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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禹岩     极品家丁txt下载     极品家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五零章 灵位

    

    “依莲,依莲——”他急忙放声大叫。少女身形如风,一路往山顶奔去,连头都不曾回过。

    映月坞的小伙子们见他无情的婉拒了依莲,顿时愤怒不已,咆哮着将他围住,坤山更是涨红了双眼,拔出柴刀就要冲上来。

    “阿林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依莲?!”方才那闹得最凶的咪猜名叫紫桐,一路上与林晚荣也是相熟,她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身上的肉咬下来一口:“依莲天天想着你,念着你,每晚不睡觉的等你回来!她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可是你,你这样对她——你还是我们的阿林哥吗?!”

    林晚荣急得直摆手:“紫桐,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们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

    “还叫他什么阿林哥,”坤山大吼一声,举着柴刀扑了上来:“我要劈死这华家狗!”

    映月坞的姑娘们急急拦住他,说话的紫桐愤愤一跺脚,大声道:“山寨里的阿母说得对,华家郎个个都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他们只会欺骗我们苗家女,只恨我们没有早点看穿!从此以后,你不是我们的阿林哥,映月坞再也没有你这样的朋友,阿弟阿妹,我们走!”

    “紫桐,你们听我说——”

    映月坞的年轻人哪有耐心听他解释,齐齐朝他呸了口,竹筒里的清水狠狠撒到他身上,然后满脸鄙夷的扬长而去。

    这一下变化极快,还没反应过来,周遭就已人去楼空,映月坞的青年男女早已走的不见了踪影。他在苗寨数十天交下的朋友,个个都与他划清了界限,眨眼就让他又恢复成了孤家寡人。

    林晚荣默默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目光无意识落到面前的草地上,依莲留下的玉带赫然在目,轻轻拾起握在手中,腰带柔软芬芳,似还带着少女的体温,那正中间处绣着的一对粉红蝴蝶翩翩起舞,分外美丽。

    他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小心翼翼将洁白的腰带折好塞进怀中,摇头笑了笑,却是有些苦涩的味道。

    高酋急匆匆行了过来,凑在他耳边小声嘟哝了几句,林晚荣略略点头,反应平淡。

    正说话间,忽听前面喧哗阵阵,两队黑苗侍卫手扶柴刀、气焰汹汹的冲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那领头的,乃是扎果的弟弟扎龙。

    老高眨了眨眼,笑道:“找碴的来了!”

    扎龙大踏步行过来,挥舞着手里的柴刀,面色凶恶,指着他噼里啪啦一通怒吼。林晚荣高酋面面相觑,他们二人都是西贝货,那苗语一句也听不懂。

    老高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他嘿嘿偷笑,猛地拔出柴刀,嘴里叽里呱啦,嗷嗷叫着冲了上去。这一举倒是大大出乎扎龙的意料,他们横行苗乡惯了,还从没有人敢主动挑战他们呢!唯独这个黑脸的大汉,不仅苗语说的晦涩难懂,那胆量也是胜人一筹。

    扎龙急忙退后几步,双手一挥,眼看着双方就要混战,忽听一声清喝:“住手!”

    从远处行来一个清瘦的苗家老头,双目圆瞪,满脸怒色,扎龙吓得一缩头,急忙叫了声:“寒侬阿叔!”

    寒侬哼了声,用华语道:“扎龙,你这是要干什么?”

    扎龙眼珠一转,躲躲闪闪道:“阿叔,这两个红苗不守规矩,刚才对我们山寨里的咪猜动手动脚的,现在更是拿柴刀来威胁我们,迫于无奈,我和阿弟们只得动手自卫!”

    “这么说,倒是我们人少的,欺负你们人多的了?”林晚荣嘻嘻一笑。

    扎龙面色一狠:“怎么,不行吗?!”

    他妈的,这个世界上比我无耻的,多了去了!林晚荣嘿了声,想笑又不敢笑。

    “住口!”寒侬阿叔气得胡子直颤,指着扎龙鼻子道:“你阿哥打马骝胜不过人家,你就带着人马来找碴,这算是什么本事?!有种你就赢回来啊?!你们哥俩,真把我们苗寨的脸都丢尽了!”

    这劈头盖脸的怒骂,可真够狠的,一点面子也不留。苗家长幼有序,寒侬又是威震苗乡的大长老,人人敬重,扎龙怎敢在如此众多人面前与他顶嘴?他脸色又红又白,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怨毒的看了林晚荣一眼,转身离去。

    见大长老脸色铁青、粗气直喘,林晚荣急忙赔笑:“阿叔别生气,害群之马只是个别,苗家的乡亲们可都是好人!”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扎龙走了,寒侬阿叔把脸一瞥,顿又把怒火撒到这假阿哥身上了:“鬼鬼祟祟、贼眉鼠眼,假扮苗家,妄图混上山接近圣姑,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晚荣眨了眨眼,急道:“阿叔,我是真的来看圣姑的,她没告诉你吗?!”

    大长老哼了声,望着他身上的红苗衣衫,顿时火气又来了:“你来看圣姑,那依莲呢?!”

    依莲?林晚荣呆呆叹了声,不知该要怎么开口。

    “华家郎,你把依莲藏到哪里了?你是不是欺负她了?!快说!”寒侬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应该不算欺负吧,”林晚荣小心翼翼的低下头,轻声道:“只是刚才有点,有点那个小矛盾,她偷偷躲起来,不想见我了!”

    大长老看他躲躲闪闪的神色,无声的摇了摇头,叹道:“你跟我来吧!”

    寒侬转身就走,态度坚决,林晚荣看的一凛,急忙几步撵上他:“阿叔,我们到哪儿去?”

    寒侬阿叔哼了声,脸色冰冷,根本不答话,林晚荣讨了老大个没趣,只得乖乖闭嘴。

    花山节早已恢复了热闹,到处载歌载舞,欢笑开颜。他往高台上打量,方才在打马骝中受挫的扎果,灰头土脸的坐在聂远清身边,二人正小声说着什么,那旁边坐着的安碧如却不见了。

    大长老带我去,莫非是安姐姐要见我?他心思电转,越想越觉得这可能姓极大,顿时喜上眉梢。

    二人走了一截,却是上了山路,辨认方向,竟是往半山腰上悬着的山寨而去。碧落坞的白苗山寨建在峰中峰上,走了不知多久,便觉冷风嗖嗖,脖子里直灌凉气,四处白雾茫茫、水气氤氲,就如同踏进了云中。

    林晚荣急忙一缩头,再不敢往下看,抬头望去,却已身处苗家山寨最高峰上。寒侬阿叔在一座吊脚楼前停下,朝他哼道:“你,进去!!”

    这吊脚楼镶嵌在岩壁中,形状独特,里面安静之极,听不到一丝的声音。还未靠近,便觉阵阵寒意涌上心头。林晚荣背心一凉,忙道:“阿,阿叔,这,这是什么地方?”

    大长老却是神色温和了,朝他笑道:“进去就知道了——”

    “能不能先透露一点,就一点点!”他睁大了眼睛讨价还价。

    寒侬嘿嘿一伸手:“你要是不敢进,那就请回吧!”

    这是激将法,我可不上你当!他偷偷撇了撇嘴,急忙竖起耳朵倾听,吊脚楼内死寂一片,没有人声,没有呼吸,仿佛一座空城,唯有那凛冽寒意,不断在心头盘旋。

    大长老微笑望着他,沉吟不语,林晚荣却是被他盯的直发毛:什么意思?老阿叔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安姐姐又在哪里?这门我到底是进还是不进?

    他踌躇半晌却还拿不定主意,寒侬阿叔嘿嘿道:“我现在数三下!要是喊到三,你还没进去,那就当你自己放弃了,到时候可不要怪我!一!”

    大长老竟是说到做到,马上就开始报数了!林晚荣心里扑扑直跳,额头汗珠涔涔,这一套心理战本是他的拿手好戏,没想到今天却被寒侬阿叔施到了自己身上。

    “二——”

    大长老的声音又疾又响,仿佛催命符般,根本容不得他多想。林晚荣一咬牙,放声喊道:“我进——”

    寒侬哈哈大笑,猛地拉开大门,一脚蹬在他腿弯上:“这就对了!快进去吧,华家郎!”

    没想到这个瘦瘦高高的寒侬竟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术高手,这一脚又快又疾,林晚荣猝不及防之下,便被他踢进了房中。

    屋里黝黑一片,阴风四溢,林晚荣刚打了个冷战,便听身后啪嗒轻响,门竟是被从外面锁上了。

    “喂,阿叔,你干什么?”他一个激灵,疾步跃到门前,奋力去拉栓手。这木门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又厚又沉,严丝合缝,根本就透不出一丝的光亮。

    房中本就幽暗,这一关门,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他的眼睛刹那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这屋子极大极空旷,四周死一般沉寂,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说是安静,却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觉这房中阴森森的,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就像是座冰冷的灵屋。、灵屋?这一想,顿令他汗毛倒竖,额头上的冷汗刷刷直掉。他心脏噗通噗通乱跳,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也不知从哪里飘来一丝阴冷的寒风,吹得人毛骨悚然。他急急呼吸了口气,慢慢缓过神来,双手不断向前摸索,小心翼翼的向前探进。

    越往前走就越是心惊,这屋子也不知有多大,幽静阴森,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更找不到一丝的活物,浓浓的恐惧,就仿佛一道幽灵,紧紧缠绕在心头。

    “吱——”一声尖叫忽从脚下传出,在这黝黑阴森的房中,就如同厉鬼一般凄厉。

    他心神本就高度紧张,这一下直带走了他的七魂六魄,他哗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汗珠刷刷的流淌:“谁,谁——”

    那颤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中四处飘荡,回声渐起,一遍遍盘旋在耳边。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忍着心中巨大的恐惧,缓缓伸出手去。

    前面脚下似有东西,他颤颤巍巍的抚摸上去,先入手的,却是一只人脚。

    “咦——”他嘴角抽搐,肌肉直颤,心都要跳出来了。

    沉寂片刻,忽觉有些不对劲,这人脚怎么是软软的、柔柔的,像个布偶?他咬牙再伸手,从那人脚一直往上摸去,有胳膊有腿,有鼻子有嘴,竟然真的是个一人来高的布偶!

    他哗啦跳起来,大怒道:“谁,谁耍我?!”

    “啪,”屋中的烛台忽然全部点亮,靓丽的烛光刺的他眼睛都睁不开来。他吓得疾跳了两步,忙忙用手捂住双眼:“谁?不准吓我!”

    屋里仍是安静,那感觉却已完全不同了,身后隐有一道轻轻的呼吸,温柔回荡在耳边,满是生命的温暖。

    他蓦然睁开眼来,一个妩媚动人的苗家女子,娇颜如花,正轻笑望住他。

    “师傅姐姐!”他惊喜的叫了起来,跳上前去就要抱她。

    “嘘!”安碧如食指按在唇边,脸色严肃,微微摇头。

    “怎么了?”他又呆又愣,不解的望着安姐姐。

    安碧如拉着他手,缓缓转过身来,这一望,他却是完全呆住了。

    这空旷的屋中,唯一陈设的,就是一座高大的神柜,神柜上从高到低摆满了灵位。安碧如轻轻跪倒,脸色晕红,双手缓缓合十,眸中水雾蒙蒙,喃喃自语道:“列祖列祖,阿爹阿母,女儿带人来看你们了!”

    (未完待续)

第六五一章 议事团

    

    原来这里是白苗的祠堂,供奉的都是苗乡列位祖宗的灵位,难怪一进来就觉得气氛怪怪的、没有丝毫生气呢。看着安姐姐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磕头,林晚荣老老实实站在她身边,神色极为严整。

    安碧如喃喃自语了几句,虔诚拜倒下去,良久方才起身,望着他轻轻道:“这里是苗乡重地,供奉着我们的历代祖先,还有我的阿爹阿母,你也来见见吧!”

    “哦,”林晚荣福有心至,扑嗵跪倒在蒲团上,一个头长磕下去,腆着脸皮道:“阿爹阿母,我给你们磕头——”

    安姐姐急忙提起小脚在他屁股上轻踹了下,脸上却是难得的流露出几分小女儿的羞涩,眉目晕红道:“我阿爹阿母面前,不许胡说八道。”

    “早晚的事嘛!”他满腹委屈的小声嘟哝了句,双手合十,换了个称呼道:“阿叔阿婶,我叫林晚荣,外号林三,是师傅姐姐的小弟弟,将来嘛,还会成为她的小阿哥!我和安姐姐相知相恋、情投意合,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请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我给您二老磕头了!”

    前面一句还说的有点模样,后面却又故态复萌,安碧如无奈的捂唇轻笑,脸上阵阵发热。

    恭敬磕了几个响头,林晚荣得意洋洋站起身来,冲着安姐姐示威似的眨眼。

    安碧如忍俊不禁,半羞半恼的白了他一眼,纤纤玉手缓缓伸出,在那神龛下面摸索了几下,便听哗啦轻响,神龛旁的墙壁从中间分开了,露出个石门。

    “咦,有机关?!”他大惊失色,急急跳到安姐姐身边,顺势紧抓住她的手,睁大眼睛道:“姐姐莫怕,我来保护你!”

    安碧如好笑在他手心狠拧了下,哼道:“谁保护谁还真不好说呢!”

    她莲步缓动,轻盈的迈过了门槛,林晚荣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

    入门却是个石窟,深挖在岩壁中,借着吊脚楼的掩护,极为隐蔽,前面隐隐露出片昏黄的灯光,还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安姐姐回头妩媚望着他,嘻嘻道:“记住了,要小心说话哦!”

    小心?小心什么?林晚荣愣了愣,但见安姐姐笑颜如花,已当先行了进去。

    “参见圣姑!”石室里忽然爆起一阵整齐而恭敬的声音,林晚荣伸头进去,但见屋内聚集了七八个苗家老头,正弯着腰向安碧如行礼。年纪最长的,就是引他来此的白胡子寒侬,站在最前面。那敬陪末座、看着最年轻的一位,却是依莲的阿爹、映月坞的红苗寨主布依。

    布依身上风尘仆仆,布鞋已开了口,脸上的灰渍还未来得及擦去,似乎是行了远路匆匆赶来的。他站在最末尾,神色激动,却又有些局促,双手紧紧握住,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诸位阿叔不必客气!”安碧如落落大方的微笑,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落到布依身上,顿时点头道:“这位就是映月坞的布依阿叔么?!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

    老爹激动的胡子直颤,握住柴刀躬身行礼:“布依参见圣姑!”

    安碧如笑着摇头:“阿叔不必拘礼,你是映月坞的领头人,精明能干,德高望重,在苗乡人尽皆知,寒侬大长老推荐你入长老会,乃是实至名归!这几天连夜赶路,辛苦阿叔了!”

    原来这屋子里的老头都是苗乡的长老,苗家的所有重要大事都要由他们商议决定,难怪安姐姐说祠堂是苗家最重要的地方呢。而布依老爹应该是前几天才接到通知入会,这才风尘仆仆赶到五莲峰来的。

    正中间的虎皮大椅,是为头领所设的位置,安碧如缓缓落座,各位长老这才分在两边坐下了。

    屋里由喧哗转为安静,众人坐好了,才发现中间还站着一人,顿时把目光齐齐聚集在了他身上。

    “诸位阿叔,你们好,你们好!”被这么多老头虎视眈眈的打量,脸皮再厚也扛不住啊,林晚荣急忙团团抱拳,四面打着招呼。

    诸位长老中,认识他的,也就寒侬阿叔和布依老爹,二人对他的印象还都不怎么美好。其余人等,则是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才有一位长老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刚才打马骝赢了扎果的那个红苗咪多!”

    这一说,众人顿时想起来了,盯住他的目光刹那就多了几分热忱。

    “惭愧,惭愧,”林晚荣急忙抱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阿叔,您长得这么慈眉善目、温和敦厚,就像个老寿星似的,小子不敢欺骗您!其实,我不是红苗咪多,我叫林三,来自京城,是个华家人!”

    “华家人?”诸位长老听得愣了,旋即怒道:“你既然是个华家人,跑到这花山节上来干什么?还鬼鬼祟祟的,穿上红苗的衣裳,你到底有什么图谋?”

    长老们显然对华家人没有多少好感,说着话就已愤怒了起来,林晚荣急忙偷看安碧如一眼,却见安姐姐笑意吟吟的望着他,不言不语,倒似个局外人一般。

    林晚荣眼睛疾眨,恍然大悟:这苗家长老会,明摆着就是安姐姐的娘家人了,她将我引进来,就是毛脚女婿上门,成不成全看娘家人了!只是看这些长老对华家人的态度,事情恐怕不是那么好办的!

    他心思电转,微笑着摆手:“诸位阿叔误会了,我穿上苗装,是因为我喜欢和苗家的兄弟姐妹交朋友。”

    “你喜欢和我们交朋友?呸,鬼才相信!”一个长老愤愤道:“华家人个个阴险狡诈,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我们这百里苗乡,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乡亲们吃不上饭、穿不上衣,就全拜你们这些华家人所赐!”

    “对,华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几个长老同时大叫,石室中顿时喧哗起来。

    叙州乃是三江交汇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若治理的好,本应是川蜀的富裕宝地,只可惜聂远清在此盘踞多年,骄奢银逸,横征暴敛,以致积怨沸腾、民不聊生,才会有今曰华苗之间的深深隔阂,真可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林晚荣默默摇头,叹道:“诸位阿叔,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事实上,我也承认,华家的确有那么些蛀虫,他们无法无天、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为害一方,给大家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对于这样的坏蛋,凡是有良知的人,都会无比的憎恨,苗家的乡亲如此,华家的百姓亦然。”

    寒侬大长老哼了声道:“既然你自己都承认华家有坏人,那还说些什么?!”

    “华家有坏人不假,可是,一人坏,难道整个华家民族就都是坏人?!”他感慨道:“请大长老和各位阿叔想一想,这叙州本是华苗两家共居,平曰里和你们一起劳作赶集的,也有许多的普通华家百姓,难道他们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再往前推一百年、一千年,我们华苗两家难道就一直这样隔阂,没有互相扶助、和谐共处过?!当年两家的祖先亲如兄弟,为何到了今天,我们反而还及不上先人?”

    他一声声的发问,寒侬和诸位长老都陷入沉思,安碧如脉脉望着他,眼中神采闪动。

    “不错,华家确实有好人!”一位长老哼了声:“可是,那欺负我们的,也是你们华家人!这又怎么说?”

    “对啊,这要怎么说?”几位长老齐声附和道。

    林晚荣微微摇头:“我知道大家心里所想,叙州府尹聂远清,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贪墨舞弊、鱼肉乡里,是我们华家的耻辱。但是苗乡的代头领扎果,某些行径也同样令人不耻!可难道就因为出了这两个人,我们就要否定整个华族或者整个苗族普通百姓的善良?一人之过,怎能祸及乡亲?!”

    他直接点出了聂远清和扎果的名字,胆子之大令人吃惊,诸位长老听得面面相觑,弄不清这个假扮的红苗咪多,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照你的意思,华家是好人多,好人都没有错!”布依老爹望着他,冷冷开口道:“可是我们苗寨的父老乡亲,被华家那些蛀虫逼迫的无路可走,这怎么办?”

    布依的目光打量在他脸上,说不出的恼怒。

    这是依莲的阿爹,自己身上的衣裳,就是他成亲时候穿过的,是依莲那丫头向她阿母苦苦哀求了一夜才借来的。林晚荣心中有愧,又怎敢与他对视,急忙缩回头去:“请布依老爹放心,凡是祸害华苗百姓的狗贼,必定有人收拾!时间不会久远,也许就近在眼前!”

    寒侬阿叔摇着头,冷冷笑道:“收拾了又怎样?走了一个,可以再来一个,你敢保证,下一任的府台大人就一定会公正清廉?!那下下任呢?再往下呢?!”

    大长老果然是德高望重,见识非凡,这一语正说在点子上,诸位长老齐齐点头。

    林晚荣竖起大拇指,由衷赞道:“寒侬阿叔了不起,这个问题问的好!你说的不错,如果只把希望寄托在一任父母官身上,他们的清廉,或许能给叙州百姓带来一阵的好曰子,却管不了一辈子。”

    “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这一次开口说话的,却是圣姑。她急切的望着林晚荣,眼神扑哧扑哧疾闪。

    你这搔狐狸,终于忍不住了?!把我放在峰尖浪顶上,任你娘家人拷问,就不怕我万一失手,被人给打出来?!到时候看你怎么办!他越想越恼火,愤愤哼了声,偏过头去:“暂时还没想到!”

    “是吗?”安碧如嘻嘻一笑:“那太可惜了,本来我听说大漠的一位女可汗中了毒,还想去看看呢——”

    “想到了,想到了!”林晚荣顿时眉开眼笑。

    安姐姐狠狠瞪他一眼,咯咯道:“那女可汗倒是个神奇人物,叫你想的如此之快,我本还思忖要多给你些时间呢!”

    圣姑神色妩媚,那淡淡的酸味却闻着清楚的很,林晚荣不敢接茬,急忙道:“解决这个事情么,其实也不难,可以在叙州府尹之外,再设一个苗家长老议事团,与府尹相互钳制!”

    “苗家长老议事团?!”这个称呼够新鲜,众人听得无不瞠目。安碧如嗔道:“这是什么意思,你快说!”

    “所谓长老议事团,就是在全叙州范围内,苗家自己选出七到八位长老,由苗乡头人统一带领,进入府衙议事,实行州内苗乡自治。所有涉及苗家范围内的事务,农业、商贸、教育诸般等等,都由苗家人自己商议决定,再报至府台下令实施。除中央政策不得抗拒外,任何对苗家实施的新政,必须由府台提出议案,交由议事团讨论通过才能实施。否则,不予执行!府衙与议事团互相钳制,若遇提案被否,双方产生分歧无法调和,可交由川陕督抚定夺。不服者,再上报朝廷,由皇帝明断!”

    “这,这——”寒侬、布依等人听得心都跳出来了,安姐姐更是惊喜得呆了。小弟弟的心思不知是怎么长的,他提出的这个长老议事团,简直就是半个府台啊!

    (未完待续)

第六五二章 跳下去

    

    “不仅如此,苗族还可拥有和华家人同等的权利,一样的读书、识字、考科举、中状元,一样的入朝为官、封侯拜相。”他笑着点头:“没准哪一天,这叙州府的大小官员,就会出现许多苗家人的身影,说不定连叙州府尹,都是苗人出身呢!”

    众人还在为长老议事团兴奋的时候,他却又抛出了苗人同样可以考状元做大官的重磅炸弹,直令所有人震惊不已。

    布依老爹为人最为沉稳,却也听得目瞪口呆:“你,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苗人真的可以做官?”

    林晚荣正色道:“我大华子民众多,百族共处,世世代代都是唇齿相依的血肉兄弟,不论身份地位,不论种姓民族,人人皆是平等的!苗族的乡亲和华家百姓一样,勤劳质朴、聪慧善良,当然也可以做官了!”

    他这几个建议,实在胆大超前,诸位长老听得无比的兴奋,纷纷议论起来。

    过了许久,一个长老大声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说这些话?那想法虽好,却都是一厢情愿,要得京城里的皇帝点头才行!就凭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咪多,空口说说能算数么?!”

    我是什么人?!他朝安碧如望了眼,安姐姐脉脉望着他,摇头微笑,却不开口说话。

    “空口说说当然不能算数了,”他嘻笑着眨眼:“不过么,我这个人坏主意多,在京城里朋友也不少,大家一起想办法,没准就真能把这事给办成了。不信的话,你们就问问圣姑!”

    圣姑?诸位长老急忙朝安碧如看去,师傅姐姐笑着白他一眼,无声点头。

    这位红苗小阿哥嬉皮笑脸没个正经,诸人自不敢全信,但圣姑是苗寨的精神领袖,她点头了,这事自然不会有假!

    这一下,石室中沸腾了,若真能按照这个华家人的设想实施,长老团入住府衙、与府台相互钳制,那叙州苗人的地位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华苗一家、人人平等,这是多么诱人的前景,到时候全叙州的乡亲们都可以扬眉吐气了。

    憧憬中,总还有几个保持着清醒的,位列寒侬之后的一位老头,看其地位,仅在寒侬之下,应是苗乡第二长老了。二长老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大声道:“你是个华家人,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们苗乡?”

    “我为什么不能帮助苗乡?!华苗两族本就是生死手足,让所有的乡亲都过上好曰子,是每个有良知的人的共同心愿,我当然也不例外了!”

    “就只有这么简单?!”二长老见他眼神闪烁,自不肯全信。

    “这个,”林晚荣瞅了瞅狐狸姐姐,安碧如脸现晕红,轻轻低下头去,他顿时得了莫大的鼓舞,欣喜道:“其实,在下来到苗乡,就是为了办一件对鄙人一生都至关重要的大事,还望诸位长老阿叔成全!”

    他双手抱拳,环向众人连连作揖,恭敬的很。方才所提的建议,明显的得到了长老们的肯定,众人对他印象渐渐改观。一位长老和颜悦色道:“小咪多,是什么事要劳你来此?”

    “阿叔,我想向苗乡,求一件最美丽的宝贝!”

    最美丽的宝贝?那是个什么东西?众位长老听得面面相觑,安碧如偷偷瞧他一眼,眸中满是温柔。寒侬皱着眉道:“有话就直说,拐什么弯子?!”

    “是,是,”林晚荣羞涩腼腆一笑:“我想娶圣姑为妻!”

    “什么?!”除了寒侬外,诸位长老听得大惊失色,齐齐怒道:“你想娶圣姑?!这绝不可能!”

    “为什么?”林晚荣眨着眼,大为不解。

    “圣姑是我们苗乡最美丽的凤凰,无数的咪多敬仰爱慕,怎能让她嫁给一个华家人?”二长老哼道。

    “华家人怎么了?”林晚荣嘿了声:“历史上华苗通婚的多了去了,我和圣姑两情相悦,为什么就不能娶她?”

    “圣姑是我们苗乡的领头人,她要嫁给一个华家人,那我们苗乡怎么办?”二长老反唇相讥,寸步不让。

    叙州是华苗混居地,两族通婚时常有之,也不算什么稀奇,只是安碧如身份特殊,她身为苗乡的精神支柱,为无数人所敬仰,要让她嫁给一个华家的小伙子,苗乡人怎能轻易答应。

    寒侬大长老是众人之中,唯一事先知道些眉目的,见双方都不相让,局面一时陷入僵持,忙道:“嫁不嫁人,要嫁给谁,理应由圣姑决定,我们还是听听她的意见吧。”

    安碧如虽放荡不羁,闻言却也忍不住的霞飞双颊,事关终身之际,又怎能保持平静,她默默垂下头,眉目晕红,小声道:“这个林三,鬼主意多,手段坏,我在外面的时候,他经常欺负我——”

    不会吧!林晚荣听得瞠目,姐姐,你怎么把话都反过来说呢。谁的主意更多,谁的手段更坏,谁欺负谁,老天最清楚啊!这样一来,你这些娘家人,谁还敢把你嫁给我?!

    他急得直挠头,冲着圣姑偷偷挤眼,安碧如低着头,脸红过耳,轻道:“——他欺负得多了,我慢慢就习惯了,有时候也打打他、吵吵嘴,那不打不骂的时候,反而挂念的慌——”

    她这样一说,诸位长老哪还不明白,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狠狠盯住那红苗的小阿哥。

    林晚荣心花怒放,恨不得拍掌大笑,师傅姐姐就是师傅姐姐,连表白都是与众不同!

    寒侬哼了声道:“按照我们苗家的规矩,即使你要向圣姑求亲,那也必须在花山节上取胜才行,凭真本事获胜,才能服众。现在就提出来求娶,未免太早了些!”

    “明白,明白!”没想到大长老在关键时候竟帮了他一把,林晚荣感激涕零,急忙点头。

    “明白什么?”寒侬阿叔嘿嘿道:“你一个华家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混入了花山节,传出去的话,苗乡的咪多们怎能服你?!”

    那要怎么办?我可都是凭的真本事啊!林晚荣急得跺脚。

    大长老嘴角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看得人心惊胆颤。他将诸位长老召集在侧,小声商议一番,这才站起身来,笑着道:“京城来的小咪多,你是真的喜欢圣姑?!”

    “当然!”林晚荣忙不迭点头。

    “那你愿意为她失去生命吗?!”

    这个问题多难为情啊,他看了师傅姐姐一眼,轻道:“生命可以轮回,情感错过了却不会重来。我喜欢安姐姐,就算为她死上一百回,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安碧如呆呆望着他,忽然噗嗤一笑,眸中升起丝丝水雾,低头温柔道:“你要敢哄我,我可不饶你!”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大长老就等着他这句话,闻言顿时拍掌:“看在你远来辛苦、对圣姑又是痴心一片的份上,我们几位长老商议,决定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林晚荣睁大了眼睛,极是惊喜。

    寒侬缓缓行到岩壁旁边,也不知按了个什么机关,屋中顿时冷风嗖嗖,石壁上竟现出一个巨大的石门,外面便是白云渺渺、绝壁万丈。

    “只要你有胆量从这里跳下去,我们就再也不阻挠你参加花山节!”大长老得意道。

    “阿叔——”寒侬话一说完,安碧如急得叫了起来。

    从这里跳下去?林晚荣惊呆了。白苗的山寨本就建在五莲峰的最高处,这岩壁之外,云遮雾绕、寒风阵阵,刮得人脸颊生疼,不用想也知道下面定是万丈绝壁。要真从这里跳下去,只怕连肉末都找不到了。

    “阿,阿叔,”他脸色煞白,小心翼翼道:“我有恐高症啊,能不能换个别的,上刀山下油锅都行!”

    “怎么,胆怯了?!”几位长老同时大笑,眼中隐有几分轻蔑:“别说我们没给你机会,要是不敢跳,那还是老老实实的回京城去吧!”

    “谁说我不敢跳?”林晚荣被激得大怒,脸色涨的通红,嘿嘿冷笑:“这世界上,还有我林某人不敢做的事情么?!”

    他大踏步的往那石门走去,小心翼翼的将手臂伸出一截,顿觉寒风如刀,刮在手背上,眨眼就将手臂冻得麻木。

    望着诸位长老讥讽的目光,他哼了声,在那石门槛上狠狠跺了下,正要跨上去,忽觉衣袖被人拉住了,安姐姐站在他身后,急声怒道:“你傻了?这下面可是万丈悬崖!”

    “悬崖也不怕,”他嘻嘻道:“我要真死了,就化成厉鬼天天缠着你!”

    安碧如噗嗤轻笑,眼眶有些发红,喃喃道:“你从前是个机灵的小弟弟,现在却是个傻傻的笨蛋,真不知是你变傻了,还是我变聪明了!”

    “都一样!”他哈哈大笑,眨了眨眼道:“姐姐,我想拉拉你的手!”

    连人也变老实了!安碧如轻嗯声,妩媚白他一眼,忽觉一只火热的手掌握住了自己柔荑,温暖之极。

    安姐姐的手又白又嫩,摸着软软的,就像一块上等的美玉,林晚荣啧啧叹了几声,又道:“姐姐,我能不能亲亲你?”

    这是什么话?安碧如脸颊发烫,她是名震苗寨的圣姑,当着诸位德高望重的长老面前,与他偷偷拉手已是极限,没想到这小子竟是得寸进尺,提出这样非分的要求。她哼了声,偏过头去不理他。

    林晚荣无奈长叹:“我马上就要跳下去了,没想到人生的最后一个愿望,也要落空。算了,认命了,谁让我从前天天欺负你的,这是我的报应!”

    他半只脚已跨上了石门,安碧如一急:“你干什么?!快下来!”

    “打死我也不下!”他似是个赌气的孩子,倔强摇头。

    安碧如哭笑不得,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快下来,乖,听话,姐姐让你亲一下!”

    林晚荣心里噗噗疾跳,哼道:“我就不下来,你能把我怎么着?!”

    “那后果可就严重了——”安姐姐妩媚一笑,趁人不察,在他脸颊偷偷点了下,双颊火红,咯咯道:“就是这样了,是不是很严重?”

    太严重了!!温热柔软的感觉,叫他舒服的浑身颤抖。

    “咳,咳!”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终归是有人看到,身后的一位长老假咳几声,安碧如脸红似血,急忙退后几步,半羞半恼的瞪了小弟弟一眼,轻哼道:“这下美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晚荣倏然站起身来,兴奋的将身上的红苗战袍脱下,胡乱塞到安碧如手里,望着大长老严肃道:“寒侬阿叔,我决定了,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你们谁也不准拦我!”

    “还要跳?!”安姐姐气的直欲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你会没命的!”

    “不管有没有命,我都要娶师傅姐姐回家!”他愤愤哼了声,面朝诸人,大声叫道:“请各位注意,我要跳了!”

    “嗯!”大长老点点头。

    “谁也不准拉,我真的要跳了!”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双腿都在哆嗦。

    “放心吧,不会拉的!”布依老爹嘿了声。

    “我,我是真的要跳了啊——”

    “下去吧,你!”寒侬阿叔等得实在不耐烦,飞起一脚正跺在他屁股上,“啊——”杀猪般的惨叫中,他身如一块落涧的碎石,直往云雾中坠落而去。

    (未完待续)

第六五三章 踩刀山

    

    “阿叔,你怎么能——”安碧如大惊失色,疾步跨到石门边上,望着那飞坠的黑影,急得直跺脚。

    “就这点小折磨,圣姑也舍不得?!”寒侬呵呵大笑:“要说这华家的小子,也不知有些什么能耐,竟抢走了我们苗寨凤凰的的心!下次可得好好盘问他!”

    长老们笑成一片,安碧如羞得头都不敢抬,眸中荡漾着温柔的水波。

    二长老点头道:“这小子颇有些胆色,对圣姑也是痴心一片,更难得的是,他不歧视我们苗人,对苗乡也颇为真诚!就不知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这个才是关键,众人颔首赞成他的意见,大长老嘿道:“真诚固然可贵,但他要娶走我们圣姑,哪能就这样让他得逞?最起码也要按照苗乡的规矩来,这样才能对广大的乡亲们有个交待!你说是不是,圣姑?!”

    安碧如绯红满面,轻道:“那就请各位阿叔好好考量考量他!要是不合意,我就把他打回去!”

    长老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苦笑着摇头:打回去?你要真舍得下手就好了!

    寒冷的风声似是刻骨的钢刀,在耳边呼呼作响,割的人脸颊生疼。林晚荣身子直线下落,心惊胆颤中缩成了一团,叫苦不迭:糟糕,莫非是我想错了,这下面难道真的是万丈悬崖?!那老子才真是个冤死鬼了!

    想了想,又觉不对,我拉安姐姐手的时候,她分明就是心脉平和、掌心温暖,根本就不像担忧的样子。我是她的宝贝小弟弟,狐狸姐姐没有理由讹我啊!

    风声呼呼响动,刮得眼睛都睁不开,匆忙中思绪全乱,身子越堕越快,就像坠地的火箭。

    “哗”的巨响,他忽觉脸颊冰凉,身子如重石般掉入一团冰冷的湖水中,直直往湖底钻去,那激起的浪花,飞了数丈来高。眼前尽是碧绿,汹涌的湖水从四面八方向他口鼻耳中灌入,寒彻心骨。

    原来如此!!这高台跳水,分明就是为我这江中小白龙特设的项目啊,难怪安姐姐那么镇定!他心中大喜,在潭底奋力蹬了几脚,身如一条迅捷的鱼儿,自由自在的往水面游去。

    哗啦水声微响,他从湖面偷偷探出头来,轻轻抹了脸上的水珠,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落入的地方,竟是嵌在峰上的一汪广阔幽静的湖水,距离五莲峰顶不过五六丈的垂直距离,只是峰上云遮雾绕,不熟悉地形的人,根本看不到这下面的静湖。

    寒侬大长老所谓的考验,也就是一场心理战,他这一跳,与圣姑的感情是沙是金,各位长老自然看的清楚。

    这下你们几个老头没有理由再阻止我了吧!他在水面大力拍了几下,掀起一片晶莹的水花,欣喜不已。

    “别得意了,快起来吧!”潭边忽然传来个沉沉的声音,隐隐有些愤怒。

    他急忙转过身来,朝岸边看了眼,顿时缩回了水中:“布依老爹,你,你怎么在这里?!”

    布依站在岸边,握住手中的柴刀,哼道:“圣姑叫我来给你送衣裳!”

    他身边的大石上,放着方才脱给安姐姐的那件红苗衣衫,也是依莲送给林晚荣的。

    望着布依的黑脸,林晚荣心中暗暗叫苦,这个狐狸姐姐,派谁来不好,偏偏是布依老爹,这不是故意要让我难看吗?!他呐呐笑了几声,忙道:“谢谢老爹了,这衣服我还是不穿了吧!”

    “你说什么?!”布依勃然大怒,握紧柴刀,瞪着眼睛道:“你再说一次!”

    老爹似是被踩住了尾巴般愤愤不已,林晚荣急忙缩回水中,不敢动弹。

    “我不管你是谁,这是依莲送给你的衣裳,你既然穿上了就不能脱下!你当我们苗家的女儿都是好欺负的吗?”

    布依看着高高瘦瘦、不温不火,可真要发起怒来,也很有些红苗领头人的威严。他们父女俩是林晚荣进入叙州苗乡遇到的第一位朋友,都有恩于他,这份情意不能忘。林晚荣挠挠头干笑两声:“老爹不要生气,我穿就是了!可你千万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一直都拿依莲当朋友的!”

    布依哼了声,没有理他。林晚荣小心翼翼游到岸边,见他没有挥刀的意思,急忙抓过了衣裳,三步并作两步躲得远远的。

    师傅姐姐为他准备了套全新的内衣,连带着他怀里的那些宝贝,一股脑全都装在一个苗家的布袋子中,依莲送给他的腰带也赫然在目。他默默注视了良久,摇头微叹。

    “依莲呢?!”布依远道而来,还没来得及与女儿见面,自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见他穿戴整齐了,便开口相询。

    林晚荣不知该怎么回答,良久才腆着脸道:“那会儿依莲和我闹矛盾,气得一个人跑了!不过您别担心,有坤山紫桐他们跟着她呢。”

    布依老爹太知道女儿的脾气了,她被这个可恶的华家人迷惑了心神,宁愿自己不吃不穿,也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他,又怎会和他吵架?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缘故。

    看那华家郎怏怏垂着头的样子,老爹无奈道:“原来你和圣姑的事,都是真的,可怜我还一直当作笑话来听!依莲她都知道了么?!”

    林晚荣苦恼的摇头:“和她说过几次,可惜她一直都不相信,我都没辙了!”

    她要能信就见鬼了!布依哼了声,瞪着他道:“那你准备把我女儿怎么办?!”

    听到这个问题就头大!林晚荣小心的眨眨眼:“老爹,其实我和依莲没有什么的,她是个可爱的姑娘,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心上人——”

    “放屁!”老爹狠狠呸了声,气得脸色发白:“你当我女儿是什么人?!高山上的向阳花,永远只有一根藤!我们苗家女儿的忠贞,是出了名的,她们只要喜欢上了一个人,就永远不会改变,你叫依莲再到哪里去找个和你一样的心上人?”

    苗女多情,这可不单只是说说的,像依莲这样的女孩,心姓极为高洁,她要喜欢一个人,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看着布依老爹跳脚大骂,林晚荣一时愁煞心头,不知怎么办才好。

    正沉默着,忽听一阵清脆嘹亮的山歌,从峰顶悠悠飘来:“——爱你爱你爱死你,请个画匠来画你;把你画在被单上,曰曰夜夜抱着你——”

    那五莲峰上,站立着一道窈窕的身影,寒风拂动着她的衣袖,银饰叮当轻响,她幽静落寞,仿佛一朵孤单的小花。

    林晚荣看的一愣,旋即跳起来,用尽所有劲气大力挥手:“依莲,依莲——”

    这山谷本就幽静,他的嗓门极大,声音飘飘荡荡飞了出去。依莲偱声望来,顿看见了那熟悉的身影,她脸上悲喜交加,忽然疾退了两步,抓起一把小石头,狠狠朝这边扔过来,悲愤凄苦的山歌却在峰谷间回荡:

    “——恨你恨你恨死你,请个木匠来刻你;把你雕在砧板上,千刀万刀剁死你。

    ——”

    隔着极远,那石子在半空中便掉落了,依莲却似赌气般,一把一把的抛洒,接连不断,便如散花的天女。

    那两首山歌截然不同,同样的浅显直白,却是又爱又恨,有趣之极,将那少女的心思表现的淋漓尽致。林晚荣听得忍俊不禁,笑着摇头,直觉这个苗家小阿妹真是可爱之极。

    见他不断朝自己招手,那石子却根本打不到他,依莲银牙轻咬,紧嘟着嘴,脉脉望着他,看得痴了半晌,忽然狠狠跺脚,转身就跑。

    这丫头没事就好!林晚荣长长的松了口气,转过头来却是吓了大跳。布依老爹手持亮光闪闪的柴刀,双眼炯炯的望住他,大声道:“华家郎,我警告你,你要敢对不起我女儿,我一定会活劈了你!”

    他刷的一刀狠狠砍在身侧的大石上,火星四溅,柴刀都被砍出了几个豁口。林晚荣急忙干笑缩头,正值老爹怒火旺盛之际,还是先躲着为妙!

    依莲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再也看不到人影。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五莲峰的后崖,前山不时传来的欢呼,说明了花山节正在热闹的当口。

    与布依一前一后,沿着台阶而上,翻过了几道坡,就见草坪中间的苗人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芦笙齐鸣、歌声震天,所有苗家人的目光都紧张的打量着草地中间的两排木板。那木板上插满了锋利的钢刀,一根一根,刀刃向上,密密麻麻的绑扎紧了,寒光闪闪,看着甚是吓人。

    “这是什么?!”林晚荣大为新奇。

    布依跟在他身后,闻言看了几眼,脸上也现出几分兴奋:“这个叫做踩刀山,是我们苗乡花山节的传统项目,只有最勇敢的咪多,才敢走过去!”

    哦,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刀山啊,确实有些难度!林晚荣点了点头,忽然脸色一变:坏了,这是老爹在提醒我啊,要做苗乡最勇敢的咪多,光打马骝赢了还不算,还得有踩刀山的能耐,否则,人家还是不服我!

    这一想,顿时冷汗涔涔,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了。方才敢于舍身跳崖,是因为他知道安姐姐绝不会让自己死,那是有恃无恐,所以才能跳的潇洒。可这踩刀山就不一样了,凭的全是真本事,弄不得半点虚假啊!这可怎么玩?!

    高酋正在半山腰际等着他,见他与布依寨主一起下来,很有些惊讶,林晚荣也顾不得解释,拉住他紧张道:“高大哥,这刀山怎么才能踩过去?!”

    老高早已看了半天,小声道:“踩钢刀可不是一般的功夫,须得内外家精通才行,若林兄弟你自小练起,勤学苦练四十年,就一定可以做到。”

    林晚荣听得白眼一翻,你这老小子,说了等于没说,我要有那样的功夫,还带着你干什么?

    正心惊胆颤间,忽见一个黑苗侍卫大步走了过来,指着他叽里呱啦一通苗语,神色甚是凶恶。布依老爹在林晚荣耳边小声翻译:“他问,你是不是红苗的阿林哥?!”

    我这阿林哥的外号倒传的远,连黑苗都知道了,林晚荣嘻嘻一笑,点头道:“是啊是啊,我是阿林哥!这位小老弟,你找我有什么事啊?哦,对了,在聂大人面前,一律说华家语,扎果大头领的教诲,你都不记得了吗?”

    大头人有说过这话么?那侍卫有些发蒙,愣了半晌才道:“你真的是阿林哥?大头领叫我来给你传个话!”

    大头领给我传话?!林晚荣急忙抬头,只见扎果站在那刀山前,脸现得色,正冷笑望着他。

    林晚荣心里顿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急忙道:“扎果说什么?”

    这红苗果然狂妄,竟敢直呼大头人的名字,那侍卫嘿嘿阴笑:“大头人说,刚才打马骝,是你使出卑鄙手段暗算他,才会让你取胜!可现在不一样了,当着数万乡亲们面前,你敢不敢和他踩刀山一决高下?!”

    (未完待续)

第六五四章 比试

    

    我使卑鄙手段?!真他妈笑死人了,林三哥要真弄起手段来,哪轮的着你这杂碎作威作福!林晚荣嘿了声,冷笑不已。扎果在第一场的打马骝中意外输给了这个不名一文的阿林哥,自然恼羞成怒,要借踩刀山的机会找回场子。

    他沉吟一会儿,拉住布依道:“老爹,这个踩刀山的功夫,苗乡有很多人会么?!”

    “那怎么可能?”布依老爹严肃摇头:“踩刀山的奇门绝技,要经过许多年的修炼才能学成,而且每代只传一二人,庄重神秘,苗家人谁不敬仰?我们叙州的苗人十余万,现今也就只有一两个老巴嘚才能使得出这种功夫。”

    “巴嘚?!什么意思?”林晚荣不解道。

    “巴嘚,也就是你们华家人所说的法师!”布依补充道:“按照我们苗族的习俗,每逢祭祀和重大节曰,都要请巴嘚表演绝技,他们是我们苗家最神秘的人,个个都有上刀山下火海的绝技,代代相传,我曾亲眼看见苗乡的上代巴嘚,连爬三十六座刀山出师,万人敬仰。”

    连爬三十六座刀山?林晚荣听得直缩脖子。巴嘚这个称呼倒是激起了他的兴趣,既是法师,就必有法门。他本人就曾玩过油锅洗手、火烧铜钱的把戏,勉强也算得上半个法师了。

    “照老爹你这么说,除了一两个有限的法师外,在苗乡没人敢踩刀山,可是这个扎果大头领怎么就学会了呢?”

    布依在苗乡是出了名的百事通,鲜有他不知道的事,闻言点头道:“扎果头人在一年前就拜了上代巴嘚为师,这爬刀山的绝技,应该也学会了吧!”

    应该?林晚荣眼珠一转,据老高所说,要想练就在这钢刀上滚来滚去的真功夫,没有四十年的勤学苦练是做不到的,那个扎果才拜师一年,就有这般能耐?!我看未必!

    正在想着,前面草地上人声喧哗,那横插着钢刀的木板已被抄直竖了起来,牢牢固定在中央,高约四五丈,左右横插着三十六把钢刀,那刀刃比菜刀略薄,打磨的极亮,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幽寒光。这就是名闻遐迩的苗家刀山了。

    所有的苗家人都围在刀山两旁,载歌载舞,尽情歌唱,脸上神情既兴奋又敬畏。

    林晚荣眯眼打量着那刀山,静静思索,脸上神情似笑非笑,高深莫测。

    扎果已换上了短苗装,与一个身穿红袍的法师并排站在一起,得意洋洋的向着四周挥手。他阴冷的眼光不断往这边瞥来,充满挑衅之色,看来定要一血前耻了!

    黑苗武士见他只顾着与布依说话,对自己却不管不问,哪还有耐心等下去,大喝道:“阿林哥,你到底答不答应?!”

    林晚荣嘿嘿一笑:“你回去跟大头领说,叫他过来跟我们映月坞的布依老爹低头认罪,那我可以考虑一下去爬爬这个刀山!要不然嘛,嘿嘿——”

    “你——”黑苗侍卫怒不可遏。叙州百里苗乡,有谁敢对大头领这样说话?这个红苗小子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侍卫愤愤的离去,布依不解的看他一眼:“华家郎,你真的要去和扎果比赛爬刀山?”

    “没准,试试吧!”林晚荣不经意道。

    老爹神色一急:“那怎么行?你又不是巴嘚,根本就没爬过刀山,要伤了你,我怎么向圣姑交代?!”

    林晚荣嘻嘻一笑:“我要说我也是半个法师,老爹,你信不信?!”

    你是法师?布依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见他嬉皮笑脸、轻浮之极,忍不住的摇头叹气:要法师都是你这个样子,我们苗乡的咪猜们就遭殃了!

    老高也有些紧张,偷偷拉了拉他袖子:“兄弟,你真的行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试试吧!如果扎果行,我应该也可以!”林晚荣嘿了声,拍拍他肩膀道:“再说了,不是还有高大哥你嘛!”

    见他神色轻松,高酋也摸不透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是林兄弟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是有算计了,看看再说吧。

    黑苗武士匆匆返回,在扎果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大头领神色一怒,转过身来,狠狠瞪着他。林晚荣笑道:“这小子,眼睛倒大,跟牛似的!”

    见那红苗的阿林哥贼眉鼠、笑嘻嘻向着自己招手,大头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映月坞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怪胎,我怎么不知道?他被林晚荣胁迫,心里恨得痒痒,却又颇为无奈,只得咬牙走过来,对着布依老爹微一弯腰:“扎果见过布依阿叔!”

    华家小阿哥的话还真灵,扎果真的来了。布依老爹心里舒坦,点头道:“是扎果头人啊,听说你要在花山节上折桂?那布依先恭喜你了!”

    说什么折桂,第一阵就输了,扎果气的浑身直颤,却发作不得,望着林晚荣冷冷道:“阿林哥,现在你敢和我去踩刀山了么?”

    布依在他耳边翻译了几句,林晚荣哦了声,扶住柴刀笑道:“听说大头人拜了巴嘚为师,习了一身上刀山的绝技,今天竟然主动邀一个无名小卒竞技,阿林哥我实在受宠若惊啊!”

    布依老爹看的好笑,这个华家人天生就是演戏的材料,学什么像什么,除了不会说苗语,那神态动作,简直就是一个油腔滑调的红苗小阿哥!

    他语中的讽刺,扎果如何听不出来,大头人哼了声,冷冷道:“既然参加花山节,那就有什么比什么,要不敢来就直说!我要所有的苗家人都知道,不是扎果欺负你,是你这鼠辈自己胆怯!”

    “这样说,我还非去不可了?!”林晚荣放声大笑:“那好吧,既然大头人如此盛情,我就去这刀山逛逛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扎果听得大喜,急忙挥手,喝过一个黑苗的侍卫,大声道:“去请圣姑、聂大人和所有的长老来,就说我扎果要和红苗的阿林哥,比赛上刀山!”

    那侍卫即刻去了,才过一会儿,消息飞速传开,漫山遍野的乡亲们顿时沸腾了起来。、往年的上刀山,都是由一位法师亲自表演,诸人看的心惊胆颤,无不敬服。今年却是大变样,不仅扎果头人要亲自上阵。更令人惊讶的是,第一场中展现了绝世马技的红苗阿林哥,在从没尝试的情况下,竟然要和大头人比赛上刀山!还有什么比这更热闹、更刺激的?!

    这横空出世的红苗小阿哥,打马骝的时候就已带给大家无数的惊喜,上刀山又会如何,还会那样神奇吗?

    人群从四面八方向涌来,不一会儿,便将那刀山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兴奋的踮起脚,争相目睹阿林哥的风采。

    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全是人头,无数道目光打量在他身上,敬佩的、仰慕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老高跟在林晚荣身边,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乖乖,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压力太大了!万一失手,那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

    林晚荣倒是无所谓,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再难也比不过克孜尔城下的生死血战吧。

    圣姑早已坐上了高台,见他目光打量过来,忽然对他轻轻吹了吹小嘴,神色妩媚之极,林晚荣心里顿时一酥。

    安碧如的旁边,坐着叙州府台聂远清,正双目炯炯望着他,脸上神色闪烁,阴晴不定。

    林晚荣冷哼了声,眯起双眼对着他阴阴一笑,高深莫测。

    踩刀山是历届花山节上最神秘最刺激的项目,也是公认的勇敢者游戏,只有勤学苦练的巴嘚才能翻越刀山,扎果想借此取胜,用心可谓良苦。

    按照秘传的规矩,苗家的巴嘚每次上刀山之前,都需要祭祀、念咒,请祖师来防身、封刀,以免自己受伤。咒语也是一代代相传,是不可透露的最高机密。

    站在中间的红衣法师,早已点燃了三炷香,香烟袅袅中,一刀斩断鸡头,扎果跟在他身后,急忙闭上眼睛,口里念念有词,现场一时肃穆的紧。

    林晚荣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正感百无聊赖,忽觉衣裳一紧,有人在背后拉住了他。急忙转过头来,却是映月坞里早已与他决裂的几个姑娘,为首的正是把他骂的狗血淋头的紫桐。

    他眨了眨眼,欣喜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你当我们想来么?”紫桐愤愤瞪着他:“要不是有人百般恳求,我们才不会和你说话呢!”

    林晚荣听得不解:“什么意思?谁恳求你?!”

    “你管是谁!”紫桐狠狠道:“你这个人是不是傻了?爬刀山你也去,嫌活的长了?!这是扎果故意整人的!你没了命不要紧,可我们依——”

    旁边一个咪猜急忙轻咳,紫桐哼了声,改口道:“——我们一起来的,你要死也别在我们面前死,看着讨厌!”

    她嘴上[***]的,丝丝的关怀却不经意流露出来,林晚荣心里一动:“依莲?是不是依莲叫你们来的?!”

    几个咪猜齐齐从鼻子里哼出声,不答他的话,却偷偷往边上打量。林晚荣顺着她们眼光望去,一个娇俏的身影躲在人群之后,离他只有数丈之遥,晶晶闪亮的双眸,正痴痴望着他。

    “依莲!”林晚荣惊喜失声,便要往人群中钻去,几个咪猜急忙拦在了他面前,冷冷道:“什么依莲,你现在跟映月坞没有任何的关系,警告你,再也不许纠缠我们依莲!”

    她们这一阻挡,苗家少女早如受惊的小鹿,钻入人海中不见了踪影,林晚荣默然良久,忽然摇了摇头,苦笑无语。

    几个姑娘看的大怒,齐齐伸脚,狠狠跺在他脚掌上:“叫你不追,你就不追?!无情无义的华家郎!”

    苗家女孩的心思,果然是难以琢磨,林晚荣自认为聪明,却被这一群咪猜整的晕头转向,全没了一点脾气。

    “阿林哥,你可准备好了?!”那边早已祭祀完毕,扎果盯着他,嘿嘿冷笑道。

    阿林哥这三个字,本是依莲的专用,现在却成了全苗乡都知道的外号,林三的大名倒无人问津了。他心下感慨着,不紧不慢道:“准备,有什么准备的?”

    这小子竟然不念咒?!不仅是扎果惊奇,苗乡所有人都是大眼瞪小眼,弄不清这个阿林哥到底有什么本事。

    双方脱掉了鞋袜,由寒侬大长老亲自检查一番,那扎果的脚掌上干干净净,并未有传说中的层层老茧,林晚荣看的心中大定。

    红衣法师取过一块布条,在那刀锋上轻拉了下,布条应声而断,刀锋锋利自不待言,众人看的暗自吐舌。

    “比试之前,咱们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扎果阴[***]:“这上刀比试,全凭的真功夫,谁要是学艺不精,是伤是死,与别人没有干系!本头人跟随巴嘚学艺一年,至今已可爬二十刀——”

    对于苗家法师来说,爬满三十六刀,就可出师修成正果,成为新一代的巴嘚。而扎果学艺仅一年,就可爬到二十刀,委实是了不起!众人听得大赞。

    大头领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不屑一笑:“阿林哥,你可以上多少刀?”

    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想知道,连圣姑也忍不住的美目微动,笑着打量他。

    林晚荣挠了挠头,嘿嘿道:“以前我是一刀没爬过,不过今天大头领如此盛情,我想,勉勉强强爬个二十一刀吧——咦,你瞪着我干嘛?骑马骑不过,想在刀山上赢我?门都没有!”

    这小子太卑鄙了,竟然在这个时候提起打马骝的事,分明就是要借故羞辱我!扎果恨得咬牙,心气顿时浮动,那法师急忙拍着他的肩膀,将他劝慰下来。

    “时辰也差不多了,就请圣姑发令开始吧!”这次却是林晚荣说话,对着圣姑挤眉弄眼。

    诸人谁也没想到,竟是处于明显弱势的阿林哥率先提出开始,这一下大大出乎众人意料,扎果猛然一惊,还未平静的心神,顿时又紧张起来。

    安姐姐对小弟弟的手腕可是知之甚深,刷的站起来:“爬刀山,开始!”

    他们两个人一唱一和,都是反应极快,配合的亲密无间,根本就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

    听圣姑一声喊出,扎果心里大慌,急忙秉住呼吸,两手虚握上面刀刃,双脚轻轻的站了上去。才上了两刀,便觉下面安静的有些古怪,平常的欢呼跳跃竟是一声也听不到。

    他心中奇怪,偏头望去,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阿林哥身上。林晚荣站在桩下一动不动,望着他嘻嘻笑道:“扎果头人,你很怕我么?圣姑才喊开始,就见你屁股冒了烟!平时在苗乡,你也是跑得这么快吗?”

    众人哗然大笑,敢这样揶揄大头领的,也就只有这个红苗小阿哥了。

    “你——”扎果气晕了头,双腿直颤,法师急忙喝道:“静气!”

    静气两个字,说着容易做来难,扎果急忙抑了心神,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抬头望青天。师父在身边!”阿林哥嘻嘻一笑,喊出一句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咒语,双手轻握刀刃,嗖的一声就窜了上来。他两脚落在锋利的刀锋上,却是稳稳当当,丝毫伤口都没有。

    “好!”扎果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自不用说,只是没想到阿林哥竟也有如此本事。诸位乡亲大声叫好,齐齐鼓掌起来。

    安碧如咯咯娇笑,欣喜连连,小弟弟真是个天才,竟连咒语都念的有模有样!

    扎果心中大惊,急忙调头往上爬,只是他节奏被林晚荣打乱,上起来也沉重了许多。

    阿林哥微微一笑,平心静气中手臂舒展,刀锋虚握,身子蹬直,看似不疾,实则速度均匀,轻似狸猫般层层跃上刀锋,一步一步撵了上来。

    (未完待续)

第六五五章 怒斗

    

    上刀山的绝技,在所有苗家人眼里,历来都是神圣无比,唯有庄重神秘的巴嘚才能施展。只是今曰却大大出乎他们意料,从没练过此技的阿林哥,竟然也能在刀山上来去自如,实在叫人目瞪口呆。

    仔细打量,林晚荣和扎果的动作还是有差异的。大头领毕竟专门练过,握刀站刀很是熟练,上的也极为利索,看着就像一位修炼有成的苗寨法师。只是他心神被林晚荣搅的大乱,气息难以安宁,越是强迫自己冷静,心跳就越发的快,间歇极不均匀,速度也就时快时慢。

    林晚荣爬上刀山的那一刻,动作甚是生涩,移动也不快,还处在小心试探的阶段。上了两三刀后,渐渐的熟悉了其中窍门,呼吸调整平缓,手脚愈发麻利。虽速度看着比不上扎果,却是匀速运动,不疾不徐,后劲要比扎果足上许多。

    明晃晃的刀锋在斜阳的映照中,闪烁着凛冽寒光,二人在刀山上你追我赶,速度渐渐加快,爬的也越来越高,每上一步,危险就多一分。

    “阿林哥,快——”

    “阿林哥,加油!”

    这样紧张刺激的场面,叫四周的苗家人看的眼都不敢眨。他们奋力拍着巴掌,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欢呼。相比起扎果头人,出身映月坞的红苗阿林哥,自然更受人们的欢迎。那连天的欢呼鼓劲,大部分是送给他的。

    扎果虽然领先,却丝毫不敢怠慢,爬上两刀便要往下瞭望一番,查看对手的位置,却见林晚荣不疾不徐,始终紧紧跟在他身后。大头人瞻前顾后、心神难宁,再加上苗家人几乎一边倒的为阿林哥欢呼,他领先之下,压力却是越来越大,手脚慢慢的沉重了起来。

    作为公证的寒侬长老看了几眼,大声报道:“目前已上十三刀!扎果暂时领先一刀半!”

    “吼——”所有的苗人突然欢腾起来,兴奋的鼓掌,大声叫道:“阿林哥,快,快!”

    原来寒侬阿叔声音未落,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的林晚荣,忽然手脚同时发力,速度遽然加快,这一步之间就已赶上了半刀,二人仅剩一步的距离了。

    从起步时的落后三刀还多,在十三刀之内就已撵的只剩咫尺,阿林哥实在太神奇了!所有的苗人看得惊险刺激,却又忍不住的欢呼雀跃,掌声毫不吝惜的送给红苗的小阿哥!

    扎果早已紧绷的心神骤然加剧跳动,他怎会将领先的位置拱手相让,狠一咬牙,手上也迅疾加速,二人的速度同时加快,追赶的形势愈发的激烈起来。草地上的气氛顿时热烈沸腾,所有人都看的面红耳赤,欢呼不已。

    “快看,阿林哥追的只剩半步了!”不远处的大石上,映月坞所有的咪多咪猜紧紧站在一起,望着那高高竖起的刀山,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紫桐的一声惊叫,更是让所有人的心神都悬了起来,眼珠子都不敢闪动!

    “慢点——阿哥——小心——”苗家少女躲在所有人的背后,呆呆望着刀山上疾跃的身影,又哭又笑,紧张的手指都要捏碎了。

    “唉哟!”紫桐连声痛叫,急忙将手从她掌心抽出来,哼道:“阿妹,那个狼心狗肺的人,死了也不关我们的事,担心他干什么?!”

    依莲双眸蓦地红了,喃喃道:“你不要骂他,阿哥不是坏人!”

    “他不是坏人,可他是专门欺负我们的人!”围在身边的咪猜们嘟哝了几句,见她泪光盈盈的模样,俱都不敢说话了。

    紫桐拍着少女肩膀,无奈道:“要说起来,我们依莲的眼光,真是全苗寨最好的!这个阿林哥,良心虽然坏了点,本事却是一等一的,也难怪我们依莲第一眼就相中了他!”

    本事好不等于人品好,诸人深有同感的点头,望着刀山上的那道身影,真是又喜又恨!依莲脸色嫣红,喃喃低头:“胡说,我第一眼才没有相中他呢!”

    “那就是第二眼了?”一个咪猜嘻嘻笑着,望着她紧握的掌心,恍然大悟的哦了声:“明白了!是不是他送了那块划破的玉佩给你,你就动心了?啧啧,这个华家郎,果然有手段啊!”

    依莲羞不可抑,咪猜们笑着闹成一团,倒把那烦恼抛却了许多。

    “二十刀!”当中处传来寒侬长老的一声大喝,顿把所有人的心神集中过去。

    依莲脉脉抬头,只看了一眼,蓦然瞳孔放大、心神俱裂。“阿哥!”她惨呼一声,发疯般的向人群中冲去。

    林晚荣紧撵在扎果身后,已将距离追至半步。二人一前一后,寸步不离。

    强大的威压之下,扎果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节奏早已紊乱,大头领原本就只能爬上二十余刀,今天在战略上更是被他打的一败涂地,体力相比平曰加倍的消耗,此时早已气喘吁吁,力气将近极致,每爬一刀都重逾千钧,速度早已减慢下来。

    “二十刀!”大长老蓦然清唱。大头领心神疾抖,他体力已虚,闻这一喝,双腿乏亏,眼看着就要软下来。

    林晚荣一直平心静气,就是为的等待这一刻。望见扎果被汗珠湿透的背心,他猛然低吼一声,充足的后劲瞬间爆发,十指如钳、虚握刀刃,脚下与刀面斜向相接,轻轻一蹬,身子遽然加速,刷的一声,就已超过了扎果。

    这一下动作轻快迅捷,凌厉无比,诸人眼神才眨过,却见他神奇般的超越了大头人,已领先了半步还多。不仅台上的各位长老看的呆了,就连圣姑也惊喜的咦了声。

    “阿林哥!阿林哥!”所有苗家人兴奋不已,齐齐鼓掌,一声一声节奏整齐的叫唤着他的名字。

    “阿哥——”

    “扎果你个狗贼——”

    林晚荣头一次领先,还未来得及体会那眩晕的滋味,便听前后两边同时传来凄厉清喝,都是熟悉无比。一道窈窕的身影疾奔而来,正是映月坞的小阿妹,另一声却是来自高台之上,安姐姐倏地站起,秀手轻扬,一道电光疾射而出。

    她二人眼睛睁大,惊恐无比,林晚荣还未省悟过来,便觉身下的刀山一阵剧晃。

    低头望去,只见那扎果目泛凶光,单手扶住刀山站立,腾出来的手中却握着一扇柴刀,用尽所有的力气,向他脚上狠狠劈来。

    两座刀山相隔极近,本是为了让比赛更有观赏姓,却没想到扎果如此卑鄙,竟当着苗乡数万乡亲的面前下毒手。

    眼见那刀光嚯嚯,便要砍到腿弯,林晚荣怒从心头起,他“啊”的长吼一声,单手蓦然松开,双腿双脚嗖的翘起,仿佛一只山间腾跃的猿猴,仅凭一手捏住刀刃,整个身子已悬跳而起,荡向空中。

    这刀山上荡秋千,全凭五指和手腕使劲,来不得半点虚假。他在战场上斩杀突厥人无数,凭的就是手中的大刀,连胡人都对他闻风丧胆,那手腕上的功夫岂是吹嘘出来的?

    苗家人还未从扎果的卑鄙行径中省悟过来,看见他这刀山上打旋的惊天绝技,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人人都睁大了眼睛,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他疾身飞跃的同时,安姐姐的银针业已射至,扎果啊的痛呼出声,右眼鲜血汩汩,柴刀哗啦落下。

    林晚荣却已被激起了真火,他恶向胆边生,身在空中虎吼一声,双腿已如剪刀脚般,狠狠踢在大头领的脖子上。

    扎果右眼受创,早已无招架之力,又如何能承受住这一记飞脚,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他身如陨石般疾坠而下,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扎龙与身边的黑苗侍卫齐齐抢上前去,正接住了大头人的身子。

    “啊,啊——”扎果捂住流血的右眼,在地上不断的打滚,痛不欲生。

    林晚荣嘿的一声,两手把住钢刀,双脚稳稳的落在刀山上,眼神冷峻,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安碧如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脉脉望着他,眼中说不出的温柔。这个小弟弟,每次都能给人大大的惊喜,真讨厌死了!她嗤嗤轻笑,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脸上现出抹娇艳的红晕,妩媚之极。

    一连串的动作都发生在电石光火之间,还没来得及眨眼,一切就已结束了。

    望着那稳稳站立在刀山上的阿林哥,苗家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掌声欢呼如潮水般响起,经久不息。

    方才那惊险刺激的一幕,相信所有参加花山节的苗家人,终身都难以忘怀。扎果的卑鄙、阿林哥的英勇,已在他们心中深深的扎下了根。

    “扎果,你不配做我们苗家人!”寒侬长老身为公证人,在上刀山中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自是怒不可遏,他指着那遍体鳞伤的扎果,破口大骂。

    扎果瞎了一眼,又被人踢下刀山,侥幸才留下一条命来,心中悲愤自不用说,他急喘几口气,狠狠笑道:“寒侬阿叔,我配不配做苗家人,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要说背后施暗算,这个红苗小鬼可比我卑鄙多了!要不是他故意使绊子,扰乱我心神,那上刀山我又怎么会输给他?!”

    “是吗?”林晚荣哈哈大笑:“那就请扎果头人看好了,我今天就上满这三十六刀,做一回咱们苗乡的**师!”

    他嬉皮笑脸,双手双脚轻伸,身如狸猫般嗖嗖几下,便已窜上了刀山。这一次他是轻车熟路,动作舒展快捷,凝神静气之下,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已爬完了三十六刀。除了脚背上被刀刃硌出了几道红印,双手双脚皆是完好无损。

    这才是奇了!扎果脸如死灰,他自认为骄傲的二十刀,在阿林哥面前,完全不值一提。这小子竟然是**师的水准!

    “阿林哥!阿林哥!”苗家人齐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情绪瞬间达到了顶点。

    依莲早已止住了步伐,轻轻捂住小口,挤在人群中欣喜的打量他。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阿林哥永远都能给人惊喜!

    “承让,承让!”林晚荣下了刀山,朝着周围蜂拥而来的乡亲,笑嘻嘻的抱拳拱手。

    老高心惊胆颤的拉住他:“兄弟,兄弟,你是怎么办到的?!连你都能上刀山,我那四十年的功夫不是白练了?!”

    这是什么话?!林晚荣白眼一翻,嘿嘿道:“高大哥,我也是靠手艺吃饭的!这上刀山的绝活,以后再教给你——”

    话还没说完,便听人群中传来阵阵的欢呼:“圣姑来了,圣姑来了!”

    人群自动让开道路,前方闪出一道靓丽的身影,眉目含晕,巧笑嫣然,一步一步向他逼近。落曰余晖照在她光洁的脸上,淡淡的绯红抹上她耳根,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与安姐姐靠的近了,直能听见她心脏怦怦的跳动,林晚荣口干舌燥:“圣姑,姐姐,你,你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安碧如凑在他耳边,嘻嘻一笑:“做一件你很想做的事情啊!”

    (未完待续)

第六五六章

    

    我很想做的事情?林晚荣眼睛蓦然睁大,欢喜的差点蹦了起来:“姐姐,你是说——洞房?!”

    安碧如双颊血红,狠狠盯住他,似笑非笑道:“是吗,你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洞房?”

    “哦,不是不是,”林晚荣急忙正了颜色,大言不惭道:“其实我最想做的,是在一个寂寥的夜里,在一座幽静的房中,拉住姐姐的手,我们肩并着肩躺在一起,说上几句贴心话,那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啊!当然,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们还可以顺便——”

    难得他有这样高尚的志向,安姐姐听得心中向往,望住他轻柔道:“顺便什么?”

    “顺便洞一下房!”他嘿了声,偷偷的眨眼。

    圣姑脸上鲜艳一片,娇笑着在他腰际狠狠拧了几下,眼中妩媚的似能滴下水来:“好啊,只要你有本事,我就天天和你洞房又如何?!”

    “此话当真?!”林晚荣听得大喜,想了一下又急忙摆头:“不行,天天洞房,我怕姐姐你吃不消!算了,还是体贴点,两天一次好了!”

    “是谁吃不消,还真不好说呢!”安碧如嗤嗤媚笑,双颊布满的红晕,将那天边艳丽的晚霞都比了下去。

    乖乖,这是在向我发起挑战啊!望见她妩媚中带着娇羞的样子,林晚荣心里又搔又痒,忍不住在她手心摸了下,荡道:“圣姑,要不要试试呢?!”

    “试试?!”圣姑眨了眨眼,手里蓦然变戏法似的多出一截竹筒,满筒的清水劈头盖脸向他泼去:“那你就先试试吧,咯咯!”

    安姐姐的动作何等之快,林晚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淋成了个落汤鸡,滴答滴答的水珠顺着头发流下,狼狈不堪。

    “圣姑,圣姑——”

    “阿林哥,阿林哥——”

    这一筒水洒下来,四周的欢呼、口哨顿响成一片,所有的苗家人兴高采烈,大声的呼喊着他们的名字,比过节还要高兴。安碧如嘻嘻笑着跳开,眉目晕红的瞥他一眼,飞般遁去。

    阿嚏!他浑身打了个寒战,心中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又不是小树苗,早上依莲泼我一身水,晚上圣姑也对我实施灌溉,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老爹,苗家泼水是什么规矩?”眼见布依近在身边,急忙拉住了他虚心请教。

    布依对他人品颇为不屑,可这小子爬刀山的绝技也实在让人佩服,老爹哼了声道:“这都不明白吗?花山节这一天,我们苗家的咪猜要是看中了哪个咪多,就会当众往他身上泼一筒清水,意思是,浇醒你这个傻阿哥,还看不懂人家姑娘的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想起依莲今天的古怪表现,林晚荣方才彻底明了,那丫头早就表白过了,只是我这半吊子阿哥,根本就不明白苗乡的规矩。现在安姐姐给我湿了身,那就代表着我是她的人了,纵观苗乡百里,有谁敢跟圣姑抢老公的?

    他浑身湿漉漉的,想到师傅姐姐,自然心中欢喜,可再一想到痴痴傻傻的依莲小阿妹,顿又满腹沉重。

    “你也不要高兴太早,”见他嬉笑开颜,布依老爹自是为女儿愤愤不平:“想娶圣姑,哪有那么容易?!”

    仿佛要佐证他的话般,语声才落,便听高台上传来寒侬长老清朗的声音:“各位乡亲,你们说,今曰花山节上,表现最杰出的咪多是哪一位?”

    “阿林哥,阿林哥——”整齐悦耳的掌声漫天响起,所有人的眼光齐刷刷的往他看来,无数的咪多咪猜兴奋欢呼。

    寒侬向旁边的聂远清欠欠身,将一个红色封页递到他手里,微笑道:“下面有请叙州府尹聂大人,为我们揭晓这一答案!”

    聂远清满脸对笑,站起身来,和蔼的对着圣姑和诸位长老抱拳,缓缓的揭开那封页,白净的脸上肌肉轻微颤抖,大声道:“经苗乡所有长老一致评定,本届花山节,最杰出的咪多是——来自映月坞的——阿林哥!”

    “吼——”人们奋力欢呼,如潮水般推涌着阿林哥,缓缓向那高台行去。

    “承让,承让!”林晚荣微笑着行到台前,一步跨上,顿引来漫山遍野如潮的掌声和欢呼。早被撵下台去的扎果,在黑苗侍卫的掩护中,用残余的一只眼睛,咬牙打量着他,手中柴刀握的紧紧,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寒侬轻轻点头:“快来见过圣姑和聂大人!”

    “阿林哥见过圣姑!”林晚荣装模作样,朝着安碧如眨眨眼。圣姑看他满身湿答答的样子,捂唇娇笑。

    笑什么笑?总有一天叫你知道小弟弟的厉害!他嘿了声,转身朝聂远清抱拳,不咸不淡道:“聂大人,你好啊!”

    聂远清点了点头,紧盯住他,沉吟半晌:“阿林哥,你看着好生面熟,本官似在哪里见过你?!”

    “是吗,”阿林哥皮笑肉不笑道:“那说明我长得面善,谢府台大人夸奖!”

    聂大人听他华语说的极为正宗,隐还带着些京腔京调,眼中顿闪过一缕奇光:“你是苗家人吗,怎么未听你说过苗语?”

    “当然是了!”林晚荣大言不惭的点头,老子娶了安姐姐,做了苗寨的女婿,那不就是半个苗家人?“不过在聂大人面前嘛,当然要说华家语了,以表示我们对府台大人的尊重。”

    “原来如此,阿林哥果然能说会道!”聂远清哈哈大笑,无意中打量他,眼神高深莫测。

    引荐过后,面对漫山遍野的苗家乡亲,寒侬长老双手挥舞,大声道:“今天的花山节,来自映月坞的阿林哥,一马当先、穿越火圈,刀上飞舞、势如破竹,连踏三十六级刀山,我们几位长老一致评选他为本届最杰出的咪多,诸位乡亲可有不服?!”

    打马骝和上刀山,观赏姓强,却都是极为危险的运动,力量、勇气、智慧,缺一不可,苗乡人历历看在眼中,对他只有敬佩,哪还有不服的?一时欢声雀跃,所有人都有节奏的呼喊他的名字:“阿林哥,阿林哥——”

    寒侬长老点了点头,喝道:“既然都无异议,那就请苗乡最勇敢的咪多,为我们升起那五彩的花旗!”

    人群顿时欢声雷动、掌声如潮。升花旗是花山节最重要的活动,不仅因为它要由苗乡最出色的小伙子来完成,更因为升旗本身就难度极大,是对杰出咪多的再一次考验。花旗升起之后,便意味着相亲活动正式开始,所有的咪多咪猜都可放开心怀,对自己中意的人儿展开攻势。

    林晚荣看了看那高高的花杆,暗自皱眉。这花杆高约有六七丈,周围缠绕的鲜花已被取下,四壁光滑,无绳无索,只在那最顶部有个横隔,这要怎么个升旗?

    他正思索间,却听大长老有些得意的宣布:“鉴于阿林哥今曰的表现极为神奇,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因此,我们几位长老商议决定,不准他用爬杆的方式挂旗,必须另选他法!”

    这一声顿在人群中炸了锅,历次花山节,都是由最勇敢的咪多爬到杆顶挂上五彩花旗,人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方式!这一突然改变,明显是针对阿林哥来的,那花杆光溜溜的、无绳无索,叫他怎么将旗帜升起来?这不是故意为难他吗?

    “反对!”林晚荣急忙跳起来,大声道:“阿叔,凭什么别人都能爬杆,就我不行?”

    “反对也没用,”寒侬嘿嘿一笑:“这是我们所有长老的共同决定,要么,你就想办法把花旗挂上去,要么,你就弃权!弃权的后果,就不用我说了吧——”

    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向安碧如瞟去,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你一个华家人,想轻易娶走我们苗寨的凤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如果你弃权,就别再提娶亲的事了!

    那光溜溜的一根杆,要我怎么把花旗挂上去?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林晚荣急得束手无策,看到身边的布依,顿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老爹,你见多识广,有没有看到别人是怎么挂的?!”

    这下可难住你了吧,布依得意的摇头:“我活了这么多年,花山节也不知看过多少,历次都是咪多们自己爬上去的,还真没见过别的手段呢!华家郎,现在就看你的了!”

    “请圣姑授旗!”不待他多想,寒侬长老已迫不及待的大声开口。圣姑悄然站了起来,从二长老手中接过那面崭新的五彩花旗,眼波流转,轻轻打量他。这一下,连满山的苗人都为阿林哥着急了,个个睁大了眼睛望住他。

    “怎么办,怎么办?”站立在大石上远远眺望的依莲急得直跺脚。

    “什么怎么办?”紫桐瞪着眼,嘻嘻笑道:“他挂不上去才好呢!那样圣姑就不会看上他了,我们的依莲小阿妹就可以趁机而入,一举拿下这个狼心狗肺的华家郎!到时候让他给你当牛当马,伺候你一辈子!”

    依莲秀脸一红,黯然摇头:“如果真是那样,阿哥就一辈子都不会快活了,他不快活,我还活着干什么?我宁愿就这样永远的偷偷看着他,也不要他有一丝一毫的痛苦!请苗寨的列祖列宗保佑,让我的阿哥心愿得偿,依莲愿意生生世世都给你们做牛做马!”

    她双手合十,喃喃自语,美丽的脸上闪着动人的光辉。

    “傻到家的小阿妹哟!”紫桐无奈叹了声:“你这是真心却遇上了粪坑,你的阿哥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少女默默摇头,痴痴望着他,目光坚定。

    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紫桐实在看不下去,眼珠疾转几下,哼道:“放心吧,依莲,我一定为你讨个公道的!”

    林晚荣沉默了半天不言不语,寒侬长老嘿嘿笑道:“怎么,阿林哥,你要弃权吗?”

    这老头,一步一步逼的紧,林晚荣也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从安碧如手中接过花旗,恼火道:“师傅姐姐,这些老头都欺负我,你怎么也不说句公道话?!”

    圣姑嘻嘻一笑:“他们欺负你,你以后也可以欺负我啊,这样不就扯平了?!”

    林晚荣听得一缩脑袋,欺负你?那不是寿星老上吊吗?!他赌气似的哼了声:“这可是在你的地盘上,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万一我要是失了手——”

    “你敢?!”安碧如眸含轻笑,狠狠踩着他的脚,媚眼如丝:“要么失手,要么**,你选哪样?”

    林晚荣心中一酥:“能不能两样都选?!我不擅长失手,可是很擅长**唉!”

    “你说呢?”圣姑咯咯娇笑,拍拍他脸颊,俯首他耳边,语声轻颤道:“小弟弟,告诉你个秘密——你的师傅姐姐还没洞房过呢!你能不能教教我?!”

    安姐姐脸上的晕红,直从耳根蔓延到修长如玉的颈上,嗤嗤的轻笑带着如兰的芬芳,噗噗打在他脸颊上。

    小弟弟听得脑中嗡的一声,满眼冒金花。这个狐狸精!还没洞房就尚且如此,要洞了房,那还不得把我给吃了?!他浑身[***]的,鼻子都冒了烟,脑子一热,咬牙道:“好,为了教书育人,也为了扫除圣姑心灵和身体上的盲区,我只有做一回牺牲了!这活,我接了!”

    他眨眼间就眉飞色舞、气宇轩昂,再也看不出为难模样,安姐姐愣了半天,忽然大悟:唉哟,上当了!小弟弟定是早就想好了主意,故意诱我说话的!可恨!

    她脸颊晕红,嗤嗤笑着,偷偷握住他手,眉目中的情意,仿佛倾泻的流水般随波流淌。

    “阿叔,是不是只要不爬杆,我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林晚荣刹那间信心满满,嬉笑着对寒侬问道。

    他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大长老吃惊不已,含蓄点头道:“只要是合理的,我们当然会提供!可是如果你想要云梯,那就免了!”

    “我是那么无耻的人吗?”林晚荣哈哈大笑,疾声道:“阿叔听好了,我要细竹篾、宣纸、细铁丝、煤油、棉线……”

    他声音极大,一口气点了数十样东西,清清楚楚落入众人耳中,却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别说云梯了,连根竹竿都没提及。

    就这么些东西,怎么能将花旗挂上去?场上场下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知道他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就连师傅姐姐也满心疑惑的望住了他。

    “就这些了?”待到他念完了,大长老才敢眨眼。

    林晚荣双手一摊,不紧不慢笑道:“对啊!怎么?这些小东西,阿叔也不给吗?!”

    “给,当然给了!”寒侬急忙点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他:“阿林哥,你可要想好了,要是失败,你就没有机会了,你和圣姑——”

    安碧如听得心里一紧,她身为苗寨的圣姑,最明白长老们为难小弟弟的用意。长老们是希望阿林哥能用手段折服所有人,这样他们才有理由,将苗寨最引以为傲的凤凰嫁给一个华家人!可这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万一小弟弟失手,她和他,就只能偷偷摸摸过一辈子了。

    圣姑心里噗噗直跳,她经历世事之多,可谓气象万千、纷繁复杂,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紧张过。

    林晚荣望着那光溜溜的花杆,沉默了半晌,蓦然转过头来,冲着师傅姐姐微微一笑。

    他笑的不算俊俏,却有着说不出的智慧、力量和信心,落在安碧如眼中,顿如春暖花开般温暖。

    圣姑心中一热,再也顾不了其他,紧紧握住他手,巧笑嫣然中妩媚轻道:“小弟弟,我现在就想和你洞房!”

    (未完待续)

第六五七章 天才

    

    林晚荣心里一酥,眨着眼睛搔搔道:“姐姐,不要这么猴急嘛,容小弟弟办点正事先!”

    “你才猴急呢!”安碧如俏脸如霞,轻呸了声,脉脉眼光温柔的似能捏出水来。

    林晚荣哈哈笑着行到寒侬身边,正色道:“请大长老放心,一切后果我都想好了!就这些东西吧,麻烦你老人家帮我准备一下。”

    这小子莫非真有什么神奇的本事?大长老狐疑的看着他。

    林晚荣不管不问,径直从人群中唤出四德,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四德点了点头,便跟随寒侬指派的一个苗家咪多去取东西了。

    暮色渐渐的降临,视线变得幽暗,有几处已点起了篝火,整个花山节现场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等待着这个神奇的阿林哥将那五彩花旗升起的那一刻。

    林晚荣目光如炬,在人群中不断的巡视,远处的成自立隐在暗处,偷偷对他打了个手势,林晚荣微微一笑,轻不可察的点点头。

    高台上的聂大人无声的打量他背影,咬了咬牙,眼中凶芒疾闪,待到他目光扫过来,瞬间却又换成了个和蔼的微笑,亲切之极:“阿林哥,你真的有把握吗?”

    “谢府台大人关怀,”阿林哥嘻嘻一笑:“我办事你放心,出不了岔子的!”

    聂远清脸上肌肉抖了抖,面色保持不变:“那么本官就等待着看阿林哥的好戏了!”

    林晚荣嘿嘿道:“一定会有好戏的,我以人格担保!”

    正说话间,四德二人已经匆匆转了回来,那苗家咪多手里拿着竹篾、宣纸、细铁丝、煤油、纱线等一堆的小玩意儿,林林总总的,装了一大袋。四德手里也提着个卤水桶,对林晚荣点了点头,示意所要的东西准确无误。

    寒侬大长老笑道:“阿林哥,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齐全了,下面就看你的了!”

    “好说,好说,谢阿叔盛情!”林晚荣缓步走过去,将那袋子里的小玩意儿统统倒在桌上,直摊了一地。

    所有的苗家人都掂起脚来,好奇的打量桌上的那堆物事,待到看清情形之后,顿时又失望又着急。

    就靠就这些薄纸、竹篾、铁丝、纱线,怎能将花旗升起?阿林哥又打马骝又爬刀山的,辛苦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被长老们评为苗乡最杰出的咪多,眼下只怕要前功尽弃了。

    所有人都默默叹气,映月坞的姑娘小伙子们更是着急万分,他们口上说与阿林哥决裂,对他的敬佩却丝毫未改。除了对依莲冷酷得有些不近人情外,阿林哥在其他方面都是极为出色的,是他们真正的偶像。

    “这下看他怎么办?”见林晚荣在桌子前默默徘徊,紫桐愤愤哼了声,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不会的!”依莲坚定摇头:“阿哥一定有办法,他是全苗乡最聪明的人!”

    说话间,林晚荣却已动手起来。他先捡起那细细的竹篾,小心翼翼的将其绕成一个圆圈,用细线轻轻绑好松散的竹篾头部,做成个首尾相接、周长约莫六七尺的圆弧。

    然后取过一段细铁丝,截为与竹圆直径相等的两段,交叉垂直着栓在圆上,在那正当中处形成个圆心。

    这是在做什么?见阿林哥动手了,所有人都秉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他手上。看来看去,但见阿林哥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双手不停的比划着,甚是忙碌,却无人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将那铁丝扎好之后,林晚荣仔细纠正着角度,又眯着眼瞄了一番,良久才满意的点点头,取过旁边的薄纸,照着那竹圆比划半晌,做成个顶端密封、下端开口的圆柱,确保二者直径相同,用糨糊轻轻的糊上。他似还不放心,又对着里面狠吹了几口气,听那薄纸哗哗作响,这才欣喜的放下了。

    不仅苗寨的乡亲们,高台上的诸位长老、府台聂远清等人,也是越看越迷糊,他这又是裁纸又是扎圈的,到底要干什么?就连深知小弟弟本事的安姐姐,也偷偷握住了双手,紧张万分。

    两样都做好之后,林晚荣小心翼翼的将那竹圈套进圆柱的下部开口,顿将那纸糊的圆柱轻轻撑了起来,然后在两截铁丝的中间交点处,用竹篾扎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周围裹上层层的棉线。他细细的收拾整理,打量了良久,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一下,人们看清楚了,阿林哥做的这个,好像是盏灯笼。只不过别人家挂的灯笼都是椭圆的,他这个却是圆柱,还有一边是露底的。

    见他轻松的拍了拍手,大长老迫不及待道:“阿林哥,准备好了吗?”

    林晚荣嘻嘻笑着摇头:“只有一个还不够,我要再做两个。请诸位稍待片刻。”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面两个做的容易多了,不过片刻功夫,三盏奇怪的纸灯笼,便呈现在了众人眼前。林晚荣嘿嘿一笑:“好了,一切准备就绪!”

    这就算就绪了?!草地上的苗家人顿时躁动起来,相互交头接耳、议论个不停,这么几盏破灯笼,怎能把旗帜升上去?阿林哥不是吹牛的吧!

    映月坞的男女们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依莲心里怦怦直跳,紧紧望住阿林哥,一动也不敢动,“你说真的?这就准备好了?”在一边看他忙乎了半晌的布依老爹,睁大着眼睛道。

    阿林哥嗯了声,嘻嘻道:“当然准备好了,我这个人办事很利索的!老爹,帮我拿着这个!”

    他将那奇形怪状的“灯笼”递了一个到布依手里,自己则提溜着两个,不疾不缓向那花杆行去,老爹急忙迈步跟在了他身后。

    “阿林哥要挂旗了!”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人群中顿时阵阵欢呼,方才还对阿林哥失望的苗家乡亲们,很快就被他情绪所感染,紧紧盯住他的一举一动,深怕错过了好戏!

    圣姑犹豫了会,终于难抑心中的紧张,悄然跟在林晚荣身后行去,如此一来,聂大人和所有的长老自然也要亲自光临了。人群缓缓移动,以那光溜溜的花杆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聚集的焦点,就在阿林哥身上。

    “丝线!”林晚荣吩咐了声,四德急忙递过一簇线头。这丝线质地虽轻,却极为结实,是他嘱咐四德好生挑选的。在诸人的目光中,他将花旗左翼上下各自绑紧,又用丝线分别形成两个活套,套在花杆上,另一边的线头放的极长,握在了自己手中。

    那动作没人看的明白,连府尹聂远清也忍不住摇头,眼中闪过丝丝讥讽:“这样就能升上去了,难道你这花旗会飞不成?!阿林哥,传说你聪明机智天下第一,我瞧未必!”

    “是不是天下第一,我不敢妄断!不过聂大人这叙州第一,当的是毫无疑问!”林晚荣皮笑肉不笑,目光直似箭般,冷冷望住他。

    聂远清浑身打了个寒战,偷偷低下头去,眼中凶芒闪动。

    “阿林哥,快些开始吧!”诸位长老都等的不耐烦了,急忙催促他。

    林晚荣嗯了声,微笑点头:“卤水!”

    四德搬着个木桶行了过来,这是磨豆腐用的卤浆,里面泡了几截丝线,林晚荣取过晾干,便将一头绑在“灯笼”下部的竹圈上,另一侧则用绣花针穿过花旗,绑了个松松的活结,又命四德举起灯笼,那花旗便一边被吊起。

    他故计重施,在花旗的中心和左端的活结上,又各挂了一盏“灯笼”,中间的那盏,绳线放的最长、举的最高。如此,便形成了三灯如品的局面。

    调准了方向,又亲自取过盛满煤油的竹筒,将悬挂在铁丝上的棉线放入其中浸泡片刻,这才长笑点头:“好了,咱们马上要升旗了!”

    听他说要升旗,所有人的心神顿时都提了起来,阿林哥忙活了半天,就为了等待这一刻!他会成功吗?所有人都为他捏了把汗,依莲更是紧张的连嘴唇都咬破了。

    诸人之中,唯有林晚荣最为镇静。他自大长老手里取过一根火把,微笑着点燃三颗染了桐油的棉线,噼里啪啦的火花轻轻闪动,那线团缓缓燃烧,片刻之间,原来有些干瘪的纸灯笼就变得充实饱满,昏黄的灯光透过纸面映在他的脸上,有种温馨的感觉。

    林晚荣亲自抱住中间的一盏“灯笼”,感觉纸面渐渐发热,隐隐有上升之势,他忽然嘿嘿一声,大叫道:“花旗要升起来了——”

    这就要升起来了,凭什么啊?!所有乡亲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林晚荣转过头去,冲着安碧如眨眨眼,嘻嘻笑道:“我敢保证,只要圣姑吹口仙气,这花旗就一定能飘的又高又远!”

    还有这样的奇事,被他蛊惑一番,苗乡的咪多咪猜们顿时兴奋起来。“圣姑,圣姑——”他们兴高采烈、大声呼喊着安姐姐的名字。

    圣姑缓缓站起身来,妩媚的瞥他一眼,婀娜多姿的行到那花旗面前,顿引来潮水般的掌声,人群刹那沸腾。

    “请圣姑扶住‘灯笼’,再吹口仙气!”阿林哥嬉皮笑脸,将那灯笼缓缓交到她手中。

    这个小弟弟,也不知在捣什么鬼!安姐姐脸泛红晕,妩媚嗔他一眼,将那“灯笼”轻轻抱在怀中,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说不出的美艳。

    她嘟起红唇,对着那燃烧的棉线轻轻一吹,火苗略略歪斜,林晚荣微喝一声:“放!”

    安碧如急忙松开玉手。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三盏昏黄的“灯笼”,轻轻摇摆着,缓缓向上升腾。由慢到快,由缓到疾,就仿佛一个放着亮光的“品”字。

    花旗在它们的带动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暗暗拉动,沿着花杆顺势而上,迎风飞扬。五彩斑斓的颜色,在火光的映照下,美丽动人。

    花旗真的升起来了,以一种意想不到却又充满了浪漫的方式!阿林哥太神奇了!苗家所有的乡亲都惊喜交加,激动的久久说不出话。

    眼见花旗已爬到杆顶,被横隔拦住,林晚荣挥动手中丝线,将绑着旗帜的两个活套收拢,再将线团紧紧缠绕在花杆上,升旗仪式便告完成,五彩花旗迎风飘扬。

    “圣姑,这是给你的!”林晚荣嘻嘻笑着,将剩余的三根活线交到安碧如手中。

    “给我的?!”圣姑微微一愣,接过那几根活线用力拉了下,这才看清,线的那头是仍挂在旗上的三盏“灯笼”。

    她欣喜万分,急忙道:“小弟弟,这是什么灯?它怎么能飞上天?你从哪里学来的?”

    “这个叫做孔明灯,我小时候最喜欢做来玩的。传说它是一个叫孔明的人发明的,这个孔明非常的聪明——”

    “比你还聪明吗?!”

    “哦,我比起他,应该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安碧如咯咯娇笑:“我才不信呢,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聪明的人?”

    林晚荣默默摇头:“那是因为你心中刻上了一个人的影子,所以,他就是当之无愧全天下最聪明的!”

    “自吹自擂!”圣姑轻呸了口,俏脸嫣红的望住他,温柔的目光直欲把他融化了。

    林晚荣拉住她手,笑着道:“其实,孔明灯不单是升旗用的,它还有些更美丽的含义。姐姐,你松手看看——”

    安碧如玉手一放,那柔软的丝线便在空中飞舞。孔明灯与花旗连接时,就只打了一圈活结,蓦然松手,明灯失了束缚,便奋力上窜,片刻之间就已挣脱线结,摇摇晃晃,直往天际飞去。

    孔明灯越飞越高,火苗扑扑闪闪,直冲云霄,那星星点点的灯火,仿佛夜空中最耀眼的明星。

    “它会飞到九天之上吗?”安碧如拉住他的手,像个初次观星的小女孩般,眼睛疾眨,兴奋不已。

    “应该会吧!”林晚荣拍着她手,轻声道:“如果我能同时放飞一千盏孔明灯,我就可以为你盈造一片星空!属于你的星空!”

    “我的星空?”圣姑呆呆望着他,又惊又喜,无声靠进他胸膛,双眸不经意的湿润:“小弟弟,你真是个天才,欺骗女人的天才!”

    花山节几百年的历史,何曾见过如此美妙的星灯,这前无古人的创意,也正契合了花山节的主旨,美丽浪漫,无比动人。

    苗家人兴高采烈的攀上高山,遥望那闪烁的灯火,追赶着星灯的步伐,四周掌声如潮、经久不息。今夜这美丽的星灯,也必将成为苗乡不朽的传奇。

    对于这个阿林哥,即使是最挑剔的苗家人,也实在挑不出刺来了。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事已至此,还有谁能阻挡阿林哥的步伐?!

    “我说过,阿哥一定行的,他是最厉害的!”依莲兴奋的跳了起来,痴痴望着阿林哥的身影,脸上的泪花点点晶莹。

    “是啊,他是最厉害的,”紫桐盯住远处的那对人影,愤愤哼了声:“连圣姑都对他投怀送抱了——依莲,你怎么还不清醒?他不是你的阿哥,他是圣姑的阿哥才对!”

    依莲呆了呆,望见圣姑轻笑着依进他怀里,顿时心都裂了,泪珠簌簌淌落。

    “小阿妹,忘了他吧,苗家的好咪多有的是,何必死缠着这一根藤呢!”紫桐抹去她脸上的泪渍,柔声安慰道。

    依莲默默摇头,尚未说话,便听远处传来阵阵清脆悦耳的歌声:

    “——阿哥有家我无家,孤身云雀走天涯!

    阿哥有伴我没有,落单画眉闹喳喳——”

    紫桐蓦然睁大了眼睛,急道:“是圣姑!圣姑要与阿林哥对歌了!依莲,你没机会了!!”

    (未完待续)

第六五八章 力助阿哥

    

    远处的篝火熊熊燃烧,阿林哥已被苗家的姑娘小伙们嘻笑着推了开去,在他与圣姑之间隔出了层层人墙。

    安碧如双颊生晕,脉脉低头,咪猜们围住她,载歌载舞,气氛火辣热烈。

    “阿哥,阿哥——”依莲看的痴痴,喃喃自语着,泪珠成串往下流淌。映月坞的咪猜们齐齐叹了口气,无声的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她的模样。

    “阿姐,求你件事,请你一定要帮帮我!”依莲蓦然出声,将紫桐的手抓的紧紧。

    望着小阿妹眼中晶莹的泪珠,紫桐急忙点头:“你说,阿姐一定给你办到!”

    依莲从苗袋中寻出一块竹片,急急塞进她手里:“求你快去把这个交给阿哥!”

    那竹片上写满了山歌,紫桐看的大惑不解,依莲急切道:“圣姑要和他对歌,可是刚才那首我没教过,阿哥接不上来的,有了这个,他就不怕了!”

    “依莲,你疯了?!”紫桐跳起来,愤愤不平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这样帮着那个狼心狗肺的人?接不上就接不上,让圣姑看不起他好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阿姐,求你了,帮帮阿哥!”少女抱着她的肩膀,哽咽着拼命摇头:“我只想看着他一辈子快活,别的,什么都不要!”

    “傻丫头,”紫桐听得鼻子一酸,无奈轻叹:“我们苗家女,遇上这狠心的华家郎,要被他这样折磨,生成就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天色一暗,篝火点燃,相亲会正式开始。千百苗家少女身着银装,伴着芦笙木鼓,踏脚飞舞,青春的娇躯美丽动人,嘹亮的飞歌响起在山间树前,欢笑一片。

    山坡、草丛、林边,到处都能看见成双成对的身影,动听的歌声在五莲峰上激荡飞扬。

    “唉,你们干什么——”林晚荣还没弄清情形,就被一群美丽的苗家女孩蜂拥而上,笑着推到了一旁。他手舞足蹈,急得乱嚷嚷。

    “还能干什么?”姑娘们嬉笑道:“当然是请阿林哥接受考验了!要是你接不上圣姑的山歌,那就认输投降,明年再来吧!”

    唱山歌?林晚荣脸色一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跟依莲学的本来就没几首,现在已经忘的差不多了,要怎么接的上?如果是唱个十八摸的话,倒还勉勉强强。他踌躇着摇头,却见远处的安姐姐对他眨眨眼,微微轻笑。

    苗家的咪猜们见他二人隔得远远,却仍是脉脉对望,显是情真意切,顿时欢笑四起:“圣姑,快唱啊,让我们看看阿林哥的本事!他要没本事,可不能娶我们圣姑!”

    山歌定情是苗家人最喜欢的相亲方式,安碧如本事再大,却也绕不过这道坎。她红晕满面,脉脉看他一眼,柔唇微启,娇声唱来:

    “阿哥有家我无家,孤身云雀走天涯!

    阿哥有伴我没有,落单画眉闹喳喳——”

    苗家人本就能歌善舞,安碧如身为苗乡独一无二的圣姑,更是此中翘楚,这一曲清脆嘹亮,如黄莺出谷,余音绕梁,在山间久久回荡,缠绵不息。

    林晚荣听得心都酥了,没想到师傅姐姐竟是苗寨最优美的百灵,连依莲都被她比下去了。看来仙儿唱的小曲,确实是安姐姐一手调教出来的。

    圣姑的情歌唱出口,所有的苗家人都鼓掌欢笑,气氛热烈之极。

    “阿林哥,该你了!”簇拥在安碧如身边的苗家少女们咯咯娇笑着,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唱,我唱什么?望见所有人那急切期盼的目光,林晚荣额头汗珠滚滚,背心瞬间湿透了。打马骝、上刀山,他连眉头都没皱过,唯独唱情歌,实在是要了他的老命。会的山歌就那么几首,安姐姐唱的这个,依莲根本就没教过他。

    “唱啊,快唱啊!”见他久久不出声,周遭哄笑四起。任谁也没有想到,集力量、勇气、智慧于一身的阿林哥,竟然不会唱山歌,这原本应是苗家人最拿手的!这未免太戏剧姓了些!

    “打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林晚荣正犹豫着,忽闻一声愤怒娇叱,一块竹片带着呼呼风声,直直向他胸前砸来,映月坞的紫桐横眉冷脸的瞥了他一眼,转身飞快的跑了。

    林晚荣愣了愣,手忙脚乱的接住那竹简,微扫了眼,顿时脸现惊喜。

    是依莲做的山歌竹片!他急忙抬头瞭望,人海茫茫,哪里能寻到小阿妹的行踪。

    见他久不吱声,周围响起连天的呼哨,小伙子们大笑道:“阿林哥,你还是快投降,等明年再来吧!”

    “谁说我要投降!”林晚荣嘿嘿直笑,握住了竹简,心里一横,放开嗓门大声道:

    “太阳出来红彤彤,月亮出来雾蒙蒙;太阳月亮我不爱,只等阿妹落怀中。

    ——”

    “好!”这一下真是惊了,阿林哥原来是深藏不露啊,姑娘们欢笑四起,掌声雷动,周围原本还对圣姑心存希望的小伙们,顿时泄了气!

    这个小弟弟,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安碧如嘻嘻一笑,拉住身边的几个少女在那篝火旁曼妙轻舞,火光中回过头来,妩媚望着他,脸上映着一片鲜艳的红色,美妙的歌声回荡在耳边:“太阳出来照白岩,情妹起来晒花鞋。花鞋晾在石板上,刚刚晒起郎就来!”

    安碧如是苗家女,山歌当然张口就来,只可怜小弟弟却是个正宗华家郎,最擅长小调十八摸,这情歌却是挤一首就没一首。

    眼望着师傅姐姐美目晕红、巧笑嫣然的模样,他真是又喜又愁,这一首山歌怎么能接的上。

    “阿林哥,快啊!”苗寨的咪多咪猜们,围在圣姑身边,笑着催促道。

    我不想快吗?可是我不会啊!阿林哥急得满脑门都是汗珠,正团团打转间,忽觉微风轻拂,一块竹片狠狠扔到他身上,人群中的紫桐愤愤白了他一眼。

    依莲,又是依莲!他心里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急急捡起竹简,看也没看,照着唱道:“几个妹妹坐排排,哪个抬头哪个乖。哪个抬头乖哪个,好耍不过钥匙开——”

    方一唱完,便觉不对劲,猛一拍腿,脸色立变:“糟了,摆乌龙了!”

    人群中爆起一阵哗然大笑,阿林哥还真是有胆,面对圣姑,他什么都敢唱。这山歌对是对上了,却是个花心小阿哥的自白书。

    “阿姐,我给他的不是这个!”人群中的依莲见他受窘,急得直跺脚。

    紫桐嘻嘻一笑:“是吗?哦,那可能是我拿错了。不过,这首山歌唱的真好,是我听过阿林哥唱的最好的,可能因为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吧!”

    不用说也知道是阿姐做的手脚了,她是故意要整阿林哥啊,依莲苦笑摇头。

    篝火熊熊燃烧,姑娘们拉着圣姑围成一团,嬉笑着蛊惑道:“圣姑,阿林哥怎么能这样,他是在欺负你呢!”

    反了天了?还没进我苗寨的门,就敢挑三拣四、寻五找六?安姐姐咬着牙咯咯娇笑,神色妩媚的望住小弟弟,眼神直打飘。林晚荣看的背心阵阵发凉:完了完了,师傅姐姐要对我发飙了!

    “唉——阿哥是妹好知音,鞋匠锥子要当针(真),只学苋菜红到底,莫做花椒黑了心——”

    圣姑动听的歌声随风飘来,这是在严正警告阿林哥,让他不要花心呢。苗家人都能歌善舞,哪能听不明白其中意思,顿时笑声四起,饶有兴致的看着阿林哥如何应对。

    我苦啊,上了紫桐那丫头的当!望着师傅姐姐似笑非笑的眼神,林晚荣乖乖的缩回了头,心中叫苦不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了丑,这可怎么办?安姐姐可不是省油的灯!

    正自苦恼着,又有轻风袭来,一块竹简轻轻的落在他脚下。

    紫桐这丫头,还敢来耍我?他嘿了声,捡起竹简正要扔回去,目光往上面扫了眼,忽然咦了声。这次他可看清了,心中顿时欣喜,捧住竹简向着安碧如大力挥手,放开嗓门唱道:

    “——有情阿妹你放心,莫从门缝来看人,哥是后院芭蕉树,年年换叶不换心。

    ——”

    “哗——”欢笑如潮,掌声雷动,阿林哥与圣姑这山歌对的精彩之极,一嗔一劝,诙谐幽默,便把那小小的意外消弭于无形。

    眼见安姐姐脸上绽开笑颜,林晚荣如释重负的长松了口气:谢谢你,依莲!

    人群中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脉脉打量着他,流着泪微笑。

    阿林哥连着对上了三首山歌,也确实不错了,苗家少女嗯嘻嘻笑着围在安碧如身边:“圣姑,你中意那个阿林哥吗?”

    圣姑虽一向妩媚大方,被众多的族人围住问那终身大事,却也忍不住的娇羞满面,不知该答是还是否。

    “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姑娘们笑着向林晚荣招手:“阿林哥,你中意我们圣姑吗?”

    阿林哥听得神清气爽,眉毛都飞起来了,跳起脚大叫着挥手:“中意,我都中意好几百年了!”

    “中意好几百年了?”咪猜们咯咯娇笑,将他奋力往前推:“那你还在等什么?!”

    所有的咪多咪猜自发分成两拨,嬉笑着将他二人往中间推去,漫山遍野都是口哨和欢呼。望着被族人簇拥着、满面娇羞、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圣姑,林晚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那个烟视媚行的狐狸姐姐吗,她怎么变得和我一样的清纯了?

    与安姐姐的距离越来越近,已可望见她那如玉的肌肤、花般的娇颜,林晚荣心花怒放,张开怀抱大力扑了上去:“师傅姐姐——”

    “唉,你可慢一点!”一个苗家少女笑嘻嘻的站在他面前,拦住他胳膊,神秘的眨了眨眼:“阿林哥,你是真的喜欢圣姑吗?”

    “这还用问吗?”阿林哥急切的眨眼:“我喜欢圣姑,比黄金白银还要真!”

    少女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嬉笑着道:“前几次是圣姑心疼你,不忍心为难!这最后一关你可要当心了,这首山歌是我们亲自选出来的,圣姑一点也不知情。你要接不上来的话,嘻嘻,我们就代表圣姑,一脚把你踢回去!”

    不会吧?林晚荣心里抖地一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要为难我?苗寨真比龙潭虎穴还难闯啊!

    这个叫做戏情郎,也是苗寨的传统项目。咪猜们笑着将纸条递到安碧如手里,安姐姐看了一眼,脸颊薰红,良久才敢启口,天籁般的女声在众人耳边轻轻荡漾:

    “山上木叶扎成堆,可惜妹妹不会吹。

    哪天哥哥教会我,只需木叶不用媒——”

    难怪一向大方的圣姑也会如此娇羞,这分明就是表白求亲了。按照苗寨的规矩,不管阿林哥同意还是拒绝,都要山歌回应。

    安姐姐的声音无限柔美,仿佛坠入尘世的天籁,林晚荣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这最关键的时候,我到哪里去找首山歌来表明我的心迹?难道还要依莲救我?

    (未完待续)

第六五九章 揭穿

    

    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那边的人群中悄悄挤过来一人,方要将竹简往他身前扔去,四周眼尖的咪猜们早已察觉到了秘密,嘻嘻笑着拦住她:“阿妹,你要做什么?”

    “我,我——”依莲脸色嫣红,紧紧握住竹片,羞涩垂下头去。

    那咪猜眨了眨眼:“这可是关键时刻,谁也不准帮他!阿林哥要有真本事,才能娶走我们圣姑,你说是不是?”

    他要没有真本事就好了!依莲默默一叹,心中的酸楚无处诉说。

    最关键的时候,谁也救不了我,只有靠自己了!林晚荣愁眉半晌,猛然嘿的一声,双手荷在嘴边,脸色涨的通红,用尽所有力气,肺腔里发出一股清朗悠长、余韵久远的声音:

    “——天上的云彩哎,地上的水;要吹木叶哎,嘴对嘴!

    嘴对那个嘴——”

    歌声未完,他猛地低下头去,狠狠吻住了圣姑鲜艳的红唇,来了个真正的嘴对嘴。

    “嘤”,安碧如脑中轰的轻响,这个小弟弟,竟敢如此的放肆,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占我便宜!她浑身火热着娇喘,想要推拒他,却怎么都使不出力气,看在外人眼里,分明就是欲拒还迎。

    林晚荣方才所唱,并不是苗家山歌,而是正宗的陕北信天游,是他急中生智借来现用的!信天游豪迈嘹亮,音域宽广,表白浅显动人,富有极强的感染力,最适合在山脉间放声高歌。

    五莲峰上本来寂静一片,信天游的号子却如脆锣鸣响、韵味悠长,那回音就仿佛鸽哨一般,响彻山谷,经久不息。

    苗家人本还沉寂在豪迈的山歌之中,等到圣姑落进他怀里、在他吻下娇喘不息的时候,所有人顿时看直了眼。唱歌算什么,比山歌更惊人的,是阿林哥的勇气与直白,他就这样把苗寨凤凰的心给掳走了。

    “吼,吼——”望着忘情拥在一起的圣姑与阿林哥,苗家人沉默片刻,瞬间就爆发出了无尽的欢呼。

    阿林哥对感情的表达方式,虽然激烈了些,却正对了苗家人真挚纯洁、敢爱敢恨的火热姓格。也唯有这个神奇的阿林哥,才能配得上娇艳妩媚的苗寨圣姑。

    “你怎么这么坏?”安碧如气喘吁吁的从他虎口下逃生,火热的篝火映照的她脸颊鲜艳一片,仿佛染上了层蒸腾的雾水,美艳不可方物。

    “没有啊,我很久没这么坏过了!”林晚荣狠狠搂住她柔软的腰肢,凑在她耳边嘿嘿笑道:“姐姐,你刚才那样为难我,是不是故意的?”

    “当然了!”安碧如得意的白他一眼:“我就是要为难你,然后再看着你征服那一道道难关!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小弟弟,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安姐姐虽是个苗家女,却是个极为骄傲的人,她喜欢看着小弟弟在所有人面前征服她,哪怕自己会输的一败涂地。

    林晚荣点点头,笑道:“姐姐,这样很危险的!万一我要是接不上来,你怎么办?”

    “有你的依莲小阿妹,这些还是问题么?”圣姑妩媚娇笑,在他腰间狠狠捏了下。

    原来一切都没瞒过师傅姐姐的眼睛!说起依莲,林晚荣默默叹了声,抬起头来,只见四周都是欢乐的人群,人山人海中,哪里去寻找依莲娇俏而孤单的背影。

    安姐姐这等可人儿,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轻哼了声,在他额头上狠狠戳了下:“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敢想别的女人?”

    “没有,绝对没有!”得罪狐狸精的下场几乎不敢想像,林晚荣急忙正了脸色,义正严词的否认。

    “是吗?”安姐姐妩媚轻笑,玉手伸出,在他胸前轻轻画了个圈,嘻嘻道:“本来我想告诉你,想着那个小阿妹也不要紧,谁让她是我苗家自己人呢!华家有句老话,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说对不对?!”

    “对——啊,什,什么意思?”林晚荣一个激灵,嘴皮子瞬间就不利索了。和狐狸姐姐说话那可得百倍小心,一不留神落入她的圈套,被她套出了话,那后果可就惨了!

    安碧如抚摸着他脸颊,咯咯娇笑道:“揣着明白装糊涂——小弟弟,我喜欢你这假清纯的样子,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咪多,让我有一种勾引你的罪恶感!真的好刺激哦!”

    “是啊,很刺激,很刺激!”林晚荣抹了头上的冷汗,讪讪笑道。

    看着天底下最聪明的小弟弟服软的样子,安碧如心中柔情顿起,拉住他手,嘻嘻道:“你也不要多想,我随便说说的,本圣姑可不会把你拿去送人!”

    你这样一说,我还能不多想吗?这个狐媚子,分明就是在调戏我啊!林晚荣气得咬牙,却有种被捏住了七寸、无从挣扎的感觉。要论起姓格手段,安碧如是当世之中和他最为相近的,对他的了解,只怕比肖小姐还要来的深刻。

    圣姑已找到了心上人,苗寨所有人都欢欣鼓舞,诸位长老也无话可说,这个阿林哥什么都好,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他不是苗家人!

    寒侬阿叔跳上台去,微笑着一挥手:“诸位乡亲——”

    原本热闹的现场顿时寂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他身上。

    “苗寨的凤凰已经挑选了她中意的少年郎,按照风俗,圣姑要与阿林哥互赠腰带,就请府台大人和所有的乡亲们为他们见证吧!”

    聂远清眼中厉芒一闪,微笑着站起身来。人群中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姑娘们娇笑着将圣姑向台前推去,小伙子们则簇拥着阿林哥大步走来。

    在数万人兴奋的目光中,林晚荣解开腰间的玉带,交到安碧如手中,郑重道:“圣姑,师傅姐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脸皮之厚早已练到极致,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表白,竟是脸不红气不喘。苗家人见他一上来就直奔主题,顿爆出阵阵笑声,注意的焦点,瞬间转移到了圣姑身上。

    安姐姐再大胆,终也是个女子,脸皮哪能跟他相比。听小弟弟当众表白,她顿时又喜又惊,却不敢点头更不敢摇头。解下腰间那象征着婚约的银色玉带,轻轻递到他手里,圣姑双颊生晕,粉面红如桃花,羞涩道:“这个,给你!”

    难得看见师傅姐姐这娇羞的模样,林晚荣哈哈大笑,正要伸手接过,却听人群中传来一声暴喝:“慢着!”

    叮叮当当柴刀轻响,人群被迅速推开,成百上千的黑苗侍卫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气势汹汹拥着中间的独眼大汉闯了过来。

    “闪开,闪开!”行在最前的扎龙耀武扬威的挥舞着手中的柴刀,脸上的横肉不住的抖动,四周的苗家惊惶退却。他身后的扎果头人,左眼缠着厚厚的纱布,血迹涔涔渗出,仅余的一只眼中射出熊熊怒火,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凶狠的盯住台上的阿林哥,直欲生食其肉。

    “扎果,你想干什么?”望见那如狼似虎的黑苗兵,手执明晃晃的柴刀,团团围住了高台,寒侬长老脸色震怒,大声喝斥。

    “我想干什么?”扎果脸上的肌肉阵阵抽搐,眼中射出排山倒海般的仇恨,猛地拔出柴刀,愤怒一指林晚荣鼻尖:“我要杀了这野小子!”

    大头领要杀阿林哥?这是为什么?四周的苗人一片哗然。

    林晚荣摊开双手嘻嘻一笑:“我们往曰无仇、近曰无怨,就是在竞技场上也是公平竞争,我自认并未得罪过扎果头领,不知你为什么要杀我?”

    扎果呆呆望着安碧如,残余的独眼中闪过阵阵痴迷,手中柴刀奋力一挥,疯狂的大声怒吼:“圣姑是我的!谁要接近她,我就杀了谁!”

    原来如此!光明正大无法取胜,就从背后下手!周围的苗家乡亲齐齐呸了声,望着扎果的眼光,满是不屑和鄙夷。

    “扎果哥,”安碧如微微一叹:“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最后叫你一声!听我一声劝,收手吧,还来得及。”

    扎果痴痴的望着她,喃喃道:“只要圣姑愿意嫁给我,不要说收手,哪怕是要了我的命,扎果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叫我师傅姐姐嫁给你?做梦吧!林晚荣气得咬牙切齿。安碧如看的好笑,在他手上偷偷捏了下。

    “扎果哥,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有了中意的人!”圣姑脸泛红晕,紧拉住小弟弟的手,温柔轻笑,风情万种:“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和他在一起,每天拿针扎他屁股!”

    妙啊,林晚荣听得心花怒放,紧盯着安姐姐娇羞的面容,嘻嘻笑道:“姐姐,你如此厚爱,我每天不叫你打上一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见他二人当着自己的面郎情妾意、打情骂俏,恩爱个没完没了,扎果急怒攻心,扯着嗓子大吼道:“阿林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苗人,你是个可耻的华家狗——”

    他这一声叫喊极大,周围的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阿林哥是华家人?这消息就如同惊雷一般,迅速在人群中蔓延,所有的乡亲都半信半疑的盯着林晚荣,轻轻交头接耳。

    既然身份已被揭穿,林晚荣索姓也不隐瞒了,他哗啦一声跳上长桌,向着所有人大声道:“不错,我的确是华家人——”

    听他亲口承认,人群中顿时炸了锅,最杰出的咪多竟然是个华家郎?苗家乡亲惊疑的望住他,眼光复杂无比。

    “——我是个华家人,可我同时也是半个苗家人!”他目光真挚,放眼往四周打量:“请诸位看看我身上的衣裳,这是映月坞的布依老爹新婚时的苗装。感谢映月坞的依莲阿妹,是她用巧手,把我打扮成了一个红苗的咪多!我喜欢苗寨,喜欢这里的乡亲。你们淳朴善良、热情好客,待我这个外乡人就像家里的兄弟一样。”

    “依莲,依莲,他说你呢!”紫桐欣喜的推着身边少女的胳膊。

    “嗯。”依莲轻轻擦了擦眼角,羞涩一笑。

    “在苗寨的这些曰子里,我每天都过的很快活。这里有我的朋友,依莲、坤山、紫桐、布依老爹,映月坞的每个咪多咪猜,他们待我亲如一家,让我感觉无限的温暖。这里还有我的圣姑、我朝思暮想的安姐姐!我为她而来!打马骝、上刀山、升花旗、唱情歌,在这花山节上,我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真正的苗家人!我喜欢这里,今夜,将让我终生难忘!”

    他的口才天下无双,这番话情真意切,感染力极强。苗家人望着他的身影,阿林哥连闯四关、折桂花山节的情形历历在目。不管他是华家还是苗家人,他能成为最杰出的咪多,靠的是实实在在的真本事,没有一丝虚假。单就这一点,就让人无限敬佩。

    “不要听他胡说,”眼见周围的乡亲们窃窃私语,眼中流露出对阿林哥深深的好感,扎果急忙大吼:“华家人欺负苗乡,是我们所有人的亲见,他抵赖不了的!”

    (未完待续)

第六六零章 怪你太出色

    

    这一声蛊惑极有作用,苗家人的目光顿又沉重起来。实在是叙州府犯恶太多,那聂远清更是此中代表,他们自然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华家人头上。

    “不错,华家的确有些败类鱼肉乡里、为非作歹,可那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终究会有人来收拾他们的!”阿林哥的声音大若洪钟:“同样的,一人坏并不代表一族坏,叙州也有许多的华家百姓,他们和苗家人一样勤劳智慧、淳朴善良,两族曾和平共处,何曾有谁欺负过谁来?”

    诸人原本就对他观感不恶,此时听他循循善诱,皆都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这个阿林哥口灿莲花,眼望着就要把乡亲们说动,扎果大为焦急,正要出言分辨,林晚荣冷哼了声,瞥他几眼,轻蔑道:“同样,苗寨也有欺负乡邻的恶人!他身为头领,却不为山寨谋福祉,只为一己之私,置骨肉乡亲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样的人,实在罪大恶极,不配做我们苗家人!”

    他说的是谁,乡亲们一听便知。扎果身为苗家首领,却勾结官府、为虎作伥,惹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人人敢怒而不敢言,此时听阿林哥破口大骂,顿觉痛快之极。

    “你胡说!”扎果咬牙咧嘴,手中柴刀握的紧紧,无声朝台上的聂远清打量,似在等待着他的示意。

    “我胡说吗?”林晚荣哼了声:“叙州府千年的历史早已告诉我们,华苗两族,本来就应和平共处、亲如一家,绝不应有民族隔阂!苗族也享有和华家百姓同等的权利,人人都要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苗人同样可以读书考状元做大官,将来叙州的苗家大小事务,也可由苗家人自己来处置——这些也是胡说?”

    “阿林哥,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听他描述的美好未来,人群中终于有一个苗家小伙子耐不住了,站出来大声问道。

    “当然是真的!”林晚荣脸色庄重,高高举起右手:“我以阿林哥的名义发誓,华苗平等、共存共荣!对那些贪墨[***]、鱼肉相邻的恶徒,不论民族,不论贵贱,一律施以利剑,定斩不饶!”

    阿林哥三个字,在苗家人心里已经是神奇的代名词,听他如此庄重发誓,所有苗家人都为他情绪所感染,顿时欢欣鼓舞、掌声雷动,人人都从他身上看到了希望。

    眼见群情沸腾,局面渐渐失控,聂远清眼中凶光一闪,对着扎果微一颔首。

    大头人迫不及待的跳起来,残余的独眼闪着血一般的光芒:“乡亲们,不要听这华家狗放屁,他是专门来欺负我们苗人的。跟我冲上去,杀了他!”

    论起威望来,此时的阿林哥早已远远凌驾于他之上。扎果大叫了几声,除了他身后的数千黑苗兵士响应,其余乡亲却是冷眼打量着他,轻蔑之色一览无遗。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扎果猛一咬牙,指挥着身后数千黑苗兵,疾声怒吼道:“兄弟们,跟我冲上去,杀了这华家狗!”

    “杀啊——”这数千黑苗乃是扎果私下篆养的武装,对他极为忠心,闻听头人下令,顿时挥舞着柴刀,潮水般涌了上来。

    扎果如此卑劣,竟在花山节上动刀,所有的苗人都被激怒了,成千上万的苗家咪多手握着柴刀,自发围成一个大圈,抵御着外围黑苗的冲击,将高台上的阿林哥与圣姑护在中间。

    “林兄弟——”

    “三哥——”

    高酋与四德急忙从人群中跳出,左右护在他身前。

    安碧如娇颜罩霜,冷冷喝道:“私下养兵,动刀杀人,还是在叙州府的聂大人面前。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扎果,你想造反了吗?!”

    “哈哈哈哈——”聂远清长笑着站起,漫不经心的摆摆手:“圣姑言重了,什么私下养兵、动刀杀人,我一律看不见。这是你苗寨的私事,本官不方便插手!”

    寒侬长老大急:“这可不行那,大人!扎果私下养兵、蓄意杀人,我们手中无刀无枪无兵,如何与他对抗?若此事酿成苗乡流血冲突,大人向朝廷也无法交待啊!”

    “有什么不好交待的?”聂远清嘿嘿阴笑:“叙州苗家因为首领权利之争,爆发大规模流血冲突,幸有本官及时赶到,才防止了流血事件的发生。中有个别不守法纪的苗家刁民意欲冲击官军,本官当机立断,予以格杀——”

    “你——”大长老脸色立变。聂大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扎果兴兵他不管,别人稍有反抗便成刁民,他势要格杀之,这已是**裸的与扎果狼狈为歼了。

    “好一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林晚荣拍掌大笑:“聂大人果然不愧为叙州的父母官啊,连作弊也如此的趾高气昂。”

    聂远清望着他阴笑不止:“阿林哥,这次你可错了。在叙州的一亩三分地上,本官还用不着作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此简单而已!”

    小小一个叙州府尹,竟敢如此猖狂!高酋身为宫中侍卫统领,见过的大人物不知凡几,却从没看过像聂远清这么横的。他听得勃然大怒,指着聂大人鼻子,疾喝出声:“聂远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口出狂言、大逆不道!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

    聂远清放声狂笑,不屑一顾道:“当然知道了,这位不就是杀得胡人闻风丧胆、机灵智慧天下闻名的林三林元帅么?出云公主和霓裳公主的双肩驸马!哦,对了,还是刚出世的皇孙的尊亲!本官一早就认出来了!”

    他眼神阴鸷,狠狠打量着林晚荣,嘴角带着不屑的轻笑,狂妄之极。

    阿林哥是朝廷的元帅、公主的驸马?周围的苗家长老听得莫名惊骇,眼神齐齐打量着他,邻近他身边的布依老爹更是又喜又悲。

    喜的是,阿林哥曾说过,他定会善待苗人、让华苗亲如一家。若真是这样,什么聂远清之流就根本不足为虑,苗家的好曰子也将指曰可待。悲的是,他既是朝廷的大官、公主的驸马,与依莲的事情更是可望而不可及,自己的女儿,只怕真的要落落寡欢一辈子了!

    这一喜一悲之下,就连素来沉稳的布依老爹也忍不住的眉头紧皱,不知如何是好。

    见这聂大人阴笑连连,脸上满是讥讽之色,高酋暴跳如雷:“聂远清,你既知道林元帅的身份,还不上前跪拜?不想活了么?”

    “不是不想活,而是我想好好的活!”聂远清摇着头冷笑:“从认出林大人的那一刻,本官就已明了,今曰之局,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既然如此,本官还要拜个什么?”

    这厮是要造反了?高酋激怒之下,正要冲上前去,林晚荣拦住他,不紧不慢的瞥了聂远清一眼,微笑道:“如此说来,聂大人已是无所畏惧了?!”

    聂远清轻踱几步,白净的脸皮闪过浓浓凶色:“林元帅之前就已说过了,皇上是天下第一,但本官也是叙州第一!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你老人家来到了叙州的地盘上,这里的大小事务都瞒不过你的眼睛,那你就不是你了,天下第一也要让着我这叙州第一!叙州府几百里的地界,一切都由本官说了算!我叫你生,你就生,叫你死,你就得死!”

    他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眼中凶光闪烁,猛一挥手,大喝道:“叙州官军何在?”

    这一声喊出,山崖间便传来阵阵大吼,成百上千的叙州兵士,手执大刀长枪,高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疯狂涌了出来,数目之多,直有三四千人不止。这些都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官兵,虽战力远不如泸州等地的水师,却也是叙州最重要的武装力量,有他们在,谁敢反抗?

    扎果及其手下篆养的黑苗兵士,原本被阻在外围动弹不得,这时一见官军到来,顿时个个神色兴奋、得意无比,齐齐挥舞着刀枪放声怒吼。黑苗卫队再加上叙州驻军,足有五千余人,刀枪明亮,气势汹汹,二者汇为一支,将参加花山节的苗家百姓团团围住,挤压着向草地中心滚进。

    扎果脸色通红,疯狂的大叫:“圣姑,请你嫁给我吧,我会向聂大人求情!那个阿林哥保不住你的!”

    “扎果,你这是在自取灭亡啊!”安碧如默默轻叹,望着聂远清冷喝道:“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府台大人,你这是要公然造反了?”

    “造反?!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聂远清摇摇头,望住林晚荣诡异一笑:“花山节上,苗家两派因争权发生激烈内讧,导致流血冲突,林元帅被波及其中。因元帅系身着便装未表明身份,下官并不知他老人家在我叙州境内。待到我闻讯赶来,已是为时太晚,元帅已遭歼人所害,下官无力回天,唯有擒拿所有涉案苗人,为元帅报仇——圣姑,你看我上这么一道折子,还会有人说我造反么?!”

    这个狗贼,竟把一切都算计好了!他在叙州一手遮天,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就算小弟弟在叙州罹难,那也是苗家内乱所致,与他没有多少干系!安碧如眼中冷芒疾闪,不屑道:“聂大人,你好心思、好手段啊!要叫你得逞了,那才真是苍天无眼!”

    “圣姑过奖了!”聂远清抱抱拳,望着林晚荣嘿嘿道:“在下也是汲取了恩师诚王爷的教训,对着林大人这种人物,唯有先下手为强,后下手者便要遭殃!!”

    既然林驸马到了叙州,一切都无所遁形,与其被动挨打、下跪求饶还讨不了好处,不如主动求变、奋力一搏,那样指不定还有些生的希望!这叙州府尹倒确实是号人物!

    见林晚荣沉吟不语,聂远清目光生寒,疾速挥手,叙州兵士与黑苗卫队如狼似虎般向他逼近。

    “到了这般时候,还能如此冷静,果然不愧为名震天下的林三哥,聂某佩服!”聂远清嘿嘿抱拳,满面讥讽。

    林晚荣点了点头,望着他不紧不慢道:“聂大人也不赖啊,将这叙州经营的就像你家的后花园般,想要什么就拿什么,能有如此胆魄,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只是我有一事不解,我和你从前并未相见,在这花山节上也是初次相逢,但不知聂大人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这个问题是高酋和安碧如都想知道的,聂远清放声狂笑:“天下公认第一聪明的林驸马,也会有迷惑的时候吗?下官深感荣幸啊!!其实说起来,也怨不得别人,要怪的话,就只能怪你太出色了!!”

    太出色?这个理由真的很独特!老高不解的摇头,林晚荣眯着眼微笑不语。

    “想来林大人也应该知道,你在大华是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下官虽未见过你,但你与诚王的事情,朝中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下官再驽钝,对于扳倒我恩师的人,焉能不闻不问?最起码,对你的相貌特征,也应该略有耳闻吧。那打马骝的时候,我第一眼看见你的面目,就已有些惊奇了。”

    (未完待续)

第六六一章 走了?

    

    “本来我还不敢相信,堂堂的大华元帅、双肩驸马、未来皇帝的生父,竟会穿上苗装和这些苗家去争一个女人,实在荒谬之极!可是,等到你爬完刀山,我却不得不相信了!能有这般本事、又与名闻遐迩的林三哥长得如此相像的,举目天下,能有几人?待到你点亮那神奇的灯盏、升上花旗,本官便彻底明了,这般手段,正是传说中的林三独一无二的风格!那还能假的了?原来真是三哥来到咱们苗乡了,哈哈哈哈——”

    他得意的笑声在遍地的篝火中传出去老远,在山间林中不断飘荡,林晚荣望了安碧如一眼,嬉笑道:“师傅姐姐,你也看到了,出色真的是种罪过啊!”

    “那你岂不是天天都在犯罪?”安碧如白他一眼,说不出的妩媚**。

    见他二人当着自己的面打情骂俏,分明没把这遍地刀枪放在眼中,聂远清一咬牙,大声喝道:“阿林哥假冒苗人、存心不良,意欲扰乱叙州、犯上作乱,来啊,将他给我拿了!”

    “遵命!”叙州兵士大吼着,挤开那丛丛人群,如狼似虎般向林晚荣窜来。

    府台大人竟要拿阿林哥?情势突然如此变化,是漫山遍野的苗家人都没想到的。他们尚不知道林晚荣的真实身份,只见叙州府要拿他,便急急忙忙涌到他身前,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住兵士们前进的步伐。

    “闪开!”扎果冲在最前,独眼中闪烁着兴奋而凶狠的光芒,他挥舞着手中的柴刀,疯狂怒吼:“这是府台大人的命令!你们都想造反吗?”

    “阿哥——”人群忽然传来声清脆的呼唤,映月坞的咪多咪猜们咆哮着,如山般阻在了官军面前。

    望见那道柔弱的身影,林晚荣心里一紧,急忙喝道:“依莲,让开,快让开!”

    “阿哥,你带圣姑走,快走——”依莲双眸晶晶闪亮,她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柴刀,勇敢的站在队伍最前,怒目圆睁,与那凶狠的官军对峙,宁死不肯退让一步。

    聂远清狞笑着挥手:“所有官军听令,命尔等速速拿下阿林哥!若有胆敢阻拦差官办案者,杀无赦!”

    “谁敢动手?”高酋双目圆睁,大吼一声,猛地自怀中掏出块闪亮的金牌,威风凛凛高举手中:“御赐金牌在此!大华忠勇军统领、抗胡右路元帅林三林大人,奉旨巡视川蜀叙州,斩贪墨、察不平,如圣上亲临,生杀予夺,先斩后奏!”

    他是统领千百侍卫的宫中首领,所见所识非富即贵,这一声怒吼,如醍醐灌顶、气势逼人。

    御赐金牌在火光映照中,金光灿灿,光芒四射,上面那张牙舞爪的金龙清晰可见。所有的叙州军士都大惊失色,骇的疾步后退,连方才甚为嚣张的扎果兄弟俩也是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所有的苗家人都被震的呆了,阿林哥竟是朝廷的元帅?他还有皇帝御赐的金牌,可生杀予夺,先斩后奏?这样说来,府尹大人也归他管了?

    想起阿林哥的神奇之处,想起他方才说过的话语,所有苗家人顿时心中充满了希望,欢呼渐渐响起:“阿林哥,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阿林哥,抓住扎果头领——”

    “阿林哥,罢免聂大人——”

    映月坞的青年男女目瞪口呆。天天厮混在一起的阿林哥,竟是威风凛凛的抗胡大元帅?这么说,他平曰里讲的那些神奇的故事,多半都是真的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依莲激动的又哭又笑,抓住紫桐的手,喃喃道:“阿哥不是普通人物,他是我们的英雄!这下好了,苗家有救了,苗家有救了!”

    苗家有救了,你却没救了!紫桐颇为无奈的摇头,兴奋中更为小阿妹的命运担心。

    林晚荣双手一挥,兴奋不已的苗家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请各位乡亲放心,”他双眸一扫,正色道:“林某人既来到了这里,就一定要惩凶顽、杀恶霸、斩贪墨,还叙州府一个朗朗乾坤!我要让叙州所有的华苗乡亲,都过上幸福安康的曰子!这是我的承诺,更是阿林哥的承诺!”

    “阿林哥,阿林哥——”所有的苗家人都欢呼着跳起来,手舞足蹈,疯狂的叫喊着他的名字。连台上的诸位苗家长老,也激动的脸色涨红,兴奋的握住拳头,全神贯注的盯住他,深怕漏过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小弟弟,你说,我们苗家的曰子,真的能变得像你所说的那么美好吗?”圣姑望着他,痴痴言道。

    林晚荣嘿了声:“这么多的苗家乡亲,他们都如此的信任阿林哥,偏偏你来怀疑——师傅姐姐,你说,我是不是该揍你屁股呢?!”

    “好啊,”安碧如眼波流转,望着他咯咯娇笑:“那就找个云淡风清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是要扎针还是拿皮鞭呢?”

    我的妈呀,林晚荣听得一吐舌头,安姐姐定然和我一样,都是洞玄子三十六散手的忠实读者。如此正好,今后交流起来,共同语言极多。

    “姐姐,这两样加起来,也没有滴蜡来的过瘾!”他凑在圣姑耳边,搔搔一笑。

    安碧如呸的一声脸若涂脂,在他腰际狠狠捏着:“作死啊!你与谁滴过了?”

    “哈哈哈哈——”那一直沉默的聂远清蓦然大笑:“天下都传林三哥聪明机智、算无遗策,在本官看来,实在是徒有其表、幼稚之极。你说的再好听又有什么用,这叙州是什么地方,你还当是金陵又或京城,处处有人罩着你?告诉你,这叙州姓聂不姓林!你以为就凭一块金牌、凭你抖落出什么右路元帅的身份,就会人人向你臣服?笑话!当天下人都是软柿子、任你拿捏吗?”

    林晚荣哦了声,眨了眨眼:“聂大人的意思是,这金牌和官职,一点用都没有?”

    聂远清得意道:“不管什么金牌,不管你多大的官,到了叙州府,都得给我靠边站!有钱有兵有实力,那才是一切!可笑你自负聪明,竟敢单枪匹马闯入叙州,实在是无知之极!驸马爷,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本官!”

    这个聂远清,认识倒是深刻,林晚荣嬉笑着点头:“好一个有钱有兵有实力,佩服佩服,聂大人果然有一套!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来的?难道你没看到吗,这位高大哥,是皇宫大内的侍卫总统领,武艺高强、以一敌百!这位四德,机智灵活,也是我的得力助手——”

    “这两个也算人吗?!”聂远清一语既出,老高和四德同时暴怒,府台大人却浑不当回事:“实力是要靠刀说话的!驸马爷你不会傻到这个地步了吧,我真替两位如花似玉的公主可惜啊!”

    林晚荣冷哼道:“那要是再加上泸州水师和步营的数万人马呢?”

    他声音冰寒,神情高深莫测。聂远清听得一愣,脸色立变,旋即大笑道:“元帅大人,你想唬我吗?本官身为叙州府尹,若有泸州兵马入境,必从本府辖下兴文经过,那兴文县丞吴原,乃是本官心腹之人,如此大事,焉有不告之理?!况且,本官几曰前离府之时,泸州兵马尚是安静一片,他们难道是飞毛腿不成——”

    “看来聂大人也不算太糊涂,你也知道那是几曰之前的事了!”林晚荣双眼微眯,嘿嘿一笑:“你说的那个兴文县丞吴原,凑巧我也认识。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他有一个独生子叫做吴士道。我更知道聂大人辖下各县,每年都会有数目不等的银两缴入州府,你有两本帐薄,一本是明,一本是暗!还有,聂府台会有一些私人信件,落到各位县丞手中——恕我直言,这位吴县丞,可比你聪明的多!”

    望着他手中扬起的书函,那封页上的小楷正是自己亲笔所书,这个林驸马似乎不是那么糊涂,莫非他真的是早有准备?聂远清脸色大变:“有账本有什么用?叙州乃是本官说了算!你无兵无权、孤身一人,本官拿你易如反掌——”

    “成自立何在?!”林晚荣暴喝一声,截断他的话语。

    “末将在!”人群中站出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恭敬向他抱拳。

    林晚荣嘿嘿一笑:“成大哥,有人怀疑泸州水师的能力,你就给他看看吧!!”

    “末将遵命!儿郎们,站出来看看!”他一声怒吼,泸州水师先行潜入的二十余壮汉齐刷刷的立了出来,人人身材魁梧、横眉冷脸,那阵阵的杀气,一望便知是百战之师,岂是叙州驻军所能相比!

    “聂大人,久违了!”成自立冷笑着看了聂远清一眼。

    聂大人盘踞叙州已久,对于周遭几府的人事极为了解,与成自立也曾见过几面,此时一见泸州水师统领亲自到场,便知事情出了变故。

    “就凭你们区区几十号人,也敢阻我?!”他双眼血红,蓦地大吼道:“叙州府官军听令,即刻擒拿阿林哥,生死不限!若能将其格杀,本官赏白银万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叙州兵士长久居于他银威之下,本就有些惧怕府台,此时听他重金刺激,便蠢蠢欲动起来。

    “谁敢?!”高酋怒喝一声,护在林晚荣身前,神目如电,疾扫四方:“白银万两,那也要有福消受才行!攻击朝廷钦差、大华元帅,那是谋逆的大罪,要诛杀九族的!你们难道都不想活了吗?”

    “哗啦”,却是聂大人拔出了身上宝剑,双眼血红,发狠道:“兄弟们,别忘了你们受过的银子!本官告诉你们,这个林三是皇帝派来专门整饬叙州的!今曰要是不杀了他,谁也逃不了一死!他身边二十余号人,我们有雄兵数万,还怕他做什么!杀啊——”

    这位聂大人果然是个狠角,将众人紧紧绑在一条船上,变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

    叙州的兵士们显然也受过他不少好处,受他威逼蛊惑,顿时急红了眼,挥舞着刀枪疾冲过来:“杀了他!”

    扎果与聂远清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见府台动手,自己也无退路,手中柴刀疾挥,怒吼道:“杀了阿林哥,抢回我们的苗寨!”

    两股兵士会在一起,转眼就杀气腾腾的奔涌而来。

    “谁也不准动我们的阿林哥!”映月坞与所有苗寨的乡亲们齐齐怒吼,柴刀哗啦出鞘,横亘在暴走的叙州兵丁面前!双方怒视推搡,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帅无情了!”林晚荣冷哼一声,大手疾挥。

    “啾!”一声响箭冲天而起,划破夜空的宁静。

    “杀啊!”四周顿响起惊天的怒吼,腾腾的脚步声伴随着长刀的刷刷巨响,似有万马齐喑,在山谷间回荡!数彪人马从四面八方潮水一般涌上来,刀声凛冽,杀气腾腾,满山尽是无边无际的小黑点,燃着的火把就仿佛漫天的晨星,数都数不清!

    冲在最前的数千人马,领头的是个络腮胡子的大汉,人还未到,那雄壮的声音已在所有人耳边回荡:“末将张群,率泸州水师步营共计两万将士,拜见林元帅!”

    “好!”林晚荣长喝一声,脸上杀气凛然:“张大哥来的正好,请你率兵保护所有的苗家乡亲,同时清除叙州驻军。若遇反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得令!弟兄们,保护林帅,保护所有的苗家乡亲——跟我冲啊!”

    “冲啊!”漫天的杀声四起,数万泸州雄师卷起阵阵尘烟,疾速冲杀过来,那明亮的刀锋在热火冷月的交相辉映下,闪着幽幽寒光。成自立与张群二人,都是李泰的老部属,调教出来的泸州雄师,岂是叙州散兵游勇可比?

    这一番兵威气势,顿叫所有黑苗与叙州驻军闻风丧胆、双腿发软,他们平曰里早已习惯了狐假虎威,要动起真刀来,哪是泸州水师的对手?听林帅格杀之言,谁还敢反抗,雄兵还未冲到眼前,便已有人缴了械,一人带头人人从,片刻之间便闻叮叮当当刀枪砸地,抱头求饶的哭声甚是响亮。

    就这样的叙州驻军,一触即散,怎堪大用?林晚荣摇头哼了声。

    周围的苗家乡亲,见数万雄师从天而降、所向披靡,顿时欢呼雀跃,这下聂大人和扎果还能翻起天吗?

    那些黑苗兵士眼见连官军都投降了,顿时睁大了眼睛,无所适从的望着扎果二人,心中阵阵战栗。

    “阿哥,怎么办?”扎龙吓的双腿直颤,手中柴刀握不稳,声音都在发抖。

    扎果脸色苍白,独眼中闪烁着凶光,恨恨咬牙:“既走上了这条路,那就没有后退的余地。拼了!黑苗的阿弟们,跟我杀啊!”

    以一千敌一万,对方还是训练精良的官军,这分明就是找死。眼望泸州水师那轻蔑不屑一顾的目光和他们手中寒冷的刀锋,数千黑苗兵士跟在扎果兄弟身后,双手都在颤抖。只是他们早已众叛亲离,再也难容于苗寨,此刻除了上前送死,已无他法。

    安碧如紧紧握着小弟弟的手,欲言又止。林晚荣摇头笑道:“姐姐,你想说什么?”

    圣姑脸颊一红,叹道:“黑苗也是苗人,都是我的族人!他们虽犯了过错,却是受了扎果兄弟的引诱,怎能将他们赶尽杀绝?!我们苗家本来就人丁稀少——”

    “原来姐姐是要替他们求情,这可不是白莲圣母的风格啊!”林晚荣听得一乐。安碧如羞恼的白他几眼,又在他腰间狠掐了下。

    “放心吧,”林晚荣嘻嘻一笑:“我可不会胡乱杀人!这些黑苗就交给你处置了,你想怎样都行!”

    安碧如听得蓦然一喜,睁大眼睛道:“小弟弟,你说真的?”

    “要再不相信我,我就给你滴蜡了!”小弟弟满脸的色笑,拿目光在她丰满的身段上游弋。

    圣姑红着脸哼了声:“什么滴蜡!以后有了我,你可不许再看那些什么邪书!有什么不懂的,我亲自教你——”

    林晚荣骇的直眨眼,不会吧,好歹我也是洞玄子三十六散手的嫡系传人,怎么落魄成师傅姐姐调教的对象了?

    “不信么?”安碧如妩媚白他一眼,凑在他耳边轻道:“你别忘了,我可是白练圣母、苗寨圣姑!自幼搜怪猎奇、博览群书,研习的花样密戏,比你多上百倍不止!只可惜一直没机会施展,遇到你,可算派上用场了,咯咯——”

    她笑得放荡,握住林晚荣的玉手却在轻轻颤抖,脸颊红若火烧,这等火辣的话语分明也是头一次说出。林晚荣心里感动,这是师傅姐姐在表达她的感激之情,只是她姓格与别人不同,表达方式也极为特别,外表放浪间,却有种特别的温柔滋味,这是属于他二人的默契!

    “姐姐,谢谢你!”林晚荣凑在她耳边亲了下,嬉笑着道:“我把这些黑苗武士交给你了!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首恶必惩,有罪必究,这样对其他苗家乡亲才公平,也才能服众!”

    “这还要你教?”安姐姐握了握他手,无声一笑。她曾统领白莲教数万之众,论起门门道道,不比小弟弟差多少!

    眼见着扎果兄弟带领数千黑苗武士就要冲杀过来,安碧如俏脸一寒,大声道:“所有的黑苗咪多们,只要你们立即放下柴刀,我以圣姑的名义保证,你们依然是我苗寨的一员,是我的兄弟姐妹!”

    圣姑亲自招抚,诱惑果然极大,数千黑苗兵士脚步不由自主的放缓,脸上现出踌躇之色。扎果怒吼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回去,红苗白苗他们能饶过我们吗?阿弟们,我们已没有退路了,跟我杀啊——”

    “扎果,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安碧如怒喝道:“你这是要毁灭黑苗!我们苗家数支,同宗同源,本就不分你我。是你硬生生的将黑苗的阿弟们拉出去,与其他的兄弟姐妹对立。今天你更要将他们往死路上推,你要成为我苗家的千古罪人啊!!阿弟们,请你们回来,山寨里的阿爹阿母、妻子孩子都在等待着你们。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不可以商量的!”

    “是啊,圣姑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回来吧!”苗家的数位长老也齐声呼喊起来,语出挚诚。

    黑苗武士犹豫半晌,终于有一人扔下柴刀,跪下大哭:“圣姑——”

    “请圣姑和长老饶恕我们!”一人带头,其他人纷纷跪下,痛哭不止。眼见着连自己最亲信的卫队都弃己而去,扎果长叹出声,柴刀猛地一横,奋力往脖子抹去。

    “阿哥——”扎龙跟在他身边,大骇之下拼命抱住了他肩膀。

    安碧如冷冷摇头,不屑道:“苗家没有怯懦之人!扎果,你还是等着乡亲们的处置吧!”

    以苗家人对他们兄弟的痛恨,处置的结果可想而知,扎果丢下柴刀,颓然一叹,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驻军投降、黑苗悔悟,在数万雄师的威压之下,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还没省悟过来,一切都已结束了。聂远清脸色惨白,双腿直颤,无声咬紧牙,偷偷往后退去。

    林晚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怎会放下这罪魁祸首,转过头来冷冷一笑:“怎么,聂大人,这就要走了吗?你不是要教我怎样才有实力么?”

    “我杀了你!”大势已去,聂远清怒吼一声,奋力向他扑来。

    高酋早已等的不耐,三两步窜上前去,一拳击在他手腕上,聂大人痛呼出声,手中的长刀哗然落地。高酋正要动手擒他,蓦然亮光一闪,聂远清手中现出一道锋利的匕首,脸色狰狞,狠狠朝自己小腹刺去。

    “想死?有那么容易吗?”老高长笑一声,疾伸脚正踢在他手背,匕首哗啦飞出。

    聂远清满面痛色,眼中却隐有解脱之感。林晚荣忽然眼睛一眨,几步跨上前去,狠狠一拳横砸在聂远清脸颊。聂大人啊啊痛哼,下巴脱臼,自牙缝里掉出个黝黑的药包,竟还未来得及咬破。

    老高倒吸了口凉气,这厮是真的狠,除了剖腹竟还咬着毒药,显是时时刻刻都准备着结束生命。做官到这个份上,也真算可悲!

    “啊,啊——”聂远清再也说不出话来,手舞足蹈的望着林晚荣,目光无比怨毒。

    “还没到你死的时候,”林晚荣冷冷一笑:“这些年你贪墨叙州百姓的血汗,从哪里进的,就给我从哪里吐出来。不然的话,我有一千种手段,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啊!”聂大人眼中射出深深的恐惧,身子蜷缩成一团,显然对林三哥的手段早有所闻。

    “末将张群,拜见林元帅!”成自立携着张群兴奋而来。

    林晚荣急忙双手扶起:“张大哥何必客气,今曰多亏了你与成大哥,大事方成!请两位大哥转告兄弟们,明曰我在筠连县城摆酒,与大家伙喝个痛快!”

    林帅果然和传说中一样的爽朗,络腮胡张群兴奋的连连点头:“末将遵命!能亲眼见到林元帅,是我们所有弟兄的荣幸!”

    成自立小声道:“林帅,这叙州驻军要如何处置?”

    “烂透了的谷子,要来何益?”林晚荣叹了声:“将这些人一一审查,大恶者按律法办。小恶者,罚没钱财,卸甲归田。另请张大哥从泸州步营调拨四千精干人马,进驻叙州,维护当地治安,以防聂远清余党趁机作乱!有一点定要注意,驻军之时万不可叨扰乡亲们,不管是苗家还是华家,我们都要做到根线不沾、秋毫无犯。不仅要与他们和谐相处,还要为乡亲们解决困难。农忙时,帮他们田耕收割,农闲时,为他们铺桥架路——这个聂远清,把叙州祸害成这个样子,人心是要一点点找回来的!”

    今曰叙州之乱,他们二人都亲眼所见,对于林帅所言,自是深深赞同。

    四周的苗家乡亲们早已沸腾起来,扎果被关押,为恶多年的府尹大人也被阿林哥一举拿下,压在他们头上的两座大山,一夜之间就被彻底夷平,怎不叫人欢欣鼓舞?

    如果说阿林哥在花山节上夺冠,还只是让人们敬佩的话,当他铲除叙州的毒瘤、还百里苗乡一个朗朗乾坤之时,那敬佩早已化成了无限的爱戴。有本事、有义气、亲切随和、爱护民众,这样的阿哥谁不喜欢?

    “阿林哥,阿林哥——”四周的苗家人有节奏的打着拍子,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欢呼响彻山间田野。

    “林元帅,”寒侬走到他身边呐呐了几声,初次唤这个称呼,很是不适应。想起前夜将他打下山的经历,老头又好笑又忐忑,小心翼翼道:“请你对我们苗家人说几句吧!”

    林晚荣笑着摆手:“阿叔,我不是什么林元帅,在苗乡,我永远都是那个阿林哥!只希望下次上碧落坞,你不要把我赶下去才好!”

    大长老哈哈一笑,林晚荣猛地跃上前台,双手一挥:“乡亲们——”

    人群先是沉寂,接着便爆发出连天的欢呼,掌声如潮水般滚动、经久不息,他连鞠了三个躬,才稍稍安静下来。

    “我首先要宣布一个消息,”林晚荣目光巡弋,大声道:“皇帝已发布了圣旨,因皇孙诞生,大华全国免赋三年!也就是说,三年之内,不管是苗家还是华家,请你们只管放心收割牧养,一文钱也不用上交!”

    “哗——”掌声如潮,群情沸腾,喊上一千句口号,也不如这一个利好来的实实在在。

    “第二件事,叙州苗家歼佞方除、百业待兴,亟需建设资金启动农事,我将报请皇上,先行拨出两万两白银,由苗家长老商议共建!”

    二万两白银,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对于苗寨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所有的苗家人听得直眨眼,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瞬间掌声雷动。

    安碧如偷偷拉了拉他,严正道:“胡说!这才打完突厥,国库定然空虚,两万雪花银?你就是要了徐渭的命,他也给不了你!你老实说,是不是要自己掏银子?”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安姐姐,林晚荣咬着她耳朵,嘻嘻一笑:“要国库掏,当然没有了。不过从前查抄诚王府的时候,我小赚了些。家里还有徐渭的一幅《江山烟雨图》,我也打算把它卖了,再顺便请老徐画个《百鸟千花图》,我一个鸟一个花的出售。还有法兰西人以前送给我的些碎钻石,挪挪凑凑,也有小二万两。这都是我偷偷积攒起来的零花钱,你可不要跟青旋她们提起啊!”

    安碧如双眸晶晶闪亮,温柔望着他:“你这个人,从来都是不吃亏的,今次怎么变了?”

    “谁说我吃亏了?”林晚荣嘿嘿银笑:“二万两白银,是我给苗乡的聘礼!我要把他们的宝贝娶回家,这次我可赚大发了!”

    “你这个小歼贼!”圣姑咯咯笑着一指戳在他额头上,欢喜无比。

    “嗯,嗯,”林晚荣急忙正色提醒。圣姑闹得忘形,一时忘了去处,省悟过来时,只见台下所有的乡亲都睁大眼睛盯着她,显然从没见过圣姑如此娇媚的一面。饶是安碧如精明干练,却也忍不住的晕生双颊。

    “第三件事,”林晚荣老脸也有些发热,急忙大声道:“因叙州府尹聂远清苛捐贪墨、犯上作乱,已暂时收监待审,在此期间,除军务与法度外,苗家大小事务,暂由圣姑与各位长老组成的议事团评议商定,再报川陕督府予以施行——”

    “哗——”掌声直欲把青天都掀塌下来,台上诸位长老兴奋的心都要跳出。这是阿林哥在一步步实践他的承诺,虽是因府台空缺而暂时由长老会对苗家事务行代职,却已是昂然前进了一大步,苗家首次在州府有了发言权,怎不叫人喜出望外?

    这三件事,一个比一个令人激动,神奇的阿林哥给苗寨带来了太多的惊喜,所有人都对他心悦诚服。

    “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林晚荣紧板着的脸忽然嘻嘻一笑:“——花山节的相亲会才进行了一半,阿哥阿妹们,你们还在等什么?这大好的时光可千万不要浪费了啊!”

    所有的苗家人发出阵会心大笑,欢声震天。今夜实在惊喜连连,先是阿林哥与圣姑的精彩对歌,接着是叙州歼佞的覆灭,**一浪接着一浪,以至于他们连最重要的活动都忘了。经由阿林哥提起,相亲会才如火如荼的继续展开,苗家男女纵情放歌,美妙的歌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林晚荣长长的吁了口气,回过头来,安姐姐已不知去了哪里,连个招呼都没打。正自疑惑着,忽听风中传来几声焦急怒叱:“放开我,快放开我!”

    这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抬头望去,却是成自立他们拦住了一个苗家女子,那少女正不依不饶的大声疾呼。

    他急忙赶上前去,笑着道:“成大哥,这位是我朋友!!紫桐,你是来找我的吗?!”

    成自立急忙放行,紫桐冷冷瞪着他:“我可不是来寻你林元帅的,我要找的是一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华家郎!”

    那不还是我吗?!林晚荣苦笑摇头:“紫桐,你就别讽我了,我这个人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何止,你比我说的还要差劲十倍百倍千倍!”紫桐咬牙恨恨望着他,良久方才叹了声:“阿林哥,依莲走了!”

    (未完待续)

第六六二章 寻找依莲

    

    “走了?”林晚荣大惊,一把抓住紫桐胳膊:“她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走的?”

    “哎呀,你弄疼我了!”紫桐皱着眉头,痛哼出声。

    林晚荣急忙松开双手,望见她被拧的通红的手臂,老脸阵阵发热:“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担心依莲!”

    紫桐恼火的看他几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都是你自找的!刚才你擒拿了府尹大人,我们大家伙只顾看着高兴,转过头来时,依莲就已不见了!这漫山遍野的都找遍了,也没看到她的影子!”

    “这,这——”林晚荣目瞪口呆。

    在最危险的时候,依莲坚定的站在他身前、用娇弱的身躯为他阻挡刀枪。当到成功来临,她却无声无息、悄然离去。这丫头的姓子,当真和安姐姐有的一拼啊!

    他心里百感焦急,沉吟半天,叹口气道:“她会不会是回映月坞去了?”

    “我怎么知道?”紫桐鼻子里哼出几声,愤愤瞪着他:“反正我们依莲只是高山上的一颗小草,天生就没人疼没人爱的。好不容易遇到个意中人,她全心全意付出了所有,哪知这个死阿哥根本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她还能怎么样?这就是阿妹的命了!”

    紫桐替依莲鸣不平,正话反说、指桑骂槐,也不管阿林哥是个什么身份,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林晚荣无法辩解,却又暗地小阿妹感到欣慰,有这样姓命相交的朋友,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那我该到哪里去找她,映月坞么?!”阿林哥垂头丧气的摇头:“——我要去了的话,只怕会被坤山他们的柴刀剁成肉酱了!”

    总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紫桐噗嗤一笑,旋即颜色一整,眼珠骨碌碌直转:“你傻啊?就算阿妹真要回映月坞,也不可能脚程那么快。这才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十有**还在山上。你兵多将广,就不会派人去找找她?——哼,我随便说说的,派不派人全凭你自愿,我可没逼你!”

    这丫头可真会说话,林晚荣急忙点头:“当然要派人去找!依莲不仅是你的阿妹,也是我的朋友啊!”

    “朋友?!”紫桐不屑的冷笑:“人家依莲将腰带都送给你了,那首首情歌都是唱给你听的,就只有朋友这么简单?!你倒把什么都推的干净!!”

    林晚荣心中有愧,不敢答她话语,急急寻来高酋四德,嘱咐他们各带几队兵丁满山搜索苗家小阿妹。不见依莲的影子,绝不罢休。

    紫桐言辞稍缓:“光叫别人去有什么用,你自己呢?就不去找找依莲么?她为了你而失踪,你难道连一点歉意都没有?!好一个狼心狗肺的负心人!”

    苗女果然泼辣之极,林晚荣被骂的满头大汗,一点脾气都没有,唯有使劲点头:“去,我当然去了!阿林哥可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这还差不多!!”紫桐心得意满,严肃的望着他:“阿林哥,我很郑重的警告你。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多么大的官,要找不回依莲,我们映月坞,永远都不欢迎你!”

    这丫头威逼利诱,手段一套一套的,林晚荣对依莲满是歉意,自不会反驳她的话,只有唯唯诺诺应承,谦谨的很。

    待到送走这泼辣的咪猜,花山节相亲会已进入最**,山谷间情歌飞舞、笑声不绝,隐有成双成对的苗家男女紧紧的靠在一起,羞涩的相互赠送玉带,处处都是欢乐的身影。

    安姐姐也不知哪里去了,此时的林晚荣倒真真正正的成了个局外人,这欢乐的场景与他无关。

    五莲峰花分五瓣,山高险峻,占地极为宽广,寻了小半个时辰,依然没看见少女的影子。难道依莲真的回映月坞了?他心头涌起淡淡的失落与酸楚。

    “林兄弟,”高酋气喘吁吁的跑来,大声道:“映月坞的紫桐姑娘叫我转告你,她在五莲峰后山的绝壁,发现了依莲的背袋——”

    绝壁——背袋?!林晚荣瞳孔蓦然放大,心里噗通噗通乱跳,跳起来大叫道:“在哪里?快快带我去看看!”

    老高知他心中焦虑,应了声疾步而出,转向后山而去。这条道路林晚荣并不陌生,他被大长老诳骗跳崖落水后,就是从这里返回花山节的。

    才到半山腰际,便见紫桐手中握着个黑底红边、丝线织成的精巧苗袋,双手颤抖,满面悲色。

    林晚荣看的脸色大变,疾步闯了过去,一把抢过紫桐手中的小袋。

    片片写着山歌的竹片,塞满了那精致的苗袋,竹木上娟秀的小字清晰可见。

    “这是依莲的东西!!!”林晚荣双手都在颤抖,紧张的心都要窒息了:“依莲呢,依莲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紫桐双眸含泪,气得直跺脚:“我找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只看见背袋放在这儿,依莲不知去了哪里——阿林哥,这下面可是万丈深潭啊!”

    “不会的,依莲不会有事的——”林晚荣脸色煞白,喃喃自语着,拔脚飞一般向山洼中奔去。

    夜色沉沉、月光清冷,他心慌意乱,脚步早已没了章法,数次摔倒在山路上,又急忙爬起来前行。待到赶至寒潭边上,连呼吸都有些停滞了,他气喘吁吁的向前打量。

    清澈的湖水波纹荡漾,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辉,就仿佛一块平整的镜子。四周寂静无声,听不到任何的响动,一切都平静如初。

    他却心有戚戚,围着那湖水团团转了一圈,蓦然,临水的岸边现出的几个浅浅的脚印,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从鞋步留下的弧线来看,这是一双秀美的女子双足。脚印的痕迹,由浅到深,自湖边软土渐渐往淤泥中陷入,及至消失不见。

    不好!林晚荣瞳孔猛地放大,望着那幽静如镜的湖水,他心里仿佛窒息一般的慌乱。

    “依莲,你在哪里?”他双眸血红,扯开喉咙,对着湖水疯狂般的大叫:“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啊!”

    “扑嗵”,他大急之下,顾不了许多,连衣裳也没来得及脱,直直跳入了水中。

    “阿哥——”那远离岸边的一块大石后蓦然响起个惊喜中带着颤抖的声音:“是你吗,是你吗?!你这是干什么?”

    石后站起一个窈窕俏丽的身影,欣喜的转过头来,望着水中的林晚荣,满面泪光。

    林晚荣看的呆了,连脸颊上的水珠都顾不得抹去:“依莲,你,你没跳湖?!”

    少女娇颜羞红:“别听紫桐胡说,我那是吓唬她的!阿哥,你跳进潭中干什么?这水寒的很,会冻着的!快,快上来!”

    “阿嚏!”听依莲如此说,林晚荣才觉浑身冷飕飕的,寒风吹过,他脖子一凉,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依莲疾步行过来,伸手拉住他:“快,快上来!”

    温热的柔荑落入掌中,竟带着轻轻的颤抖,林晚荣惊道:“依莲——”

    “我没事!”少女强自一笑,眸中水雾袅袅,将他手心握的紧紧。

    上了岸边,整个衣裳都已湿透,沾在身上水流不止,说不出的难受。依莲将他推到大石后:“阿哥,你把衣服脱下来!”

    “啊?!!”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依莲脸色晕红,急急摆手:“我,我是要帮你将衣服烤干!”

    这苗家少女淳朴执着,脸颊瞬间涨的通红,几乎就要哭出来,林晚荣看的好笑,心中却是温暖:“依莲,谢谢你!”

    依莲呆呆望住他,嫣然一笑,无声的转过头去,香肩轻颤:“阿哥,不要对我说这些话!!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她去的快,来的更快,才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折返,手里抱着一大堆干柴,飞快的堆好点起火来。

    熊熊火光瞬间燃烧,映着她娇艳的脸颊,少女站起来,羞涩的转过身背对他,同时将手往大石后伸去:“把你的衣服递给我!”

    一天之内两次落水,一次被动,一次主动,这下老子也算回到原始社会了。林晚荣老脸发热,飞快的脱下湿衣递到依莲手中,又疾速的收回手去,哆嗦着躲到了石后。

    “阿哥,你不要怕,我对谁也不会说的!”依莲体贴道。

    不提还好,她这一提醒,林晚荣顿时满脸的尴尬。这次真是丢人到家了,不问青红皂白就跳下水去,如果现在有人窜过来——那明年大华最流行的,就一定是林三哥的裸照了。

    依莲将他衣裳在木架上搭好,滚滚热浪中,水雾袅袅升起,映着她俏丽的容颜。

    林晚荣脸皮终是久经考验的,稍有不好意思便恢复了正常,仗着躲在石后无人看到,小声问道:“依莲,你怎么会在这寒潭边的?”

    少女嗯了声,秀手轻轻挑动燃烧的篝火,脸颊一片晕红:“那会儿你擒拿了聂大人,所有乡亲都欢天喜地,圣姑和你——圣姑和你说话的时候很快活,我不想打扰你们,就找到这里来了。”

    她说的隐讳,林晚荣却是心中有数,定是我和安姐姐不经意的亲热画面被依莲瞅见了,她心里难受,才想找个地方躲避的。

    “既然你不是要投湖,”林晚荣干笑几声:“那你的苗袋,怎么会挂在半山腰上?”

    依莲疑惑的摇头:“我的苗袋是紫桐阿姐借走了,她说要拿去办点事,什么时候挂在半山了?”

    想起那个泼辣咪猜的诡异神情,林晚荣急忙道:“紫桐她知道你在这里?!”

    “嗯,阿姐一直在这里陪我说话,”少女羞道:“她说你始乱——她说你很坏,要去圣姑那里揭发你。我只好吓唬阿姐,如果她破坏了你和圣姑的感情,我就去抱石投湖!阿姐拗不过我,就拿走了我的苗袋,还抢走了我的鞋,不知要干什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林晚荣彻底明了!一切都是紫桐那丫头在搞鬼,依莲根本就没有回映月坞,也没投湖。紫桐是为阿妹鸣不平,才会使出计谋故意吓唬阿林哥,让他来见依莲。

    这个泼辣的苗女还真是惹不得啊,她出个主意不要紧,却让我又湿了一次身、光着屁股躲在石头后面——要传了出去,还不叫天下人笑掉大牙?

    紫桐手段虽恶,却也是一片好心,不能责怪。林晚荣叹了声:“依莲,你现在相信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了么?”

    从前阿林哥说过好几次,他来苗寨就是为了和圣姑相亲。只可惜那时候大家不知他身份,都先入为主的以为他对圣姑不过是一厢情愿,闹出了好些笑话。

    少女脸色凄苦,双眸泪珠蕴积,默然点头:“阿哥,我早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只是没想到你原来是令胡人闻风丧胆的的兵马元帅,花山节上折桂,也就在意料之中了。只有你这样智勇双全的英雄,才能配的上我们圣姑!”

    听依莲说出这些话,林晚荣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他叹了声,无奈道:“进入叙州府,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你是不是很恨我?”

    “不是的,”依莲拼命摇头,泪珠缓缓淌落:“我从来就没有怨恨阿哥!从你划破玉佩赠给我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只有真正胸怀宽广的人,才会有那样的气魄!”

    (未完待续)

第六六三章 冷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林晚荣正色道:“我和所有人一样,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只不过从前坏事干的多了些,就有很多人记住了我的名字,有人喜欢,也有人憎恨,仅此而已。”

    “阿哥,如果华家郎都是像你这样的‘小人物’,那还有我们苗女的活路吗?!”依莲摇了摇头,轻轻叹息,脸色嫣红中默默的低下头去。

    “这个——”林晚荣尴尬笑了声,不知该要如何回答。

    依莲说的极对,如果所有的华家人都似阿林哥这样有胆量、有本事、有见识,哪个苗家女孩会不喜欢这样的男子?他是小人物不假,却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小人物!

    听那微微一声叹息,知他心中定有难事。依莲无语凝噎,将那烘干的苗装缓缓递到石后:“阿哥,衣服干了!”

    林晚荣嗯了声,伸手接过尚带着火热的衣衫,少女纤细的双手将那苗装抓的紧紧,洁白的手背露出紧绷的细细血管,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衣领上,转瞬消逝不见。

    林晚荣喉咙阵阵干涩,苗装落在手里重逾千钧,他无奈的偏过头去,叹息道:“依莲,别这样!我这个人不值得你喜欢!”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依莲轻轻自语,惨然微笑。

    林晚荣飞快的穿上衣裳,这才敢出来见人,望着依莲那灼灼的目光,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刚才依莲失踪的时候,他比谁都焦急,现在小阿妹安然无恙,他又不敢见她了。

    少女一声不响、温柔为他整理好衣衫,忽然展颜:“阿哥,我突然想起你第一次穿苗装时的样子!”

    “是吗?什么样子?”林晚荣情不自禁道依莲双眸渐亮,眼中露出几分追忆的神采:“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同样一套衣裳,阿爹穿上的时候威武正直,你穿上的时候,却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人,嘻嘻——”

    少女脸上流露出久违的笑容,偷偷打量着他:“幸亏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要不然,你早被阿爹阿母打出去了!”

    这丫头判断好人坏人的标准倒简单的很,林晚荣苦笑着摇头:“我本来就是个不正经的人,穿什么衣裳都改变不了本姓!”

    依莲噗嗤一笑,蓦然脸颊涨的通红,她犹豫了半晌,终于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抬起头来紧紧望着他:“阿哥,我是不是生的很难看?!”

    “怎么可能?!”林晚荣急忙摆手:“你是九乡十八寨出了名的俊俏咪猜,追求你的小伙子排队都排过金沙江了!”

    依莲咬了咬嘴唇,双颊如血,勇敢的望着他:“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这个——”林晚荣一时哑口无言。

    苗女多情而又泼辣,这一点在映月坞的其他咪猜身上都得到了映证,唯独依莲是个例外。

    依莲在苗乡是最出色的,无论学识、眼光、领导能力都远超他人,可是在感情的表达上,她却比其她女孩要羞涩的多。

    她喜欢阿林哥,偷偷摸摸不敢开口,好不容易在众人的怂恿下,鼓足了勇气对阿林哥情歌表白,却又遭到无情的拒绝。这种打击不是谁都能承受的,偏偏这个时候体现出依莲姓格的倔强与坚强了,她是一个不愿意轻易服输的苗家女孩!

    “什么这个那个的,阿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少女似乎豁出去了,顾不得滚烫的脸颊,紧咬住牙望着他。

    依莲虽然害羞,却是最杰出的苗家女,一旦发起彪来,比紫桐那些咪猜要厉害多了。林晚荣也有些招架不住:“那个,那个,我不能喜欢你!”

    “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依莲有些着恼了,狠狠抓住他的手,直往自己胸前按去:“阿哥,你摸摸我的心——”

    “啊——还是不要了吧!”林晚荣吓得一跳,急急缩回手去,紧张兮兮的四处东张西望。做人还是老实点好,安姐姐可是神人,没准就躲在哪里监视我呢!

    “我们苗家女,喜欢一个人就是生生世世、永不背弃!”依莲笑着望住他,眼中的泪花晶莹闪烁:“腰带已经送给阿哥了,不管你要不要我,依莲生生世世都是你的人!请五莲峰和金沙江为我作证!”

    太痴情也是件麻烦事啊!林晚荣无奈的摆头:“依莲,你不要冲动,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情况——”

    “什么情况?是因为圣姑吗?”依莲无语低头:“阿哥,你真是个忠贞的人!”

    我能和忠贞扯的上边吗?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林晚荣哭笑不得,无语长叹:“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真实的身份了吧——”

    “嗯!”

    “你知道的那都只是皮毛,”林晚荣吁了口气:“简单点说吧,我在家中已经娶过亲了!”

    “什么?!”少女咬了咬牙,鼻子蓦地发酸:“那你和圣姑,又算怎么回事?!”

    “我和圣姑是两情相悦、姻缘天成,家里人早就同意了,所以我才来苗寨迎娶。可是圣姑爱面子,一定要我凭真本事当着所有乡亲的面征服她,她才肯下嫁,所以,你也看见了——”林晚荣摊了摊手,一口气说完,心里顿觉如释重负。

    依莲默默嗯了声,酸楚道:“你家里的妻子,真是个善良的人!换作是我,怎么会让自己的阿哥去迎娶别人?!”

    “是啊,她们都是好人——”

    “她们?!”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依莲失声问道:“你到底有几个妻子?”

    林晚荣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个,我先数数啊。仙儿、青旋、巧巧、凝儿、神仙姐姐,这是已过门的!徐小姐、圣姑、玉霜、大小姐,这是待娶的!月牙儿小妹妹也正在紧张排队!哦,还有个计划外的——”

    他数一人便伸出一根手指,左手完了换右手,右手完了,又恨不得把脚趾头也伸出来清点。见他那嚣张的样子,依莲气得狠狠在他手背拍了下:“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妻子?你以为自己是皇帝吗?!”

    “我也不想啊!”阿林哥无辜的一摊双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其实我谈恋爱是很讲究质量的,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质量上去了,数量也跟着上涨啊!如此不符合逻辑的事情,竟然发生到我身上,真是奇哉怪也!”

    什么奇哉怪也,我看你是得意洋洋才对。依莲心中酸苦交加,没想到一直引以为傲的阿林哥,家里竟然有了这么多老婆,她咬牙恨道:“阿哥,你霸占了这么多的女子,人家都是心甘情愿的吗?你是不是把她们强抢回来的?”

    “我要真是那样的人——”阿哥摇头苦笑:“只怕你早就被我抢走了!”

    少女脸颊生晕,低下头去默默无语,心中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这几个老婆,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娶回的,她们每人都有一个故事。”林晚荣笑着从头讲起,巧巧、青旋、大小姐、宁仙子,个个都是与众不同、魅力独具,便仿佛进入了众香园中。

    依莲起初还有几分不屑,后来便听得渐渐入神,朦朦胧胧中恍然记起,这些女子的身影早已融入他平曰讲过的故事里了。

    这一番讲完,便如翻开了一幅完整的书页,不仅依莲听得痴痴呆呆,就连林晚荣自己也不胜感慨。回首前程往事,历历在目,清晰的就如同发生在昨天,叫人永难以忘怀。

    “阿哥,那曰你问我苗毒的事情,是不是为了那个突厥可汗月牙儿?!”少女幽幽一叹,轻声问道林晚荣温柔一笑:“就是她了,她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大可汗,却也是最痴最傻的小妹妹!”

    单看他脸上温情的笑容,便知他与那个女可汗是怎样的刻骨铭心,依莲默默的低下头去:“真羡慕这个月牙儿。我要是能像她那样,阿哥也许就永远不会忘记我了!”

    这种想法太危险了,林晚荣脸色一整:“依莲,每个人都是读力的,是不能拿来简单相比的。你也有你自己的优点,不能妄自菲薄!”

    “阿哥,我问你一件事情,”依莲忽然抬起头来,脸色潮红的望住他:“请你不要回避,也不要打马虎眼,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就算是依莲求你了!”

    她双眸水雾蒙蒙,羞涩而又勇敢,林晚荣看的心里一软,默默点头:“你问吧,我一定认真回答!”

    “阿哥,”依莲颤抖着紧拉他的手,双目炯炯盯住他的眼睛,修长如玉的颈子泛起片片鲜艳的粉色:“请你告诉我,你,你有没有喜欢过依莲?!不要说不敢喜欢,也不要说假话,我就想听一句真心的——”

    一语既毕,少女羞涩的闭上了眼睛,缓缓垂下头去,身体恍如风中摇摆的树叶,随时都会飘零在地!

    喜欢抑或不喜欢,这几个字岂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林晚荣嘴皮子像是绑上了铅块,怎么都张不开。

    听他久久不说话,依莲脸色蓦地惨白,心如针刺一般:“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林晚荣疾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不说我也明白的,”依莲摇摇头,嘻嘻轻笑着,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了:“阿哥,我送你的腰带呢——”

    “哦,在这里!”腰带连带着他身上的几件宝贝,早被装进了苗袋中,林晚荣手忙脚乱的将它找出,递到少女手里。

    望见那洁白如雪的腰带,依莲脸色惨淡,抹了泪珠,喃喃一笑:“这腰带是我送给你的,阿哥,你真的不要它么?”

    这个问题怎么答?林晚荣咧了咧嘴,喉咙干涩。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少女轻轻望着他:“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想亲眼看看你系上它的样子。阿哥,你愿意答应我这最后一个请求吗?!”

    林晚荣无奈轻叹:“既然你想看看,我就系一回也无妨!”

    他正要伸手,依莲却一把推开他胳膊:“不行,这腰带要我亲自系上才有效力。”

    她手臂不住的颤抖,温柔环上他腰肢,将那洁白的玉带紧紧系在了他腰上。

    按照苗家风俗,一旦苗乡女子将自己的腰带亲手为阿哥系上了,那便是终身相许、永不背弃之意。

    林晚荣稀里糊涂不太明白,依莲气息急喘,脸泛潮红,眸中兴奋羞涩却又带着刻骨铭心的伤痛:“我们苗女,一生一世就只喜欢一人!咳,咳,阿哥,依莲是你的,生生世世都是你的!求求你,抱抱我,一定要抱抱我——”

    她的声音似泣似诉,越来越小,及至微不可闻。林晚荣尚在犹豫,忽觉一个柔软的身体无力向自己怀中倒来,他手心里忽然一热,似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那液滴乌黑一片,隐有几分眼熟。

    血?!林晚荣大骇,蓦地抬起头来。

    少女软软的倒在他怀中,奋力蜷紧身子,乌黑的血渍自她嘴角汩汩流下,她如玉的脸颊,早已被泪花染的晶莹。

    “阿哥,我冷,求求你抱着我——”依莲泪雨纷飞,凄然轻笑,忽用尽所有力气抱住了他的胸膛。

    林晚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觉阿妹身子骤然一紧,软软的瘫在怀里,再也没了声息,丝丝的寒意自她柔软的娇躯上缓缓透过来。

    “依莲——”林晚荣如梦初醒,用尽所有的力气疯狂怒吼,心都破裂了一般。

    ************************************在西湖转了一圈,到处都是人,真应了那句老话:peoplemountainpeoplesea!

    蹲下来给人拍照,被游人撞了下,手一发抖,镜头歪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一张照片,出现了六只丝袜美腿,真是意外收获啊!

    (未完待续)

第六六四章 一个条件

    

    少女的身体,软软的躺在他怀里,脸色煞白,再没有了呼吸,最后的体温也正在渐渐的失去。

    林晚荣怎么都没想到,一向温柔的依莲,竟会倔强如斯,她用了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来渲昭自己不屈的情感。

    “依莲,依莲,你醒醒,你不能死啊——”深深的愧疚和无边的痛苦潮水般涌上心头,林晚荣心胆俱裂,抱住阿妹冰冷的身子,愤怒的仰天长吼。

    一道动人的身影电般疾射而来,圣姑焦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是怎么回事?我才离开了片刻,怎么就出了岔子?!”

    听到安姐姐的声音,林晚荣这才如梦初醒,急忙紧握住她的手:“师傅姐姐,快,快救救依莲——”

    不待他吩咐,圣姑已伸出手去翻开少女的眼皮,默然打量了几眼,忽然摇了摇头,微微轻叹。

    林晚荣脑中轰的一声,身形都站不直了:“姐姐,依莲到底怎么样了?求你一定要救活她!要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生的!”

    安碧如瞪了他一眼,恼道:“我们苗女有两样东西天下闻名,你知道是什么吗?”

    林晚荣颓然摇头。

    “难怪人家小阿妹不想活了,”圣姑盯住他默然一叹:“遇上你这种木头,不被你恼死,也被你气死了!我们苗家女,驰名天下的便有两点,一为痴情,二为用毒。”

    这两个特点在依莲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林晚荣猛地一拍脑袋,肠子都悔青了:“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安碧如哼了声:“想到了又能怎样?!我来问你,你对依莲究竟说了些什么,竟致她服下这断肠之毒?!”

    断肠之毒?光听名字就够恐怖,林晚荣脸色刷的白了:“依莲问我喜不喜欢她——”

    “那你如何回答的?”师傅姐姐严肃的盯着他。

    “还能怎么回答,”林晚荣长长叹息:“家里的情况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依莲是个纯洁的苗家女孩,我们那种生活是不适合她的,我没有把握给她幸福、也没有把握让她快乐,又怎么能耽误她的终身——”

    “什么不适合,什么不能给她幸福?借口,统统都是借口!”安姐姐愤怒白他一眼:“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幸福还是快乐,依莲比你更清楚,她自己的选择,凭什么硬生生将她抹杀掉?”

    林晚荣哪有心情与她争论这些,无奈道:“师傅姐姐,这些事以后再说吧,请你先救救依莲!”

    “这些事必须先弄清楚,”圣姑摇头哼道:“身死不可怕,心死才是无药可医,我今天就要为苗寨的小阿妹讨个公道!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到底喜不喜欢依莲?!”

    师傅姐姐不救人、反而替依莲责问起来了,林晚荣被逼无奈,苦着脸笑道:“依莲温柔俏皮、活泼可爱,谁不喜欢?可是青旋她们早就下过戒令了,我应该尊重她们不是?要是处处沾花惹草、见一个喜欢一个,那我岂不成了头种马?”

    安碧如噗嗤一笑,旋即又觉气氛不对,急忙板起了脸来:“总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哼,种马?那是抬举你了!我瞧你像种猪更多一些!”

    “管他种马种猪,姐姐,求你救救依莲先!”林晚荣慌张的双手作揖。

    师傅姐姐不言不笑,紧盯住他:“这么说,你是喜欢依莲的了?!”

    林晚荣牙一咬、心一横:“是的,我喜欢她——唉哟——”话还未完,便觉腰间剧痛,安碧如给他来了记狠的。

    “小弟弟,你倒是胆大的很那,”安姐姐柳眉倒竖,凑到他耳边,咯咯冷笑:“竟当着我的面前,对别的女人表白起来了?!”

    逼着我说的是你,说完了吃醋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林晚荣心有戚戚,慨然叹道:“多情本就是我罹患的一种绝症,无药可解。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依莲无关,请师傅姐姐一定要救救她!”

    “这是断肠之毒,哪就那么容易相救?”安碧如摇了摇头,望见小弟弟惨白的脸色,她眼珠一转,轻轻道:“不过么,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真的?”正处失望中的林晚荣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洋溢着浓浓的欣喜。

    安碧如微微点头:“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师傅姐姐既然这样说,那依莲就一定还有救了。林晚荣大喜之中,心怀稍微宽慰了些,忙不迭的点头道:“姐姐怎么如此见外,咱俩是什么关系,还用得着讲条件吗?!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是你说的哦,将来可不要后悔!”安碧如嫣然一笑:“我这条件也简单的很——要是我救活了你这个小阿妹,今后无论我如何处置她,你都不许插手。”

    “啊?!”林晚荣愣了愣神。圣姑的话里透着古怪,她处置依莲干什么,吃醋么?可是她要杀了小阿妹,我也不管么?

    师傅姐姐何等精明,望见他闪烁的眼色便知他心中所思,忍不住哼道:“怎么?担心我害她么?”

    圣姑为了苗家乡亲的幸福,宁愿孤身一人漂泊在外,经历了无数的艰辛苦楚,又怎会去戕害苗家小阿妹?

    林晚荣叹了口气,紧紧抓住她的手:“我怎么会那样想呢?依莲是个好姑娘,是我愧对了她,我真心实意希望她能开心快活!姐姐你要恼我,就狠狠扎我几针,小弟弟绝不叫疼,只是我不希望看到依莲为难!”

    安碧如一言不发,睁大了眼睛狠狠瞪住他,目光似箭般射入他心窝。

    林晚荣心里直发毛,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疾道:“姐姐,你,你动手的时候轻一点,其实,我还是有点怕打针的。”

    “噗嗤,”圣姑破涕为笑,薄恼着白他一眼,脸颊泛起点点红晕,柔声嗔道:“什么打针不打针的!你心疼小阿妹,却要惹别人来心疼你——你这呆子!”

    就是再驽钝的木头也知道圣姑的意思了,望着她脉脉垂下的鲜红俏脸,林晚荣欣喜过望:“那我以后就多注意点,不让你心疼就是了!”

    “谁心疼你了?不害臊!”安碧如耳根发烧,轻嗔着看他一眼。

    她自林晚荣怀里接过那冰冷的娇躯,望着少女煞白的脸颊,缓缓伸出手去,轻拂依莲耳边散乱的秀发,微声叹道:“这个小阿妹,聪明伶俐、敢作敢当,那脾气姓格,活脱脱就是一个许多年前的我!”

    “姐姐说的一点不错,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似乎就看见了当年师傅姐姐的样子!”林晚荣深有同感,欣欣然点头。

    “是吗?!”安碧如眼中闪过浓浓的惊喜,旋即叹息一声:“我们苗女什么都好,唯独那痴情一点,却让人恨,又让人怜,最为不幸的便是遇上个无情无义的华家郎,那才叫柔肠寸断、摧人心肝!我与小阿妹相距一个年轮,却都难逃命运轮回,让一个白眼狼白白得了便宜!”

    她眼神脉脉温柔,轻笑着打量他。林晚荣就算不是白眼狼,那也得认了!

    “师傅姐姐,依莲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说来说去,却不见圣姑着急小阿妹的伤势,林晚荣自然急了。

    “把她交给我就是了!只是我们有言在先,若救活了依莲,我如何处置她,你都不许反对!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不答应吗?林晚荣无奈点头。

    望着他悻悻垂首的样子,圣姑温柔道:“你放心吧,我自己的小阿妹,心疼都来不及,还能害她不成?至于能不能获得她想要的幸福,那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圣姑仿佛在打哑谜,林晚荣听得云里雾里、始终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只要师傅姐姐出手,小阿妹一定没事!

    安碧如也不多解释,笑着在他脸颊上轻拍了两下:“我要拯救你的小阿妹去了,你可不许跟着我!早些下山去,明天还有一件你梦寐以求的事情呢——”

    她说到后来,脸已红到脖子根上了,林晚荣心里一跳,大喜道:“你是说——洞房?!”

    安姐姐怎会应他,脚尖在他腿弯上轻踢了下,羞恼的哼了声。

    林晚荣还没反应过来,她已带着依莲,身形疾如一缕淡淡的青烟,消逝在了浩淼夜色中。

    林晚荣心中又喜又忧。来到苗乡,迎娶安姐姐,明天就要修成正果了,这是一件大大的喜事。可是依莲命悬一线、生死未卜,让他心中无限的愧疚。

    依莲到底能不能恢复?师傅姐姐又会如何处置小阿妹?一个个的谜团紧紧缠绕在心头,叫他心神阵阵不宁,犹豫了半晌,才悻悻下山而去。

    远远的峰头上,圣姑身形凝立,默默翘望着那落魄的背影,忍不住的微笑摇头:“真是个傻傻的小弟弟!”

    依莲静静躺在石下,月华如水,照在她清秀的脸颊上,往曰红润的嘴唇,早已失去了动人的颜色,雪一般的苍白。没有呼吸,没有体温,就像死去了一般。

    安碧如跳下大石,用竹筒从溪边汲来清水,又自怀中取出一颗药丸,捏碎了送进依莲口中。

    说也奇怪,不过盏茶功夫过去,依莲原本煞白的脸颊,竟缓缓爬上几丝淡淡的晕红,颜色渐渐的好转。她酥胸微不可察的一喘,已有了轻轻的呼吸,接着便手指微微蠕动,生命的气息重新回到了她身上。若是林晚荣见到了这一幕,定然会欢呼出声。

    依莲长长的睫毛无声颤动,双眸缓缓睁开,四周打量了几眼,喃喃自语:“我这是在哪里?阿哥——”

    “你醒了?!”一个动听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少女急忙偏过头去,身旁站着个妩媚艳丽、丰神如玉的苗家女子,正对着她微笑。

    依莲呆了呆,旋即惊喜失声:“——你,你是圣姑?!”

    安碧如笑着点头,少女激动的脸色通红,双眸满是崇敬和仰慕,挣扎着站起来,急急跪在她面前,恭敬叩首:“圣姑,我可见到你了!”

    少女婷婷婀娜的样子惹人怜爱,倔强的眼神依稀仿佛当年的自己,圣姑看的喜爱之极,急忙扶起她:“快起来吧,依莲阿妹!”

    少女惊的睁大了眼睛,紧紧扶住她胳膊:“圣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安碧如轻笑道:“我当然认得你了,苗乡百里最有名的百灵,依莲小阿妹!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听说你是我们苗寨书念的最多的咪猜,不仅山歌唱的好,更是学识好、眼光好、心地善良。所有人都佩服你。是不是这样?”

    依莲俏脸通红,抬头仰望着她,呐呐道:“我只是映月坞的一个小阿妹,哪有您说的这样好!”

    圣姑望着她狡黠一笑:“你不好?那怎么连阿林哥都喜欢你?”

    阿哥喜欢我?依莲心中一苦,蓦然惊醒过来,“啪”的跪倒在地,泪落如雨:“不,不是这样的!不关阿林哥的事,是我死缠着他,请圣姑责罚依莲!阿林哥是无辜的!”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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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家丁介绍:
友情提醒:蔑视一切礼法,挑战道德与伦理的极限。这将是一本极为无耻的书,并且会越来越无耻。
一个年轻的销售经理,因为一次意外经历,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成为萧家大宅里一名光荣的——家丁。
兴办实业,经营社团,小小家丁,如何玩转商场、官场、战场……极品家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品家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品家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