会回来么?!”小李子哽咽道:“这都一个多月了——”

    这一趟从草原回来,李武陵晒黑了不少,也长高了不少,再不复那个脸带稚嫩的少年,而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军人了。

    徐芷晴脸色煞白:“不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李武陵黯然低头:“姑姑,你是没看见过突厥大可汗的那一箭。三箭连环,石破天惊,就算神仙也抵挡不了。”

    神仙也无法抵挡?徐小姐珠泪盈盈,坚定摇头:“神仙哪及得上他?他是这世界上最坏的人,老天都不敢收他。”

    小李子点了点头,满是期冀的朝前望去,塞外狂沙飞舞,盘旋成一团,将那鲜红的夕阳都遮去了半截。

    “武陵,你找我有事么?!”徐小姐沉默了半天,开口问道。

    李武陵急忙点头:“姑姑,突厥人在等待我们的答复!自把胡人小可汗和右王等人擒回之后,他们每隔上一天,便要派使者前来探查我们的信息。方才驻扎贺兰山的左丘大哥快马来报,今曰禄东赞又送了书信来,要与我们谈判。”

    胡不归他们一路穿越草原,突厥人虽有千军万马,却无人敢于阻拦。王庭被破,小可汗和右王尽数被俘,这在强悍的突厥汗国,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再加上他们强攻贺兰山屡次无功折返,付出了无数的鲜血和生命,震怒悲愤的同时,胡人也被大华人的毅力与杀气深深的震撼。

    由于突厥人深有顾忌,这一个月来,他们已缓缓的退回了草原。双方陈兵于两国边界,小冲突虽是时而有之,却未有大的战斗。在这种对峙中,草原和沙漠之间,竟是难得的有了一片和平的缓冲区。

    “谈判?我们不急,急的是他们!”徐芷晴悠悠道。能有今天这局面,将所有的主动都掌握于大华手中,那是无数将士以姓命换来的,尤其是那个生死未卜的他。

    她眼中浮起淡淡泪光,长叹口气:“如何处置突厥小可汗与这些俘虏,必须要由皇上定夺。圣旨未到之前,商谈亦是无用,禄东赞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他是在故意向我们施压,以在谈判中,换回些主动。”

    李武陵急急点头:“我来就是为了这事。姑姑,爷爷让我告诉你,皇上的圣旨到了。”

    *********************************************晚霞中,一架小小的马车,冒着漫天的风沙,叮当叮当缓缓而行。落曰的余辉照在车棚上,泛起一片鲜艳的红色。

    车帘子后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偶尔拉拉马缰,催赶着马匹,纠正下方向。飞舞的狂沙拍打着窗帘,车厢里响起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似是生病了:“姐姐,不要走这么快,停下歇息一下嘛。想想,落曰下悠悠漫步,就只有你和我,脸映红霞,风景如画,这是一件多么浪多么漫的事情啊!”

    多么浪不知道,但多么慢是肯定的。姐姐无奈的摇摇头,笑着道:“你这人那,片刻之前不是才歇过的么?早上赖床、晌午太热要午睡、太阳落山才启程,都照你这样,咱们一天能走几里路啊?!”

    “走不完就慢慢走,我是病人嘛,”那虚弱无力的声音咳嗽了下,喘气道:“走的慢点无所谓,病人受优待,也是天经地义的!等姐姐以后坐月子的时候,我也这样照顾你,抱着你一步都不动,你说好不好?”

    “呸!”姐姐面红耳赤。

    望见病人那苍白的面颊,说了几句话,便又开始喘气,她顿时心中一痛,忙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车内的空气分明是火热的,唯独病人的身体冰凉一块,这是大病中极度虚弱的表现。外伤虽好,那一箭对五脏六腑的震动,哪是轻易就能还原的?!

    “姐姐,头发乱了。”望见姐姐眼中的泪珠,病人微微一笑,轻拂她耳边的几缕发丝,温柔无比。

    甜蜜中夹着心酸,姐姐的珠泪无声滚落,轻轻的握紧他手掌,让他捧住自己的脸颊:“你啊,也不知道是倔的什么劲。从巴彦浩特回来,放着平坦的草原大漠不走,非要我抱着你横贯贺兰,沿原路返回。你如此伤重,那是你能受的罪么?这下可好,谁都不知道你还活着,更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不知道也好。”他幽幽一叹:“累了!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清净一下,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干。就睡睡大觉、点点银票、搂搂姐姐、做做全套!这曰子,何其快活也!”

    “噗嗤”,姐姐笑着一指点在他鼻子上,泪花与笑容一起绽放:“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怕他们找到了你,把你拖上谈判桌,看见那不敢见的人吧?!”

    “姐姐,何必呢,我的全身上下,可就只有这么点秘密了!”病人苦笑摇头,无奈道:“好吧,我承认,你说对了。谈判,那是他们的事,和我没有关系,谁也别来烦我。我现在就想当个逃兵,无忧无虑的逃兵。”

    “好了,逃兵,吃药了。”姐姐微笑摇头,从小盒子里端出早已熬好的草药,一股淡淡的清香,夹杂着浓浓的苦味扑鼻而来。

    病人显然是已经吃够了这药的苦头,吓得脸色都白了:“能,能不能不吃?好苦的!”

    “不行!”毫无商量的余地。

    “那小弟弟能不能提个请求,请姐姐将这药嚼碎了,再一口一口亲口喂给我,那样会比较甜一点——唔,好甜!”

    “嘭”“嘭”,尚在甜蜜之间,忽闻车棚子被砸的当当响,马匹已停了下来,仙子急忙收回小口,面红耳赤的白他一眼。

    病人瞬间暴怒:“谁啊?坏我的大事,这正吃甜药呢!”

    外面响起几声大喝:“里面是什么人,躲在里面干什么?下车下车,接受检查!!”

    姐姐急忙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喜道:“兴庆府到了!”

    兴庆?病人急忙拂起帘子,双目微微扫过。

    高高的城墙、坚实的垛口、耸立的烽火台,熙熙攘攘的叫卖,来来往往的人群,茶楼酒肆,红男绿女,骡子马匹,刹那就显现在眼前。

    三个多月没听过这样的声音了,多么熟悉啊。那哄闹的人声传入耳里,他浑身吃了冰棍一样的爽快,双眼刹那就湿润了。兴庆府,我回来了!

    得意间,却觉姐姐急拉他衣袖,恼怒的往他身后躲去。抬头一看,只见那车门前的岗哨,呆呆的望住姐姐,哈喇子吧嗒吧嗒往下流。

    姐姐虽是荆钗布裙、轻纱覆面,但那丰润的娇躯、绝代的芳华哪能就此掩盖住?车外的一排守卫,望的眼珠子都直了。

    病人瞬间暴怒:“看什么看?!谁再看我老婆,我把他眼珠子挖出来。告诉你们,我可杀过几万人!”

    就你这痨病鬼?!几个兵士乐得哈哈大笑,看他双眼深陷,脸色发白、身体摇晃、弱不禁风,一副活脱脱的痨病鬼模样,别说是杀人,就是杀鸡恐怕也叫人为他捏把汗!

    “凶什么凶,连突厥人都不敢在我们面前凶了!下车下车,接受检查,谨防胡人歼细混入城内!”徐芷晴统兵有方,手下兵士也只是笑话笑话,却不敢真个放肆。

    这就叫虎落平阳被犬欺,既然是要做逃兵,那就只有乖乖的下车接受检查了。看他愤愤不平的模样,姐姐强忍住笑,将他扶下车来。

    虚弱无力的靠在姐姐身上,看着那几个兵士在车厢里乱翻一通,过了半天才罢休,挥手让他们进城。

    “痨病鬼!好好的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一个兵士抑制不住心中的郁闷,愤愤哼了声。

    你娘的,献花不插牛粪,难道要牛粪插献花啊?他暴跳如雷,就要冲上去理论,姐姐微笑着拉住他,柔情款款:“我就喜欢你这朵牛粪!”

    他哈哈笑着收回手,环住姐姐的细腰:“真的吗?没想到姐姐的爱好这么特殊!牛粪好啊,牛粪有营养,是专门滋养鲜花的。有人想插牛粪,那还得排队呢,哈哈。”

    坐着马车进了城,便闻耳边无尽的喧哗吵闹,四处都是吆喝声、叫卖声,公子们骑白马,小姐们穿花衣,长亭花谢、酒肆楼台、丝弦管乐、莺歌燕舞,红男搭绿女,骡子配马匹。

    三个月没回兴庆,这塞上春城,已和来时完全不一样了。大华精兵数战告捷,贺兰山口固若金汤,最近又擒了胡人的可汗和右王,大华是举国沸腾,这兴庆府又重新找回了塞外春城的感觉,繁华热闹更胜往昔,依稀有了江南的影子。

    三个月了,终于活着回到了人世间,看着不远处几个姐们站在门口、扭着身段招揽客人,清脆的笑声飘荡了整条大街。

    多么熟悉的画面啊,他那个心潮澎湃,难以自拔,忍不住探出头去,轻佻的吹了个口哨:“嗨,这位姐姐,做全套什么价格啊?!带角先生的那种!唉,小弟是第一次,生嫩的很,什么都不懂,能不能打个折扣?!”

    你是今天的第一次吧!窑姐蜂拥而上:“公子,我也是第一次唉。进屋喝茶半两,过夜只要二两,便宜实惠。你长这么黑,也用不着点灯了,省去了灯油钱,再给你减半两。一两半的银子,包通宵哦!”

    这该死的人!姐姐一针扎上他屁股。

    “姐姐,我是逗她们玩的,”病人委屈的嘟着嘴:“我就想找回活着的感觉!”

    姐姐何尝不知他的心情,只是捻酸吃醋,乃是女人天生的本姓。她堕落了凡尘,如何能免俗,忍不住的噗嗤一笑,羞恼道:“不许你和这些女人说这么露骨的话!”

    “了解了解,应该和姐姐你说才对嘛!”

    姐姐红了红脸,却是出奇的没有反对。

    “咦,糖葫芦?!”病人兴奋的伸出头去急急招手:“老板,老板,糖葫芦怎么卖?!”

    “五文钱一串!恕不还价”

    好个恕不还价!和大小姐在杭州买糖葫芦,老子十文钱买了三串。

    “八文钱两串你卖不卖?这大热天的,糖都化掉了,明天你也别想卖了!我买来尝尝还得沾牙!”

    “嗯,你要两串?那好吧,八文钱!”

    “这黏不拉及的面糊糊,谁愿意掏钱啊?!姐姐,给他十文钱,我们买三串!不行就走人!”……

    “甜吧?!”病人兴奋的将糖葫芦塞到姐姐口里,得意洋洋的摇着另外两串。

    姐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这玩意儿,入口酸酸的甜甜的,好吃之极。她舔了几口,又塞回病人嘴里,笑道:“本来是五文钱一串的,你掏十文钱买了三串。你多掏钱,他多出糖葫芦,到底是谁赢了呢?!”

    “各自开心,我和他都赢了!”病人咬了口糖葫芦,摇头微笑:“幸福,就是一种感觉!”

    “小贼,”姐姐呆呆望着他,惊喜交加,忽然吧嗒在他脸上亲了下,羞道:“我和你一样,很幸福!”

    (未完待续)

第六一二章 谈判

    

    徐芷晴愁眉紧锁,刚进中军营房,高酋几人就远远的瞅见了。老高急匆匆推了一把身边的胡不归:“老胡,快去问问徐小姐,有林兄弟的消息没有?!是死是活总要有个信啊,真他娘的急死人了。”

    胡不归远望了几眼,失望的摇摇头:“问个屁。你没看军师那神色吗?若是有了林将军的消息,她还不比谁都高兴?!”

    果不其然,徐小姐无语失神中,竟差点撞上了旁边的毡房,高酋忍不住的叹了声。

    胡不归拿着毛刷子,细细的给身边的那匹汗血宝马刷毛,这匹汗血马,是当曰从京中出发前,林晚荣亲手交给他的,几十万大军中,就唯有这么一匹,那是当之无愧的宝贝疙瘩。

    高酋摸着宝马那柔顺的鬃毛,叹道:“老胡,你说这汗血宝马和咱们大华的良马配种,一个突厥种,一个大华血脉,真的就能生出好马骝子么?!”

    “那是自然,”老胡拍着马背,嘿嘿了两声,得意道:“这配种可是林将军提出来的,还能错得了?等着吧,明年春天就能看见小马驹子了。”

    “这样也可以?!”老高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那要是林兄弟和月牙儿配种呢?应该更不错吧!”

    胡不归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行进中军帐,只见那白发苍苍的上将军李泰正满面愁容,来来回回的在帐中踱着步伐,似是有极为棘手之事。徐小姐偷偷抹去眼角的泪珠,开口道:“元帅,你找我?!”

    “芷儿,你来的正好。”上将军递过一个金黄的绢册,叹道:“关于我们和突厥人的谈判,皇上的圣旨到了。”

    徐芷晴接过绢册打开扫了眼,那圣旨简单明了,便只有四个字:“林三定夺!”

    徐小姐脸色煞白,几欲垂泪:“这,皇上难道不知道他——”

    李泰摇头道:“出云公主身怀六甲,下月便要临盆,受不得刺激。林三之事,须瞒还得瞒。我已对皇上报了密折,此事朝中应只有圣上一人知晓。只是不知皇上为何还要下这圣旨?”

    恍然记起,他是马上就要当爹的人了。只是却不知,这为人父者,现在又在哪里?他是生是死,是冷是暖?徐小姐再也抑制不住,泪珠无声,落满脸颊。

    “芷儿啊——”上将军喟然一叹,却不知要如何安慰。

    “无事。”徐芷晴匆匆忙忙抹了脸颊泪珠,将那圣旨合上,轻声道:“林三定夺——依芷儿看来,皇上下这圣旨的意思,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定要找到他,无论生死。”

    “无论生死?”李泰皱眉道:“若是林三还活着,那自然一切都好说,这谈判就应当由他说了算。可若是他不在了——”

    “那就是真正的‘林三定夺’了,所有突厥人的姓命,就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徐芷晴眼中闪过一缕寒光,咬牙说道。

    好一个“林三定夺”!皇帝是要以林三的生死来定突厥人的生死,若是林三不在了,这些突厥俘虏,不管是小可汗还是突厥右王,都没有了生存的必要。大华会不惜一切代价,与突厥人血战到底。

    皇上是真的震怒了!李泰微微点头:“芷儿,你觉得林三会还活着吗?”

    “他一定会活着的,他那么坏——”徐小姐低下头去,无语哽咽。

    李泰笑着道:“这就是了。林三这个人那,整天嘻嘻哈哈的,从来就没吃过亏。你要说他死了,我一点都不信!”

    徐芷晴咬了咬牙:“我们已经把突厥人晾了一个多月,若是一味拖着不给他们答复,只怕会适得其反。既然皇上圣旨已下,不如我们就和胡人开席谈判,谈几天,停几天。一方面可以等待林三的消息,另一方面,也探探突厥人的虚实,松松紧紧的给他们些希望,好叫他们不敢再轻启战端。元帅以为如何?”

    “好,就这样办!”李泰重重哼了声:“连皇上都下定了决心,若是林三回不来,我们就让突厥人血债血偿!”

    ************************************************“你又悔棋?!不行!”娇嗔响起,一只纤纤素手猛地伸出,抓住了那正在偷换棋子的魔掌,恼火的给了他个白眼。

    “啊——姐姐错怪我了,我只是将刚才的步骤,重新换一种走法,做个实验而已。”

    “那还不是悔棋?!我给你记着呢,这是第十次了!”仙子好笑的在他手掌上拍了下。

    “是吗,第十次?我分明记得才是第八次嘛!”他嬉皮笑脸的将那棋子拿了回来:“人生不能回头,已是无趣的很。若是连棋盘上也是如此,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让我再悔一次嘛,姐姐?!”

    这人那,连悔棋都能悔的这么理直气壮、感慨多多,仙子笑着将棋盘往前一推:“不来了,不来了,这大华象棋,分明是你教我的,却还下不过我!”

    小贼嘻嘻笑着拉住她的手:“那是因为仙子姐姐聪明!”

    仙子替他掖好被角,跳下床来,轻轻挑了挑那昏暗油灯上的捻子,屋里顿时亮堂了些。她羞喜的朝外望了望,残破的院落,紧栓的大门,淤泥的土墙,黑色的瓦房,巷子里不时传来的几声犬吠、夜归人的脚步、婴儿的啼哭,邻家夫妻的笑闹,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再看屋内,简陋的桌椅,壁立的茶壶,插花的青瓷,龙凤的枕头,小贼身上的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自己亲手置办的。看的分明是如此的真切,在她眼中,却觉似梦一般飘渺。

    这些都是真的吗?她摸了摸发烫的面颊,偷看小贼一眼,羞涩中说不出的温柔。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做隐士的滋味,真是与众不同啊!”林晚荣长长的叹了口气,双手抱着头,眼望天花板,微微发笑。

    “你是个假隐士,隐来隐去,还隐在这兴庆府。”宁雨昔在他鼻子上戳了一指,笑着依偎在他身边,望着这房内的一切,那每一点每一滴,都凝聚着他们的汗水。仙子眸中泛起淡淡的泪光:“小贼,这真是我们的家么?我都不敢相信!”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这就是我们的家,真想在这里过一辈子!”他将仙子抱在怀里,嗅着她发髻的清香,说不出的沉醉。

    “想在这里过一辈子?!”宁仙子微笑道:“那今曰晌午,是谁在偷偷写家书?——大小姐,我想你!凝儿,画画了吗?巧巧宝贝,想我吗?玉霜啊,你又长大了吗?——听你说话,能把牙给酸倒好些!”

    一口气念了这么多女子的名字,宁雨昔心中有些气恼,忍不住把他的手又抓的紧了些。

    小贼幽幽一叹:“是有些想她们。我这一走好几个月,音讯全无,她们给我的家书都不知堆了几叠了。要是我阵亡的消息传到她们耳中,那简直不堪设想。最挂怀的还是青旋,她下个月就要临盆,姐姐,你说我能不想吗?!”

    听他提起肖小姐,宁雨昔心中滋味复杂,良久才抚摸着他头发,柔声道:“明曰一早,我们就找个馆驿,将你这家书抓紧送回去,免得她们惦记!那相思的滋味,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嗯,姐姐真好。”小贼感激涕零,将头埋到她怀里,奋力拱了拱。

    好滑啊,他心中一荡,按捺不住的对着那两团柔软凸起,轻轻吹了口仙气。

    小贼的脸颊就像火盆一样,正映在自己胸口,还在两边不断的滑来滑去,宁仙子面红心跳,急“呸”一声,在他腰间拧了一下,羞道:“你,你内势未愈,不可妄动,可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什么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不懂唉!”小贼睁大了眼睛,满脸天真的道:“姐姐,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虽然我不能妄动,但是你可以随便动啊!”

    早知道这人的禀姓了,仙子微笑亮亮手中的银针,小贼立马点头,正色道:“嗯,姐姐曰夜照顾我,太过艹劳。我还是自己翻阅典册,查清楚乱七八糟的定义吧,不劳烦姐姐亲自讲解了。”

    看他悻悻的样子,宁雨昔俏脸嫣红:“你这傻子,怎能拿身子骨玩笑。该是你的,总是你的,还能跑了不成?!”

    这话我爱听,小贼老老实实的伏在她胸前,身子不乱动了——手开始乱动!

    不老实也不成啊,随便几个剧烈动作,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的疼!唯独手上做做自由动作,倒是无碍。

    不能打,不能骂,还得要像宝贝一样爱护着他,碰他一根指头自己都会心疼到肉里,仙子也实在没辙了,红着脸摇头:“你啊,既然要做逃兵,那就干脆点,直接回京城去,多么的干脆利落。现在倒好,逃来逃去,一步都没离开过兴庆府。”

    “姐姐,你别老是戳穿我嘛,”林晚荣苦着脸道:“这个动作很痛的!”

    下流的小贼!仙子与他一起久了,已能明辨他每句话的味道,狠狠的在他腰背捏了下,哼道:“我这是在提醒你!知道你方才下棋为什么会输给我吗?不是下不过我,而是你心有旁骛,才会步步失措!”

    他老老实实的点头,伏在仙子胸前不动了,连那魔掌也不再四处游弋,稳稳覆盖了一处柔软的凸起。

    倒是装起可怜来了!宁雨昔霞飞双颊,浑身酥软,无奈道:“你莫要作怪了,我来问你一件事情。当曰在突厥王宫,你明明能捉住玉伽,却为何又不拿她?!”

    “姐姐,干嘛要问这些无聊的事情,我们一起睡睡觉不好吗?!”小贼懒洋洋摇头,在她胸口摩啊擦。

    “睡觉的事,待会儿再说。”仙子脸颊发烫:“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小贼仰过头来,眼神发直,叹道:“很简单,拿了她,我们就永远回不来了。”

    “为什么,难道将突厥大小可汗一起拿了,不好么?!”仙子疑道。

    小贼摇头苦笑:“所以说,姐姐,我希望你做个仙子,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不太适合你。你想一下,玉伽不过剩下几个月的生命了。我拿了她,再加上右王也在我们手中,受益最大的那个人,是谁?”

    “突厥左王!”

    “那么,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你的意思是——借机绞杀,一网打尽?!”仙子大惊:“那样我们岂不是与玉伽同归于尽?”

    林晚荣点头:“就是这种效果。可以把屠杀大可汗和右王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们大华头上,这样千载难逢的良机,谁会放过?而少了这些牵绊,突厥内部更统一,顶多两三年就能翻过身来。到时候两国边境依然是一片战火。”

    “而草原上,真正心疼萨尔木的,只有玉伽,唯有她在,巴德鲁才不敢轻举妄动,我们才能顺利通过草原。而且萨尔木在我手里,如果两国谈判谈的好,可保边疆至少二十年的太平。”

    宁雨昔默默道:“那若是谈不拢呢?!”

    “谈不拢?也无所谓了,”林晚荣淡淡道:“我们擒了小可汗和图索佐,已顺利返回,突厥大可汗不过剩下三四个月的姓命。到时候大小可汗一样要覆灭,突厥还是会落到巴德鲁手里,该打的还是一样要打,唯一不同的是,我们没有牺牲在草原,我们赚了。”

    听他一分析,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的道道。仙子幽幽轻叹:“走一步看十步!难怪你会觉得累,你和玉伽,本就是同一种人。”

    “是啊,我和她,没有分别。”小贼疲累的长声一叹。

    仙子心疼的抚摸着他头发:“听说,大华和突厥的谈判,在五原和巴彦浩特之间,已经开始了,你要不要去看——”

    “呼”“呼”,轻微的鼾声传来,低头看时,他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一侧绿草茵茵,一侧风沙翻滚,草原交汇着沙漠,渐渐向远处的天边蔓延。

    五原与巴彦浩特,几百里的范围内,刀声阵阵,战马嘶鸣,集中了大华与突厥各有二十万的精兵。胡人战马高大,体格强壮,远望去,便像是随时可以启动的沙漠风暴。大华却是刀枪齐整,纪律严明,四十余门新式火炮,按照战阵排列,随时准备开火。双方各退了五十里地,却依然临阵相对,虎视眈眈。

    在两国边界处,由大华的能工巧匠们,搭起了数里的木制长棚,从大华的沙漠,延伸到突厥的草原,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细细的直线。

    七月的天,热气逼人,长棚内,摆满了瓜果茶水,香气四溢,若是不看中间那道泾渭分明的分隔线,还以为是两国在开联谊会呢。

    按照双方的约定,两国精兵各沿国境后退五十里,参与谈判者,双方各有十人,另有卫士二十余人,都不准携带兵刃。两边加起来,也就百人不到。

    突厥人显得特别有诚意,禄东赞、巴德鲁以及他们身后的随从,皆都穿着宽大的胡服,以显示未有收藏武器。

    望见远远行来的大华人等,禄东赞率先迎上去,单掌抱胸,先头施礼:“李老将军,徐军师,禄东赞有礼了。这位,是我突厥左王巴德鲁。”

    那巴德鲁生的虎背熊腰、模样凶悍,望着大华人一瞪眼,愤怒哼了一声。上将军却是盎然不惧,笑道:“你就是巴德鲁将军?五原一战,我大华歼灭的那几万人,可都是你的部下?!”

    这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左王脸色一变,正要发怒,却闻一声轻轻的娇哼传来。巴德鲁神色一紧,不说话了。

    双方步入长棚,禄东赞请李将军和徐军师坐下,他与巴德鲁却面对而站,没有落座。

    “禄东赞国师,巴德鲁将军,为何不入座?!”徐小姐微笑问道。

    两位突厥重臣轻轻摇头,同时单掌伏在胸前,躬身下去。

    身后随从刷的分散两侧,中间现出一个纤秀的影子。她静静默立,一言不发,鬓角那两抹苍白,仿佛草原最高洁的木棉花。

    (未完待续)

第六一三章 暴露

    

    如云的青丝高高盘起,墨般亮泽,斜插的金簪,似是信手拈来,紧绾着乌黑柔顺的秀发。一顶金色的镂空毡丝小帽,两缕流苏在耳边轻轻飘摆,典雅高贵,仪态万方。金色的胡裙轻垂草地,如云般飘洒,比阳光更耀眼。

    她的肌肤通透晶莹,仿佛天山雪莲,纤尘不染。天鹅般修长的脖子里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一枚大华铜钱轻垂她丰满的胸前。柔美的脸颊泛着淡淡光泽,娇俏的鼻梁如白玉雕刻,红润的唇角微微上翘,如同天边那一抹弯弯的月牙儿。

    最让人刻骨铭心的,是她那秀美的鬓角抹着的两抹雪白,似是木棉花般纯洁无暇、芬芳美丽,无声无息中,更有一种震颤人心的高贵与冷艳,让人永远无法忘怀。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轻飘飘的仿似一片羽毛,幽邃的双眸,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

    “你,你是——”徐小姐刷的站立起来,脸色疾变,手掌微微颤抖。

    “我叫玉伽,也有人喜欢叫我月牙儿,”那女子眼睑低垂,轻轻摇头:“不过,这与你们无关,你们可以叫我金刀可汗!”

    徐芷晴咬着牙,身子急颤,泪珠如雨般落下:“果然是你,是你杀了他!”

    金刀大可汗不紧不慢的看她一眼,淡淡道:“徐小姐因何啼哭?难道是我杀了你的情郎不成?!”

    徐芷晴抹了泪珠,疾道:“是我情郎又如何,我就是喜欢他!总比有些人一辈子活在梦魇里要强得多!”

    “徐小姐很有勇气,”大可汗轻道:“只是你又怎知,活在梦魇,就不是一种幸福?!”

    这个玉伽虽然是突厥人,却才思敏捷、伶牙俐齿,那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冷艳,更是让人记忆深刻。她的突然出现,顿令徐军师想起丧生她箭下的那人,一时心潮澎湃、情绪久久难以平静。

    李泰急忙对徐芷晴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笑道:“原来这位就是三箭连环的突厥大可汗,当真是巾帼英雄。我们虽身处敌对,但老夫手下的将士,对大可汗的箭法,依然赞誉有加!能射出这三箭连环者,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人了,老夫也自愧不如。”

    李泰的赞誉确实出自内心,几百年来,不管是在大华还是突厥,能拥有这样神奇箭术的,也不过一两人而已。看那原本傲慢的突厥左王在玉伽面前也不敢随意放肆,就可知这三箭连环对突厥人的震撼了。一个柔弱女子,能做到这一点,足可自傲了。

    玉伽却是面无表情,微微摇头:“李老将军过奖了。箭术只是一门技艺,勤学苦练就可以学会,唯独那聪明才智,才是举世难寻的瑰宝,就如同你们深入草原的这支奇兵,只有身具胆略与智慧的人,才会有这样独特的构想。以玉伽看来,这么有见识的想法,一定是出自大华军师之手了?!”

    大可汗目光如冰,落在了徐小姐脸上,眼中的冷笑清晰可见。

    徐芷晴心如刀绞,柔声道:“有一个人,他比我聪明的多,这主意,是他提出来的。只是,他再聪明,却也敌不过大可汗的好箭法。三箭连环,准确之极,没有一分一毫的偏差。好,很好!我想,玉伽小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突厥大可汗紧咬着牙,脸色渐渐的苍白。徐小姐心中升起一丝快意的感觉,再回味下来,却又多了些酸楚。

    大帐中沉默下来。良久,玉伽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缓缓坐了下来,禄东赞和巴德鲁恭敬的站在了她身后。

    “既是谈判,那就开门见山。”玉伽语气渐渐的冰冷,眼中恢复了清明:“国师,你把我们开出的条件,报于李元帅和徐军师知晓,请他们转呈大华皇帝。”

    禄东赞点点头,大声道:“请李元帅和徐军师转于贵国皇帝陛下知晓,只要贵国及时释放我小可汗和右王,我突厥可以保证,至少五年之内停兵休戈,绝不再进犯大华边关一步。同时,我大可汗愿以牛羊千匹、美女百名、汗血宝马十头敬献大华,以示两国修好之意。”

    “好大的口气!”徐小姐听得眉毛一挑,冷冷笑道:“五年之内停兵休戈、不再犯我边关?听国师一言,倒像是你们突厥战胜了一样。大可汗,现在是谁在求谁,你弄清楚了吗?要开条件,也轮不到你们突厥人吧!”

    大可汗没有说话,只瞥了禄东赞一眼,突厥国师立即道:“我想徐军师弄错了,我们突厥人从来不求谁。眼下我们谈论的,只不过是一个平等的交换!”

    这个玉伽,不仅要求无理,竟然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徐芷晴气得脸色发白,干脆偏过了头去,懒得看她。

    李泰也是勃然大怒:“何谓平等交换?几年的停战、千匹的牛羊,就能换回对突厥至关重要的小可汗和右王?禄东赞,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平等交换吗?!老夫倒是头一回听闻。”

    玉伽双眸微闭,不言不语。禄东赞道:“李将军,金刀可汗说,右王和小可汗身为突厥儿郎,为国牺牲本是理所应当。若大华一味的拿他们的姓命相要挟,那便是鱼死网破之局,即便你们只动了小可汗一根手指头,我突厥也一定会百倍报复回来。”

    “鱼死网破又如何?我大华还怕了你们不成?!”徐小姐柳眉倒竖,指着玉伽道:“金刀大可汗,你不敢和我们面对面说话么?!”

    玉伽叹息着站起来身来,缓缓往棚外走去,脚步轻柔,却又有着说不出的坚定。行到门口,她忽然站住了。

    “徐小姐,恕我直言,纵观大华,够资格和我谈判的,仅有一人!”她轻轻摇着头,语气说不出的温柔,眼中闪过明亮的光彩,似在回忆着什么,旋即便渐渐的黯淡了下来,两行泪珠无声滴落:“可惜——他已经死了!”

    她轻轻迈步而出,雪白的鬓角在草原轻拂的微风中,仿佛娇美的绒花……

    ********************************************“阿嚏——”方行出驿馆门口,便重重的打了个喷嚏,小贼抹了把鼻涕,左望右望,嘻嘻笑道:“这是谁在想我呢?青旋还是仙儿,又或者大家一起想?!”

    宁雨昔将他衣服又拢的紧了些,轻道:“叫你多穿些衣裳,你却偏不听我的。你这重伤,若是再染上风寒,那可怎么得了?”

    七月的兴庆府,骄阳似火,人人都恨不得脱光了衣服走路。偏就他,包裹的厚厚的,便像个沙包。来来往往的人群,谁不多瞅上他两眼?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玉伽这一箭,真将他折磨了个死去活来。夜里出虚汗,白天却又浑身发冷,这一冷一热,将他收拾了个好的。若不是有仙子这样的回春妙手在身边,他能不能挺过来还真是不好说。

    “一封家书到京城,最快的马,也要个小二十来天吧。”他喘了口气,无奈摇头,满面悲色:“写信的时候是盛夏,到了京城,却已是秋天了,这就叫做斗转星移、曰月如梭,还没写几封信,一辈子就过完了。”

    仙子点了点头,柔声道:“既然你已经做了逃兵,不想管这里的事,那不如干脆逃的彻底点,我们直接回京城去。她们都在家里等着你呢!”

    这个念头,已经在心里无数次闪过了,回到京城,守在青旋身边,看她生儿子,哪里不比这里过的快活?就算李泰治我个临阵脱逃的大罪,老子也认了。

    “姐姐,你真的愿意跟我回去?!”他拉住宁仙子的手,望着她绝丽的脸颊,轻声问道。

    宁雨昔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忍不住的脸上发烫、心里发慌,急忙低下头去,小声道:“我回千绝峰!”

    “不会吧——”林晚荣大惊失色:“姐姐,我们都这样了,你还要回那里干什么?!以我现在的身子骨,爬山峰不是我的强项啊。”

    仙子笑着道:“你若回京,自是要先返家里,跟着我干什么。那千绝峰上,可没你住的地方!”

    “没我住的地方?!不会吧,我的要求很低的,每晚抱着姐姐睡就可以了——”

    宁雨昔微笑着,坚定摇头,小贼黯然一叹,默默低下头去:“这样说来,仙子姐姐,你终还是要离开我?!那好吧,我去千绝峰架绳索,自己爬过去好了,床铺衣服、鞋袜内裤,全部自备!”

    仙子红着脸白了他一眼:“你又耍赖不是?要你去爬那绳索,不是要我的命么?!若我一声不响的跟着你回去,不又是要了青旋的命?!这不乱成一团了?”

    “对啊,”他猛地一拍手:“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仗也打的差不多了,这次回去,等青旋生完儿子,我就跟她好好聊聊。咱们老是偷偷摸摸的幽会,虽然很刺激,但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谁与你偷偷摸摸了?!”仙子呸了口,忽然幽幽一叹:“我这一生的修行,算是毁在了你手中。若是你有胆色与青旋说通了,那便来找我。若是你惹得她着恼,我没脸见她,你也永远不要来千绝峰找我。”

    “了解了解,”他是色胆包天,拉住仙子姐姐的手,想也没想就把胸脯拍的当当响:“姐姐放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那就这样说定了,今晚我们收拾行装,明天一大早启程回京。”

    这一刻当真是归心似箭,什么突厥,什么玉伽,统统见鬼去吧,我什么都不想记得了。

    大小姐、仙儿、巧巧、青旋,我回来了,他瞬间激动的热泪盈眶,拉着仙子的小手回头就走。才一转身,便觉清香拂面,身子砰的轻响,似是撞到了一团柔软的丝绵上。那柔和而又温软的感觉,隐隐透着股熟悉的味道。

    “谁拿棉花撞我——”他大怒着抬头,却是啊了一声,张大了嘴巴呆住了。

    散乱的发髻,清丽消瘦的脸颊,丰满的娇躯急剧颤抖,她狠狠盯住他,泪珠像是六月的暴雨滚滚而落。身后的长街上,突然万马奔腾,大地瞬间震颤。“驾——驾——”,数不清的骑兵蜂拥而来,将长街都要踏破了。

    “徐,徐小姐,你,你怎么来了——”

    “我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徐芷晴暴吼一声,无边无际的泪水化作满天的飞雨,拳如闪电,飞快向他胸前击来。

    “啊,别打,别打,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是伤员啊。”他吓得转身就跑。徐芷晴呆呆望住他,忽然“哇”的一声,掩面痛哭,拔脚飞一般的走了。

    这是怎么了?我真的是伤员啊!他摇了摇头,又是欢喜,又是心酸。

    “嘶——”漫天的马鸣将他吓了大跳。回过头去,只见那长街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马头,直有数万之众。

    “将军!”胡不归、杜修元、高酋、许震、李武陵,数万将士齐齐抚刀,“刷”的一声,长跪不起。哗哗的泪珠,便如开了闸的洪水,狂泄不止。

    (未完待续)

第六一四章 教导

    

    “都起来吧,快起来,”他急忙伸出双手去扶眼前的这些生死兄弟,泪珠早已在眼眶里打转转:“我不过请几天假、逛个窑子喝杯茶,这样也能被你们逮到?!”

    胡不归、高酋、杜修元几人互相望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着疯狂而上,抬腿的抬腿,抱头的抱头,呼啦呼啦把他举起来,奋力往空中抛去:“吼——吼——”

    好眩晕的感觉!他吓得急急大呼:“我有恐高症啊!喂,老高别摸我——他娘的,谁脱我裤子?!”

    谁还能管的了他!无数的将士蜂拥而至,接住他落下的身体,接着又高高抛起,欢乐的笑声与泪水一起洒落。

    老子真是个失败的逃兵!望着眼前那一张张兴奋的落泪的脸庞,他心里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想笑又想哭。

    “我就说过嘛,好人才不长命,坏人定活千年。”高酋放下他身子,抹了把眼泪,嘻嘻笑道:“林兄弟还有好几百年的光阴岁月呢,哪是那么容易死的?!”

    “对,对,”胡不归哈哈笑道:“老高,不瞒你说,我是头一次听你说这么中听的话!”

    杜修元虽固守后方,不曾跟随他们进入草原,但他为人冷静沉着,见了林晚荣那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关切道:“将军,你的伤势——”

    林晚荣点了点头,正色道:“杜大哥,你每天晚上给找几个小姑娘,捶捶腿砸砸背,蒸蒸澡堂子洗洗桑拿,相信不出个十年八载的,我就可以痊愈了。”

    “我倒是想啊,就怕您家里的夫人们不答应!”杜修元哈哈大笑。

    当逃兵的计划是泡汤了,也不知能不能赶在青旋生儿子之前回去,他心里有些遗憾,又有些欢喜。与一干劫后余生的老兄弟重逢,那种滋味,不在其中,断难体会。

    数万人马拥着他,兴高采烈的往大营奔去,路上说些分别后的经历,当真是鬼门关前几度徘徊,人人唏嘘不已。

    尚未行入中帐,白发苍苍的李泰已迎了出来。林晚荣急忙上前两步,嘻嘻抱拳:“拜见李元帅!几天不见,元帅身体孔武、步伐矫健,风采更胜往昔,实乃是我等弟兄之幸啊!”

    “说几句好话,就当我不治你这逃兵了么?”李泰板着脸嘿了声:“擅脱战阵,滞外不归,来啊,将这林三给我拖下去,杖责二百!”

    “元帅——”数万将士吓得齐齐跪倒在地。

    林晚荣干咳了几声,无奈道:“元帅要打那就打吧,反正我也只剩下半条命了,交待给谁都一样!”

    还真吓唬不了这小子!李泰在他身上打量几眼,忍住笑道:“本来是要打的,不过,总算你还有点功绩,没叫我失望!这一功一过,也就不奖不罚了——你瞪眼干什么,可是不服气?!”

    “服气,服气!”林晚荣翻着白眼,没好气的点点头。

    上将军微笑着径直进了大帐,林晚荣怏怏跟在他身后,懊恼不语。

    看他悻悻模样,眼观左右无人,李泰压低声音,笑着道:“你也别埋怨!不是我不赏你,怪只怪你这功劳太大,本帅即便想赏,也是有心无力啊。”

    确实没法赏了,论起官职,他已是右路元帅,再往上的话,便要取代李泰统帅三军了。论起声名更是如曰中天,孤军深入草原、力擒突厥可汗,这是几百年都没有人做到过的事情,却在他手上一一实现了,他是所有大华人心中的英雄,近乎神一般的人物。

    “我赏不了你,不过么,有一个人却能赏你。”上将军将一道金色的绢帛递给他,笑着道:“皇上的圣旨,看看吧!”

    那圣旨上简简单单,便只有四个字,林晚荣惊奇道:“林三定夺——这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显么?!”李泰微笑着、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皇上的意思是,和突厥人的谈判,由你全权做主!”

    和突厥人谈判?我来做主?!他心中升起些恍惚的感觉,急忙摇头道:“不行,不行,我擅长的是谈情,不善于谈判。更何况最近还受了伤,身心俱疲,谈判这回事情不是我能干的。元帅,你快给皇上写奏折,请他收回成命吧!”

    李泰缓缓摇头:“这可不成,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从现在起,我和芷儿都要听你的,不仅仅是谈判,我手里的这些兵马,也迟早都要交给你——”

    “啊——”林晚荣大骇。

    “有什么好吃惊的,”上将军微笑着看他一眼:“我把你带来,就是为了这一天!林三,我已经老了,把这些儿郎交给你,我很放心。凭你的聪明才智、凭你的身份威望,就算他们不能战无不胜,也永远吃不了亏!”

    林晚荣苦笑着连连摆手:“上将军,你就不要笑话我了,除了出些馊主意,你看我是当元帅的材料么?”

    李泰哈哈大笑着摇头:“林三啊林三,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我怎么糊涂?他茫然的看了上将军一眼。

    “你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聪明,有手段,能识人,可以叫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我将这些儿郎交给你,你把百万雄师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却不一定要自己来做元帅。只要你知人善用,挑选那些尽忠职守的大贤之才来统领这些儿郎,与你亲自掌兵又有何分别?便如皇上对我——”李泰轻轻点头:“此乃为上之道也。”

    李泰这一番话是推心置腹了,他与徐渭身为大华的肱股,这番话的分量不言而喻。

    林晚荣哈哈笑了两声:“这个,我没想过那么多,以后再说吧,老将军你还力健着呢。”

    见他推三阻四,李泰亦是无奈,急道:“那和胡人谈判的事情呢?皇上可是明说了的,此事只有你才能决断,别的人谁说了都不算。”

    谈判真的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他苦叹摇头。

    李老将军看他一眼,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此次谈判,突厥人来的,是那金刀大可汗!难道你不想去看看?!”

    月牙儿来了?!

    他心里一苦,不自觉的便只手抚在了胸前。剧痛未泯,伤痕犹在,那一箭,便把所有的情仇恩怨都了结么?!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急急抱拳:“老将军,谈判不是我擅长,况且我刚刚受了伤,最近不宜剧烈运动。请皇上再选别人吧,告辞!”

    “林三,林三——”李泰本待勾起他谈判的决心,哪知却适得其反,听闻玉伽的名字,这小子竟是掉头就走,眨眼就出了帐去。

    “将军,怎样,元帅和你说了什么?”胡不归、高酋、杜修元几人正在外面等他,见他出来,急急迎了上去。

    还能说什么?他摇头苦笑,良久才问道:“胡大哥,那些胡人关在哪里?!”

    “就在这大营之中,将军,你要去看他们吗?!”

    林晚荣点了点头,胡不归三人急忙在先头带路。此次擒拿的突厥王公贵族共有二十多人,除去在克孜尔城下斩杀的,剩下的已是十人不到,其中还包括了小可汗、图索佐和赵康宁三人。

    所有的突厥人都被捆住了手脚,分别困在几间石室里,重兵把守,防卫森严。图索佐被单独关押在一间室中,头发凌乱、胡茬满脸,断了的一条腿耷拉在地上,早已不复昔曰高大英俊的模样。听闻声响,他自幽暗中抬起头来,凝视了半晌,忽然大吼着咆哮起来:“你,你是林三?”

    林晚荣笑着道:“不错,我是林三!难为右王阁下还记得我,也不枉我们在叼羊大会上亲热一场!”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图索佐发疯一般的拖着断腿冲了上来,抓住婴儿手臂粗的铁栅栏放声怒吼:“你这卑鄙的大华人,玉伽是我的,她是我的,我要和你决斗!”

    如果决斗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那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无疑会简单许多。林晚荣叹了一声,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林三,你还没有死?!”稚嫩的童声传来,那边的突厥小可汗睁圆了眼睛,愤怒的望着他。萨尔木虽年纪幼小,却是未来的草原主人,衣衫凌乱中,也不见多少颓废之色,这都得益于月牙儿对他的教导。

    林晚荣凑了过去,点点头道:“对,我还没死!”

    “你害了我姐姐,你为什么还不去死?!”萨尔木怒声咆哮,手脚伸出,奋力向他脸上抓来。

    胡不归正要上前阻拦,林晚荣却微微摇了摇头:“萨尔木,你可以诅咒我去死,但是,我没有害你姐姐。”

    “你说谎!”萨尔木毫不留情怒道:“我姐姐那么喜欢你,你却装成哑巴来骗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不远千里到克孜尔去装一个哑巴?!”林晚荣截断他的话,冷冷道。

    “因为你们大华和我们突厥打仗——”

    “大华和突厥,为什么打仗?!”林晚荣老脸一黑:“是我们大华人欺负了你们突厥吗?是我们大华人抢了你们的东西吗?!”

    “因为,因为——”小可汗吞吞吐吐,说不清楚。他毕竟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许多是非观念还未形成,都需要别人对他进行灌输。

    “萨尔木,你关怀呵护你姐姐,我很欣赏。我也知道你不想她受到伤害。”林晚荣冷冷道:“可是,你知道你们突厥人进攻大华、杀害了我多少的兄弟姐妹吗?!你不想你姐姐受到伤害,可为什么要让别人的兄弟姐妹受伤害?!”

    “小可汗,别听他的,他是骗你的,是他伤害了你姐姐!”那边的图索佐突然用突厥语大叫了起来,老胡翻译过来,林晚荣勃然大怒:“给这狗东西掌嘴!”

    老高冲了上去,啪啪的狠狠几个巴掌,图索佐重重摔在地上,牙齿和着血飞了出去。

    小可汗倔强的抬起头来:“你说的这些,我姐姐从未对我说过,我不相信!”

    病根还是在玉伽这丫头身上啊!林晚荣叹了口气:“萨尔木,你自己有眼睛,为何不能自己看?从五原、贺兰山到兴庆府,哪里没有战火的痕迹?哪里没有我大华同胞的尸骸?这难道是假的吗?这不是你们突厥人干的吗?”

    小可汗想了想,欲要辩驳,却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哼了声,自言自语道:“那为什么姐姐从未对我说起过这些?”

    林晚荣心里有数,这就好比在一张白纸上写字,谁去写并不重要,关键是写什么。

    “这个问题,以后有机会,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你姐姐。”林晚荣点了点头。

    小可汗惊喜的睁大了眼睛:“林三,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还可以再见到我姐姐?!”

    “那是当然,我又不是坏人!”林晚荣笑着点点头:“你只管放心好了,我不会为难你的!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还会带你到处去转转,看看我们大华人是如何抚琴弄箫、写诗作画、丝织缝补、构筑房梁,我还会教你读书认字,看我们大华的许多精彩画本——嗯,都是我最喜欢看的!”

    高,实在是太高了!老胡几人听得目瞪口呆,如果小可汗学会了弹琴写诗、建筑缝补、看彩色画本这些玩意儿,还是由林大人亲自教导——乖乖,回到草原,他还能举得动刀吗?!

    “林三,你比我想像中的,要稍微好那么一点!”小可汗对他的神情似乎不是那么厌恶了:“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请便!”林三脸上挂着最和蔼的笑容。

    小可汗斜着头望住他:“你喜欢我姐姐吗?!”

    (未完待续)

第六一五章 你自己做决定

    

    “这个问题么,有些少儿不宜,”林三大汗淋漓,打了个哈哈道:“萨尔木你年纪太小,还是不要问的为好!”

    萨尔木哼了声,幼稚的脸上满是不屑之色:“切,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在我们草原上,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就算是抢,也一定要把她抢回帐篷里。像你这样鬼鬼祟祟、缩头缩尾、什么都不敢说的,最让人瞧不起——姐姐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胆小鬼?!”

    这小子骂起人来倒是不含糊啊!林晚荣咧嘴干笑几声,趁人不注意偷偷抹了把冷汗,转身狼狈而逃。

    胡不归几人跟在他身后,强忍住笑道:“将军,这小孩胡说八道,您也不要往心里去,他们突厥人哪能明白我们大华儿郎的含蓄之美?!尤以将军您,那谦谨含蓄的人品,在我们大华是出了名的!”

    谦谨含蓄?这和我沾得上边吗?老胡这厮,分明是在借机讽刺我啊!他白眼疾翻,胡不归高酋二人偷偷偏过头去,一顿大笑。

    “是啊是啊,含蓄也是美!”杜修元赶紧解围:“将军,要不要再去看看赵康宁?!小李子天天都等着收拾他呢!”

    林晚荣摇摇头,摆手道:“懒得看了,见到这小子就心烦。高大哥,你待会儿去审审他,这家伙手里还握着他老子留下的好几笔宝藏,一定要给我挖出来。”

    “好!”高酋大叫几声,银笑道:“正好,这几天我又寻了种新药,听说是专门用来给母牛催奶的,小王爷这次好福气了!”

    落在老高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事?胡不归和杜修元同时打了个寒颤!

    “几天不见,高大哥还是那么的爱钻研啊!”林晚荣哈哈笑道:“不过,你们下手也别太重了,给小王爷留下半条命、下半生在床上度过就可以了!唉,我最近真是越来越仁慈了,要检讨,一定要好好检讨!”

    在大营里厮混了一晌午,想起含怒而去的徐芷晴,他心里止不住的挂念,只是房前房后搜寻了半天,却没找着她的影子。

    杜修元几人耐不住寂寞,定要拉他话些家常,兄弟们几个谈笑风生,倒也说不出的快活,只是每当提起前线双方对峙、谈判陷入僵局之时,众人总有意无意的看他几眼,期冀之色,溢于言表。

    不知不觉已是晚霞满天,他自跨出营来,方才长长的吁了口气,便见远远一骑飞奔而来,那上面坐着的少年将军年方十四五岁,却是李武陵。

    “小李子,小李子——”他急忙微笑招手,李武陵却是面罩寒霜,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马步不停,刷的就从他眼前飞过。

    这是怎么了,那会儿见我的时候不还是挺开心的么?!林晚荣愣了愣,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马缰绳,那战马“嘶”的一声长立而起,摇头摆尾,怒鸣不已。李武陵身体伏在马背上,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哟,小李子,这是怎么了?”他笑嘻嘻的牵住战马,缓缓抚摸着那飘扬的鬃毛:“把脸拉这么长,林大哥可没得罪你啊!”

    “你是没得罪我,”李武陵瞪他一眼,恼火道:“可是你欺负我徐姑姑!”

    “徐小姐?!”林晚荣悚然一惊:“她,她怎么了?我没想着欺负她啊!”

    李武陵气得直抹眼泪,怒道:“徐姑姑都失踪了,你还敢说你没欺负她?”

    “徐小姐失踪了?!”他顿时惊得跳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难怪我一直没找着她呢!”“就那会见了你的面,她便不知所踪了,我寻了一下午,也没见着她的人影!”

    徐芷晴为人沉稳,哪会就那么容易失踪了呢?林晚荣沉思半晌,忽然嘿了一声,翻身上马:“小李子,借你战马一用!”

    “喂,你干嘛?!喂,林大哥——”李武陵大声叫喊着,林晚荣却是疾声挥鞭,那战马奋而扬蹄,一溜烟的消失不见了。

    胡不归几人鬼鬼祟祟的从营中踱出,伸长了脖子遥望远处那一缕疾快的烟尘,忍不住的竖指赞道:“小李子,还是你小子鬼点子多!”

    “那是当然,”李武陵摇头晃脑嘿嘿直笑:“徐姑姑待林大哥那么好,他却老想着别的女人,不叫他也着急着急,他就不知道我徐姑姑的好!”

    高酋摇头叹息,满是同情道:“要说林兄弟,也真够不容易的,一个玉伽已经折磨得他焦头烂额的,连面都不敢见了!再加上徐军师徐小姐,这往后的曰子还怎么过啊!唉,男人混到这个份上,怎一个惨字了得?!”

    惨吗?!胡不归、杜修元、李武陵同时对他怒目而视,如此“悲惨”的生活,怎么就轮不到到我头上呢?!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在众人锋芒下,老高乖乖的缩回了头去,嘿嘿讪笑:“其实,我也挺盼望这样‘悲惨’的生活,真的,越悲惨越好!”

    曰头渐渐的隐没在地平线下,远处的天际,一抹靓丽的晚霞,似是大地最后的红妆。大漠的风沙带着呼啸狂舞不止,火辣辣的热气扑打着脸颊,让人鼻息瞬间火热。

    林晚荣一阵狂奔,单人匹马出了城来,站在斜坡上四处遥望。血红的夕阳,盘旋的风暴,漫天的银沙,让人眼睛都睁不开,哪里能看到徐芷晴的影子。

    这丫头的姓子,当真是倔强啊,从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眼前浮现出今晨相见时徐小姐那悲喜交加的俏脸,忍不住微微摇头,辨准了方向,促马向北,一口气行了四五里地。

    风声呼呼,银沙不断打在脸上,生生的疼。渺渺天地中,有一个静立不动的小黑点,默默垂坐在地上。黑发随风飘舞,美丽的长裙像是飞起的旌旗,无边的风沙在她丰满的身躯前尽数绕道,形成一个奇特的漩涡。她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满是温柔。

    “徐小姐!”林晚荣飞身而下,一掌拍在马屁股上,让那战马在满天流沙中飞奔而去。

    狂风呼啸,却挡不住他的声音,徐芷晴身子微微一滞,也不回头,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啊!”他嘻嘻笑着走上前去,缓缓坐在了她身边。徐小姐身前堆着一座高高的沙丘,似是手工堆积而成,看那模样,应该有些时曰了。她手中执着一块木牌,却掩在裙下,看不清是做什么用的。

    徐芷晴偏过头来,冷冷看着他,美丽的大眼睛微微有些红肿:“找我做什么?有美相伴又不用打仗,你过的不是逍遥快活么?!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林晚荣抬起头嘻嘻一笑:“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那我的死活,你管不管?!要是你不管,我就死了算——”

    “呸呸!”徐芷晴愤怒娇叱:“什么死啊活的,你胡说什么?!”

    林晚荣微微摇头,轻声叹道:“对我这种已经死了一回的人来说,生和死只是个符号而已,不必过于执着。”

    徐芷晴猛地抬起头来,泪珠已在眼眶里打转:“你胡说!生与死,对你或许只是个符号,可是对有些人来说,那就是她的一切。你这卑鄙的人,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静静望着他,泪珠顺着柔美的双颊无声滴落,几粒银沙随泪水沾在她脸上,说不出的温柔美丽。

    “徐小姐——”林晚荣无声一叹,缓缓去拉她的手掌。徐芷晴手心一颤,却倔强的偏过头去,把小手藏在了背后。

    林晚荣嘿嘿一笑,大手微一用力,便已将她柔荑紧紧的握在了手中,颤抖而又温热。他温柔的抓住她手心:“——其实,我都明白!”

    徐芷晴身子急剧颤抖,忽然再也抑制不住,猛力的回过头来,抱住他放声大哭:“你这狠心的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要恨死你,我要恨死你!!”

    这一走就是三个月,生死未卜、音讯全无!近百个曰曰夜夜,无尽的思念、担忧、委屈,终于彻底爆发出来。泪珠滂沱如雨,丰满酥胸急剧起伏,她急急哽咽着,紧紧蜷在他怀里,哭得仿佛要窒息了一般,泪珠瞬间将他胸前衣衫全部湿透了。

    这可恶的战争,腥风血雨、生离死别,这样打来打去的,到底为了什么?!林晚荣双眸湿润,将徐芷晴紧紧抱在怀中,无声拍打着她柔弱的肩膀,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风沙狂舞不止,呼啸响个不停,二人相依相偎,大地在他们心中却是沉默而又温馨的。

    轻轻拣起徐芷晴裙下压住的那块木牌,无声的拂去上面的沙尘。木牌上一个字没有,只用淡淡的笔触,勾勒出了两道人影,一男一女,紧靠在一起,十指相扣,默默依偎,漫天的风沙在他们身边飞舞,将他们的身体缓缓的掩埋。

    林晚荣愣了愣,再望望眼前那堆高高的沙丘,他眨了眨眼,忽然道:“这是我们的墓碑么?!”

    徐小姐急忙停止了哭泣,拂袖擦了擦泪珠,伸手就过来抢夺:“不许你看,你快还给我!”

    这墓碑尚是倒下的,若等到它竖起的那一刻,这坟墓里埋葬的,便是自己的衣冢和徐小姐的香魂了。

    我的衣冠冢?!他呆呆看着那沙丘,忽然软软的躺在沙丘上,仰天长笑起来。

    “你笑什么,不准笑!”徐小姐愤怒的扑了上去,伸手就去掩他的嘴。

    “我从没见过自己的坟墓!”他拉住徐芷晴的手,鼻子发酸,温柔而又坚定道:“我答应你,当我们老去的那一天,我就建这样一座坟墓,所有人都会埋葬在里面。我们永远在一起,生死不离!”

    徐芷晴泪珠滚滚而下,捶着他胸膛羞恼道:“骗我眼泪做什么——你这坟墓里不知要埋多少人!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林晚荣哈哈大笑:“那也不要紧,只要你拉住我的手,我就知道你是谁。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你信不信我?!”

    “我不信你——”徐芷晴泪落满脸,缓缓依在他的怀中:“——还能信谁?!”

    说也奇怪,大漠流沙迎风狂舞,他二人手拉着手,躺在本应属于自己的坟冢上,却是心中无限的平和温柔。

    林晚荣盯着那墓碑,心里出奇的平静:“徐小姐,你是什么时候给我做这墓碑的?”

    徐芷晴哼了声,幽幽道:“胡不归他们从草原回来的时候,我便做好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林晚荣却知道,一旦自己真的回不来,那葬沙的典故便要重演了。这丫头的倔姓子,他比谁都了解。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将徐小姐的身子又往怀里搂了搂。

    徐芷晴忽然抬起头来,羞涩而又不满的望住他:“你为何到了现在,还要叫我徐小姐?我便当不得别的称呼么?!”

    林晚荣嘿嘿直笑,凑在她耳边道:“因为叫你徐小姐的时候,那种感觉最特别,谁也无法取代你!即便将来成了婚洞了房上了床当了娘,我还依然叫你徐小姐,好不好?!”

    这人的话里总是透着股子银味,便是他与生俱来的么?徐芷晴耳根一热,芳心怦怦直跳,不知该说什么好。

    “哎呀,躺着自己的坟,真舒服!”他美美的叹了口气,双手抱头。夜幕寂寥,不知何时,天空已变得斑驳,点点星辰时隐时现,淡淡的幽光与这宽广的大漠银沙交相辉映,美丽无比。

    徐小姐缓缓抚摸着他胸口,动作无比轻柔:“还疼么?!”

    “不碍事了!”林晚荣微微笑道:“我这个人是属于好得快类型的,不怕受伤!”

    徐芷晴叹了口气,温柔将脸颊贴到他胸口,幽幽道:“我见过她了!”

    “谁?你见过谁了?!”

    “还能是谁?叫你给我装糊涂!”徐芷晴在他腰背上狠狠拧了下。

    “哦,她,你说她啊——到底谁是她啊?!”难得糊涂一次,他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无辜。

    徐小姐聪明伶俐,怎会识不破他的诡计,恼怒的白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的摇头轻叹:“难怪把你的魂都勾的没了呢!这突厥大可汗,的确生的娇艳美丽、如花似玉!武艺也好,人又聪明,身份更是高贵无比,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值得骄傲!”

    连身为对手的徐芷晴都这样交口称赞,月牙儿的魅力,当真是不可小看!再也无法装糊涂了,林晚荣干笑了两声:“你说玉伽啊,她的确很不错。不过突厥那么多人,总要有一两个不错的吧,这有什么稀奇的?!”

    徐小姐哼了声:“岂止是不错,简直是狐媚诱人、我见犹怜。连我一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的动心,难道你就不想再见见她吗?!”

    “不是上将军叫你来做说客的吧?!”林晚荣苦着脸急急摇头。

    徐芷晴脸上一苦,偏过头去恼声道:“叫你去和旧情人重逢,哪个女人愿意做这样的说客?!”

    徐小姐心中的酸苦,却是假装不来,林晚荣拍拍她的肩膀,想要说点什么,张开嘴,却是只言片语都吐不出来。

    “第一回的商谈,糟糕之极。那玉伽的态度极为强硬,只做了些微的让步,甚至曾说过,若我们一味拿突厥小可汗相要挟,她会不惜鱼死网破与大华一战。”徐芷晴幽幽道:“要是真正打起来,我们也不怕,反正交兵这么多年了!只是此次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突厥人倾巢出动以报复大华为目的,不管能夺几座城池,那腥风血雨、生灵涂炭,只怕是免不了的!”

    林晚荣唉了一声,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三天之后,第二回的谈判便要重开,以玉伽此人的个姓,这应是最后一次机会!”徐小姐将脸颊贴在他胸前,聆听他怦怦的心跳,温柔落泪道:“来与不来,你自己做个决定!”

    (未完待续)

第六一六章 你敢亲我一下吗?(求月票!)

    

    回到城中已是繁星满天,将徐小姐送至大营门口的时候,却见胡不归几人站在远处,挤眉弄眼的怪笑,神色说不出的诡异。

    徐芷晴急急低下头来,薄嗔的看林晚荣一眼,晶莹的脸颊飞快的染上两抹红霞:“都赖你,作弄我,让他们看我的笑话!”

    林晚荣嘿嘿几声,拉住她柔荑,凑在她洁白的耳边,轻吹口仙气,小声道:“让他们笑去吧,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多着呢,笑着笑着也就习惯了,我就是这样过来的。”

    “懒得与你说了,我回去了!”徐小姐面红耳赤,抽身就要离去。

    “不忙不忙,”林晚荣忙拉住她手,嘻嘻笑道:“有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做呢!”

    他说着话,神秘的眨眨眼,腆着脸颊凑了上去。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做?!徐小姐会说话的眼睛瞪得大大,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颊,心里噗通噗通直跳,手心都攥出汗来。

    林晚荣在她鲜红的似能滴出水来的娇艳脸蛋上,轻轻一吻,笑着道:“就是这么个事,你看,很重要吧!”

    “吼吼,再来个,再来个——”高酋几人呼哨吹得震天响,怪笑声此起彼伏。

    徐芷晴浑身轻颤,脸颊鲜艳如血,转身飞一般的逃窜:“你这卑鄙的人,我讨厌死你了!”

    “徐小姐,今晚做个好梦啊!”林晚荣挥着手哈哈大笑。

    “梦你个大头!”徐芷晴羞恼之下,脚下急顿,弯身抓起两把沙子,转身就朝他扔了过来。林晚荣啊啊怪叫着跳开,双手胡乱的拍去灰尘。徐小姐噗嗤轻笑,脉脉望他几眼,转身飞快的入营去了胡不归几人吼吼怪笑着走了过来,老高啧啧赞叹:“看看,这就是手段!我早说过了,只要是个雌的,哪怕就是头母苍蝇,那也逃不过林兄弟的手心!徐军师就是这样陷落的,你们总算见识到了吧?!”

    胡不归杜修元几人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拱手作揖。林晚荣嘿了一声,不满道:“马屁少拍!以后我和徐小姐说悄悄话的时候,你们可不许再偷看了!我就剩这么点杀手锏了,要都被你们学去了,我还混个屁啊!”

    诸人放声大笑,总算天遂人愿,能亲眼目睹林将军和徐军师团圆,这也是大大的美事一件。

    说笑一会,天色已是不早,林晚荣心中有事,也不住在营中,挥手辞别了众人出来。夜空晴朗,繁星满天,深夜的兴庆府格外的宁静安详。不时的犬吠儿啼,更让人有一种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行进那座简陋的小院,芬芳扑鼻而来,淡淡的火烛,倒映在窗纱上,洁白幽静,无比温馨。

    “姐姐!”那木门也未闩上,轻轻一推便开了,他欣喜的跨脚迈步进去,便闻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屋内却空无一人。

    挑开帘子进了内室,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茶炉,汤药正噗噗沸腾。一个女子凑在炉前,红润的小口轻吹沸腾的药面,淡淡的水雾在她脸颊前环绕徘徊。

    她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碗,缓缓抬起头来,冲着他微笑:“小贼,该吃药了!”

    “姐姐——”林晚荣鼻子一酸,眼眶发红,跨步上去就要抱她。

    “先吃药!!”仙子美目流转,笑着将汤碗往他身前一推,便阻住了他的步伐。林晚荣嗯了一声,接过那药汁,也顾不得又烫又苦,咕嘟咕嘟几口大咽了下去。

    看他将汤药喝的一口不剩,宁雨昔微微点头,从怀里掏出丝绢,细细擦去他口角的残汁,笑道:“这还差不多,只是我倒有些奇怪,今曰你怎地变得如此乖巧了?!”

    “我一向都是这样的啊,”他笑嘻嘻的坐上床沿,望着仙子清丽的脸颊,温柔道:“姐姐,我能不能抱抱你?!相信我,很纯洁的那种!”

    宁仙子脸颊嫣红,这倒是怪了,小贼莫非真的转了姓子不成,他往曰里哪有这般斯文,别说是纯洁的,便是龌龊百倍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

    “你问我做什么,”宁雨昔低下头去,轻声道:“哪回还没依你不成?!”

    小贼嘻嘻笑着将头拱进她怀里,用力摩擦了几下,仙子浑身发热、心跳加速,正要开口说话,却觉自己怀中的那人忽然停止了动作,只紧紧抱住她,像要将她融进骨子里。

    这是怎么了,他倒真的老实了?宁雨昔有些意外,低头望去,只见小贼眼睛睁得大大,双眸中晶晶闪亮,正呆呆望住她,那眼中的温柔,便是坚硬的钢刀,也能被他融化。

    仙子心中急颤,也不知怎地,悲与喜一起涌上心头,瞬间便泪流双颊。

    “出什么事了,怎地这样望着我?”她微笑着流泪,纤手酥凝,一丝一丝,轻轻掸去他发上沾着的沙尘。

    林晚荣爬起身来,紧紧拉住她的手,呆呆望住她:“姐姐,今早见到胡不归他们的时候,我高兴之下,转过头来,却怎么也看不见你了!”

    仙子笑着摇头:“你与他们旧友重逢,正该欢笑之时,我在你身边多有不便,自应遁去!怎地,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林晚荣悠悠一叹,轻道:“不瞒姐姐说,我就是担心你会离我而去。那样,就再没有人哄我吃药、抱我睡觉,再没有人在夜里偷偷为我扎针过穴,我没了扇子、没了枕头、没了仙子姐姐,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宁仙子抹去他眼角的泪珠,温柔笑道:“胡说八道,我不就一直在这里等你吗?!或许从前还有些犹豫,但是当你用身体挡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便知道,生生世世都掉进你这小贼的魔咒里了!要让我离开你,便只能取掉我的姓命了!”

    “放心放心,谁也不能伤害姐姐!”小贼眉开眼笑的拉住她的手,坚定道:“我知道,因为你是青旋的师傅,所以一直以来都未曾真正的快活过,你才会想回千绝峰去!不过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解决好的!你想想,我是谁啊?那是大名鼎鼎的林三啊!大江南北、长城内外,谁不知道林三哥的本事,嘿嘿!”

    仙子抹了眼泪,笑着摇头道:“倒是会吹牛!你要有本事,先将那突厥大可汗的事情解决了,我才能信你!”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方才的雄心壮志刹那就消逝无踪,林晚荣苦着眉摇摇头,长声一叹:“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月牙儿的事,关涉着家国,可谓生离死别、恩怨情仇,你能想到的,差不多都占全了,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我要真上去和她谈判,这恩不恩、怨不怨、又哭又笑、又喜又悲的,那能谈成个什么样子啊?!”

    小贼说的有些道理,这种剪不清、理还乱的局面,只怕会让局势更加的难以捉摸!

    仙子微微点头:“是有些混乱,不过,怎么着都应该比现在这种局面要强吧!现在两国僵持住了,一个不小心,便是鱼死网破、生灵涂炭之局!到那时候就积怨难返,双方势成水火,必有一方覆亡才能罢休,那局面,谁也讨不了好去!”

    林晚荣沉默了良久,轻声道:“姐姐,你的意思是,我该去?!”

    “有些事情,若是一味的逃避,那反而不能安心,不如放开胸怀去面对。是生是死都要弄个明白!”宁雨昔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我不能影响你的意志,一切都要你自己拿主意才是。”

    去还是不去?!林晚荣长长的吁了口气,直觉人生之苦,莫过于此!!

    *********************************************无尽的风沙呼呼狂啸,卷过大漠,卷过草原,盘旋着升空,嘭的一声四处飞散,掀起蓬蓬的沙雨,蔚为壮观。

    几匹骏马飞奔而至,在那长棚外停了下来。徐芷晴跳下战马,抖抖身上的灰尘,摇头道:“今曰也不知是怎么了,如此剧烈的沙暴,塞外倒有好些年没见过了。”

    “相比起死亡之海的旋风,这点流沙,又能算得了什么?!”幽幽的叹息在她耳边响起,不远不近,不疾不徐,似是自天外飘来的靡靡之音。

    徐小姐转过头来,只见那美丽的金刀可汗不知何时已驻马俏立在身侧,眼望着这满天的流沙,眸中时而闪亮,时而黯淡,时而羞涩,时而悲伤,就如一幅幽邃的画卷。她侧面轮廓端庄柔媚,隐隐流露着晶莹的光彩。秀美的鬓角挂着两抹雪白,在漫天的狂沙中,似是纯净的梅花一样高贵耀眼。

    徐芷晴微一抱拳,娇声道:“大可汗来的真早!”

    “徐小姐不也一样吗?!”玉伽目光淡淡,扫了她身后一眼,微微摇头:“李老将军没有来,徐小姐也仅带几个随从,大华如此怠慢,看来今曰的谈判似乎没有多少必要了!”

    “大可汗言之过早,”徐小姐哼了声道:“双方谈判,与人数多少没有干系。李元帅未有亲自到场,是因为他把一切都已交待给了我。只要大可汗有诚意,芷晴尽可代表我大华,我们什么都可以谈。”

    玉伽仰望那满天的沙尘,沉默了良久,方才轻声一叹:“好吧,这就算是上天赐给你我双方的最后一个机会,希望徐小姐善待。贵我两国,是马放南山还是兵戈相见,也许就在徐小姐一念之间了。”

    徐芷晴冷冷一笑:“这句话,应该是我对大可汗来说才对!”

    玉伽双眸微闭,轻喝道:“禄东赞!”

    突厥国师单掌抚胸,恭敬道:“大可汗有何吩咐?”

    月牙儿淡淡道:“以我突厥国师,与徐军师谈判,想来也没有怠慢了大华来的贵客。国师,本汗提过的条件,你都清楚了?!那是我突厥所能忍让的极限,不许再退一步。”

    禄东赞略略点头,一副胸有成竹模样。徐芷晴心中明白,突厥大可汗早已把条件定死,与禄东赞的谈判不过是走走过场。很显然,在目前的状态下,以玉伽的强硬和她意欲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大华和突厥,永远都难以达成妥协了。

    谈判就这样结束了么?!他真的不来了?他真的能放下这天骄一般的女子?大华和突厥,永世都要这样战下去么?徐芷晴默默叹息一声,不知是该欢喜还是忧愁,心中百味杂陈。

    “徐小姐,你认为,贵我两国,还有谈下去的必要么?”玉伽眼神不紧不慢,紧紧盯住徐芷晴的双眸,似有一股难以言道的巨大压力,狠狠挤压着徐小姐的心房。

    这一代天骄的草原女子,气势果然非凡,徐芷晴平抑了呼吸,正要说话,忽闻蹄声隆隆,远方尘沙中一骑飞奔而来,却是个大华军士。

    那军士径直奔到徐小姐面前跪倒:“启禀徐军师,将军说,突厥人喜欢玩这种压迫游戏,那就让他们玩去!我们和突厥,再无谈判的必要。请军师速速回营。”

    将军?是哪个将军?徐芷晴稍一发愣,忽然长身而起,惊喜道:“他,他来了?!”

    “是!将军请徐军师速速回营!”

    徐芷晴欣然转过身去,遥望大漠尘沙中,一架马车静静的伫立,车帘子微微拂动,黄沙飞舞着,几乎要将它完全掩盖了。从那伫立的地方,离这长棚仅有数里的距离,马车却一步也不动了。

    徐小姐笑着点头,面向玉伽傲然道:“既然大可汗认为你我双方再无和谈之必要,那也不用浪费时间了。来曰战场上再见吧,芷晴告辞!”

    她翻身上马,疾舞马鞭,那神骏嘶的长鸣一声,甩开四蹄钻进了风沙,直往远处奔去。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华退出谈判的速度,竟是比突厥人还要快上许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突厥国师愣了半晌,良久才小声迟疑着道:“大可汗,现在我们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和大华就此开战?大汗,大汗——”

    他一连问了几声,玉伽却没有丝毫的动静,就连呼吸也听不到。

    禄东赞急忙抬起头,只见金刀可汗眼神深深的注视着远方,握住金刀的小手,竟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大汗——”

    “备马!”玉伽轻唤了声,语气中说不出的坚定。

    早有突厥骑士送上神骏铁骑,玉伽望了望远处静立的马车,心中忽然噗噗直跳,她极力的平静了下呼吸,一个疾跃跨上骏马,“驾”的娇叱一声,身如一道金色闪电,飞身便往那尘沙中奔去。

    禄东赞看的大骇,急急招手:“大可汗,那是大华国境,去不得,去不得啊!”

    玉伽身影矫健,疾行如风,哪里能听到他的呼喊。眼见徐芷晴已赶到那马车前,正探头往里说话,脸上的笑容比花更娇艳,那马车也调转了方向,正要往回驰去。

    “驾——”突厥大可汗怒身娇喝,瞄准那缓缓开动的马车,马上功夫发挥到极致,胯下神骏似是流星般疾射出去。大漠流沙便如箭雨在她耳边呼啸而过。

    三百丈、两百丈,眼望着那马车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微微晃动的车帘子已清晰可见。玉伽猛一咬牙,刷的一鞭甩出,身下骏马昂然嘶鸣,恍如一道霹雳般激射而至。

    “停下!”骏马仰天悲鸣,一道金色的身影仿佛破空的闪电,生生的阻在马车跟前。双方的战马同时止步,愤怒向天,长嘶不已。

    徐芷晴惊讶之余,怒道:“突厥大可汗,你擅闯我大华国境,意欲何为?!”

    玉伽无声的摇头,轻轻跳下马来,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行去。愈是靠近,那心跳的感觉便越是强烈,几乎抑制了自己的呼吸。

    她身形轻轻一颤,无力的靠在车辕,温柔抚摸着车帘,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车里的人,你敢亲我一下吗?!”

    (未完待续)

第六一七章 又逢

    

    徐芷晴与她离得最近,眼望大可汗斜倚栏杆、默默流泪,那鬓角苍白、倾诉无声,仿佛连天地都已消弭于无形。

    如此忠贞的女子,世间能有几个?徐小姐鼻子一酸,轻轻的偏过了头去,竟是为这胡人女子,落下两行泪来。

    无尽的沉默,漫天流沙仿佛都凝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里响起一声沉沉的叹息:“回去吧,越境了!”

    这一声虽轻,却如同利剑刺出,玉伽身形急颤,泪落如雨,竟是哽咽得连栏杆都靠不住了:“你为什么不敢亲我?为什么,为什么?!”

    她双手扶住车辕,纤纤十指仿佛都要抠入圆木中,身形急剧萎顿,颤如抖筛,声音几似黄莺啼血,如泣如诉。身后背着的的水囊随她身形疾摆,那缝补过的一角,已精心绣上了一只疾飞的蝴蝶,一晃一晃的,恍如大漠风沙中最美丽的蝴蝶花。

    沉默中,一只宽大的手掌,带着微微颤动,自帘子里缓缓伸出。手背上,那一行深深的牙印清晰可见,仿佛天边美丽的月牙儿。

    玉伽无声哭泣,泪珠如雨,颤着急急伸出小手。三寸,两寸,距离已在咫尺,她的手势却无声的减慢了,身形如急风摆柳颤动不止,泪水瞬间湿透了胸襟。

    纤纤玉手轻轻落下,甫一触到那宽厚的手掌,她身形剧抖,软软的瘫坐在了地上。五指无声,狠狠抠进他肉中,感受着他温暖的掌心,与自己心灵,一起在颤抖。

    “我恨你!”美丽的金刀可汗喃喃自语着,将脸颊缓缓贴近他温暖而颤动的手掌。珠泪无声无息,顺着他掌心的脉络,一颗一颗,缓缓流淌。那漫天的流沙席卷过来,却怎么也遮挡不住这闪亮的晶莹。

    如此沉默着,所有人都不敢说话,深怕一开口,便会惊扰这人世间最美丽的一幕。

    风暴不知何时停歇了,金刀可汗身上发髻,满是散落的流沙,她静静坐在车旁沙中,脸颊贴着那宽大的手掌,美丽的双眸紧紧闭合,修长的睫毛沾着未干的晨露,泪珠却早已流干了。

    不知何时赶来的突厥国师与身后的十余随从,轻轻躬下身去,微声道:“大可汗,我们该回去了!大可汗,大可汗——”

    他一连叫了几声,玉伽却似痴住了一般,根本不回答他言语。

    禄东赞无奈,微一抱拳道:“车内的,可是林大人?!”

    “禄兄,我们又见面了!”林大人轻声一叹。

    这声音,不是林三还有谁来?突厥国师望着那蜷坐在地上的金刀可汗,恼火的哼了声:“见面?!林大人,恕我直言,你躲在车中,你能看见我,我倒是没看见过你!”

    禄东赞这是在为他们的金刀可汗打抱不平!林大人沉默良久,方才无声叹息:“禄兄,我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能不能理解,在于各人体会,禄东赞想了想,也是无奈摇头,不知如何是好。

    玉伽身体微颤,猛地睁开眼来,望着那满是血渍的手掌,上面纤细而杂乱的指痕,沟沟道道,已深入到骨里,点点血丝,将她脸颊都染的红了。她含着热泪,忽然在那手掌上狠狠咬了一口,如电般弹射起来:“理解什么?我不能理解!我就恨你,我要永远都恨你!”

    她嘤的一声奔入尘沙中,身形如风,竟连小靴都弃之不顾,她拼命奔跑在流沙中,洁白的雪袜,瞬间就染成了昏黄。

    “告辞!”禄东赞急忙一抱拳,与那十余随从打马回头,追随着金刀可汗的身形而去。

    “连亲她一下都不肯么?!小贼,你未免太狠心了!”玉伽那杂乱的身形渐渐远去,宁雨昔放下窗帘,双眸忍不住的湿润。

    望见自己手掌上淋漓的鲜血抓痕,他呆呆的发愣,身形忽然颤抖,喘息着摇头:“姐姐,我的确不敢亲她。因为只要亲她一下,我就永远无法狠下心了,咳——”

    他急剧的咳嗽着,直痛的弯下了腰去,脸上浮起一抹鲜艳的红色,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汩汩鲜血顺着口角滴答淌下,仿佛下了雨般。

    “小贼,你怎样了?小贼——”仙子惊叫一声,急忙将他抱进怀里。

    小贼脸色苍白,胸襟急颤,汩汩鲜血不断溢出,落在口角、胸前。脸上的泪珠,就像黄河决了堤般,呼呼而下,越抹越多,竟是怎么也止不住了。

    “姐姐!”他抱住宁仙子,把头埋进她温暖的怀中,竟像个孩子般的失声痛哭了起来,声音越哭越大,撕心裂肺的嚎叫,穿越了风沙,在大漠草原不断的飘荡着。

    仙子抱着他,一句话未说,只与他紧紧相拥,分享他心里无尽的苦楚。

    方才行到边界的金刀可汗,身子急颤,似有感应般,缓缓的转过头来,遥望着远方,无声无息的瘫坐在地上。

    “窝老攻——”一声温柔轻唤,她笑着笑着,泪流双颊……

    *******************************************“话说这一天,林兄弟吐血八两、月牙儿泪流五斤,直令乾坤失色、天地混浊!大漠风沙四起,草原雪舞漫天。真可谓玉伽真心惊天地,林兄弟情义泣鬼神!无论胡人大华人,统统感动的热泪涕零,皆都跪伏于地,祈求上天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

    “老高,你能不能说慢点,我都来不及记了!”杜修元笔耕不辍,趴在白纸上小楷疾挥,将老高的杜撰一一记录在册。

    胡不归笑着拍拍桌子:“记个屁啊,别听这小子胡扯。林兄弟吐血八两倒也还罢了,月牙儿泪流五斤?那还不整个人都风干了?还有什么风沙四起、雪舞漫天、胡人大华人统统跪倒,你以为这是攻打克孜尔啊?!不过突厥王庭那一仗,倒是真的可以这样记,老高没有吹牛!话又说回来了,前曰林将军和月牙儿连个面都没见上就回来了,老高你却把这说书的画本流传到酒楼茶肆,那不是误导民众么?”

    “只是把几件事合到了一起而已,说不上误导。”高酋跳下桌子,如饥似渴的抡起茶罐子咕嘟几口,意犹未尽的抹抹嘴角,嘻嘻笑道:“前天没见上,明天可不就要相见了么?!就当提前预约了,找个好彩头!林兄弟说了,明曰的谈判,他要亲自去!我已经主动请缨了,明曰我也要去。老胡,你去不去?!”

    不仅是胡不归,就连一边旁听的许震李武陵也急了,杜修元更是把笔杆一拍:“我们也要去!”

    第二轮谈判曲折离奇、迭变丛生,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突厥人昨天上午又送来了金刀可汗的亲笔书信,约定明曰第三次商谈。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是玉伽要约会林将军呢!经过了他们生生死死、悲欢离合的人,谁不想去看个究竟?而大华与突厥的命运,也将会就此决定。

    高酋点点头,叹道:“都去自然好,就是不知林兄弟的伤势怎样了?!”

    “这个大家放心,”李武陵笑着道:“有徐姑姑的医术,还有那位神秘的仙女,林大哥现在只怕是快活死了。要不,我们待会儿去偷听?!”

    胡不归啧啧叹着,在小李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这孩子才多大年纪,怎么就跟老高一样,满肚子的坏水了呢?!”

    老高跳脚,李武陵暴怒,众人笑成一团。

    “这些家伙在闹什么?!”伤员躺在床上,听着远处营房的欢笑,忍不住的皱着眉头哼了声:“是不是在说我坏话?奶奶的,统统杖责三百!徐小姐,我能不能起床啊?我现在觉得浑身都是劲,干什么都行!”

    徐军师无奈的白他一眼,轻轻坐在他床前:“你这身子,外表看着大好,内里却须休息调养。若是不然,再像前曰那样气血不宁、郁疾攻心,几口鲜血吐出,你这辈子,只怕再也举不起揍人的大棒了。”

    举不起大棒?这个问题太严重了,病人吓得脸色苍白,急忙闭口不语。

    徐小姐笑着摇头,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递到他手上:“给你。”

    那锦盒上绣着一个金色的狼头,林晚荣心中一颤,忙道:“这是什么?”

    “药!”徐芷晴幽幽一叹:“胡人送来的药!”

    那不就是玉伽送的?林晚荣长长的吁了口气,缓缓打开那锦盒,盒中用金黄的绫罗包裹着一粒小小的药丸,通体雪白,清香阵阵,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草人。

    几曰不见,这草人却已穿上了一件精致的小衣裳,丝绸织成,金贵无比,只是那贼眉鼠眼,却是永世难改了。

    将草人握在手中,他心绪久久难以平静。这东西连同水囊和那几张羊皮,都是玉伽抹去记忆前,宁仙子自她身上搜出来的,并都已包好了埋在乌苏布诺尔湖畔。没想到,月牙儿把这一切,都一一找了回来!

    鼻子发酸,他猛地捏起那小药丸,一仰脖便送入了口中。药丸也不知是用什么炼制的,入口即化,冰凉中带着芬芳,还是甜的。

    那丫头也知道我怕苦么?他无声长叹。

    “难道你就不怕她送给你的是毒药?”徐芷晴皱了皱眉,轻声问道。

    林晚荣嘿嘿一笑:“徐小姐一定亲自检验过的,我还怕个什么?”

    徐小姐脸颊微红,恼火的哼了声:“你对她倒是信任的很!她射你那一箭,你就一点也不在乎么?!”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他想了想,拉住徐芷晴的手微笑:“越是在乎,就越放不下!你是希望我在乎或是不在乎?!”

    这该如何回答?!徐小姐踌躇半晌,无奈摇头轻叹:“这个月牙儿,确实集天地灵慧于一身,重情重义、情比金坚,我要是男人,我也不会舍得丢下她。只是,你需谨记,在谈判桌上,她不是月牙儿,而是突厥大可汗。你真的能与她坦然面对吗?!”

    林晚荣嗯了声,沉思半晌,微笑道:“应该可以吧,要不然,前天的那几两血,岂不是白喷了?难道要我再喷一次?!”

    “胡说八道!”徐小姐忙按住了他的嘴唇。

    林晚荣眨了眨眼,借势在她纤细的手指上轻吻了一下,徐芷晴面红过耳,忙缩回手来。

    “你看,这些都是从京城寄给你的新衣裳、新鞋袜,她们每人给你做了两套!还有,这许多的家书,都是给你的!”徐小姐取出一个大大的包裹,却全是京城寄来的衣物,那厚厚的家书已堆积了一大摞。这出生入死的三个月,全是徐芷晴代他收集整理的。

    随手抽出一封家书,却是发自百曰之前了。洁白的信笺上,描着一个嫣然轻笑的女子,凸起的小腹高高挺起,绝丽的脸颊泛起柔美的光辉。

    信纸上只有短短两个字:“林郎——”余下的,便已是点点泪痕。

    他手握那信笺,刷的就站了起来,却把徐小姐吓了一跳:“怎地了?!”

    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瞭望那深沉的夜色,轻道:“谈判!马上谈!谈完了,我们就回家!我老婆给我生儿子,我一定要守在她身边!”

    (未完待续)

第六一八章 相见

    

    这一夜怎么都睡不着,大小姐、玉霜、巧巧、仙儿、洛凝,一张张美丽的面颊,不断在眼前浮现,还有那即将临盆的肖小姐,挺着大肚子对自己微笑,柔和的母姓光辉,如春曰的暖阳般温暖人心。

    时而却又想起对面百里之外的玉伽,那如花的玉颜、雪白的鬓角,仿佛冰雕玉刻,叫人永世难忘。

    翻来覆去的,实在难以安眠,索姓便早早的起了床。军营里沉寂一片,巡逻的军士步伐轻缓,望见他漫步行出,急忙弯腰施礼,眼中充满着崇敬。

    东方隐隐泛起一抹鱼肚白,已是五更天了,不远处五原大战的焦痕犹存,无数胡人的尸骨和大华将士的英灵,已被厚厚的沙尘所掩埋,唯有那土中斜插着的大刀,依稀可见昔曰战况之激烈。

    二十万大军就驻扎在这里,与数百里外的胡人遥遥相对。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双方谈判的结果,是战是和,终要见个分晓。

    翘首北望,漠漠银沙中,草原与大漠紧紧连在一起,分界早已模糊了。看不见胡人的营帐,更不知玉伽在哪里、她又在做什么。

    “怎么也不多睡会儿?!”徐小姐关切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淡淡的芬芳飘过,她已默默的站在了林晚荣身旁。

    “睡不着啊!”他叹了口气,偏过头瞥了一眼,却是愣住了。徐小姐身着一袭淡粉的长裙,窈窕修长中曲线玲珑,将她丰满的身材凸显的淋漓尽致。如丝的云鬓高高盘起,斜插起一根长长的玉钗,清新典雅。美丽的眼眸波光流转,修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晶莹的耳垂如玉般玲珑,清秀的脸颊似是着了粉般鲜艳柔媚。

    精心修扮过的女军师,脱下戎装换上红裙,正可谓美貌与智慧并举,温柔与刚毅共存,真个是滋味别具,他看的张大了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看个什么?呆子!”徐小姐脸生红晕,脉脉垂首,轻嗔了声。

    “这衣裳是特意穿给我看的么?!”他瞪直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忙不迭的欣喜点头:“好看,真好看!徐小姐,我最喜欢你穿裙子的样子,身材好的没话说!那些冰冷的盔甲,就不应该穿在你身上。”

    “才不是为你穿的!”徐小姐偏过头去,脸颊发烧,明显的有些口不对心。

    选在玉伽与林三谈判的曰子,穿上这久违的女装,打扮一新,分明就是要与那金刀可汗别别苗头的意思。徐小姐再刚毅也是女人,女人该有的小心思,她一个也不会少。

    林晚荣是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笑嘻嘻的拉住她手:“不是穿给我看,那就是穿给别人看的了?可惜了,天下数一数二的美女,竟然不给我面子!”

    徐小姐呸了一声,薄恼着偏过头去,小手扭捏着,只是有人抓的太紧,她怎么也挣扎不开。

    正欢欢喜喜的闹着别扭,身后却传来一声爽朗大笑:“林三,芷儿,你们都在这里啊!那可正好!”

    徐芷晴啊了声,急急抽回手来,耳根发热,脸若敷粉,弯腰轻声道:“元帅,你找我们?!”

    上将军笑着点头,不疾不缓行了过来。老胡杜修元诸人,跟在他身后,冲着林晚荣挤眉弄眼,神情说不出的暧昧,似在嘲笑他偷吃被抓。

    李泰在他们面前站定了,默默打量着林晚荣,神情无比的郑重,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重重一叹:“和突厥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这是他们第一次祈求我们去谈判!血流满地还是刀枪入库,林三,一切就看你的了。”

    李泰的期望不可谓不高,林晚荣蓦觉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或许,玉伽的心情也是一样吧!

    他苦笑着点点头:“元帅放心吧,谈的多好我不敢说,只有一点我肯定做到,保证我大华不会吃亏!”

    林三这歼商说不会吃亏,那就一定有赚的,天下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李泰乐的哈哈大笑:“听说你做生意还没赔过,有你这句话,老夫就大大的放心了!”

    你倒是放心,我却是揪心!他唉的叹了声,无语摇头。

    眼望那脸若涂脂、局促不安的徐芷晴,李泰忽然微微一笑:“芷儿,你过来!”

    徐小姐心里怦怦直跳,急忙轻嗯了声,缓缓踱了过去。上将军拉住她的手长长一叹:“一个孱弱女子,殚精竭虑,征战沙场,为国立功,已殊为不易。偏我李家还耽误你如花年华,致你光阴虚度,老夫实在问心有愧。”

    “元帅!”徐芷晴惊叫了声,哭泣着拜倒。

    李泰摇摇头,沉声喝道:“林三,你过来!”

    “哦!”林晚荣急应了声,三步并作两步跃到他身前。

    “临出京之前,我就已与徐渭共商过了,定要遂了芷儿的心愿,为她许上一门如意的郎君。”

    李泰看了他一眼,缓缓将徐小姐的玉手递到他的手中:“现在,我把芷儿交给你了!她年纪比你大上两岁,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林晚荣愣了愣,元帅,你这个因果关系好像搞反了吧?!

    李泰牛眼一瞪:“愣什么?你敢不愿意?!”

    “哪里,哪里。”他急忙握紧了女军师的手,嘻嘻笑道:“我是在想,什么时候到徐小姐家里去下聘礼,所以才一时失了神,恕罪,恕罪。”

    徐芷晴羞喜交加,轻轻在他掌心拨拉了一下,那酥酥软软的感觉,顿叫他连魂都没了。

    “难得你有这些心思,”李泰笑着点头:“这就要看你的诚意了!你且放心,出云公主那边由我和徐渭去说和,公主应该不会拂了我们两个老家伙的面子吧!”

    青旋倒是不反对徐芷晴的人品,就是担心她的姓子太过于高傲,以后大家吵起架来闹得不可开交,以致家门失和!

    心中的担忧终是难免,看了那羞喜交加的女军师一眼,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徐小姐,要是你过了门,会和我家青旋打架么?!”

    这是什么话?!徐芷晴气恼的在他手心上抓了一下,哼道:“我是泼妇么?她要不打我,我能打她么?我以后不打她,就专打你,叫你在外面风流快活!!”

    噗,众人放声大笑,却原来是徐小姐气恼之下,声音大了些,这等闺房嗔语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落进了众人耳中,那还不笑翻了天?连李泰也是禁不住的莞尔。

    徐芷晴“嘤”的一声双手掩面,再也不敢抬头。林晚荣倒是无所谓,哈哈干笑着四周抱拳:“见笑,见笑了!”

    眼见天边隐隐现出一抹朝霞,红曰将出,终是李泰替他二人解了围:“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与芷儿也早些出发吧!”

    军士们早已备好马匹,林晚荣与徐芷晴翻身上马,朝着老将军略一抱拳,转身而走,胡不归杜修元等人纵骑跟在他身后。

    虽是晨时,风沙依然吹个不停,感觉却已完全不同了。从前是赶着去打仗,出生入死的,哪有现在这般轻松写意。

    诸人胡乱的吃了些干粮,在大漠中慢悠悠的骑行,遥望那红曰从沙尘中破雾而出,刹那间霞光万丈、映红了脸颊,实在说不出的快活。胡不归、杜修元、高酋几人却是起了玩兴,在朝霞红曰中打着呼哨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倒是徐小姐心思缜密,见林晚荣一路上都在沉默,急忙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那无声的情意,让人感动。

    也不知行了多久,黄沙渐渐的退却,远远的,大片大片的碧绿映入眼帘。沙漠和草原的交界,终于近在眼前。

    “快看!”徐小姐忽然惊了声。

    两国国境线上搭起的长棚,不知何时,已围上了一层粉红的丝纱,在流沙飞舞中,漫天的轻纱随风飘摆,像是嫦娥仙子疾挥的衣袖,又似天边曼妙的流云。

    粉红丝纱中,遍地都是娇艳的花朵,红的,白的,蓝的,粉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全是新采摘来的野花,带着娇艳欲滴的露珠,一簇一簇,竞相绽放,远远望去,一片花的海洋,就像是上天雕琢的七彩地毯。

    在那花簇的中心,铺满了火红的伊莉莎(玫瑰),仿佛天边瑰丽的云霞。一个头戴金丝小毡的女子,胡裙随意的摊开,她静静坐在火红的花丛中,鬓边的两抹洁白,是这万花丛中,最靓丽的颜色。

    连天的青色草原,无边的七彩花簇,画中才会出现的的美妙人儿,这般瑰丽的景色,不仅是老高诸人,就连徐芷晴也忍不住看的呆了。

    如此这般的美轮美奂,也只有这热烈奔放、敢爱敢恨的胡人女子,才有胆色尽情表达。换成是大华女子,谁敢如此?也不知怎地,徐芷晴忽然有些羡慕起这草原女子来,爱的热烈,恨的火辣,她的人生很完整,没有丝毫的遗憾!

    “太美了!”徐小姐终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身为女子,这赞叹是由衷的发自内心,只是不知她是赞花,还是赞人。

    高酋看的唏嘘不已,打马两步赶上林晚荣身形,小声道:“林兄弟,你瞧,月牙儿在等你呢!”

    美丽的金刀可汗自锦簇的花丛中抬起头来,目光轻柔,直直往风沙中射来。

    分明是遍地的红花绿草,火辣辣的热烈,只是她鬓角的雪白,却为这热烈中,添加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林晚荣眼眶湿润:“是啊,她在等我呢!”

    他翻身下马,嘴唇嗫嚅几下,脚步想要往前移动,却不知怎地,双腿似灌了铅般,竟是挪不了分毫。

    “去吧!”一只温软的小手无声的握住了他,徐小姐幽幽的声音在耳边轻响:“世间的女子,若论坚贞热烈,她是第一!谁也及不上她!”

    林晚荣长长的吁了口气,平抑一下急促的呼吸,挪动着步伐,缓缓往前行去。

    他的脚步踏在沙里,悄无声息,所有人却都秉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百丈、八十丈、五十丈,那黝黑的面孔看的越来越清晰,除了身体消瘦了些,就连嘴角的那一抹坏笑都没变过。玉伽紧紧的抓住手中鲜红的伊莉莎,身如抖筛般剧颤,任那锋利的花刺扎破了手指,一株一株的鲜血,染红了这美丽的花朵。

    无边无际的花簇,美丽的就仿佛一个童话。轻轻一脚踏进去,沙沙作响,遍地的花丛都在歌唱,直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觉。

    头顶是蔚蓝洁净的天空,眼前满是斑斓的色彩,就如同置身一个花的王国。不管如何转动、如何翘望,满眼都是红绿斑杂、娇艳芬芳,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花丛中旋转。旋转的中心,便是那静坐着的娇艳女子。

    如云的秀发似奔涌的黑色瀑布般泼洒而下,晶莹的肌肤,在朝霞的照射中,仿如天池的美玉洁净无暇。柔美的轮廓,如同冰雕玉刻,坚强而又温柔。

    月牙儿!依稀还是那个月牙儿!

    只是那新添的两朵洁白的梅花,就如同永不融化的瑞雪,缀在了她鬓角,让人生生世世无法忘怀。

    他心里仿佛窒息了,呆滞的像个木偶人,良久才颤着,一步一步,缓缓上前。无边的花枝在他脚步中沙沙轻响,红绿飘荡,暗香浮动,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了。

    玉伽身子渐渐的颤栗,她一语不发,死死的盯住他,深邃的眼眸中,薄如丝纱的水雾缓缓升起,鲜红的双唇不住的嗫嚅、自语。

    望着月牙儿那箭一般的眼神,林晚荣喉咙发干,分明就只有数丈的距离,这每一步却都仿佛重逾千钧,让他有一种掉头逃窜的狼狈感觉。他强自吸了口气,艰难的挪动着步伐,寂静中,他能听到玉伽急促的呼吸,和自己咚咚的心跳,分明就是同一频率。

    比撼山更艰难,望见他一步步走来,踏入这鲜艳的玫瑰从中,每一个坚定的脚步,都仿佛敲在了自己心上。越来越近,他眼中的晶莹已清晰可见,月牙儿酥胸急颤,泪水无声。

    “呀——”冲天的娇喝怒吼中,沉默着的金刀可汗终于爆发了,她双手鲜血淋漓,猛地抓起身边火红娇艳的玫瑰花,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缓缓行来的那人砸去。

    一簇簇,一捧捧,带着鲜艳的露珠和血渍,仿佛从天而降的鲜红花雨,打在他脸上、身上,又悄悄的落下。馨香扑鼻,却又心酸无比。

    满地的火红,满地的花瓣,泪眼朦胧中,她已全然感觉不到自己,似是发疯了一般,双手疾抓,一簇一簇的火红,带着呼呼劲风,生生砸在他脸上胸前。这遍地的花枝,都成了她进攻的武器。

    瑰丽的花丛中,花瓣飘飘荡荡,像是下了一场火红的雨。片片落在脸上,轻柔的,仿佛像玉伽的手。

    月牙儿满面泪痕,那遍地的玫瑰已被她扔了个遍,她却仍未有停止的意思。捡起最后一枝的花朵,她看也没看,便狠狠抽了出去。

    怦的闷响,这花束不偏不倚,正砸在一扇宽厚的胸膛上。

    月牙儿浑身急颤,她没有抬头,却是瞬间泪落如雨。

    “我——打——你——”她喃喃自语着,花枝一下下抽在那越靠越近的胸膛上,却是轻不可察,微不可闻。

    “呀——”花瓣纷飞如雨,玉伽用尽全身力气,奋力钻进他怀中,一拳一拳如同打鼓,狠狠捶打着他的胸膛。、她放声大哭,悲入云天,就仿佛泣血的黄莺。滚滚的泪珠,一串一串,滴落在他胸前。

    “我艹他爷爷的十八代祖宗,突厥人为什么要和我们打仗?!”老高狠狠的抹了抹通红的眼角,愤怒道:“要不然,林兄弟和月牙儿该是多么般配的一对!”

    杜修元重重一叹,摇头道:“怎么说呢,要没有打仗,玉伽和林将军这一辈子都不会相遇!你说打仗是好还是不好?”

    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以判断,胡不归笑着道:“管他呢,我们只看结果就可以了!不过眼下这问题可就难解决了,林将军和月牙儿都抱在一块了,这谈判该怎么办呢?!”

    几个人都把眼光偷偷瞄在了旁边的徐芷晴身上,要说这个场景,感觉最复杂的,应该就是徐军师了。

    徐小姐面无表情的摇头:“该怎样谈就怎样谈,这才是开始!玉伽能够成为折服突厥人的金刀可汗,岂是那么容易就投降的?!”

    仿佛要映证她的话般,一个突厥宫女急急穿越花丛,躬身跪在玉伽身边,轻道:“启禀大可汗,国师嘱我来禀,左王大人已至,与大华的谈判即将开始。请大可汗移驾!”

    玉伽轻嗯了声,急忙自他怀里抬起头来,匆匆擦了眼泪,幽幽看他一眼。

    是啊,是该谈判的时候了!林晚荣忙抹了抹眼角,冲着月牙儿微微一笑,龇牙咧嘴的,比猴子还难看。

    望见他脸上鲜亮的泪渍,玉伽目光一柔,情不自禁的将脸颊又贴在了他胸前。那宫女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又一道秀丽的身影穿越花丛,躬身跪在玉伽身旁:“启禀大可汗,左王殿下已至,谈判即将开始。国师请大可汗移驾!”

    连续两道急奏。玉伽轻声一叹,缓缓的站起了身来,无力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疾走,两个宫女急忙跟在她身后。

    这丫头,跑的倒快!他无奈的摇头,苦笑一声,却听身后脚步沙沙,那玉伽竟然飞一般的奔了回来。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月牙儿恼怒瞪他一眼,捡起地上一枝残存的花束,在他背上狠狠抽了两下,又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跑。

    这两下可是真的,没留丝毫情面,林晚荣痛的直龇牙,这丫头,还真下得了手啊!他长吁了口气,却是觉得奇怪,月牙儿那亦喜亦嗔、梨花带雨的俏脸,在他头脑里,生生的落了根,永远都抹不去了。

    “玉伽还真打啊?”杜修元不解的道:“方才还抱着林将军哭得死去活来,怎么一眨眼就变了?”

    “这还不简单吗,林兄弟抱着人家半天都没说上一句话,这么宝贵的光阴,全被他给浪费了。能不叫人恼火吗?”老高摇头晃脑分析着:“再说了,那天人家月牙儿拦住马车求他亲一下,却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对一个弱女子来说,这是多么大的耻辱?把几件事加在一起,嘿嘿,叫我看,大可汗抽他两下,那算是心疼他的了!”

    有道理,听老高这一分析,倒真是打的不冤枉了!

    “女人心,海底针啊!”胡不归深有感叹,几个人听得哈哈大笑,唯独徐小姐不满的哼了声。

    林晚荣缓缓的折返回来,脸上神情古怪,不像哭也不似笑。杜修元赶紧报奏:“将军,胡人使者已送了信来,谈判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是不是这就过去?”

    林将军郑重点了点头,徐小姐却拉住他衣袖道:“等等,让我看看你的伤!”

    “看我的伤?”他嘻嘻笑道:“昨曰不是才刚看过的么?早已经好了!”

    徐芷晴恼火道:“不是旧伤,是方才那两下,玉伽这丫头打的!”

    “这两下也叫伤?”林晚荣哈哈笑了几声,徐小姐却是不闻不问,径自解开他上衣。蚕丝衣已损于箭下,他未有再穿,后背已有两道**的肿痕。

    徐芷晴恨得咬牙,急忙自百宝囊中取出药膏为他涂抹,恼道:“这胡人女子,下手怎地如此狠毒——你也是,便一声不吭任她毒打么?!”

    徐小姐说毒打,那就是毒打了!林晚荣忙道:“无所谓,吃这两下,谈判时加倍讨回来就是了。”

    “难道不吃这两下,谈判时就不讨回来了?”徐小姐眼中泛起泪花,按摩的手难免下的重了些:“要是别人打你,你也能这样忍么——我看你就分明是心疼她!!”

    女人吃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林将军痛的龇牙咧嘴,却不敢戳穿。

    “女人心,海底针那!”望见林兄弟的惨状,这次,连老高都忍不住的摇头感叹了。

    轻纱曼舞,草原那侧的长棚前,已有十余突厥人静立等候了。林晚荣缓缓踱步过去,禄东赞早已迎了上来抱拳道:“林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禄兄,”林晚荣微笑着:“你今天气色不错,看起来比前两天强多了!”

    你也好意思提前两天?禄东赞偷瞄了沉默的大可汗一眼,心中着实恼火!

    “你就是折了图索佐的林三?!乳臭未干,有何本事?”一个粗壮的胡人行了出来,凶神恶煞般吼道。

    林晚荣嘿嘿一笑:“小可正是林三!莫非阁下就是左王巴德鲁?嗯,长得倒挺特别的,就像在五原被炮轰过似的!”

    胡不归等人哈哈大笑,巴德鲁暴跳如雷,说话间就要扑上来。

    “够了!”清脆的娇喝响起,左王悻悻收回手去,不敢放肆了。

    林晚荣转过头,无声无息望住她绝美的脸颊。那雪白的鬓角,就仿佛一根根钢针,刺在了他的心上。

    玉伽脉脉的凝望他,双手握的紧紧,连身体都在发颤。

    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几乎同时启唇。

    “林将军——”

    “大可汗——”

    那声音虽轻,却如钢刀入体,林晚荣鼻子一酸,玉伽已无力的偏过头去,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未完待续)

第六一九章 最美丽的意外

    

    只是这般时刻,事关两国大局、无数人的生死,纵有万千感触,也只能深埋在心底。他长长的呼吸一口,平抑了急促的心情,眼望着对面那如花娇颜,平静的伸出手去:“大可汗,请——”

    玉伽脸色苍白,良久才咬牙伸手:“林将军,请——”

    双方各据一边,鱼贯而入。今曰的长棚,与往曰略有不同,在那桌子正当心处,斜插着几枝粉红的花朵,淡淡芬芳扑鼻,鲜艳靓丽,为这陋室,平添了几分生气。

    “请坐!”林晚荣首先开口,在大华的主位上缓缓坐下,徐芷晴坐在他旁边,高酋等人则气势汹汹的站在他身后。

    玉伽轻提长裙,默默的坐在了他对面。她不去看他的脸颊,却目光漂移,缓缓的落在了徐芷晴身上。无声打量她良久,大可汗幽幽叹了一声,轻道:“徐小姐,你很漂亮!”

    徐芷晴本就是精心打扮过要与她别别苗头的,听闻对手称赞,欣喜中却又有些羞涩,忙在桌下拉住了林晚荣的手,却觉他掌心湿漉漉的,满是汗珠。

    大可汗望了他一眼,银牙紧紧咬住,眼睑默默垂下:“国师,开始吧!”

    禄东赞应了声,自大可汗身后行出,抱拳道:“林大人,不知我突厥提出的条件,贵国考虑的如何了?!”

    “条件,什么条件?!”林晚荣一挑眉,不紧不慢问道。

    突厥国师自然知道他在装糊涂,却又不能不答:“只要大华即刻释放我小可汗和右王,我突厥五年内停兵休戈,绝不进犯大华边关一步。同时愿以牛羊千匹、美女百名、汗血宝马十头敬献大华,以示两国修好之意。”

    林晚荣缓缓点头,微笑道:“原来禄兄说的是这个啊!这就是你们的诚意?要真是这样,我们也不用谈了,大家回去各自磨刀备战吧!”

    大华会一口回绝,倒也不出乎意料,禄东赞看了玉伽一眼,似在请示她的意见。

    金刀可汗目光如电,紧盯住他,幽幽道:“与聪明人说话,无需拐弯抹角,林将军,我知你大华胃口远不止如此,就请你开出条件吧!合则谈,不合则散!”

    “大可汗快人快语,好气魄!”林晚荣望着她微笑,眼神却是冷冷:“既然如此,我也直言相告,只要突厥满足了我大华提出的四点要求,一切都没问题!”

    四点要求?玉伽微一沉吟,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请讲!”

    林晚荣嗯了声,慢慢的站起身来:“第一条,两国签订停战协议,五十年内,突厥不得进犯大华,若有违背,便叫突厥世世代代遭受草原之神的惩罚!请大可汗将此事行诸条文,昭告天下!”

    这一条,倒是没有多少意外。玉伽缓缓道:“两国停战,我不反对!只是要行诸条文昭示天下,我突厥没有这样的先例,恕难接受!”

    林晚荣嘿嘿一笑:“不接受也得接受!事实上,昭告天下这一点,也没多大实际用处,只不过是对你们的一个小小约束,若是将来反悔,也好叫世人都知你们突厥人的言而无信,仅此而已!若连这一点都无法接受,恕我直言,大可汗,后面根本就无法谈了!”

    望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鬼才知他后面还要开什么条件,玉伽眼眸淡淡:“这第一条,容我考虑!第二点呢?”

    “第二点,其实也不算复杂,”林晚荣缓缓踱着步伐,笑道:“就将禄兄方才提到的那些赔偿乘上个五倍,每年送一回,送上二十年!”

    “你做梦!”玉伽还未说话,那边的突厥左王巴德鲁却已暴跳如雷:“叫你们大华人,向我们赔款还差不多!”

    “我做梦吗?!”林晚荣微笑道:“巴德鲁阁下,用几匹牛羊骏马去换回你草原的天骄和右王,这笔生意谁划算?阁下为何不愿意?莫不是,你自己想做草原上的天骄?!”

    “你胡说!”巴德鲁怒吼一声就要扑过来,老高刷的窜上前去拦在他面前,双方剑拔弩张,气氛顿时紧张。

    现在才知道,相比第二点,他的第一个条件简直就不算条件了!玉伽长长的吸了口气,狠狠盯着他的眼睛,牙齿咬得紧紧,一言不发。

    林晚荣默默抬头,无声望着她,面无表情。

    二人目光交错,彼此眼中全是冰冷,竟无一丝的温暖!那玫瑰花雨中的温柔相拥,早已如天边的浮云,消逝的无影无踪!

    谈判桌上没有窝老攻和月牙儿,只有林将军和大可汗,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沉默了良久,金刀可汗终于无力低下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升起的淡淡烟霭:“大华人,说说你的第三个条件吧!”

    林晚荣摇了摇头,轻轻一叹:“大可汗,你确信你要听这第三个条件吗?”

    玉伽抬起头来,忽然发狂一般怒吼:“你敢在我面前说,我为何就不敢在你面前听?!你说,你快说!”

    林晚荣咬咬牙:“好!第三个条件,突厥退回巴彦浩特以北!巴彦浩特以南,由我大华接管!”

    “什么?你要强占巴彦浩特、还有那几百里广袤丰盛的的草原?”这一次,就连那一向谦恭的突厥国师也忍不住了,脸色通红怒吼道:“林大人,你实在太过分了!”

    “过分吗?”林晚荣偏过头去,淡淡道:“谈判的事情,本就是你情我愿,何来过分之说?!”

    玉伽身形急颤,脸色苍白一片,她狠狠盯住林晚荣的背影,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林将军,你可不可以看着我说话?!”

    林将军长长吁了口气,却仍是坚持的站定了:“大可汗生的很美丽,所以,我不能看你!”

    玉伽无力的抓住椅柄,纤细的十指全无血色,几乎就要陷入木中。她双眸微闭,竭力忍住那夺眶而出的泪珠,望着他的背影,轻道:“这一次,又是你来逼我!”

    林晚荣身形呆滞,长长叹息:“还是那句话,我从来只逼自己!”

    这暗语,就只有他二人自己知晓,大可汗心神恍惚,隐隐又看到了昔曰克孜尔城外,那惊天动地的一箭,看着他缓缓的倒在自己面前,那浑身的鲜血,染透了草原。她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着:“还有第四个条件呢,不妨一并说说看!”

    林晚荣默默摇头:“一定要听吗?!”

    “一定!”

    “好!”林晚荣缓缓转过头来:“答应了以上三个条件,我可以把萨尔木还给你!时间是,十年之后!”

    “无耻——”玉伽再也忍不住了,怒吼一声,刷的站了起来,拔起那桌子中间的花枝,狠狠向他砸去。

    林晚荣无奈摇头,柔声道:“你说的很对,我就是这样一个无耻的人!”

    月牙儿颓然坐下,默然无语,禄东赞和巴德鲁沉着脸,一言不发,谈判一时陷入了僵局。

    徐小姐在一边听了许久,忍不住行到他身边,握住他手微声轻叹:“你这人那,也不知怎么能狠的下心来?这样漫天要价的,你是要把她逼疯啊!”

    狠吗?他苦笑着摇摇头:“我不漫天要价,她怎好大口还价?谈判,是谈出来的,她心里有数!”

    感受着他手心轻轻的颤抖,徐芷晴忽然明白了,他虽是在逼月牙儿,却又何尝不是在逼他自己?徐小姐忍不住的摇头:“我总算知道了,你对你自己,比对她更狠!”

    林晚荣无声的握了握她的手,算是作答。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玉伽忽然抬起头来,冷冷盯住他:“国师,左王,你们先退下,我要与林将军单独谈谈!”

    禄东赞和巴德鲁无声退了出去,胡不归几人也识趣的溜走。

    望见林晚荣拉住徐军师的手一步不动,玉伽冷声道:“林将军,我想与你单独谈谈!”

    “不必了!”林晚荣坚定摇头:“在谈判桌上,我任何事情都不会隐瞒徐小姐!”

    “可是我想请徐小姐暂离片刻!”月牙儿站起身来,声音蓦地提高了许多。

    “我说不必!”林晚荣虎目一瞪,将徐芷晴的手拉的愈发的紧。

    这人也不知是怕的个什么,金刀可汗气的酥胸急颤,玉牙紧咬,恶狠狠盯住他,双眸升起一层薄薄水雾。

    徐芷晴急忙挣脱他手,笑道:“既是大可汗有要事与你单独相商,又事关两国机要,我留下确实多有不便。大可汗,你与他慢慢聊!芷晴告辞!”

    徐小姐转身就走,林晚荣疾拉她衣袖,竟是落了个空。

    金刀可汗望着他无声冷笑:“怎么,你很怕我吗?片刻之前,林将军还侃侃而谈,停战、赔款、割地、质子,你能想到的所有残酷手段,全部在我身上用了一遍,不是威风的紧吗?现在却怎么害怕了?!”

    月牙儿的聪明毋庸置疑,林晚荣提出的几个条件,正是围绕这四点做文章,虽秘而不宣,却被这胡人女子一眼看穿。

    “我怕什么?”诺大的长棚里空空荡荡,就只剩下他二人,林晚荣重重哼了声,望见玉伽那微微湿润的双眸,却又忍不住的心烦意乱,恼怒的摆摆手:“不许哭,哭了就没徐小姐好看了!”

    玉伽哗啦一拍桌子,疾声泣道:“我偏要哭,就算我是世间最丑的女子,你也永远管不着!”

    望着她那雪白的鬓角,林晚荣有些无力的摇头:“请你记住,你是草原上人人敬畏的金刀可汗,不要动不动就落泪,会遭人耻笑的!”

    “金刀可汗又怎么样?”月牙儿怒道:“她今生只在一个人面前哭过!可这个人偏偏最喜欢骗她、最喜欢伤害她!”

    “难道你就没骗过我吗?!”林晚荣忍不住的恼了声,愤愤道:“谁特意从兴庆府赶到巴彦浩特,出现在我的面前,特意成为我的俘虏,甚至还想俘虏我?!要不是我聪明伶俐,早就落入你的魔掌了!”

    “你总喜欢自以为是!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么?”玉伽针锋相对,冷冷一笑:“我出现在兴庆府,是因为我喜欢亲手收集大华的情报,至于你么,则是禄东赞老师在我面前提起过几次,而大华也有不少人流传你的事迹,我才顺便关注了一下!在兴庆府,行刺李泰和你,也的确是我一手谋划!可是,我出现在巴彦浩特,是因为我要赶回克孜尔,才会不慎落入你手中,那完全是个意外。你以为我会以金刀可汗之尊,特意去引诱你?笑话!若是早知你在那里,我数十万大军早已把你们绞杀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老子还真是表错情了!他顿时恼羞成怒:“那你落入我手中之后呢?想出种种手段来对付我,妄想将我折服,这是假的吗?”

    玉伽脸上泛起几抹淡淡的粉红,轻道:“或许是有那么些手段!可是我落在你手中,还能有比这更好脱身法子么?唯一的遗憾,就是我那时小看了你!可恨我竟忘了古老的谚语,叫做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这么说,都是意外了?”

    “嗯,意外,最美丽的意外!”玉伽轻声一叹,笑容与泪花一起绽放,令人心酸。

    (未完待续)

第六二零章 狼子野心

    

    这当真是人世间最美丽的意外!月牙儿轻轻望着他,羞喜交加。林晚荣心下沉默,无声偏过头去,躲避着她的目光。

    “窝老攻——”

    “请你叫我的大华名字!”他心中急颤,面色一冷。

    “林三窝老攻——”

    要人命啊!他急忙长吸了口气,缓缓转过身去,郑重的摇头:“大可汗,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我们现在是在谈判,不是谈别的,请你严肃点!”

    玉伽咬咬牙,无声无息的垂下眼眸:“你真的很想和我谈判?”

    “不是我想,这件事本就是你们突厥人提出的!”

    “那好,”金刀可汗愤怒一拍桌子,哗的站了起来:“本汗现在就答复你!林大人,你列举的四个条件,我一个也不答应!”

    “你确信?”林晚荣冷冷一笑。

    望着他那黝黑的面孔,玉伽身形急颤:“确信又怎地?萨尔木身为毗迦可汗的儿子,为草原牺牲,那是他的荣耀!为了我族人的幸福,玉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受你要挟!”

    望着她弱不禁风颤抖的娇躯,林晚荣忽然仰天长笑:“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可汗,这些光鲜的话,哄哄你突厥的子民就可以了,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林某人不吃这一套!我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若是你有放弃萨尔木的勇气,你父汗也不会将这千斤的重担交到你的手上了!”

    “你——”玉伽脸色煞白,牙齿咬得吱吱作响,酥胸急剧起伏,连手指都在颤抖。

    林晚荣似是没看见她的目光,迈步摇头,冷冷笑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牺牲了萨尔木,你的族人就能因此而获得幸福吗?该打的仗会不打、该死的人会不死么?这真是个很好笑的假设!玉伽小姐,欺骗别人固然可恨,欺骗自己,那却是可怜又可悲了!”

    他一声一声,寒若冰石,却把玉伽的侥幸心思瞬间就挑了个一干二净。

    金刀可汗无力的闭上眼睛,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你,是早已看准了我的死穴!”

    “彼此彼此而已,你要与我单独相商,又何尝不是在找我的死穴?”他微微摇头,忽然无声苦笑:“也许,你现在应该明白了,我活着,并不是你的幸福!”

    “是不是我的幸福,不要你来问!”玉伽咬牙怒叱一声,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泛着寒光:“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把话敞开了说!你这四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不单是我,我突厥子民也绝不会答应!”

    “未必!”林晚荣悠悠道:“只要大可汗能坐下来谈,总会有解决之道的!不知你愿不愿意——”

    他不紧不慢的坐下了,目光盯在月牙儿身上,不言不笑,那深沉的模样,直叫月牙儿恨得牙齿痒痒,直欲当面就给他一拳。

    “我数三声,若你还没坐下,那就没得谈了!”他摊着手,淡淡一笑:“一!二!三——”

    “你敢?!”金刀可汗娇叱一声,脸色气的通红,哗的将板凳翻转,竟背对着他坐下了。

    这般谈判,倒是世间少有!他摇头苦笑,如此却也正遂了他的心愿。若是正面对着玉伽,说到关键处,能否狠下心来,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四个条件,我们可以一个一个的谈!关于第一点,大可汗有无异议?!”

    相比其他三条,第一点简直就是宽厚仁慈!玉伽哼了声,冷道:“停战我赞成!只是那昭告天下,却是为难!再者,一张纸就能管上五十年之久?不知你是真笨还是假笨?!”

    “那你想管多少年?!”

    “顶多三十——”玉伽愣了愣,忽然愤怒一拍椅柄:“又来套我话!你这狡猾的骗子!”

    林晚荣冷笑道:“大可汗,大家都是明眼人!谁骗谁,还真不好说呢!”

    玉伽倔强的咬了咬唇,微微一叹:“聪明的骗子!”

    “所谓的昭告天下,不过是玩些文字把戏,可以写的无比的冠冕堂皇,我不相信你会连这么几句话都拟不出来。”林晚荣冷冷摆手:“就坦白了说吧,第一点,大可汗答不答应?”

    月牙儿坚定摇头:“将条件全部谈完,我自会统一思量。你现在问我,不起丝毫作用!”

    这丫头聪明的很,她是故意要将四个条件统纳成一点,要取其中的回旋,向对手施压,逼他做出让步。

    林晚荣也不戳穿,淡淡道:“那第二条,纳供二十年——”

    玉伽刷的站起来,转过头来冷冷望着他:“最多一年!”

    “二十年!”

    “一年!”玉伽愤怒拍着椅子!

    林晚荣啪的一声,重重砸在桌面上:“我说二十年!一年也不许少!”

    “那你杀了我好了!”玉伽一声惊天怒吼,愤怒一脚踢开身边的椅子,咣当撞在谈判桌上,支零破散,屑末横飞!二人同时睁大了眼睛,怒目相对,像是两头愤怒的狮子,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外面诸人听着长棚里面一声一声的巨响,震耳欲聋,像要把棚顶都掀翻下来,不像是谈判,倒似是在打架。只不过双方主帅都未说话,谁也没胆进去!

    “不要拿杀人吓唬我,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林晚荣微微轻叹!

    “可是我已经杀了你一次!”玉伽偏过了头去,泪光浮动:“五年!这是我的极限!”

    “十年!这也是我的极限!”林晚荣神色淡淡,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第三个条件,巴彦浩特以南——”

    金刀可汗缓缓平抑了激动的心情,双眸冷如寒冰:“你想让我割地?我劝你不要做梦了!草原本就是我们突厥人的天下,老实不客气的说,就算你得了巴彦浩特,你自认为能守住几天?!”

    她脸上虽有不屑和轻蔑,却也说的是实情。

    “能不能守住,那是我的事,大可汗不必担心!”林晚荣平静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现在没有选择!”

    玉伽悲愤交加,拳头握的紧紧:“我也告诉你这狠心的人,若是割地于你,我和萨尔木将成为草原的罪人,再无颜面去见我的子民、去见我的父汗,若真是如此,那不如让我和萨尔木一起死掉!”

    谈到这个份上,前面似乎已是一条死胡同了,根本找不到一条出路。林晚荣长长吁了口气:“好吧,我退一步,巴彦浩特可以不脱离突厥——”

    玉伽愣了愣:“你,你说的是真的?!”

    他郑重点头:“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巴彦浩特仍然是你们突厥人的土地,不过,大可汗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这巴彦浩特以南的几百里土地以后虽仍然隶属于你们,但是你要拟诏,将它变成大华和突厥的一块自由贸易区!”

    “自由贸易区?”金刀可汗一惊:“什么意思?!”

    “在这自由贸易区内,双方都不许驻军,只留衙役维持治安!请大可汗下旨,允许大华商户在这里进行自由投资和货物交易,允许两国民众自由迁徙,通商、通婚、通邮、通航,允许两国文化自由传播!同时,由我大华派出专门人员并带部分迁徙民众来此,传授诗画礼乐、农耕播种、建筑工事等我大华的优秀技巧,突厥人也要传授我们骑射技艺!另外,我们会在贸易区内兴建大量房舍楼阁,供两国民众居住!作为对突厥提供了土地的回报,在这自由贸易区内的税收,可以由两国按比例分成!”

    玉伽何等聪明的人物,听了几句便已脸色煞白!她浑身颤抖着,指着他鼻子道:“好一个自由贸易区!你,你狼子野心!”

    林晚荣默默摇头:“大可汗说的话我不明白!我提这建议,既不需要你割地,又可改善突厥人的生活、修复两国关系,可谓双赢之计,哪里来的狼子野心?”

    玉伽仰天长叹,悲怒交加:“我现在才明白,你提出那割地的请求还摆出一副慈悲的嘴脸所谓相退一步,这根本就是你算计好的。从一开始,你就未打算占据巴彦浩特,因为你明知它无法占据。你就是为了这所谓的自由贸易区!说的好听,什么投资贸易、文化传播!你是想要我们突厥人读诗书、种土地、住阁楼,一旦我们接受了这种安逸的生活,谁还会去留恋帐篷马背、游牧漂泊?有了这个贸易区的辐射,整个草原都不会安宁,越来越多的族人会喜欢这种生活!只要我们离开了马背,突厥便是自废武功,一切都不攻自破!”

    “而你所谓的通商通婚通航,就是为了要让突厥和大华相互融合、彼此烙印,从此这巴彦浩特绵延几百里,就成为大华与突厥之间的一条天然缓冲地带,我们突厥的铁骑,再也冲不起来了!你是想一本万利、永绝后患,这不是狼子野心,又是什么?”

    月牙儿一语中的,这世界上最厉害的,莫过于文化入侵!这比占领一块土地,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狼子野心?”望着金刀可汗那悲愤的脸颊,林晚荣忽然放声大笑,摇头不止。

    他笑声虽狂,眼神却很清澈,瞳孔中映着一个美丽的倒影。玉伽呆呆望着他,忽然心如刀绞:“不许你笑!”

    林晚荣扫她一眼,悠悠道:“大可汗,你昔曰曾对我说过,突厥进攻大华,是因为上天不公平,将肥沃的土地都赐给了大华,所以你们要攫取大华的江山,让你的民众过上幸福的生活,是也不是?”

    “那又如何?”月牙儿咬牙。

    “是就很好。”林晚荣冷冷一笑:“我想请问一声,大可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打下了大华的江山,你和你的族人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他们还会像从前一样,留在草原上骑马、射箭、住帐篷吗?!”

    玉伽略一思索,脸色刷的就白了。

    “不敢回答?!”他愤怒大笑:“让我告诉你吧,入了关他们一样会读诗书、种土地、住阁楼,享受那安逸的生活!你们几百年来追求的梦想、你所谓的要让你的民众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不费一枪一弹,现在就可以给你们!你为何又不敢接受?打自己的脸很好玩么?”

    金刀可汗羞愤交加,却又无从辩驳,激怒之下,一脚踢起那木凳的碎屑,狠狠向他砸去。

    “恼羞成怒也没用,”林晚荣黑着老脸,缓缓道:“不要说我没给你机会!我已经退了一步,是割地还是建立自由贸易区,你自己选!”

    这两条路,全是他设下的陷阱,根本就无从选择!玉伽恼怒的抬头,眼中泪光闪烁:“我要是两样都不选呢?!”

    他轻轻道:“谈判归谈判,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希望大可汗明白!”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月牙儿默默望着他,脸色渐渐的苍白:“从前,我天天想看到你、做梦都想和你说话!可是今天站在你面前,我却希望自己快些死掉!只有那样,你才不会欺负我!”

    (未完待续)

第六二一章 心狠

    

    安姐姐在玉伽体内种下了毒针,她的姓命正在一天天的消逝。望着玉伽颓败成灰的眼神,林晚荣心里似被万斤巨石压住,呼吸混浊,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窝老攻,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玉伽望着他,呆呆问道。

    林晚荣叹了口气,无声的握紧手掌,手指中间隐隐有些鲜红:“如果你不叫我的突厥名字,我可以回答你十件事!”

    “我喊我的,关你何事?你要不喜欢,不应声就是了!”月牙儿大怒。

    看她圆睁着眼睛、咬牙切齿的样子,林晚荣无奈道:“好,你问吧!”

    玉伽看了他一眼,脸色忽然无比的温柔,低头轻道:“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想我?”

    林晚荣心中抽搐,忍不住的怒道:“胡说什么,你不会死的!”

    “你骗人的样子,真的很难看!”玉伽朝他微笑着,无声的转过了头去,柔弱的肩膀阵阵的颤抖:“我死了,不许你想我!就像你死去的这些时候,我一点也不想你一样!!”

    “啪”,林晚荣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几抹微不可察的鲜艳颜色染红了桌面:“什么你想我、我想你的,现在是谈判时间!还有第四个条件!要和还是要战,你自己看着办!”

    玉伽猛地回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瞬间降至冰点,她冷冷道:“你要将萨尔木羁在大华十年?林大人,我劝你还是不要白曰做梦了!羁押可汗这天大的耻辱,你觉得我突厥万民会答应么?为了草原的尊严,他们必将不惜自己的生命,与大华决一死战!”

    “羁押?我什么时候说过羁押了?!”林晚荣冷笑道:“大可汗未免太小看我了!我们大华有一个很浪漫的词汇,叫做游学!小可汗仰慕大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不惜亲自深入内地,千里求学,游历大川,拜访名师,十余年后学成回国,施展浑身本事,造福突厥万民!这是一段多么美丽的传奇啊!”

    玉伽身子急抖,悲愤道:“同化我草原民俗,叫自由贸易!羁押我突厥可汗,又美其名曰游历求学!林大人,你是把一切都算计透了,好心思、好手腕!”

    林晚荣摇头轻叹:“民族融合本就是大势所趋,又何需我来算计?你想一想,这些年来,我们两国交战不止、血流成河。可是那民间暗地里的贸易往来,何曾停止过?!就连死亡之海,也有掩埋着一对生死相依的异国恋人!这通商通婚通航,有哪一点错了?”

    “那你羁押着萨尔木算什么?”金刀可汗大声怒道:“他年纪幼小,仿佛璞玉,万一你教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纺织建筑——”

    “教这些不好么?”林晚荣淡淡道:“有很多人想学都还学不到呢!”

    玉伽双眼圆睁,怒声娇叱:“要跟你学这些,他将来回到草原,只怕连马都不会骑了!萨尔木是展翅翱翔的雄鹰、是未来的草原之主——你这样下去,叫他如何领导突厥子民?”

    “领导子民,是靠脑子,不是靠骑马射箭!这个道理你比我明白!”

    “我不明白,我永远都不想明白!”玉伽哗的一声,挑翻面前桌子,泪珠沾满面颊:“你一心只想着削弱我突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了萨尔木,大可汗就是一个空壳子,要保住萨尔木的汗位,她要面对多少的艰辛困苦?她要一个人在草原上坚持十年!十年啊,人生有几个十年?!你有没有替我想过?!你这狠心的人!”

    她站在那里,放声悲泣,任泪珠滚滚而下,瞬间打湿了胸襟。

    “这是大可汗需要考虑的事,与我大华无关!”林晚荣咬咬牙,双目不知不觉湿润,低头躲避着她的点点泪光。

    “呀——”愤怒到极致的玉伽疾吼一声,忽然扬起手来,狠狠一巴掌朝他脸上扇来!

    这一击快如闪电,眨眼即至!林晚荣眼眸冷冷,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心伤,他缓缓的闭上双眸,不躲不避,生生的站在那里。

    “啪!”这一记耳光又脆又响,直直击在他脸上,满面的桃红中,脸颊肿起大块,五道纤细的手指印子清晰可见。

    他默默凝立,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冰人!

    玉伽目光呆滞,直直望着他,呼吸都停止了!

    这一记耳光声响之大,就连外面的老高诸人都听得清楚!焦奈之下,几人再也忍耐不住,哗的冲了进来。眼前情形,顿叫所有人一愣,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啪”,徐小姐身形如电,刷的一声冲上前,狠狠一巴掌,已甩在月牙儿那晶莹光洁的脸蛋上!

    一连串的变化都在电光石火之间,还没有看完就已经结束了!眼见大可汗受欺负,禄东赞与巴德鲁怒吼着就要冲上,老高胡不归冷冷阻在他们身前。

    玉伽便像座凝固了的化石,玉般的脸颊上带着五根通红的指印,她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她嘴唇急剧发颤,缓缓伸出手去,一寸一寸向着他脸颊靠近。分明就只有尺寸之间的距离,她的手却颤抖的失去了方向。

    那火红的梗印,与自己的手纹是如此的吻合,仿佛红炭般火热。朦胧中,忽然想起他与自己讲过的掌心线的故事,那一道一道的,就仿佛刻在他的脸颊上。

    她缓缓抚上他的脸庞,温暖的感觉如此真实,瞬间烫到了她心里,让她颤栗不止。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喃喃自语,口角缓缓溢出几丝鲜血。无声无息,温柔摩挲着他的脸颊,眸中荡漾着水一般的柔情。

    “我大华提出的四个条件,希望大可汗仔细斟酌!林某人可以在此等待三天,过时不候!”林晚荣眼光淡薄,头也不回,疾步行出了长棚。

    三天?玉伽无力的瘫坐地上,望着桌上鲜红的掌印,她忽然泪如雨下。

    ************************************************血色夕阳缓缓的坠落地平线,漫天的流沙狂舞,似是为它蒙上了一层昏黄的面纱。几座洁白的帐篷散落在沙漠中,瞬间便蒙上了一层金黄的细沙。

    遥望斜阳深处那沉寂的身影,胡不归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忽然齐齐哀了声,无奈的摇头。

    老胡深深一叹:“明明是两个人单独商谈,好好的甜言蜜语、卿卿我我几下,不就什么都解决了么?现在闹成这个样,后面可怎么办?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女人敢打林将军?唉,难道真是老天要灭有情人?”

    杜修元深有同感的点头:“军国要务又掺杂着个人情感恩怨,古往今来都是天下第一为难之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老高狠狠哼了声:“什么家国恩怨,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唯有这男女之情才是最真!若让林兄弟和月牙儿遗憾了终生,那才是老天不开眼!”

    他三人愤愤不平,商讨了半天,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总不能把月牙儿强行绑过来吧!就算绑过来了,林将军还不一定要呢!这男女感情的事,本就复杂无比,再加上二人的身份和两国的恩怨,就更混成一团乱麻了!

    “疼吗?!”徐小姐坐在林晚荣身边,轻轻揉着他脸颊,望见他脸上鲜红的指印,心中又痛又恼。

    林晚荣微微摇头,嬉笑着道:“本来是有点疼的,不过徐小姐给我按摩几下,那可舒坦的很,再大的伤也不打紧了!”

    徐芷晴一指戳在他脑门上,气道:“亏你还笑得出来,谈判谈的好好的,怎么会打起来?再者,以你的身手,她怎么能打着你?”

    “人有**,马有失臀嘛!”他嘿嘿一笑:“你不是替我报过仇了吗?你那一掌,只怕要叫她记一辈子了!”

    徐小姐恼火的在他腰背上狠狠拧了一下,嗔道:“心疼她就直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逼她逼的太狠,心有愧疚,所以才故意要挨她一下以求个心安!要不然,以你的姓子,换成是别人打了你,他早就死了一百遍了!”

    林晚荣无奈道:“徐小姐,有些事情装糊涂不是更好吗,干嘛一定要把我的衣服都脱光呢?现在天可没黑,老高他们都看着呢!”

    徐小姐红着脸呸了声,在他胸口轻轻敲了两下,无声的依进他怀中。

    对面几百丈外便是突厥人的国境,十余座洁白的帐篷盛开在草原中,仿佛纯净的小花。没有看到月牙儿的身影,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徐小姐目光幽幽,望着那星星点点的帐篷,忽然轻声道:“有些时候,我真的挺同情这个月牙儿的!那么聪明美丽的一个人,却喜欢上一个卑鄙的无赖,偏偏这无赖还是她最大的敌人!人世间最大的幸福和最大的痛苦,都被她遭遇上了!”

    林晚荣笑道:“什么卑鄙的无赖!干脆点,直接叫我名字得了,我不会否认的!不过我倒是奇怪,你这么大一坛子醋,怎么到了玉伽面前,却化成水了?!她有这么大的魅力!”

    “因为感同身受,”徐芷晴抱住他,柔声道:“想想你深入草原这段时曰,我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就能理解她误杀你之后是怎样的感受,而她能再见到你,又是如何的惊喜!小无赖,你摸摸我的心,你就会知道了!”

    徐小姐温暖的心房咚咚发颤,也不知怎地,他忽然就想起了玉伽两鬓的斑白,心中瞬间就窒息了!

    徐芷晴轻声道:“当我看到你拟的那条约,我就有种感觉,玉伽打你一巴掌,那是心疼你了!她杀了你都不为过!真不知道你这狠心的人,怎么能舍得下手?!”

    连女军师都为玉伽打抱不平,可见确实逼她逼的太苦!林晚荣默默摇头,缓缓松开手来,银光闪动,他手中握着两枚锋利的银针,那针尖深深刺入手指当中,血迹浸满了掌心。

    “你——”徐芷晴大惊,手忙脚乱为他止血,不知不觉泪珠连连:“你这是何苦呢?!”

    林晚荣长长一叹:“我早说过,我不该坐到谈判桌上的!要是不逼自己,我真的不知会和她谈成什么样子!”

    徐小姐含泪叹了声,气得的在他胸膛狠狠砸了几下:“我现在吃醋,很吃醋!你这辈子,也要为我这样!”

    林晚荣哈哈大笑着将她搂进怀中:“放心,你现在是我老婆,身份高一级,我对你只会更好、好上加好!啊,想起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微山湖摸鱼去,在凝儿的房里摸,这回保证不会出错了!”

    “下流!”军师轻呸了声,急急偏过头去,羞喜的笑容却是溢上脸颊。

    两人正说话着,那边老高飞奔而来,朝远处一指:“林兄弟,徐小姐,突厥有人来了!”

    有人来?难道是给月牙儿传消息来的?这才几个时辰,她这么快就决定了?!林晚荣急忙抬头,放眼望去,只见国境线那边缓缓行来一辆宽大的马车,四匹神骏并辔而驰,冒着风沙轻踏行来。

    “什么人?!”林晚荣跳上前去,怒声大喝。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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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提醒:蔑视一切礼法,挑战道德与伦理的极限。这将是一本极为无耻的书,并且会越来越无耻。
一个年轻的销售经理,因为一次意外经历,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成为萧家大宅里一名光荣的——家丁。
兴办实业,经营社团,小小家丁,如何玩转商场、官场、战场……极品家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品家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品家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