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宋佣兵TXT下载大宋佣兵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宋佣兵全文阅读

作者:残杯浊酒     大宋佣兵txt下载     大宋佣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十 真情流露

    “三、二、一,点火!”

    轰地一声响,兴庆府夏国皇宫的宫墙塌了好大一段,数十丈方圆一片火海。

    “甲队,从东面上!喊杀声一定要达到震耳欲聋的效果!乙队,从西面上!惨叫声一定要由衷,要发自肺腑!丙队、丁队做好准备!”

    几伙士兵穿着各式号衣吵吵闹闹地上了残破的宫墙,按照太史昆亲自指导的武术动作开始对打。

    “哐啷!”门应声而破。几道血痕不但没有影响到英俊的外表,反而为其平添了几分彪悍的男儿气息。俊脸的主人朱大贵满脸悲愤,对着皇后喊道:“奸细!咱们的士兵中出现了奸细!这是非战之败,我不服,不服!”

    喊杀声已经传到了华美的楼阁下面,皇后心里一阵惊慌,顿时也没了主意。反倒是朱大贵豪言道:“蝶花,你快走!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梁蝶花一阵感动,呼喊道:“不!要走咱们一起走!”

    “不,不可能了,宫墙已经失守了,敌人就在我们身后。”朱大贵道:“一起走的结果,是谁也走不了。我留下,你走!要快!”

    “不,我不走,大不了,咱们一起死!”

    “我不要你陪我死,我要你活着,坚强的活着!只要你能活着,我就算死,也是笑着离去!”朱大贵深情道:“蝶花,快走,再不走就迟了!”

    “我不要!朱郎,我不要你为我死!”

    “蝶花,你好糊涂!”朱大贵跺脚道:“帐后躲着的可是小雅苑的梁玉宵?此时你不护主逃亡,还要等到何时?”

    帐后一阵轻动,果然出现了梁玉宵的身影,她搀扶住皇后,道:“娘娘,快走吧,不要辜负了朱将军一片苦心!”

    皇后还待挣扎,却见朱大贵已是挺住长剑横在了咽喉之上,悲凉说道:“蝶花,你今日诺是不走,你便是害我引颈自刎的凶手!你快走!”

    紫金面具后,早已满是泪水。皇后徒劳地挣扎着,泣道:“朱郎,朱郎!”

    朱大贵眼圈通红,却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他追上前两步,从怀中掏出一大把交钞,一边往皇后怀里塞,一边嚷嚷道:“蝶花,这是我大半辈子的积蓄!钱这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你就留着花吧!你自幼锦衣玉食,此一别少不了风餐露宿,多带些钱,照顾好自己啊!”

    皇后挣扎道:“朱郎!我不能要你钱!我跟你……不是为了钱!”

    朱大贵终于终于是按捺不住眼中的泪水,一边任由其尽情挥洒,一边哭闹道:“任性!让你拿着就拿着!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皇后真情流露道:“朱郎!钱,我有的是!此番我能逃出命去,就会开启我梁氏宝藏,取出我梁氏积累数十年的珍藏,招兵买马,东山再起!”

    朱大贵闻言,面目上多了几分宽慰。他温柔地点了点头,道:“很好,蝶花,你有了这种想法,我就不再担心你会想不开了!咱们,永别了!”

    适时,梁玉宵已是开启机关,打开了一道暗门,拥着皇后迈入了密道。紫金面具下,涓涓泪水化作晶莹水晶,不断滴落。

    朱大贵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朗声说道:“蝶花!若是此番我能侥幸逃命,再去哪里找你!”

    皇后叫道:“宝藏!去我梁氏的宝藏,我一定会去那里的!”

    朱大贵摇了摇手,微笑道:“我知道了!如果你想我了,一定要在宝藏那里等我啊!说不定什么时候,我真的会在那里出现的!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皇后闻言,已是泣不成声。她悲怆哭泣道:“朱郎!你骗我!你根本不知道宝藏在哪里,又怎么会去找我?你这样说,分明是怕我日后自尽而已!”

    朱大贵咬紧下唇,努力的做出一副微笑的样子,但是他的泪水,却早已将他出卖。

    皇后再也抑制不住,挣脱梁玉宵的拉扯,飞奔几步扑入朱大贵的怀中。她掏出一张金帛,塞到了朱大贵的手中,依依不舍轻吟道:“朱郎,此张金帛上描绘的正是我梁氏宝藏所在!你一定要努力的保住性命,哪怕是暂时投降、忍受些屈辱也要保住性命!过些时候,你依着金帛上的图样前来寻我,我们开启宝藏,重整河山,重新来过!”

    朱大贵颤抖着说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皇后贴近朱大贵的耳根,轻声呢喃道:“朱郎,我虽是皇后,可我并未曾与皇帝共同生活过。如今的我,依然是处子之身,你一定要努力的活着,然后来将我采摘啊!”

    朱大贵失口痛哭,用尽力气将皇后推开,竭力大喊道:“蝶花,你快走!若是你再不走,我怕我就舍不得你了!”

    皇后用力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了密道之中。

    消失了,皇后真的消失了。屋子中沉静了片刻,终于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吼声:“耶!到手了!”

    门外,太史昆、邱小乙、崔道成、武松、鲁达、史进、武柏,一干人飞奔进来,将朱大贵高高抛起!

    “小朱啊,有你的啊!眼泪说来就来,这演技出神入化了!”

    “哪里哪里,”朱大贵含羞道:“我若不是扔出一把交钞去,也不会心疼的掉泪么!唉,可惜了呃,交钞忘了骗回来了!”

    “小朱啊,你牛啊!当那泼妇进了密道的时候,俺们都还以为你骗术失灵了呢!啧啧,结果你一咬下嘴唇,泼妇自己就回来了!”

    “技术,这是个技术活。”朱大贵谦逊道:“千万不要低估了女人的智商,这是我吃了无数次苦头后才领悟出来的呢!”

    “朱郎,要将我采摘哦~~哈哈哈!”

    朱大贵嗤了一声,道:“小乙哥,莫要取笑我了!那个女人啊!还以为自己是个美人呢!唉!”

    “哈哈哈!”一伙爷们狂笑着打开了金帛,只见金帛上,详细的描绘了一条从兴庆府出发,至地斤泽沙漠、也就是如今的毛乌素沙漠中一座沙丘的道路,如此看来,那宝藏竟是深埋在沙漠之中了。

    众人一阵惊喜,偎在太史昆周围,纷纷说道:“昆哥!咱们大功告成了!不如咱们立刻跑路,取了宝藏回天京城吧!”

    太史昆笑道:“不急不急,财宝就在哪儿放着,一时半会也丢不了!咱们得干净利落的把乾顺登基之事处理完,毕竟打响了咱们天京城、咱们佣兵协会的名声,才是个长久之计!”

    众人问道:“那下一步咱们怎么做?”

    太史昆道:“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行动,接下来,咱们该收拾梁乙尧了!兄弟们,加把劲,忙完今天晚上,咱们就大功告成了!”

    众人一声唱喏,皆分头而去。

    皇宫的庭院中,一片肃杀之色。三十几个被五花大绑着的汉子跪在院中,由一队士兵看守着。院中许多士兵你来我往,所有士兵手上都抱满了包裹,根本无人有闲暇的时间多看这些一眼。

    忽然,搬运着包裹的士兵纷纷避让行礼,放眼望去,原来是楼阁中下来了几位衣衫华贵的大人物。

    大人物中被众星捧月般拥簇着的是一位白衫英俊青年,仔细看去,正是刚刚立了大功的朱大贵。他无意中侧了侧头,正巧就看到了那群被押解着的汉子。

    朱大贵皱起眉头,问道:“此乃何许人等?”

    看守头领连忙躬身道:“回禀大帅,此乃梁乙尧手下的奴隶军,是被咱们俘虏来的。”

    “看着好生烦心!留着这等贱人有何用?”朱大贵怒斥道:“来人,将这些俘虏统统斩首!”

    随行人等中,一名老者站出一步,拱手道:“大帅,何必与这些小民斗气!咱们将天下都让给梁乙尧了,又何必再斩杀他的几个奴隶?”

    说话的,正是方才投靠不久的没藏多勃奈。朱大贵听了老者的话,不但没有收回命令的意思,反而露出了几分厌烦的神色。

    多勃奈偷偷一看朱大贵的脸色,自知失言,连忙掩饰道:“大帅,其实老臣的意思是……嗯……方才大帅做法,召鬼将妖兽狠狠的挫了梁乙尧的气势,虽是出了一口气,可毕竟是损了自己的几分元气,老臣以为,放了这几个奴隶一条生路,未尝没有些积攒阴德的道理,这样应当对大帅的功力也有些益处的。”

    朱大贵眯着眼睛盯着老者看了半晌,忽然仰首大笑道:“好,说得好,没藏大人的一番心意,朱某领会了。也罢,就放了这些个奴隶一条生路吧!”

    没藏多勃奈闻言擦了一把冷汗,连声吩咐身旁士兵道:“动作都快些!天色快要放亮了!咱们得抓紧时间撤出皇宫!”

    有了大人物的监督,士兵们手脚果然又快了几分。不多时,士兵们抗满了皇宫中的奇珍异宝,拥簇着几位大人物,竟是连夜撤离了皇宫。偌大的皇宫中,只剩下了一群死里逃生的奴隶兵。

    黎明前的黑暗就要到来了,忍受了一会儿寂静所带来的恐惧,终于是有了一个奴隶开口对同伴们说道:“皇宫中好像已经没人了?”

    同伴们四下看了看,纷纷说道:“是啊!刚才那白衫人好生厉害,那些喷火妖兽原来都是他做法召唤来的!”

    “兄弟们,咱们挣脱绳索逃跑吧!老爷们一定以为咱们都战死了,咱们逃去大草原,做个牧民去吧!””别做梦了,方才那些老爷不是说了么,咱们家的主人要得到天下了,咱们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要不……咱们去报告主人敌人已经逃跑了的消息吧!说不得主人一高兴,会让我们做个亲兵或是家仆呢!”

    “对啊!若是主人做了皇帝,咱们做了亲兵……那样的话,咱们岂不是成了御林军!”

    “老天!咱们快些挣脱绳索,去寻找主人吧!”

五十一 王牌对王牌

    “主上,醒醒,醒醒!”

    梁乙尧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顿时就看到了梁观涛焦急的脸庞。

    梁观涛急促说道:“主上,刚才有几个奴隶前来禀报,说是皇宫已经空了!我派人去侦察一番,方知此事并非虚言。主上,既然皇宫的敌人撤走了,那么此时的兴庆府暂时应当是安全的,您快些起身,我护着您逃出城外去吧!”

    梁乙尧一愣,随即笑骂道:“跑了?皇后跑了?哈哈哈,涛将军,你是傻了还是怎的?敌人跑了,咱们应该占领皇宫才是,怎的还要逃出城去?”

    梁观涛苦苦劝诫道:“主上,今夜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匪夷所思,咱们暂且撤出城去,再多派些士兵将城中情况摸个一清二楚,到那时候,再去占领皇宫也不迟!”

    “胡说!子曰兵贵神速,哪有这么多时间容你侦察?”梁乙尧训斥道:“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你此刻侦查好了敌情,再过些时分敌情就又有了新的变化!若是按照你的思路,岂不是又要侦察?若是如此,一场战争两方不断侦察就是了,还打个什么劲?”

    梁观涛满脸苦闷,却又无法反驳,只好拉着梁乙尧的手不断哀求,求他赶快出城。

    梁乙尧落下脸色,厉声道:“休要扰乱军心!涛将军,我命令你马上纠集军队,迅速攻占皇宫!否则,别怪我拿军法说事!”

    梁观涛无奈,只好吩咐士兵吹响号角,集合士兵。梁乙尧拿起手帕蘸着凉水抹了把脸,忽而又是笑道:“对了,咱们出征,别忘了带上方才我们抓到的那位王爷,河西王爷,哈哈哈!”

    梁家军的甲士之所以称之为精锐,自是有它的道理的。这厢号角刚刚吹响,那边的士兵就已经迅速整理好身上甲胄,列队待命了。梁乙尧一出房门,整齐的军队就已经列在他的面前,他乐呵呵一挥手,率着大军向皇宫赶去。

    一路上,果然没有看到半个敌军。不但如此,梁乙尧还收拢了近万名效忠自己的奴隶兵。由黄梨木打造的两扇大门早已敞开,梁乙尧不费吹灰之力,轻松的就占据了这座巍峨的皇宫。

    几乎与此同时,兴庆府外的梁观潮也知晓了这件事情。原来在梁乙尧执意要攻打皇宫的时候,梁观涛就派出了几名亲卫,火速出城将此事禀告了老帅梁观潮。亲卫送去的文书中,详细的列举了梁观涛认为的种种不妥之处,梁观潮看过文书,自是也同意这位族弟的观点。

    梁观潮唯恐梁乙尧在城中遭遇不测,连忙点起五千甲士,匆匆赶赴皇宫护卫梁乙尧,单单将三千铁鹞子留在城外,作为呼应。只是他没有想到,另外一支人数同样为三千人的骑兵,等待他这个命令已经很久了。

    谁是真正的铁鹞子,似乎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引起过争论。几乎所有人的印象中,铁鹞子就是梁家军三千铁骑的代名词。不过,在碌碌众生中,有一个人却是对这个问题知晓的最为清楚。

    梁山豹,原名呼而维赤,梁家军中的第一勇士。也许勇士这个名词应当是属于青壮年人的,但是放在梁山豹身上,却是一个例外。

    今时今日,恰恰是梁山豹五十八岁的生日。年近花甲的他,又真真切切是梁家军的第一勇士。而且,这个名号他已经保持了整整四十年。四十年了,梁家军的校场上出现了无数个英武的武士,可是能在梁山豹手下撑过百招的梁家军士兵,至今一个也没有。

    他在十八岁那年才改为姓梁的,这也就是说,梁山豹并不是梁氏族人。不但如此,他甚至不是一个党项羌人,如今的他依稀还记着,自己应当是一个室韦人。也许在许多年之后,当室韦人的分支蒙古人威震欧亚大陆之后,世人会明白室韦人的勇武,但是现在,一个室韦人想要凭借着勇武吃饱饭,只有抢劫和为其他民族的贵族们当兵。

    于是乎,十六岁便成为一个小部落的第一勇士的梁山豹,骑着他的战马,背着他的长弓,离开了生他养他的家乡。流浪了两年之后,他在夏国的一个新贵家族――梁氏家族中站稳了脚跟。

    在校场上,他连败五十名身手矫健的党项武士,之后,他便有了每年一百两纹银的俸禄与一个新的姓氏:梁。再往后,那个盛气凌人的太后给了他一个任务:带领三千名骑兵,远赴辽国,学习重骑兵铁甲连环马的技巧。教授梁山豹铁甲连环马技巧的,是辽国铁林军的统帅,而回国之后,梁山豹与他手下三千骑兵被赋予了一个新的称号――铁鹞子。

    因而,梁山豹明白,自己手下的这支军队最贴切的名字应当是铁林军,或者,叫铁甲军也很不错。但是他非常明白,他并不是那支曾经呼啸中原西陲的精骑铁鹞子。

    天色微亮,大地上笼罩着一层薄雾。不过,能够使出百步穿杨箭术的梁山豹拥有一个过人的目力,他已经足可以观察清楚小丘陵之下的敌情了。

    山下三千名敌骑已经抛弃了所有的旗帜,三千名敌人每个人都是出色的战士,他们每个人都担负着作战任务,没有一个喜欢被沉重的旗帜束缚住手脚。

    梁山豹没有丝毫的轻敌之心,对手的队伍非常整齐,马匹与骑士都已经调整好了应对一场战争应有的状态,这足以说明对手的精锐之处。不过,如今的优势却是站在自己这一方。

    两军之间的距离有五百步,自己一方处于一个缓坡的顶端,而敌人处于缓坡的下方,若是两军开始冲锋,己方的加速要比对手轻松得多。如此一来,己方的冲击力当然要比对手也大得多。

    对手的甲胄的很精美,无论是骑士还是马匹,都被一层鳞甲包裹。但从对手马匹那种轻松的步伐来看,对手的甲胄应当很薄,骑士与甲胄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余斤的重量,如此说起来,对手连人带马的总重量应当不会超过一千五百斤,而己方骑士马匹的总重量,绝对超出两千斤。如此说来,在接下来的碰撞中,对手会被撞得人仰马翻。

    己方骑士的武器是一根接近两丈长的长枪,这种武器是汉族人发明的,其名称叫做马槊。这种武器的威力极其惊人,在骑士全速冲击时,一柄马槊甚至可以挑翻一辆攻城用的冲车;而在完成第一次冲击后,己方的骑士还会换上厚度几乎赶超大斧的斩马刀,气势恢宏的砍翻敢于近身的一切敌兵。不仅于此,在己方战马的座鞍两侧,还固定着两杆丈二长枪,不用骑兵操作,仅凭战马的冲击力就可扫平正前方的所有阻碍。而对手……很可笑,他们的手中只有五尺长的一杆短枪,而这种纤细的短枪,对重骑兵的威胁几乎为零。

    判断清楚眼前的一切,梁山豹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全军突袭!”

    十骑一列,铁环连锁,三列一排,三千铁骑恰恰是百排!此阵有个诀窍,前排冲击敌军势弱后立即向两侧斜插散开,而后方一排冲击力正在最盛时,仍可给予敌军最强势一击!百排骑兵,依次循环,其冲击之力层加往复,可谓是无坚不摧!沉重的马蹄声,已是踏得地动山摇!

    与此同时,山下那支骑兵队伍也开始了冲锋。不过这支队伍一开始冲锋就犯了一个极其低下的错误!

    山下的骑兵,竟是百人一排,步了个松松垮垮的阵型的,催马前行!这等阵势,岂能是梁家军铁鹞子的对手?

    时间转瞬而过,梁家军冲锋了二百步,而对方才堪堪冲出百步!谁强谁若,似乎已见分晓!

    又过一瞬,梁家军冲出五十步,对手冲出二十步!两军间的距离只有百步之遥,一场血腥的碰撞的就要开始!只是,接下来对手的举动令梁山豹大吃一惊!

    对手,投出了手中的短枪!对手,调转了马头!

    望着上空奔袭而来的三千支投枪,梁山豹忽然明白了,披着甲胄的对手,竟然是一支轻骑兵!

    梁山豹所惊讶的事情,在他对手的心中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无论是嵬名千怜,还是嵬名千良,他们从小便知道这样一个道理:铁鹞子之所以被称为铁鹞子,乃是因为这只骑兵队伍移动的轻灵、攻击的犀利。这支骑兵队伍之所以能够做到移动轻灵、攻击犀利,是因为他们本就是一支轻骑兵。

    在冲锋的时候投出短枪,这本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计谋,至少在夏国的骑兵中,就有一支来自野利家的骑兵队伍经常会这样做。此刻的嵬名千怜,非常的震惊于对手统帅的无知与轻率,在冲锋之前,嵬名氏的汉子们就已经将投枪拿在了手里,年轻的女将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赫赫有名的老勇士梁山豹会在不作出任何防卫措施的情况下草率的带兵突袭。难道说,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句话说错了吗?难道说,这句话本来应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么?

    嵬名千怜摇了摇头,收回纷乱的思绪。她与手下三千名骑士一样,摘下背后铁胎弓,加快马速,绕向了对手的侧翼。

五十二 老迈的勇士

    短枪在坠落的过程中发出一种奇异的尖啸声,这种声音源自于短枪枪柄处的一支竹哨。在投掷武器上配备竹哨据说还是汉人的传统,因为知书达理的汉人不屑于偷袭对手,他们在扔出暗器的同时,总要大喝一声接招。

    不可置疑的是,这种尖啸声会给对手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短枪从投掷道命中目标只需要三秒钟,可就是这短短的三秒钟,往往就会摧毁对手的心理防线。背后噪杂的惊呼声传到了老勇士梁山豹的耳中,但他没有回头,只是一面握紧马槊准备挑开迎面未来的短枪,一面匆匆下达了一个命令:“解开铁链,咬紧敌骑。”

    梁山豹的心中,一片苦水。他忽然回忆起了十八岁那年,一位年轻的辽国王爷对他说过的话。

    那位名叫耶律淳的少年王爷年仅十六岁,却已经统率了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其中有五千名精锐的铁林军重骑兵,少年王爷亲切的称呼这支骑兵为“铁浮图”。王爷曾经对梁山豹说过,在这支两万人的军队中,若是作战,五千重骑兵的攻击力远远超出那一万五千名其他兵种,但是,在战争中铁浮图的防卫能力却是低的可怜,几乎随时随刻需要一万五千士兵的守护。因而在他的军队中,铁浮图的骑兵并不比其他士兵来的高贵。

    梁山豹非常不理解耶律淳的话,尽管耶律淳对他解释了许多兵种相克的道理,他仍然是理解不了为什么全身被包裹在铁甲中的重骑兵会落个防御能力差的名声。不但当时他没有明白,甚至在此后的四十年中,他都没有明白过来这个问题。

    知道此时此刻,梁山豹终于明白了一些这个道理。在过去的四十年中,他一直执行着平定内乱,铲除国内异己的任务,他曾经遇到过的对手,都太过于孱弱了。

    前方轻盈奔跑的对手,速度忽然提升了一倍有余,梁家军如下山猛虎般的冲锋,根本追不上对手的脚步。两丈长的马槊不可能触及对方一丝一毫,可对放射来的箭矢却是从未停歇。

    对方的首领是一个身材矮小而纤细的骑士,他一声令下,处于队伍最后方的骑士丢下了两支敞开口的麻袋。麻袋里滚落出许多锈迹斑斑的小铁块,这种铁块的名字叫做铁蒺藜。

    对方的骑兵首领又下了一道命令,轻盈的轻骑兵们变幻了一下队形,分散出许多个三人小队。这些小队伍应该有三百支之多,换句话说,对手分出了一支人数千人的游骑兵。

    梁山豹小心的避让开铁蒺藜,匆忙回头一看。他顿时明白了对手三人小队的作用――猎杀。

    短枪、铁蒺藜、与一千五百步的疾奔。经历过这三重考验,梁家军的队伍早已散乱。有几百名士兵已经掉了队,他们有人是受了伤,有人是马力不支了。当然也有些人是被短枪夺走了性命,或是踩到铁蒺藜摔成了一团肉泥。

    对手三人小队的目标正是这些掉队的士兵。三人中,会有一人首当其冲对着落单的梁家军骑士撒出一张大网,第二人会操控着短小的马弓,在近距离射中梁家军骑士的面甲。这样的迎面打击,即使有面甲保护,面甲内的骑士也会暂时失去判断能力,而就是这短暂的片刻,第三名轻骑兵会迅速赶到,挥舞起一柄沉重的铜锤重重地砸在梁家军骑士的头盔上。这种打击,往往会将抑制纯钢头盔砸得变形,而头盔内那颗脆弱的头颅,其后果不言而喻。

    如果掉队的士兵的能够相互救助,或是能够远远跑开,也许他们就不会面临对手的猎杀。可是,梁家军有着强烈的自信,因而他们从未有过针对士兵落单后该怎么办的训练课程。落单的士兵出于本能选择了各自为战,因而他们的结果只能是被逐个击破。

    轻盈的对手仍在前方飞奔,沉重的梁家军骑士们转瞬间已经追出了十里之遥,落单的骑士变得越来越多,能够跟住梁山豹的骑士,已经不足一千五百骑。

    也许是时候做出改变了。也许应该停下追逐的脚步,从而寻求一条退路。或者,骑士们应该围成一个圈,然后跃下马匹,利用穿着马甲的战马构成一道防护墙,坚守到援军的到来。不过,应当还有一条出路,一条勇士的出路。

    轻装前进,冲入敌群,利用自己的勇武,斩杀敌将、横扫千军!

    作为一个勇士,逃跑与坚守都不是梁山豹的风格。四十年来的磨砺丝毫未能消退勇士的意志,梁山豹对副将低声嘱咐一声,果断地扔掉了自己的头盔。

    于是,在两军交战的沙场上,他开始脱衣。头盔、甲胄、马槊、马盔、马甲、箭袋、长弓、干粮、饮水,他统统的抛弃掉了。伴随着他的,只有一柄厚重的斩马刀,与胯下那匹十二岁的汗血宝马。

    在副将的指挥下,一千五百名骑士停住了脚步,他们迅速围成一个圈,扔掉马槊,取出长弓,开始坚守还射。而白发苍苍的老勇士,拨开迎面而来的箭矢,怒喝一声,催马前行!

    从重负下解脱,汗血宝马长鸣一声,身影顿时化作了一道红色闪电,两军之间五十余步的距离迅速被拉近,再一转眼,老勇士已冲入敌阵!

    力量、速度、技巧、与勇气,这就是梁山豹勇武之所在。他的招式没有什么名称,也从未获得过名师指点,不过死在他手上的名将之后、名师之徒却大有人在!

    挥刀、再挥刀!两名骑士被梁山豹斩于马下!这是两名很年轻的骑士,两人的年纪加起来也没有梁山豹一个人大。不过方才丢下铁蒺藜的正是这两个青年,他们简简单单一个丢弃的举动,至少导致了三十名梁家军骑士落马。

    翻腕,落刀!厚重的长刀落在了一名骑士的肩胛上,本应被斜劈成两半的骑士痛呼一声,却没有送命,只是一支右臂软哒哒的垂在了身侧。

    梁山豹大吃一惊,他这才意识到,对手身上那层薄薄的甲胄竟是有着超强的防护能力。他轻盈地上挑手腕,斩马刀轻轻划过对手骑士的面甲边缘。面甲旁那条缝隙只有两厘宽,堪堪地只能容下斩马刀的刀刃,不过这已经足够了,斩马刀的刀刃精确地扫过骑士的太阳穴,鲜艳的血液顿时从面甲的缝隙中溢了出来。

    至少三十名骑士围住了老勇士,但这显然不够。只是短短的几息时间,七名骑士丧命,十二名骑士坠马,老勇士暴喝一声,横刀一扫,逼退剩余骑士,其撩人气焰无人能挡!

    他几乎就要成功了!对手两千人的大队被他扰得一滞,对手轻盈的步伐已被打乱!如果老勇士能够再冲击几步,如果他能追上对手头马将其斩杀,那么这支骑兵队伍很有可能会停下来!如果是这样,自己的重骑兵将有机会将其一举冲溃!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朵灿烂的银华忽然闪现,点点银星,直逼梁山豹周身要穴。梁山豹勒止马首,势不可挡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银华来自一柄银枪,银枪的主人,是一位纤瘦的骑士。梁山豹瞪大了眼睛,纤瘦的骑士是对手的首领,很好,在乱军之中,终于有了将对将的机会。五十招,斩此敌于马下!

    “千良,你去带队,此人,交与我来对付!”

    “千怜!你……”

    “休得多言!万事以国体为重!汝速速依令行事!”

    嵬名千良心中一凛,高高举起长枪。大队中两千骑兵迅速向他靠拢,绕开嵬名千怜与梁山豹二骑,马不停蹄向梁家军包抄而去。

    原来对手是一个雌儿。不过梁山豹却未因此掉以轻心。他在梁氏家族为将四十年,自是知道女人的厉害。有言道擒贼先擒王,梁山豹屏住心神,任由对方骑兵擦着他的身旁行过,他已下了决心,决定要先擒下眼前这个女娃。

    女娃的枪法有板有眼,一丝不苟。她的枪法不以力量见长,却是走的轻盈飘忽的路子。枪杆很软,因而只需要一点点力气便可抖出漫天枪花,而抖出的枪花也很有规律,每次七点,刺向一脉七点要穴,每一点皆可以虚化实,同样每一点又皆可以实化虚。

    这种枪法名为七星枪,而这种枪法传入夏国已有百年历史。许多年以前,嵬名氏的祖先李继迁与灵州名将世家折氏交好,从那里,李继迁学到了折氏看门绝技六盘探花枪法。又过了许多年,李继迁改进了这路枪法,将一枪六点红的技巧变化成一枪七葩,从而创造出了嵬名一氏的祖传枪法七星枪。

    眼前这个女娃能够完整的使出七星枪所有精奥招数,如此说来,她竟然是嵬名一氏的后人!对手的身份,梁山豹突然领悟到了。原来眼前这支犀利的轻骑兵,竟然是贺兰山中看守嵬名氏皇陵的三千守陵军!对了,对了,在许多年之前,他们还有一个名字,好像是叫做……杀生军!

五十三 伟男子

    不用梁山豹下命令,他胯下那匹作战经验同样丰富的老马便主动退后了一步。仅此一步,漫天光华就落了空。梁山豹眯起眼睛,果断挥出了长刀。

    从十八岁起,梁山豹就是一名力大无穷的勇士,直到如今五十八岁,他的力量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在这个世界上,廉颇与黄忠的老当益壮被传为美谈,梁山豹有着足够的自信将自己非凡的力量再保持二十二年,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人们再提起老当益壮这个名词时,第一个会想起的人是梁山豹。

    在十八岁的时候,梁山豹最擅长的制敌方式是高高提起战马,借用战马下坠时的力量与自己强健的臂力挥出势大力沉的一刀,这一刀,往往会将对手连人带马劈作两半,成就了他非凡英名;到了三十五岁时,他已经不屑于这样做了,他的作战经验有了质的提高,他只是淡淡的一挥刀,敌人的咽喉咽喉便会应声而断;如今他已经五十八岁了,虽然他自认为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直率汉子,但是岁月对人的改变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人老了,自然就会工于心计,即便是梁山豹想要一直直率下去,但他的脑子中却忍不住的会想出一些投机取巧的法子。

    大概是从五十五岁那年开始的吧,梁山豹开始喜欢攻击对手的破绽。打了三十几年的仗,年轻人那些花哨的武技在他眼中总会出现这样或是那样的破绽,既然破绽已经展现在他的眼前,那么不去攻击这些破绽似乎有点对不起自己了。

    其中的原因很简单,攻击敌人的破绽要比攻击敌人的要害省力的多。攻击对手的要害,是自己用力量操控着兵刃去袭击他人;而攻击破绽,在许多时候,是对手拿自己的要害往梁山豹的兵刃上撞。

    此时此刻的情形正是这样的。梁山豹只是慢慢地将斩马刀竖在了身前,女娃却鬼使神差的晃动着枪杆,将自己一双皓腕撞向了斩马刀的刀锋。幸亏女娃的反应很快,也很决绝,千钧一发之时,她做出了唯一能保住手腕的正确举动――松开双手,丢弃那柄精美的银枪。

    难以置信,斗了只五个回合,嵬名千怜的武器已经丢掉!眼前这个古铜色皮肤的赤膊老汉,竟然有着如此高绝的武技!千怜大惊失色,立刻将身子伏在马鞍上,掉转马头催马狂奔!

    梁山豹狰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分笑意。他已经找到了赢得这场战争的办法。前面奔逃的女娃娃是嵬名氏皇族的正牌后代,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年惠宗秉常与宫女生下了一个小女孩,而在惠宗秉常被幽禁的前夕,这个女孩被送入了贺兰山中。

    啧啧啧,先帝一共只有两个后代,年纪小一些的是个男孩,如今这个男孩即将要把夏国的皇位让出;而年纪大一点的那个女孩,夏国唯一的公主,应当就是眼前奔逃的女娃娃。

    如果能生擒了这个女娃娃,用她来当做人质的话……不出意外,这场几乎必败的战局将会转败为胜!

    梁山豹再也不去理会身后两方的血战,而是拍打着胯下战马,向着女娃的方向紧紧追去。

    胭脂马,似乎对于女孩子来说是个不怎么端庄的名词。但凑巧的是,嵬名千怜的坐骑就是一匹胭脂马。

    当然,这是宋代,胭脂马还没有被冠以许多歧义。在如今这个年代,胭脂马代表着一种尊贵,当然,它还有着另外的名字,比如说龙驹,比如说海马,若是按照文字上的称呼,它还叫做焉耆马。既然有着这样多的称呼,那最起码说明了一点:嵬名千怜座下的胭脂马是一匹好马,是一匹善于奔跑的好马。

    当然,梁山豹的坐骑也不差。虽然这匹十二岁的“汗血宝马”并不会真的汗血,不过它仍然算得上是大宛马中的佼佼者。

    两匹猩红的骏马,一前一后,追逐着远远离开战场。

    嵬名千怜早就听说过梁山豹的勇武,不过她没有想到,年近花甲的梁山豹竟然勇武成这个样子。在帝陵的校场中,千怜小妹可以独力战胜千恭、千温兄弟二人的夹攻,也正因为此,千怜才有了挑战梁山豹的自信。不过并不是拥有自信就可以战胜对手的,在悬殊的实力对比下,千怜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也许,她连逃都逃不掉。

    千怜努力地挽弓回射几箭,都被梁山豹轻而易举的躲开了。而后梁山豹一只脚挂住马镫,整个人突然就消失在马腹下。只是一瞬间的工夫,老勇士的身影又回到马背上,而他的手中,多了一块拳头大的青石块。

    挥臂,石块掷出。普普通通的一个石块竟是含着隐隐风雷之声,重重击在千怜的背心上。千怜喉头腥甜,顿时咯出一口鲜血来。实际上,这已经算是千怜万幸了,若不是梁山豹抱了抓活口当人质的想法,这块青石足可以要了千怜的性命。

    眼前金星闪烁,千怜坐在胭脂马上摇摇欲坠,眼见着就要支持不住了。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位男子,一位依着一棵柳树,正在招手微笑的男子。

    铜铃大眼,络腮胡须,身穿皂色罗纹锦长袍,堂堂正正的一副英雄相貌。他是当日跟随着太史昆的一位武将,他的名字应当是叫做……鲁达!

    千怜见到救星,好似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容多想,千怜屏住气力,催马奔向了鲁达。

    鲁达的身影,同样也看在梁山豹的眼中。五十八岁的梁山豹早已懂得了什么叫做谨慎,他的脑中疾速思索了几周,却是发觉这位赤手空拳的男子应当是毫无威胁。

    此地很空旷,视野范围内绝对不会有什么埋伏。就连鲁达侧依着的那棵杨柳,都已经列入了梁山豹的考虑范围――碗口粗细的柳树树冠并不茂密,上面决计不会隐藏着弓手的。

    最终梁山豹选择了忽视鲁达。他保持着极快的马速,眨眼间就要掠过鲁达身旁。不过,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

    那棵柳树动了。碗口粗细的柳树瞬间被连根拔起,又瞬间横扫到了梁山豹的面前。

    这是个意外,武功再好的人,也难免遇上意外。快马撞上柳树,与摩托车六十迈速度撞上电线杆几乎没有区别,梁山豹口中喷着鲜血,远远飞出四五丈,噗一声坠落在地,顿时没了气息。

    柳树持在鲁达的手中,他的虎口迸得鲜血淋漓。一秒钟的交锋,竟是一死一伤。

    千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如今的鲁达,在女孩眼中高大无比。千怜吱嘤一声,终于是从马上缓缓滑落。

    鲁达上前一步,接住了纤瘦的嵬名千怜。他外表虽然粗犷,内在却是个很细心的男子,他挑选了一块柔软的草地,将千怜小心放下,然后快步退至一旁。

    在千怜的眼中,鲁达的形象趋于完美。他不但细心,还文雅,他慌忙退开,显然是因为他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千怜咬着嘴唇,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鲁达竟是转身要走。

    原来,他还是个施恩不图报的伟男子呢!千怜的秀脸一阵微红,开口叫道:“英雄,请留步!”

    鲁达转身一笑:“嗯?干啥?”

    千怜娇羞道:“英雄,你是特意为救我而来的吗?”

    鲁达挠挠头,道:“倒不是特意而来的。不过我这个人的际遇很奇怪,只要我在某个地方无所事事超过一个时辰,就总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就当作是天意吧!”

    千怜虽然没有听懂鲁达到底说的是什么,不过她却听到了天意两个字。她的脸更红了,绞着手指问道:“那么,你现在要去哪里?”

    鲁达爽朗道:“方才不是砸下个骑好马的军官么?那厮一定相当有钱吧!我得去翻翻他的衣兜!”

    “翻衣兜……”千怜眼睁睁地看着鲁达满心欢喜的奔赴不远处梁山豹的遗体,呆呆默念道:“可是……你是个英雄啊,怎么能翻尸体的衣兜呢?”

    ………………

    “昆哥,咱们为什么要将皇宫让给梁乙尧?”

    “需要,这是宣传需要!”太史昆面色严肃,指示道:“这一次任务,最重要的事情诸位不要忘记,那就是打出咱们天京城、咱们佣兵协会的名号!”

    “可是,之前与乾顺的协议中,他要求弱化我们的影响力!他要求在复位的过程中,不能出现咱们佣兵协会的影子,他要让人们相信,此次复位是仪仗着他自己的能力完成的!而且,您也答应了他的请求!”

    “没错,我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是宣传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传统意义上的,与街头叫卖没什么区别,是媚俗的!但另一种就大不相同了!”太史昆详加说明道:“那是一种润物细无声般的宣传方式,是令人在不知不觉中接受咱们影响力的方式,暂且,我们称它为植入式宣传。”

    “植入式?昆哥,我们该怎么做?”

    “哈哈哈!简单!取白涂料来!”

五十四 四十万人的威力

    四十万人凑在一起露个宿,是什么模样?

    如今帝陵旁那不大的小山头上,军民相加就有四十万人之多。四十万人露宿的结果是:才过去几天,臭气冲天小山头上几乎已经没有能落脚的地方了。地面被什么东西占据,列位自己个儿琢磨去吧。

    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好歹这是嵬名氏先祖沉睡的地方啊!在这里消化五谷杂粮,着实大不敬。

    七月初七天蒙蒙亮,四十万军民动身了。话题又来了,四十万人排个队,是什么模样?

    一人占据半米,四十万人可以排出二百公里去!当然这伙乱糟糟的人也不可能排出个像样的队伍来,充其量是个人群罢了。

    不过四十万人浩大的规模是不变的,就这么说吧,人群前面的已经在兴庆府前吃完了早饭,后面的在贺兰山中还没挤出峡谷口呢!

    所有士兵都被勒令不许携带武器,因为今儿夏国的政权交替是一场和平演变,而绝非是血腥的军事政变。

    四十万人在大山中露宿时,每个人的身份都是差不多的。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得端着碗去百余个大粥铺前领取自己的食物。这是贤者乾顺的要求――贺兰山中允许生火做饭的只有粥铺,而粥铺分发的食物不允许他人代领。

    如今到了兴庆府前,到了举行皇帝禅让大典的土台前,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就分出来了。

    贵族们大都有着官衔品秩,在这种典礼时,他们需要按照品秩的高低在土台前站班列队,而平头百姓们,只能远远观看。

    四十万人中还有一些更为重要的人物,他们是来自各个国家、驻扎在兴庆府的使节。作为主持国与国交往的使节,在上任之前往往会被授予一个超品的虚职,以示两国间的相互重视,因而这些使节虽看上去一般般,却大多挂着什么“上柱国”、“大国师”、“太师”一类吓死人不偿命的称号。

    如今夏国想要令此次禅让典礼得到其他国家的承认,这些使节自然是最好的见证人。因而使节们恢复了往日的荣光,各个衣冠楚楚,端坐在最耀眼的位置,居高临下扫视着曾经与自己抢粥喝的老百姓们暗自倨傲。

    兴庆府前已经被人潮人海挤满了。虽然还有近十万百姓没有赶过来,不过重要的人物却是基本已经到齐。随着午时三刻梆子敲响,由八八六十四人抬举的象牙白大床从人群一侧缓缓出现了。大床上站着一个麻袍藤杖的散发少年,不用说,这就是乾顺了。

    乾顺出现,也就意味着禅让典礼开始了。此刻进行的正是第一项:皇帝退位。

    挤过人群,大床正好与典礼的土台齐平。乾顺踱了几步,眨眼间来到土台中央。只见他手捧玉玺搁到一盏红绸托盘中,道:“余在其位而不谋其政,愧对此位,逐请天下有德者居之。”话罢,乾顺一脸轻松走到一旁,不再言语。

    下面的老百姓还在你推我攘地抢着地盘,众官员依然是无精打采地愣着神。过了好半天,观众们才反应过来,原来第一项这就算进行完了!夏国的皇帝退位了!如今,偌大一块土地上没有皇帝了!

    土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老太监,老太监哼哼唧唧说道:“玉玺在此,谁愿取之?”

    台下鸦雀无声。有资格取得这块玉玺的,今儿居然一个也没来。梁蝶花、仁多保忠、梁乙舜、梁乙尧,一个人也没出现。

    见得无人应声,老太监启发道:“此玉玺,天下有德者皆可居之!难道无人肯承认自己有德吗?也罢,作为贤者,谦虚那是一定的了,想必真正的有德者,是不愿意自己站起来的。我看这样吧,请百姓们评说一下,如今世间最贤良的人是谁?咱们来邀请他做我们夏国的皇帝!”

    老太监话罢,却发现无人应声。他翘着脖子看了半天,终于是瞧见远处有一行破衣烂衫的百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了过来。

    为首一个百姓挤到台下,抹了一把满脸油汗,报赦道:“公公,没料到人这么多,险些没挤进来!俺们没晚点耽误事吧!”

    老太监皱着眉头干咳两声,示意这伙百姓赶紧说台词。

    为首的得了老太监示意,连忙扯起嗓门,大吼道:“俺们这些穷苦百姓觉得吧!乾顺贤者是这个世界上最贤良的人!俺们愿意推举乾顺贤者做皇帝!”

    乾顺微笑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立志做一个贤者,而不是皇帝。”

    为首的听了这话,突然抱头大哭,身后那群破衣烂衫的百姓学着为首的模样,也一个个哭闹起来。

    正打这时候,一旁又挤过一伙乱兵,在一位副将的带领下,哄闹着要求乾顺登基。不过,乾顺依然是摇着头拒绝了。再然后,又是几名贵族上前,依然是被乾顺拒绝。

    一伙使节看得大眼瞪小眼,唯有大宋的使节摇头晃脑,老神在在好不悠闲。黄头回纥的使节看不懂这情形,不禁小声向大宋使节问道:“大哥,那上面是怎么个情况?”

    “哎,三推而就嘛!不信你瞧着,再下一波劝进的,乾顺陛下就答应了。”

    回纥使节纳闷问道:“这都整的啥么幺蛾子呢?退位的是他,怎的继位的还是他呢?”

    大宋使者嗤了一声,道:“如此一来,乾顺陛下不就成了开国皇帝了么?这是何等荣耀!会青史留名的!”

    台下一阵骚乱,原来是怀仁堂十八学子,个个一身戎装,大步流星赶至台前。只听沧浪一声,十八学子人人持剑在手,顺势架在了自己喉咙上。米擒子贡悲鸣一声,道:“乾顺贤者!求您登基吧!大海航行靠舵手,大夏国不能没有您啊!你若是不同意,我们就死在您面前!”

    乾顺唏嘘哀叹,道:“贤弟们,何苦来哉!为兄应了你们便是!”

    乾顺这句话出口,方才还在苦恼的百姓。乱兵。贵族忽然就严丝合缝的跪了一排,齐声大呼:“叩见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了这么一伙带头的,不明就里的群众们连皇帝是哪一个都没来及看,纷纷跟着前面的人跪拜起来,四十万人扯着嗓子吆喝万岁,果真是有了地动山摇的的架势。乾顺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终于等到了这么个状况,激动地两眼湿热起来。

    大宋使节对着旁边的回纥人努了努嘴,道:“怎么样,没错吧!”

    回纥使节张大了嘴巴,感叹道:“不愧是上国来的使节,您见识真高!”

    “切,在咱们大宋这都是玩剩下的了,也算不上什么有见识,哈哈!”

    至此,在经历了越半个时辰真空状态后,夏国又有了皇帝――还是乾顺。

    老太监小心翼翼靠近李乾顺,低声道:“皇上,昆哥传话过来,说里面都准备好了,就等您去主持攻打皇城的最后一战了。”

    乾顺暗暗点头,道:“很好,不经历些流血,恐怕威慑不住那些仍有些小心思的人。给太史昆传个话,要他把场面搞得血腥一些。”

    “老奴领命!”

    “等等,”乾顺低声道:“此战,务必要消除太史昆的影响力,这一点他能不能保证?”

    老太监梁洛施垂首道:“昆哥说了,这一站他会站在你的身边,不会出头露面的。”

    “很好。”李乾顺傲然仰首,道:“起驾,回宫!”

    ………………

    实则皇宫中的梁乙尧,是非常想去城外参加禅让大典的,因为他的心中,禅让大典的主角应当是他自己,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有资格继任皇位的人。为此,他甚至已经早早的换好了牡丹花锦绣龙袍。可令他无奈的是,他竟然出不去宫门。

    梁观潮的小心谨慎也不是全然无用的,从早晨天蒙蒙亮开始,梁观潮就不停地派出小队出宫试探道路,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些小队一个也没有回来回报。

    小队的规模从十人加到百人,从百人加到千人,可无论怎么样,小队出门不久便石沉大海,再也没了音讯。

    梁乙尧是很着急不假,却殊不知,宫外的太史昆也不轻松。

    十人小队,一阵乱射就算是完事了。百人小队,一群藏獒外加武松、丁豪二人也就办理了。可是这千人的大队,连太史昆也只好亲自提剑上阵。

    百丈破军车声音太大,暂时不能上场,太史昆调集了所有手下,外加所有百仞破阵车、人肉粉碎机才终于打垮了这支千人大队。为此,神牛战车还被弄坏了两辆。

    终于,城外那震耳欲聋的万岁声传进了城中,太史昆明白,总算是成功的挺过了这最难熬的一上午。

    城外的万岁声当然也传入了梁乙尧的耳中,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确是落入了圈套中。他暮色迷茫,问道:“是谁?是谁做了皇帝?莫非是梁蝶花这个贱人玩了一手调虎离山计?”

    梁观潮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莫非你还看不明白吗?你随便找个士兵问问,想必他们也会告诉你正确答案的。唉,当局者迷啊!”

    梁乙尧一扭头,死死地盯住了一旁打旗的小校。小校退了一步,喃喃道:“老爷,我觉得,应该是乾顺陛下。”

    “乾顺?”梁乙尧眼睛睁得贼大,道:“绝无可能!”

五十五 解决麻烦的组织

    两千二百骑兵于城门处接驾。没错,他们就是刚刚战胜了梁家军铁鹞子的杀生军将士们。八百换三千,大胜,但算不上完胜。

    城门内侍立在道路两旁的,是两千名老少各半的嵬名氏族人。皇帝李乾顺能够真正相信的,只有这些兵马。

    “昆哥……太史先生,”乾顺向身边男子问道:“为何你坚持不让我用那些降兵?”

    “能劝说那些降兵放下兵刃已属万幸,你还敢让他们重拾兵器上阵作战?”太史昆没有理会乾顺称呼上的变化,道:“他们终究不是你培养出的兵马,他们随时有可能反咬你一口。不但此时我劝你不要让他们上阵,哪怕是将来,你坐稳皇位之后的将来,这些人也是解甲归田的好。”

    乾顺有几分失落的说道:“不用这些降兵……不知道此一战,我的族人还能剩下多少。”

    “血战到底是最坏的情况。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只能说是梁氏太得军心了。”太史昆说道:“之所以让你把四十万人都集中到城内观看这一战,就是想要借用一下他们的势。”

    “势?”乾顺回头望去,只见皇宫前方半座城中,凡是能够看到皇宫的地方,管它是树梢还是墙头,全都挤满了人。那声势,足够浩大。

    乾顺举起右手,缓缓吟道:“降者不杀!”

    旁边早就有百十名嗓门极大的汉子随驾,他们立即大喊道:“皇帝诏曰,降者不杀!”

    满城的人丁在吃早饭时就得到了这样一个圣旨:人家喊什么,你就跟着喊什么。于是乎,百传千,千传万,四十万人纷纷大喊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巨大的声浪,将皇宫城头上的梁乙尧掀了个跟头。音浪带来的不仅是双耳轰鸣,还有巨大的心理压力。

    李乾顺再次举起右手,道:“负隅顽抗者,杀!”

    巨大声浪再次响起:“负隅顽抗者,杀!杀!杀!”

    这意味着,动手的时刻到了。

    皇宫前有一大片空地,用今天的话来说,这算是一个广场。广场边缘的几座房屋的院墙忽然倒塌,紧接着,十三辆巨大的怪兽战车缓缓驶出。没错,这就是牛神战车,原本十五辆战车今儿一上午硬生生地被垂死挣扎的梁家军探哨小队掀翻了两辆,如今能上得了场的,只能是这十三辆。这也说明了,牛神战车并不是无敌的存在,只要敌人能克服了恐惧,依靠群蚁战术是可以干掉这个大家伙的。

    此次攻城的主力,正是这十三辆战车,正是人数百人的麒麟军。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由于太史昆正在陪同重要客户,因而战场指挥的重任就落在了武柏的身上。如今,武柏身处广场旁一座楼阁的顶层,正在紧张的调配兵力。

    “柳叶儿,你设计的引线可靠吗?”

    “绝对可靠!”柳叶儿道:“为确保万一,我设计了三个引爆点!全部使用磷火触发,只需普通的弓箭射中即可引爆所有火药!这三个出发点分别在城门及左右两侧,用白点做了标记!”

    “很好!”武柏道:“张宵,有没有把握命中引爆点?”

    “绝对没有问题!”

    “很好!待到徐宁发射惊雷一窝蜂时,请你务必要一箭射中引爆点!”

    张宵抱拳道:“喏!”

    “报告武军师!昆哥右手的食指动了!这意味着,总攻开始了!”

    “很好!”武柏喝道:“众将士注意!我是武柏!我宣布,总攻开始!”

    徐宁实在是太喜欢这辆“百丈破军车”了,他发现,自己对于车上火器的喜爱,已经达到了迷恋的程度。正是因为此,他宁愿放弃战场指挥官的名号,也要亲赴一线,来操作这辆战车。

    不过,他还是有些紧张。虽然他的耳朵已被棉絮紧紧塞住,他还是有几分紧张。这是因为,接下来他要施放的这一惊雷一窝蜂,里面填装了两倍的火药,却没有放置铁砂。那个疯疯癫癫的丫头片子柳叶儿说了,这样惊雷一窝蜂的声音绝对会达到惊天动地的效果。而且,这样做并不会爆管,顶多是镔铁打造的炮筒变形而已。

    徐宁咬着牙,点燃了这一炮。一声足以让他两眼发黑的巨响过后,炮筒果然是变形的扭曲了,离爆管只差那么一点点。这丫头的用药量,真准啊!

    也即是惊雷一窝蜂炸响的一刹那,张宵松开了弓弦。箭矢稳稳击中了城墙上的白点,只见皇宫从东到西二里多长的宫墙爆出无数火焰,只是几息的时间,皇宫整个南墙居然是炸成了一摊废墟!

    当然,用我们现代人的眼光很容易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太史昆提前在宫墙内埋藏了大量火药,张宵用精准的箭法引爆了火药。而徐宁,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但是,古人们却没有这等眼光,因而这次爆炸带给他们的震撼可想而知,就不用相加解释了。总之,在这次爆炸之后,所有的,全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徐宁的战车上!

    有心人已经发现,战车上有一行模糊的字迹。那行字迹本应是非常清晰的,可如今显然是被人刻意涂抹模糊了。人们的眼光迅速聚焦在那行字迹上,试图从字迹中知道这辆战车到底是何方神圣。

    最关心此事的,当然是各国的使节们。在夏国内战的战场上出现了新式武器,这绝对是一个各国君主都异常关心的大事件!

    众使节挤眉弄眼拼命观看,无奈离得实在太远,死活也看不清战车上的字迹到底是什么。回纥使节扯了扯大宋使节的衣襟,问:“大哥,就属你有学问,你来说说,这到底是个啥?”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知道这是个鸟东西?”大宋使节道:“别烦我,没见我正忙着瞅那行字迹吗?”

    回纥使节道:“大哥,方才我手下死士已经接近那辆鸟东西,把那行字画下来了!只是俺们都不懂大宋的字,因而看不懂!”

    “什么?快拿来让我瞧瞧!”大宋使节接过那张笔法细腻的素描,缓缓念道:“天京……佣兵……协会?什么意思?”

    “天京佣兵协会是一个组织,一个专门解决麻烦事的组织。”众使节背后,突然出现了一张笑容可掬的面孔,他递过一叠精美纸片,道:“鄙人马植,正是天京佣兵协会的经理,呵呵,也就是掌柜的意思。这张,是我的名片,哦,也就是名帖、拜帖的意思。”

    “解决麻烦?”大宋使节疑问道:“解决什么样的麻烦?”

    “上到一个麻烦的政权,下到一个麻烦的小三,只要是麻烦,我们都能够解决。”马植笑盈盈说道:“之所以我敢这么说,是因为我们天京佣兵协会有所依仗。而我们的依仗,是强大的武力与英明的领袖。”

    “什么样的武力?什么样的领袖?”

    马植抽出一柄折扇迎风摇了三摇,道:“方才那样的战车,我们有万乘之多;而我们英明的领袖,姓太史,名昆,号称天王!”

    “嘶!天王太史昆!”大宋使者倒吸一口冷气!

    “名片,请您留好。日后有麻烦亮我的片子,佣金给您算八折!”马植收了折扇,抱拳道:“诸位,告辞了!”

    “告辞,告辞!”大宋使节、回纥使节连忙还礼,目送马植远去。

    “哎,两位!”一伙使节蜂拥而上,将大宋、回纥使节围在中央,纷纷问道:“方才你们说的什么?”

    大宋使节痴痴说道:“有麻烦,去天京,太史昆,为你解忧哇!”

    一声巨响,二里城塌。吓坏了城中百姓、各国使节,同样也吓得李乾顺不轻。乾顺连忙问道:“昆哥,昆哥,怎么这次破军车的威力这么大!”

    “这玩意威力本来就是这么大!只不过,以前它没有用力而已嘛!”太史昆悠哉说道:“再吓唬他们几嗓子,咱们准备进皇宫了!”

    乾顺举起右手,惊魂未定地念叨:“降者不杀!”

    在四十万军民的齐声呼喊作为背景音效的无敌气势中,已十三辆牛神战车作为前锋,已两千二百骑士作为主力,以两千族人作为后盾的军队踏入了皇宫。一路上,绝大多数吓破了胆子的敌人望风而降,一小部分同样吓破了胆子的敌兵拥着梁乙尧、梁观潮闻风而逃。

    在皇帝李乾顺的车驾也进入皇宫后,士气大振的杀生军更是势如破竹,一鼓作气杀到了金銮殿门口!梁乙尧、梁观潮已是无路可逃,只是领着五百余名死忠的手下,守住金銮殿前地十八阶汉白玉阶梯负隅顽抗。

    金銮殿乃是夏国群臣上朝的地方,代表的是夏国国体,殿中悬挂了无数前代皇帝们留给后辈的励志书画,尤其是书写着金銮宝典的一副檀香木匾,更是昔日李继迁的真迹。因害怕损毁古迹,所以太史昆并未下令在此动用战车,只是由嵬名氏的杀生军战士们上前奋力冲杀。

五十六 负隅顽抗

    梁家军的最后五百名士兵乃是家族刻意训练的死士,其战斗能力极为凶悍。眼见着嵬名氏的战士们,短短片刻已是战死了数十人。

    眼见着在最困难时刻无私帮助自己的族人们,却在功成名就前最后一战中纷纷身死,乾顺再也按耐不住,大叫道:“金銮殿我不要了!轰!用战车轰死梁氏的祸害们!”

    太史昆耸了耸肩膀,勾了一下手指。当前一辆百仞破阵车扯动床子弩,嘣一声巨响发射出一根火药箭。火药箭准确的贯穿了两名梁家军死士,轰隆一声爆裂开来,顿时将旁边七八个死士炸的面目全非。

    其余战车也得到了命令,纷纷开始调转车头,准备进攻。

    金銮殿前的梁观潮慌了,真的慌了。只见他一阵上蹿下跳,居然从大殿中提出一个蓬头散发的中年人来。梁观潮将腰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大吼道:“都住手!放我走!否则,我杀了他!”

    乾顺观此情形,不由一凛!虽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面目,不过既然梁观潮胆敢以此人为质,那么这人必将是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物。乾顺连忙大呼道:“住手!都住手!”

    战场上瞬间平静下来。乾顺仔细一瞧人质的面目,不由得一阵羞怒!原来梁观潮手中的人质,居然是销声匿迹已久的梁乙舜!感情梁乙尧昨夜躲藏在仁多保忠的家中,却凑巧将此前投靠仁多保忠的梁乙舜捉了个正着!此时梁观潮狗急跳墙,竟是将梁乙舜做了人质!

    乾顺怒道:“好你个狗才!居然用个死囚当做人质来戏弄我!轰!给我轰死这个狗奴才!”

    “慢着!且听我一言!”梁观潮手指李乾顺,字字吼道:“其实,他并不是我们梁氏中人!他的真实身世,哼哼,是!你!叔!”

    “一派胡言!死到临头还敢侮辱我嵬名皇族一脉!”李乾顺跳脚大骂道:“他还是我舅呢!给我杀了他们!”

    “他真是你叔!说起来,他应该姓嵬名!”梁观潮大喝道:“他是你爷爷李谅祚与我梁氏的媳妇私通后生下的!这事,老一些的人都知道!要不然,为何我与那妇人生下的孩儿梁乙尧没有被封王,而同母所生的梁乙舜却被封了个河西王呢?他真的是你叔!你亲叔!你快放我走!否则我杀了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太复杂了!”连乾顺一阵头晕,怒斥道:“就算是我亲叔又怎么了!我照杀不误!谁叫他欺负我欺负了这么多年!”

    “咳咳,咳咳!”太史昆一阵干咳,扯了扯李乾顺,努努嘴向身后示意。李乾顺回头一瞧,那群使节不知何时都已经到了他的身后,满脸皆是一副看八卦、看秘史的兴奋。有几个过分的、年老健忘的,居然还拿着小本子写写画画记录着。

    嘶!李乾顺倒吸一口冷气,低声问道:“昆哥,我该怎么办?”

    太史昆亦是低声回答道:“削为民,放他走,大不了日后我帮你追杀他们就是了。”

    “我……不甘心!”

    “唉,人言可畏啊!”太史昆道:“谁叫你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个仁君呢?”

    李乾顺咬牙切齿忍住一口闷气,缓缓说道:“传我旨意!削梁乙舜、梁乙尧、梁观潮三人为民,流放凉州,永世不得回京!免梁家军五百死士死罪,编为奴隶,发配官井挖盐!”

    梁观潮将梁乙尧护在身后,一柄钢刀仍是逼在梁乙舜的咽喉上,神情戒备的缓缓向外走去。人群中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放任他离去。五百死士见主人脱险,齐齐放下兵刃,解去衣甲,静坐于地,任由蜂拥而上的杀生军士兵将他们擒获。

    “恭喜陛下!如今大势已定,太史某人就不再打扰了。待到陛下政局稍稳,太史某人再来与陛下商讨佣金问题。”太史昆莞尔一笑,竟是毫无居功自傲的意思,悄然离开了乾顺的身边。

    李乾顺微微一愣,复而回过神来。殿外群臣百官见到最后的叛逆业已被收拾掉,呼啦啦跪了一地,请求乾顺上殿开朝。

    这一天,乾顺早已等了很久。

    金銮宝殿中,李乾顺满心欢喜的坐在了龙椅上。虽然身上穿着的依然是那条白床单,虽然身旁连个打扇的宫女也没有,不过能够居高临下的看着碌碌终生匍匐在地,虔诚的跪拜着自己,这已经足够乾顺开怀欢笑的了。

    大殿中的群臣面容都比较熟悉,约莫着有一大半人能够叫得上名字。但在今日之前,李乾顺几乎没有与他们说过话。

    这群大臣就在十余日前,也是在这间大殿中,跪拜的还是梁蝶花,到了今日,大殿上接受跪拜的人已经换成了李乾顺,他们磕起头来却是毫无生涩之意。

    李乾顺脸上挂着笑意,心中却恨不得立刻将这些所谓的群臣百官立刻诛灭九族。不过,按照太史昆的劝告,这些人还不能一下子全部杀光,若是想杀的话,只能是换掉一个杀一个。

    朝堂上的血液是到了更换的时候了。乾顺坐直了身子,开始行使皇帝的权利:分封功臣。

    “宣米擒子贡上殿!”

    “臣米擒子贡叩见皇帝!”

    “授米擒子贡二品顶戴!授米擒子贡光禄大夫!授米擒子贡中书省户部尚书一职!”

    “臣领旨,谢主隆恩!”

    “宣嵬名丙苏上殿!”

    “……”

    一朝天子一朝臣,此次帮助乾顺复位的怀仁堂学子们与帝陵大寨众将自是成为了最大的赢家。十八名学子皆获封了三品以上的顶戴,而米擒子贡更是以十八岁的年纪做了户部尚书这样的高位,其余人等则分获散骑常侍、谏议大夫、诸部侍郎、仆射等职务。千良、千恭、千温则分获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三司都指挥使,可谓荣耀至极。而皇叔嵬名丙苏,则是做了礼部尚书。

    金銮殿内一片热闹,而已经溜出兴庆府的太史昆一行人,则是出于兴奋之中。太史昆手捧一张金帛,道:“诸位,咱们这就去寻找宝藏吧!诸位不妨来押个宝,赌一赌梁氏藏了多少财宝?我赌……一千万贯!”

    “少说两千万贯!梁氏盘剥了夏国几十年呢!”“别高兴的太早,家大业大开销也大,梁氏连年征伐,能有五百万贯就很不错了!”“五千万贯!说不定梁氏也铸造了许多金像呢!”“我赌……咦?昆哥,你这金帛背面还有一行字呢!”

    “嗯?什么?”太史昆翻过金帛,果然就发现了金帛背后一行小字:进入梁氏藏宝库,需按我梁氏祖传歌谣踏步而行,诸位后代切记切记!

    “梁氏祖传歌谣?这是什么意思?”不但太史昆傻眼,身旁群豪亦是目睁口呆。正惊异着,忽闻一人说道:“梁氏祖传歌谣,就是梁氏的后人才会唱的一首歌咯?我记得第一句好像是二五八,三六九,腹中不饥心不慌。剩下的,我就记不得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说话的人竟然是昔日在梁园里捕捉到的梁开山。此人为了护主而身受重伤,却落了个干苦役的下场。那日梁开山指点众人寻到了梁乙舜藏的钱财,众人见他可怜,也就将他带在身边,顺便让巧音为他治病练手。

    太史昆问道:“这首歌谣,在哪里有所记载?”

    梁开山道:“这是梁氏主枝代代口口相传的歌谣。想当年梁氏上一代的相国梁乙埋教授他儿子吟诵,我凑巧听到的。”

    “如此说来……”太史昆道:“梁乙尧的那两个儿子一定会吟诵了?他们应当还在梁家堡藏着!”

    “非也非也!”梁开山道:“年岁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是不可以学会这首歌谣的,因为梁氏惧怕年轻人嘴巴不严走漏了歌谣的内容。我想,如今会吟唱这首的歌谣的,只有梁乙舜、梁乙尧哥俩,至多,再有个皇后会吟!”

    “竟然是这样!”太史昆急促道:“尧舜那哥俩逃去何方了?不会是梁家堡吧!”

    “不是!”秦暮成道:“方才我就一直在城门守着呢,我看到他们三人向北方逃去了。梁氏素来与辽国惕隐府叫好,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当是先去投奔耶律大石,待到保住性命再想办法接回他们的家人。”

    “去辽国?那可不行!得截住他们!”太史昆嚷嚷道:“他们是怎么走的?速度快不快?”

    秦暮城道:“三人都是大富大贵之人,自然有办法搞到上好的马匹。他们的马速非常快,约莫着这会连我也追不上了!”

    太史昆跳脚道:“追不上也得追!二郎,借你乌龙龟一用!”

    武松二话不说,把乌龙龟的缰绳递到太史昆手中。对于乌龙龟,太史昆与它相熟,因而太史昆翻身跃上乌龙龟的马鞍,这匹踏雪乌骓马不但没有抗拒,反而有几分欣喜。

    太史昆提缰跃马,大呼:“还有哪位兄弟有好马,速速跟上我!其余兄弟,去地斤泽沙漠前的黄羊平等我!”

    群豪中一人挺身而出,回应道:“昆哥!此前梁蝶花赠我一匹黄骠马,亦是万里选一的良骏!我随你去!”

    太史昆打眼一瞧,说话的好汉正是朱大贵。其余人等虽然也有不错的马匹,但却是无法与太史昆、朱大贵二人的坐骑相比。时不等人,太史昆招呼一声,与朱大贵两个打马扬鞭,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兴庆府外茫茫官道上。

五十七 看你背后有什么!

    “嫂嫂,有没有看到三个骑着快马的人过去?”

    “哟,好俊俏的后生呢!你问的三个人,是不是长得很像梁氏兄弟那三个人?”

    “呃……是啊!”

    “他们刚刚从我家抢了些干粮,奔着村后小树林去啦!”

    “昆哥,你也听见啦,他们就在前面不远了。”

    “哈哈哈!”太史昆大笑三声,道:“追了百十里,好算是没追丢了!多亏大贵你英俊潇洒会问路呀!咱们走!”言罢,太史昆催马而行。

    朱大贵紧紧随上,有些羞涩地问道:“昆哥,为什么是咱们两个出来捉人,而不是其它兄弟们?”

    “那还用说,因为咱们两个有快马咯!”

    朱大贵道:“其实……我觉得……要是二郎骑着乌龙龟,而您骑着我这匹黄骠马才是比较合适的。”

    “都是兄弟,谁骑不是骑?”太史昆笑道:“骑得是马,又不是旁的什么东西!无所谓啦!”

    朱大贵又是??道:“或者……我将黄骠马让给丁豪、徐宁或者是史进比较合适……”

    太史昆叹道:“婆婆妈妈!大贵啊,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大贵红着脸,道:“若是比帅吧,咱们二人绝对是兄弟们之中的佼佼者,可比武的话……反正我与梁观潮放过对子,我打不过他!”

    “嘶!”太史昆倒抽一口冷气,赶忙勒住了缰绳,期期艾艾道:“哎……好像,我也很久没有练功啦!说得也是啊,为什么咱们两个文质彬彬的人出来作战,却让那些功夫高手们吃闲饭呢?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太史昆、朱大贵两人大眼瞪小眼,一脸无奈。忽听得前方树林爆出一声长笑,梁观潮领着尧舜二兄弟全副武装冲了出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啊!哈哈哈!”梁观潮手挽硬弓,嘣一声弦响,朱大贵的玉冠应声而落。梁观潮满脸涨红,喜道:“你们二人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好啊,你们俩既然没带着打手,就准备送命吧!两位孩儿,咱们并肩子上!”

    “等等!”太史昆大喝道:“梁乙舜!方才这老头还拿你当人质的!你怎可与他共事!来来来,咱们三个一伙揍他们爷俩!”

    梁乙舜冷笑一声,道:“太史昆!你骗得我好苦!乾顺小儿早就拿我当做死囚了,我要随了你,少不得遭受凌迟之苦!哼哼哼,我与尧虽不同父,但却同母!我们仍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争名夺利时,兄弟反目乃是常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可若是大难临头,值得信赖,可共生死的只有亲兄弟!况且,我已拜老元帅为义父!今日,我要亲手杀了你!”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一家人关系太乱,我算是被绕迷糊了!也罢也罢,我给你们开个条件!”太史昆朗声道:“我帮你们弄到大宋户籍,并保证你们能够平平安安到达大宋境内!然后,我再给你们交钞十万贯,足够你们安身立业的了!大宋不是我的势力范围,在那里你也不用怕我报复!而我所需要的,只是你们帮我一点点小忙,怎么样?”

    “白日做梦!”梁观潮吼叫道:“你肯放过我们,大宋那些边关将领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我等与大宋结下的仇恨,是数十万生灵的鲜血浸透的仇恨!大宋,哼哼,我承认我不敢去!太史昆,你的条件我不接受,领死吧!”

    “再等等!”太史昆叫道:“梁观潮,你看你背后有什么!”

    “少玩这一套!死吧!”

    “轰隆!”一颗碗口粗的树干忽然破空而至,将梁观潮、梁乙舜、梁乙尧三人一股脑扫下马来。梁观潮最靠外,居然是被这一树干砸的七窍流血,而尧舜兄弟,一时筋断骨折了许多处!

    小树林中,忽然就出现了一个牵着红马的汉子,红马上坐了一位身着靓丽银甲的女孩,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嗨,昆哥,想不到在这里见面啦!”大汉对太史昆打了个招呼,转而对女孩说:“千怜,这下你总该信了吧!我只要在一个地方超过一个时辰,准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不管是无所事事还是谈个恋爱,都是这般模样!”

    “鲁……鲁达!还有……千怜小妹妹!”太史昆、朱大贵二人更是感到不可思议。太史昆问道:“鲁兄弟,你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今儿早上……你说腹中胀痛出去溜溜食,怎的到了傍晚,你就出现在百里之外的此地?”

    鲁达耸了耸肩,道:“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你不得不信!从今儿天蒙蒙亮我就迷路了,好算是找到了一个知晓道路的千怜小妹,没曾想我们聊的太投缘,竟是共乘着一匹马溜达到了这里!”

    太史昆呆呆的看着鲁达,脑中努力搜寻着后世演义小说中对于鲁达的描写,最终,他只好承认,鲁达也好,鲁智深也好,花和尚也好,天孤星也好。他似乎总是能够等在路边、等在荒野、等在山沟沟中就能碰上许多匪夷所思的事,匪夷所思的人。也许,他就是有这个命。

    太史昆甩了甩头,接受了命运、缘分、上天的安排。不管怎么样,会唱歌谣的梁乙尧与梁乙舜总算是抓住了。鲁达与朱大贵分别将这哥俩绑在马匹上,大家伙儿准备踏上归程了。

    千怜吁了口气,回过头去看了看那座奇妙的小树林。不过,她惊讶的发现,梁观潮艰难地支起身子,从怀中摸出一柄精美的弩弓,哆哆嗦嗦瞄准了太史昆的背心!

    “太史昆!小心你的背后!”

    太史昆没有回头,他只是轻轻地扬了扬手。一道匹练光华如长虹贯日般闪现,再一转眼,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刀已是稳稳贯穿了梁观潮的咽喉!

    “小心的,应该是他。老虎不发威,他还真把我当病猫了!”太史昆仍是没有回头,只是侧着身子对千怜莞尔一笑,道:“妹子,让你失望了,还记不记得我当初喊了一嗓子‘看你背后是什么’?哈哈,不好意思,我并没有看到鲁达的出现,在那个时候,我只是暗暗扣住了一柄飞刀而已,理解了吗?”

    “哦……也许、好像、或许理解了吧……”

    ………………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驼铃声声,地斤泽荒漠中,一支商队正在艰难的前行着。

    按说,这里不应该出现商队的影踪。地斤泽沙漠的南侧是沿着无定河的秦长城遗迹,古长城两侧都是人烟稠密的上好官道,用来行走商队自是再好也不过了;而沙漠北侧是肥沃的河套平原,策马奔驰,当然也要比荒漠来的顺畅。

    无论如何,一支商队都不应该在地斤泽沙漠中出现的。除非,他们是一群怀有不可告人目的的、别有用心的、伪装成商队的人。

    骆驼,的的确确是宝仁号商队的骆驼,脚夫,的的确确是宝仁号的脚夫,胖胖的,满脸油汗的护卫首领是一个叫做孙德旺的大宋军官,而这支队伍的首领,则是打着一顶花伞的太史昆。

    “老孙,辛苦了哇,沙漠里的滋味怎么样?”

    “帮着昆哥运输财宝,这是美差!这说明,咱老孙还是昆哥的贴心人儿!”孙德旺笑道:“此次宝仁号派出了他们最有经验的一支驼队来帮忙运输财宝,昆哥可不会让他们白跑一趟吧!”

    太史昆笑道:“啧啧啧。搜刮了数十年的财宝啊!也不知道五百头骆驼能不能运的了!真是幸福的烦恼呀!哈哈哈!”

    正说着话,两匹骏马艰难的迎上了驼队,骏马上跃下两个几近虚脱的骑士,细细看来,正是邱小乙、崔道成二人。

    太史昆连忙取下水囊递给二人,邱小乙仰脖狂饮一番,匆忙说道:“昆哥,找到了!就在前方二十里!与金帛上描绘的一般无二,是一个小小的沙漠绿洲!武二哥与徐宁在那儿等着我们呢!”

    太史昆喜道:“太好了!哎,对了,巧音小弟,梁乙尧、梁乙舜二人招了吗?”

    李巧音撇了撇嘴,道:“什么叫招了?是我悉心救护他二人的伤势,他俩深受感动,将事情全盘托出而已!”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还是巧音有办法呀!以巧音你的才干,完全可以做一个刑部尚书!对了,那歌谣是怎么唱的?”

    李巧音翻了个白眼,道:“二五八,三六九,腹中不饥心不慌;兽中王,花中君,挽弓弄枪胆气旺;出于蓝,胜于蓝,神鬼借来推磨盘;天地人,君父师,你拜佛祖我授香。”

    “嗯?”太史昆愣了一愣,道:“什么意思?不会是糊弄人的吧!”

    李巧音道:“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不过错应该是错不了的。我将尧舜兄弟二人分开来医的病,他二人背诵的歌谣都是这个。”

    太史昆默诵了一遍歌谣,招呼众人道:“走吧!也许进了宝藏,就知道这首歌谣的含义了吧!”

五十八 探秘

    宝藏的入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隐秘。乌黑的洞口与一般的天然洞穴也没什么两样,只是出现在松软的沙漠中有些不合时宜罢了。

    洞穴幽长、阴暗,从洞口前行了三百步,除了两侧散落的累累白骨外就没有看到一点点其余的东西。仅仅是这个阵势,就足可以吓退所有外来者了。

    太史昆准备的非常充足,每隔十五步,他就命人在墙壁上悬挂一盏琉璃灯,凡是走过的地方,都是一片明亮。不但如此,太史昆还在拆开一卷长长的绳索,边走边放,作为回来时的标记。

    又行了五十余步,终于是看到了洞穴墙壁上的斧凿痕迹。洞穴在此处开始变得整齐,而地面上竟也是铺设了一块块方砖。

    太史昆一行人停住脚步,仔细审视砖块。三尺见方的砖块打磨的非常平整,上面隐隐约约雕刻了些许花纹。太史昆挑亮灯笼仔细一看,这些花纹乃是从一到九的数字。

    “二五八,三六九,腹中不饥心不慌?没有什么难度嘛,按照歌谣踩数字就是咯?”太史昆踮起脚尖,稳稳地踏上了一块标有“二”字的砖块,果然,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依照歌谣踏过几步,太史昆也就发现了一些痕迹。原来每一排方砖皆有九块,分别是从一到九的九个数字,按照歌谣所标记的数字顺序走下去,应当就是避免引发机关的秘诀。

    更为奇妙的是,这条所谓安全路径上的砖块都已是被人踏的泛出一层青光,而所谓会引发机关的砖块,则是暗淡无光。这说明――此宝藏好似还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

    太史昆心下一阵嘀咕,却也只好深入宝藏探个究竟。如此前行了六十余部,恰好是将二五八。三六九这句歌谣循环踏过了十一次,一座石门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石门虽是沉重,却难以抵挡武松的神力,石门打开,众人顿时惊呆了!

    麻包,全是麻包!上万平米的大洞中全部堆满了麻包!少说十万个麻包!

    朱大贵一声尖叫,大喊道:“发达啦!发达啦!麻包里装的,应该全都是交钞吧!”

    话罢,朱大贵欣喜的扑上前去,一把撕开了一个麻包,顿时,一团黏黏糊糊,早已腐烂变质的粮食洒了出来。朱大贵诧异无比,回过头去看看身后群豪,只听太史昆道:“大贵啊,这么刺鼻的烂粮食味你没有闻到吗?你怎么会认为这是交钞?”

    朱大贵丧气道:“是了,是了,交钞最小面额也是一贯一张的,若这些麻袋里装的都是交钞,怕是买下整个大宋的土地也绰绰有余了!”

    武柏仔细观看一番,道:“这些麻包上还有隐隐字迹,应当是夏历天?民安三年梁乞逋存放在此的粮食。”

    太史昆道:“想必腹中不饥心不慌这句歌谣说得也就是此事了。在宝藏中存放粮食?哈,恐怕这个洞穴在咱们眼中是宝藏,在梁氏一族中却担负着避祸之地的作用。这个地方会不会有财宝,我心里有些打鼓了呢!咱们再向前探探吧!”

    众人穿过这座存放粮食的地下粮仓,再次向前走去。洞穴再次变得狭窄,而雕刻有花纹的方砖再次出现。

    “兽中王,花中君?说得应当是虎与兰花吧!”太史昆低头辨认一番,果然在方砖中辨别出了这两种图案。令人放心的是,凡是标有这两种图案的方砖都有前人踩踏过得痕迹,想来是安全的。

    众人再次前行,走过百余步又是看到一座天然巨大洞穴。与‘挽弓弄枪胆气旺’这句歌谣呼应的是,这座洞穴内存放了大量的兵刃弓矢,只是由于年岁已久,变得锈迹斑斑而已。

    太史昆叹道:“梁氏一门,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观此兵刃甲胄,年代久远的占了十之七八,勉强能用的只占十之二三,而近些年存放的,却是一柄也没有。想来梁家祖训应当也要求各代族长不断充实这座宝藏,可惜,子孙后代越来越是不肖,到了尧舜兄弟这一代,竟是半点东西也未补充。”

    武柏道:“是了,虽然地洞阴凉,粮食可以保存很久,但新旧更换也不可超过五年。因为五年内更换出的存粮仍可食用,不至于浪费。而武器甲胄也应三年左右擦拭打磨一番,避免锈蚀。不过看此情形,应该十余年无人打理了。”

    太史昆点头道:“不错,十余年前,这座洞穴应该还是有专人负责管理的,一路上那些被踩得锃亮的石块,就是前人留下的痕迹。哎,对了,下一句歌谣是‘神鬼借来推磨盘’,想必应当是存放钱财的地方了!”

    众人眼睛一亮,纷纷称是。群豪打起精神继续前行,不料,围着存放兵器的洞穴走了一圈,却发现了四个一模一样的出口!

    走不好,就会触发机关的!太史昆拧着眉头,沉思呢喃道:“出于蓝、胜于蓝,这说的应该是个青字,莫非出口涂抹着青色?可是洞穴内昏暗,火苗发出的光线会带来色差,如何能分辨出真正的颜色来呢?”

    太史昆愁眉苦脸的沉思,把身旁群豪看得好不诧异。武柏戳了戳太史昆后腰,道:“昆哥?想什么呢?走啊!”

    “走?如何走?”

    武柏道:“当然是走东边那个出口啊!出于蓝,胜于蓝不就是个青字吗?当然是走东边的出口咯!”

    太史昆不可思议的环视众人,只见兄弟们皆点头称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无奈不知真相心里着实憋屈,太史昆只好问道:“为什么青就是东方呢?”

    武柏挠头道:“青,东方色也,老师从小就是这般教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呢?比如说太子的东宫就叫做青宫,司东方之位的苍龙旗帜就叫做青龙,自古以来就是这般称谓的,其中缘由,武某实在讲不出来!”

    “呃!原来是课本上写的!”太史昆小小心虚了一下,连忙以干笑作为掩饰,道:“哈哈哈!看把老武难为的!我就是随口考究考究你罢了!嘿嘿嘿,咱们快走吧!我都等不及要看财宝了!”

    群豪穿过东方出口,又转入了一条狭窄通道。走到这个这地方,前人行走的踪迹已经再也瞧不出来。想必在十余年前此洞穴有人看护时,此存放财宝之处也是个禁地般的存在。

    梁氏先人果然没令太史昆失望,走了不多久,一个约莫四五百平方的洞穴就出现在众人眼前。洞穴内堆放了许多皮囊笼箱,显然是装满了财物。

    众人欢呼一声,分头去查探,不多时,众人已经清点出了财物的总数。

    皮囊中装的是银珠、银币、银元宝,虽外形不同,但每块银子的分量都在一两左右。每个皮囊里装了约莫一千两银子,这样的皮囊总共是八百有余,说起来有八十万贯之多。

    大一些的箱子是用酸枣木打造,外面裹了一层铜皮。里面装的是金珠、金币、金元宝,亦是每块一两,每箱一千两。这样的箱子共有五十个,说起来竟有五百万贯之巨!

    而小一些的箱子乃是用金丝楠木所制,用金箔装饰而成的,这样的小木箱共有十个。太史昆满怀憧憬打开木箱,而后开怀大笑。原来夏国盛产美玉,这几口金丝楠木箱内盛放的正是最上等的玉石。这些玉石都经过了初步的加工,做成了玉砖、玉球,昏暗的火光照在玉石上,竟是将整个洞穴映得波光粼粼,华美无比。不消说,玉石的价值更在黄金之上。

    最后的惊喜,乃是邱小乙献上的。他发现一口楠木箱与众不同,便抽出弯刀将其撬开、木箱中装了两支木匣,木匣中各盛放了一支羚羊皮口袋,打开口袋,顿时滚落出数十枚鸡蛋大小的各色宝石!

    这年头,合成宝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也就是说,太史昆手中这些流光溢彩的家伙都是纯天然的!纯天然的!平均重量在100克拉以上的天然宝石!也难怪,太史昆这家伙的口水顺着嘴角咕嘟咕嘟冒泡!

    一伙兄弟在金山银海中欢呼半晌,太史昆由衷赞道:“虽然梁氏一门几乎人人都是变态,不过他们未雨绸缪的考虑也是非常周到的!你们瞧,梁氏先人将金银都分成小块存放,为的就是今后花的时候顺手!若是像辽国人那样将金子溶成数千斤的一大块,想要花的时候岂不是要费劲再将其凿开?”

    群豪听了,哈哈一阵笑。太史昆又道:“最后一句歌谣是‘你拜佛祖我授香’,诸位谁能猜出来说的是什么宝贝?”

    群豪纷纷摇头,不过大家伙儿的目光却都投向了洞穴的尽头。

    那是一条狭长的长廊,长廊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座玉石搭建的佛龛。佛龛中没有供奉着佛像,却是放置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有了这等阵势的衬托,大伙儿对玉瓶内的到底放置了何物充满了期待。

五十九 如梦如幻

    写着数字的石板又是出现在了地面上。三尺见方的石板,九个一排,共是排列了十八排。

    天地人,君父师,字里行间有什么意义太史昆也不怎么明白,想必又是与传统文化有关的。因而太史昆为了避免出丑,干脆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侧着耳朵倾听武柏等人的谈论。

    “天地人是三元,君父师乃三尊,”武柏沉思道:“我想,应当是踏三数。”

    “非也非也!”邱小乙道:“道家有言,一气化三清,应当是踏一才对!”

    马植抢言道:“三三不正是九么!应当踏九!”

    崔道成道:“三加三怎么会是九?明明是六才对!”

    几人一阵争论,谁也说不服谁,于是众兄弟转过身来,叫嚣道:“昆哥,你来评评理,哪个说得对?”

    没料到皮球踢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在自己头上,太史昆干笑一声,道:“我看这样,大郎去踩三,小乙去踩一,马植去踩九,老崔去踩六,孰是孰非,一试便知,如何?”

    “切!”群豪嗤之以鼻。

    这边还在吵吵嚷嚷,忽然见人群中出现一个清癯的人影,他言语也不吭一声,只是双脚一顿,整个人轻飘飘飘拔地而起,竟是飞一般脚不点地掠出七丈远,踮着脚尖落在了佛龛之上。众人又觉得眼前一花,原来眨眼间那人取了玉瓶,竟是又飞了回来!

    “好!”太史昆拍着巴掌,大声赞美道:“瞅瞅人家老秦,一声不吭就把事儿办利索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啊对!会咬人的狗从来都不叫!”

    刚才飞了一圈的好汉不是秦暮城还能是哪个?他将玉瓶抛给太史昆,没好声没好气的答道:“多谢昆哥赞美了!昆哥夸奖人,啧啧,那才叫一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群豪放声大笑,连忙凑到太史昆身旁观赏玉瓶。只见那玉瓶乃是上好的水晶雕琢而成,精美无比,而与瓶中盛放的……乃是数百颗五彩缤纷的结晶。

    “这……是何物?”

    群豪忽觉如梦如幻,努力瞪目辨认时,却发现眼前幻境种种,居然是无法看清近在咫尺的水晶瓶中到底是何模样。

    “我好像是明白了。”沉寂半晌,太史昆缓缓说道:“此物,乃是佛陀舍利。”

    “佛陀舍利!此物竟是佛陀舍利!”群豪大惊失色,其中几个素来敬仰佛祖的兄弟连忙跪倒在地,对着舍利不断叩拜。

    武柏愣了片刻,道:“怪不得!怪不得梁氏将此物藏于宝藏尽头!佛陀舍利,实乃稀世异宝!且不说大唐元和年间,佛陀指舍利引起了多大风波,单说仁宗皇佑年间开封府造阿育王寺逢迎舍利的场面,至今还被许多老人提起!那时候,不单单是咱们大宋国内的修士们云集开封府,那东方的如本国修士、北方的辽国修士,南方的大理国修士,以及那西方的吐蕃、天竺、塞尔柱、狮子国修士全都聚集到了开封,可谓是盛况空前!”

    太史昆道:“是了是了,梁氏这个宝藏,本就是为了家族失势后东山再起时准备的!粮食、兵甲就莫要说了,足可以武装起一支数万人的精兵;那小块的金银玉石,乃是收买封赏士兵所用;而这佛陀舍利么,那句歌谣上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你拜佛祖我授香’,他就是要借着舍利的神威,聚拢佛教信徒,以宗教的名义成立一支军队罢了!”

    群豪听罢,这才明白梁氏先人的图谋。想那梁氏也明白自己家族雀占凤巢,随时有被嵬名氏皇族翻盘的可能,因而才耗费数十年精力建造了这样一个宝藏。只是梁氏先人们也想不到后世子孙竟然如此不肖,守着这样一座随时可以转化成千军万马的宝藏,竟然仍是被太史昆用计算计的家破人亡。

    太史昆细细收好了舍利,与群豪一起返回洞穴外,复而指挥商队将洞中的财宝全数搬运到驼队中。如此忙碌了整整一夜,那价值远远超过千万贯的宝藏被搬了个一干二净。

    太史昆站在宝藏入口处,笑呵呵说道:“诸位,大伙再来猜一猜,如果引发了机关,将会是个什么下场?”

    大伙纷纷摇头,表示猜不出来,太史昆道:“既然猜不出来,为什么不试验一下呢?”

    武柏道:“如此说来,昆哥是想将这个洞穴毁掉?”

    “正是!”太史昆令众人后退,随手搬起一块大石,用力丢入了通道之中。石块不分青红皂白,叽里咕噜却是触碰了许多块刻着各种数字的地砖。果不其然,暗雷般的机关运作声随即便传了出来。

    原来这宝藏用的机关,也是比较流行的“沉石落沙”,几块大石坠落下来,将宝藏入口封了个严严实实,隐约间,还能听到洞穴内哗哗的流沙声。

    群豪见状,暗暗心寒。若是不知道歌谣的事端而轻率踏入洞穴,恐怕是性命难保。唏嘘间,众人却是看到朱大贵利索地脱下长袍、玉冠,丢到了一堆乱石之中。未等众人开口询问,大贵腼腆说道:“呵呵,诸位莫怪,如此一来,那恶妇梁蝶花来到此处时,一定会认为我已陷身于阵内。嘿嘿,干我们这一行的,不能不提防着打击报复呀!”

    众人哄堂大笑。太史昆道:“既然如此,大贵就随着孙德旺他们先一步回天京城吧!对了,此地诸事已了,鲁达、史进、徐宁、张宵等兄弟亦可率大队人马先一步回去,正好也可护卫财宝。”

    众人点头称是。却不料鲁达上前一步,伏在太史昆耳边说道:“昆哥,有件事商量,这个……那个……嗯……”

    太史昆一愣,随即就看到了一旁低着头红着脸绞着手指的嵬名千怜。他哈哈一笑,道:“鲁兄弟,可是犯了桃花债脱不了身了?怎的,想留在夏国做驸马爷么?哈哈哈!”

    嵬名千怜脸色羞红,气呼呼道:“不是!太史昆,我想去你们天京城生活,还请你,收留我!”

    “这个好说,我们天京城大门四开,谁想来过活都可以,不用经过我的允许。凭千怜妹子一身好功夫,在天京城混出名堂轻而易举。”太史昆道:“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嵬名氏好不容易夺回了政权,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你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呢?”

    千怜轻轻叹了口气,道:“乾顺登基,相是丙苏长老、千良哥哥他们定可大获封赏,从此春风得意不在话下,可是我呢?只能是做一个长公主而已。太史昆你是有见识之人,通常公主会有什么样的生活,不用我多说了吧!”

    太史昆捏着下巴,暗自点头,道:“嗯,有道理,通常长公主么,跑不了都是落个被和亲的下场,而嫁给的老公么,估计会是个浓须大眼的粗鲁汉子,约莫着也就是我那鲁达兄弟那样的货色。”

    “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历来出去和亲的,都是些旁支的女子,怎么会让我这等身份的公主去!那些女子虽然也有个公主的身份,可那都是临时加封的!”千怜柳眉倒竖,道:“再者说,鲁达哥哥既文雅又体贴,分明是个好汉,哪里粗鲁了!反倒是你太史昆,油嘴滑舌,才是真正的讨厌鬼呢!”

    “既文雅又体贴!还鲁达哥哥!哈哈哈!”

    太史昆领着群豪捧腹大笑,直把鲁达、千怜两人羞得恨不得找条缝隙藏进去。

    ………………

    消失了三天三夜的太史昆重新出现在了兴庆府的城门口。大名鼎鼎的昆哥一现身,无形之中解决了困扰许多人的大难题。

    如今兴庆府的事态还不能算是稳定,毕竟刚刚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政变,人心惶惶那是绝对少不了的。不仅如此,兴庆府中二十万乱兵得到妥善安置的不过才十之一二,兴庆府里的那些贵族富户各个紧锁大门,平日里根本就不敢出门。

    东南西北四道城门,每座城门上都有一名三品大员昼夜值守。这是皇帝李乾顺的命令,对外的说辞是非常时期须严格控制兴庆府人员进出,朝中大员应日夜监督。

    可是值守在城门上的三品大员们都明白,他们是在等一个人。而且,在遇到这个人之后,一定要隆重的将他迎接到皇宫中。当然,大员们想要迎接的这个人,正是太史昆。

    今日值守在南门上的,是晕乎乎的麻骨山虎。之所以晕,是因为山虎还没有从狂喜中回过神来。

    在怀仁堂十八学子中,甚至可以说在整个梁园学子中,他麻骨山虎绝对是混的最臭的一个。没办法,他的家族实在是太薄弱了,族中所有的男子加起来,不过是二百来人。

    当初分配给麻骨家族的任务,是与其它七个家族一同攻占没藏氏的地盘,可是当麻骨家族五六十名男子鼓起勇气胆战心惊的磨磨蹭蹭挨到宣化府时,人家那七个还算是人丁旺盛的家族早就将地盘占完了。

    山虎知道自己会被封官的,但至多也就是五品闲官。多劳者多得,自己既然没有出力,能做个闲官也就不错了。可没曾想,慷慨的乾顺不但封了山虎一个三品的官衔,还给了他御史台谏议大夫的实缺,甚至还划了七个寨子作为麻骨氏的领地!

    麻骨山虎,怎能不狂喜?麻骨家族,怎能不发誓效忠于嵬名氏!

六十 封赏

    隆重的将太史昆迎接到皇宫中去,是圣旨,同样也是麻骨山虎真心诚意想要做的事情。他能有今日的荣耀,最感激的人有三个。

    皇恩浩荡,皇帝李乾顺当然是一个;从梁园时代就处处维护的他的米擒子贡是第二个;而第三个人,则是太史昆,其中缘由,不言而喻。一句话,太史昆在麻骨山虎的心中,亦兄亦父亦老大。

    曾经,麻骨山虎以为令人敬仰的太史昆会在乾顺复位后告别夏国,回到遥远的海边。每当想到此处,山虎的心中总会有一丝惆怅。不过,就在乾顺登基的当晚,山虎得知了一个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二十几个。正是因为知晓了这个秘密,山虎才由衷的期盼太史昆能够赶快出现。

    这个秘密,将由乾顺亲口告知太史昆。

    “留下来,做夏国的国相!你喜欢河套那块地?我封你为河套王,整个河套地区都是你的领地!你可以将天京城从黄河尽头的那片不毛之地搬到河套来!你的兄弟,你的城市,你的军队,我绝不会插手!我要的,只是你做我大夏十年国相!太史先生,留下来辅佐我!”

    太史昆浅啜一口,笑而不语。

    宴,是御宴;酒,是御酒。没办法,在皇宫中吃饭就是这个样子的,虽然仅仅是一盘五香豆腐干,到了这个地方也得叫做五香御豆腐干。皇宫中与一般富户的大宅区别就在于,什么东西都得在前面加一个御字。

    君臣商谈的秘密,就是邀请太史昆来做夏国的国相。

    米擒子贡认为:太史昆对于商道的精通已经到达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即便是吕不韦再生,也未必有太史昆这般能耐。如果太史昆能够做夏国的国相,那么可想而知,只需十年的时间,夏国就会成为一个堪比大宋的富裕国度。

    嵬名千良认为:太史昆对于战争的理解能力已经超出了将帅的程度,对于用兵一道,无论是小到如何保住一个士兵的战斗力还是大道一场战争的全局部署,太史昆无所不通,无所不精。这一点,在朱大贵的口中与这次复位成功的战例中已经完全得以体现,而且,太史昆还拥有最先进的军事技术。可想而知,如果太史昆做了国相,只需十年,夏国将会拥有睥睨天下的战斗能力。

    嵬名丙苏认为:太史昆完全是一个鬼谷子与墨子的综合体。其所作所为,暗含的精要甚至完全超越了诡道。他做国相,实施的手段不一定是最有道义的,但绝对会是最实用,最能够真正实施下去的。这,恰恰是夏国最最需要的。

    嵬名乾顺不是没有见识过什么叫做伟人,他的授业恩师正是一个可以称之为伟人的人。可惜,师尊临逝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污吏误我!”

    丙苏长老说的没错,看上去很美的政策从古至今海了去了,听上去动听的大道理更是数不胜数,可是真正能够完美的得以实施的,几乎没有。大夏穷兵黩武数十年,国内人心惶惶,百业俱废,现在夏国需要的正是一个不需要好听,但务必须要详细、需要细节、需要马上就能收到成效的国策,制定这种国策最合适的人选,正是心思缜密、诡异莫测的太史昆。

    因而,李乾顺上来就开出了它能够接受的、最大限度的筹码:封疆裂土。只是没有想到,太史昆连思考都没有思考,直接就给出了一个人畜无伤的甜美笑容。这是一个很熟悉的笑容,相处了不算短的一阵子时日,李乾顺明白,这个笑容代表着拒绝。

    “武柏、武松!朕,封你兄弟二人为大夏枢密院正副枢密使!想想吧,如果你二人统领枢密院,就意味着掌控了大夏国的军事!如此一来,大夏再也不会与宋国开战!不仅如此,大夏还会成为宋国的军事盟友!朕,只需要你们劝说太史先生留下来!”

    武柏与武松不暇思索,直接了当地就以能力不足回绝了。

    “巧音!帮我劝劝太史先生!朕知道你的志向并不是做一个医者!中书省、枢密院的职务随便你挑,你觉得哪里能够锻炼你的能力,你就去哪里任职!你姐姐信奉佛教么?很好,兴庆府最大的寺院赐予你姐姐,朕封她女国师!等你羽翼丰满了,想要立国了,我承诺,出兵十万助你一臂之力!怎么样?”

    巧音浅笑,却是坚称自己的志向本就是医者,无义做官,更无义做王。

    “秦暮城?邱小乙?崔道成?你们不想做官?”

    群豪皆摇头。

    “柳叶儿!朕封你工部尚书!想想看,女尚书,十八岁的女尚书,何等荣耀!帮我劝劝太史先生!”

    “不可以啦,我家夫君不喜欢人家抛头露面啦!”柳叶儿探了探舌头,却是钻到了太史昆背后再也不肯出来。

    学文习武到底是为了什么?堂堂大夏国的超品高官竟然吸引不了这群江湖汉子!太史昆,他有何魅力能至于此!李乾顺咬牙切齿,居然是有了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他愤愤道:“太史先生,封疆裂土都留不住你,你就不怕我玩硬的?你就这么有自信能走出我的兴庆府?”

    “当然有!”太史昆笑道:“我的自信来自于你的品质。陛下本就是一个重情重义、仁慈博爱的君主,又怎会做些狡兔死走狗烹的卑鄙之事呢?不信,你问问在座各位。”

    乾顺侧目一瞧,只见席间子贡、千良等人皆是一副正是如此的神情,他刚刚凝聚起的君威,一下子就涣散了。

    乾顺舒了一口气,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他缓缓坐回龙椅,突然间感觉到了一阵放松。太史昆留下纵然会对大夏有天大的帮助,可是太史昆又何尝不是乾顺心中的一个阴影呢?好不容易将凌驾于头上的几大家族如数移开,又何苦再将自己陷入他人的影子之中呢?

    乾顺终于由衷的笑了,他由衷地说道:“昆哥,你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走了。只是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此言一出,宴席中重新回到了一片春意盎然的温暖中。乾顺可以感觉得到,不仅是自己放松了,子贡、千良等人也都放松了。太史昆,又何尝只是乾顺一人心中的阴影呢?谈国事,言不由衷的话不说不行,可真的选择一个共事的伙伴,谁又想选择一个高大伟岸的巨人时刻笼罩着自己呢?

    太史昆举杯道:“我的天京城,就在黄河的尽头,非常好找。天京城的大门随时敞开着,谁都可以去。想我了,你们就来找我玩,不但如此,夏国所有的商队,所有的游客我们都非常欢迎!我们何时能够再相见,选择权在你们自己的手中哦!”

    夏国众人笑着谢过,乾顺又是说道:“早在天京城的时候,我曾经开出过三个条件:封王、赐地、支付钱财。如今大势已定,昆哥也应当接受酬劳了。”

    太史昆道:“咱们之前不是早有约定吗?钱财这方面,我取了梁氏财产已经足够;土地方面,我只想在河套划出一片长宽各百里的牧场。至于王爵么,我就不要了。”

    乾顺道:“钱财,昆哥只管拿去,土地,我已经准备妥当。以上两点,都好说。唯独王爵一事,还请昆哥一定要接受。”

    太史昆微笑,只是不受封爵。这也难怪,若是个穷苦百姓,巴不得有个能吃俸禄的爵位才好,可是混到太史昆这个份上,王爵的称号反而成了一种将他捆在夏国战车上的束缚。

    乾顺又是好言相劝道:“昆哥不受王爵,那就做个挂名军马大元帅可好?”

    挂名元帅与王爵的封号又有哪里不同了?太史昆自是笑而不语。

    乾顺叹了口气,道:“唉,昆哥有所不知。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今昆哥助我夺回皇位的事情早已经传遍天下,昆哥您若是什么王爵官衔都不接受,那么天下人将会怎么看我?皇位到底是我自己做回来的,还是昆哥你赐予的?怕是到时候天下都将我当做是你所立下的傀儡,我的名声受损,昆哥你行走江湖时又岂会不遭人提防?”

    “唉,看来我说什么也得接受一个官衔了。”太史昆蹉跎道:“要不这样,我自己挑选个官位如何?”

    “如此甚好!不知昆哥看中了哪个官位?”

    “足协主席!””足协主席?什么意思!”

    “足,蹴鞠也!足协,蹴鞠会也!足协主席,牧蹴鞠者也!”太史昆乐呵呵一顿解释,道:“简单点说,就是你们夏国蹴鞠爱好者之中的头领!”

    “还有这个官衔么?”乾顺一时愣住。米擒子贡思索片刻,伏在乾顺耳边细语道:“陛下,您有所不知!他们宋人爱好蹴鞠早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就连汴梁城里的赵官家,都是日夜蹴鞠不上朝呢!昆哥有这么个想法,不足为奇!”

    “呃……那好!”乾顺道:“封太史昆为大白高国足……哦,对,足协主席!赐一品顶戴!”

    太史昆闻言,忍不住一阵长笑。众人目目相窥,又有谁能够理解太史昆为何而笑呢?

六十一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你们不是武学大师,不是万人敌!作战时不要太显眼,否则箭矢的目标就是你!不要与一个只知道玩命的愣头青一起冲锋!不要过于相信兵刃与甲胄,因为兵器司的家伙最喜欢的便是中饱私囊!当你前进的过于顺利,那一定是你中圈套了!你认为是疑兵的那支敌军,往往是主力!如果你这一场战斗虚报了战功,那么下一次为你安排的敌军就是这次的两倍!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千余名娇艳的女郎挺起胸脯,高声回答:“回禀娘娘,属下明白了”

    “我要让你们知道!只要你不认输,机会总会有的!在战场上最好的保命方式,就是平日里努力的训练、训练、再训练!”

    “回禀娘娘,属下明白了!”

    “我要你们成为一支打不垮、打不烂、打不死的军队!敌人可以正面击败你们,但敌人却永远无法全歼你们!你们,会一直跟在敌人的身旁,时时刻刻袭击敌人,以各种想象不到的方式袭击敌人、蚕食敌人!直至让敌人中一个活人也不剩!”

    “回禀娘娘!属下明白了!”

    “告诉我,你们的名字是什么!”

    “回禀娘娘,我们是麻魁军!”

    “不!我们不亚于任何一个男子!我们的马术冠绝天下!我们姐妹间谦逊、友爱!所以,我们的新名字就是――亚马逊女战士!”

    “对!我们就是亚马逊女战士!”千余名娇艳的女郎一阵欢呼。

    紫金面罩后的梁皇后一摆手,缓缓说道:“姐妹们!你们可曾知道,我方才所说的兵法是从何处习来?告诉你们吧!是跟大宋军神朱贵公子学来的!朱贵公子,就是我们亚马逊女战士的导师!我约他在这里会面,我相信,凭着朱郎的智慧,他一定可以平安到来的!待到朱郎到来,我们就开启身后的宝藏,重整河山,风云再起!”

    “好耶!朱公子万岁!”女郎们又是一阵欢呼。

    “报告娘娘!捉到一个奸细!”

    梁皇后一回头,骤然就看到了一张丑恶的嘴脸。那人卑微的被两名女战士押解着,满脸堆着猥亵的笑。

    “你!是嵬名阿吴!”皇后顿时一阵暴怒,大喝道:“你这个叛徒,我杀了你!”

    嵬名阿吴连忙求饶道:“娘娘饶命!在下只是临阵脱逃,却万万没有背叛您的意思呀!”

    “胡说!”皇后柳眉倒竖,怒道:“你在战场上与梁乙尧勾肩搭背,还追杀我军士兵!你敢说你不是背叛?”

    “冤枉啊!我没有啊!我根本就没有上战场,怎么会在战场上与梁乙尧勾肩搭背!”嵬名阿吴观察一下梁皇后的举动,只见她持剑在手,一点也没有饶命的意思。嵬名阿吴情急之中,一下子就看到了旁边的梁玉宵,赶忙又是大叫道:“玉宵!玉宵!你最明白我了!你给皇后说说,我有见不得人的毛病,上不了战场的!”

    梁玉宵满脸羞红,低声道:“娘娘,嵬名阿吴他……的确上不了战场,他有个见血就呕吐的毛病。他这毛病我亲眼见过的,应该没假。”

    “你亲眼见过?”皇后道:“详细说说当时的情景,我来判断一下!”

    “这……娘娘……”

    “快说!”

    “唉!我与嵬名阿吴,曾经也是相好过的,我从女孩变为女人的第一次,就是交给了他。”梁玉宵捂着脸,支支吾吾说:“谁曾想,这个死鬼他见了女孩家的落红,竟然……竟然当场就吐了我一身!呜呜呜!那可是人家的第一次啊!”

    “呃!”全场女郎听到梁玉宵的说辞,个个咬紧牙关不动声色。

    皇后愣了一愣,喃喃道:“这样说来,倒不像是作假!可是,嵬名阿吴背叛一事是朱郎亲口告诉我的啊!”

    “回禀娘娘!属下就是跟踪朱贵才找到这里来的!”嵬名阿吴愤愤抢言道:“娘娘!朱贵是个伪君子!我亲眼见到,这厮领着许多人马将山洞里的宝物搬空了!”

    皇后闻言,厉声道:“我不信!”

    嵬名阿吴道:“信与不信,娘娘进洞一瞧便知!朱贵那厮,带着驼队走了一日一夜了!”

    皇后微微颤颤的走进了洞中,哪曾想,洞中的机关竟是已经发动过了!乱石中,分明夹杂着朱贵的衣衫。皇后四处瞧了瞧,突然就看见墙壁上一副朱贵留下的字迹:

    “蝶花,你去了哪里?我左等你不来,右等你还是不来,我想,你是出意外了!妹已死,哥岂能独活?妹啊!哥来追你了!朱贵绝笔。”

    “啊!”皇后尖叫一声,仰面晕倒!紫金面具从她脸庞滑落,宽大的丝袍敞开了一丝缝隙……圆盘大脸,平胸,臀部枯瘦,小腿粗壮……宅男们哪!这些字眼与梁皇后根本就不沾边啊!躺在地上的,分明是个娇羞可人、酥胸半露的绝世美女嘛!脸,美!肤,润!胸,翘!臀,弹!腿,修长!

    陪同皇后进山洞的女战士们一声惊呼,纷纷上前救护。半晌,皇后悠悠转醒,满面泪痕,凄凉道:“方才我都做了什么!我竟然不相信朱郎!说来也是,洞中兵刃粮草堆积如山,一支小小的驼队怎能运输干净?分明,就是嵬名阿吴骗我!来人啊!将那嵬名阿吴处死!”

    ………………

    过了洪州城,前方便是大宋的地界了。有言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代表夏国皇帝、代表嵬名皇族送行的嵬名丙苏到了这里,却也不好再向前行进了。宋夏边境上,丙苏长老躬身一礼,目送着太史昆遥遥离去。

    “昆哥,我还是想不通!为何你当初不要夏国的四座边城呢?否则的话,刚刚那座洪州城不就是我们的了么?”

    “老武,咱们这些人手,怎能守住四座边城?与其耗尽了精力最终捞个两手空,还不如当初就不要!”

    “那牧场就守得住吗?河套那片牧场长宽各百里,居住了不少牧民,咱们又哪里弄人手将牧民驱逐?怕是前脚咱们将牧民驱逐走,后脚他们又回来掠夺咱们的马匹!那些牧民亦兵亦匪,什么事做不出来?”

    “哈哈,其实能不能放牧无所谓,我要的就是那块地!”太史昆道:“实不相瞒,早些年我另有奇遇,得知了河套那块牧场之下埋藏了无数矿藏!眼下咱们还用不到那些矿藏,待到日后发展壮大了,咱们再去取也不迟!那块地,说实话是留给咱们后人的!”

    “无数矿藏?是金银么?要咱们后人去开采吗?”武柏的思绪远远飘了一阵,回过神来说道:“我明白昆哥的意思了,咱们拿了那块牧场的地契,日后开采矿藏时,咱们就占据了道义!到时候牧民若是不让出牧场,咱们用强也有理由!”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用强并不是个好办法。用武力去抢占,十年之内不得安定,百年之内叛乱不断,即便是过了千年,仍会有不服气的人出来捣乱!强占,耗费的精力实在太大!”

    武柏疑道:“那昆哥的意思是……”

    “我有个想法,正好可以借着这块牧场试上一试。”太史昆道:“反正矿藏咱们也不急着用,所以呢,牧场仍旧让牧民自由放牧,咱们只是选择一块水草丰满之地建设一座寺庙。

    依托着这座寺庙,咱们行医布药,施粥赠米,开办义学教授他们识字认数,还要以高出马贩子的价格收购牧民的马匹牛羊,那些强壮的牧民呢,咱们就出高薪聘他们去天京城做工,总之是要让牧民过上比从前好许多的生活。

    老武你想想,如此过上十年,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其中咱们动用的人手不过是些许医者、文人、商人与数量很少的护卫,岂不是比发动一场战争简单的多?”

    “哦!我明白了!”武柏道:“高价收购牧民的马匹,我们仍然是有得赚,甚至比我们亲自摸索这放牧还要节省!至于教授牧民认字,聘用他们做工……这是让他们接受汉人文化,慢慢地诱使他们移居到中原去!而后……我们招收中原流民迁居到河套……三代人过后,河套将无人晓得羌人是为何物!好计谋啊!不过……此计谋关键就在于吸引牧民到寺院里来,咱们又该如何做呢?”

    “这个太简单了!”太史昆从怀中取出一个流光溢彩的小号水晶瓶,道:“前些日子咱们一共得到了五百粒七彩佛陀脑舍利,如今我分出五十粒来,足够吸引牧民膜拜了!只是,谁来主持这间寺庙呢?”

    群豪中,崔道成上前一步,道:“某愿往!”

    “老崔?就你那德行?”群豪纷纷嗤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崔道成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弘扬佛法,吾所愿矣!”

    “哇!”群豪见状,大吃一惊,纷纷称赞崔道成会装。

    崔道成一抹光头,随即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乐呵呵道:“跟了昆哥这么久,不会装怎么么能成呢?洒家早年在坑蒙拐骗的寺院里学习过,装神弄鬼的套路还是熟稔的!”

    “如此甚好!”太史昆将水晶瓶递给崔道成,一并又递上交钞三万贯,道:“老崔,此去先行选址,待我回到天京城,自会派人来助你。还有,拜托皇甫瑞兄弟也跟随老崔走一趟,帮助牧民们瞧瞧牲口疫病先行积攒一些好口德。”

    崔道成、皇甫瑞两人领命,脱开大部队,向着后世鄂尔多斯的方向行去。

六十二 流水仙法

    “段景住!”

    “哎!在这儿呢!”

    太史昆一抄手,又是从怀中掏出一个水晶瓶。他将水晶瓶递给段景住,道:“此也是五十粒七彩佛陀脑舍利,应该怎么用,你可领会了?”

    段景住是信奉佛教的,他见此圣物,竟是跪地朗诵一段经文,这才恭恭敬敬接过舍利。段景住颤声道:“领会,领会了!在下回到家后立刻将舍利供奉起来,谁都不让看!”

    “美得你!”太史昆道:“回到天京城,你先帮我建一座犬舍安置藏獒,然后你马上回大雪山去,继续给我弄藏獒!舍利的作用,就是让你坑喇嘛庙里的神獒的!”

    “啊!还要去那荒蛮之地!”段景住满脸苦涩。

    太史昆笑道:“弄一条藏獒,就赏你十贯钱!你要能弄来一千条,嘿嘿,恭喜啦,你段景住就是腰缠万贯的大富豪了!”

    听见有钱赚,段景住喜形于色,道:“这感情好!只要有钱,去趟雪山算什么呢?”

    正在这时,只见李巧音面带尴尬,走到了太史昆身前,低声道:“昆哥,可否也赐予我几粒舍利子?”

    “有何不可?你要几粒呢?”太史昆道:“是拿回去给你姐姐吗?”

    巧音道:“倒也不是送与姐姐。此舍利子,竟是充满魔力,我靠它近了,就觉得身子硬朗几分,离它远了,就又回到从前虚弱的模样。因而,我想请几粒随身供奉着。”

    “怎的不早说!有什么能比的上你身子骨重要呢!”太史昆听闻舍利子居然能恢复李巧音的健康,大喜过望,索性将剩余四百粒舍利子都塞给了巧音。

    “使不得,使不得!我只要一粒便好!”

    “给你就拿着,小孩子家玩什么客套!”太史昆咧嘴一笑,道:“若是觉得四百颗舍利不够用,哥哥我就带人去趟法门寺,将那佛陀指舍利也请回来给你!”

    “怎敢动此念头!”巧音紧紧捧住水晶瓶,颤声道:“这些舍利足够了!只要我诚心供奉,我想我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太史昆道:“此夏国之行不枉也!不但得了许多财宝,闯出了惊天的名声,还医好了巧音小弟的身子!只是不知道,咱们的天京城如今怎么样了呢?”

    ……………………

    天京城,城外十里。

    “太史贤弟,你瘦了!”

    “卢兄,你也清减许多!日夜操劳,兄长受累了!”

    “哈哈哈,贤弟,咱们这等人,不怕忙碌,最怕清闲!越忙碌,心里面越舒坦呀!来来来,贤弟饮了此盏接风酒!”

    “却之不恭了!”太史昆咕嘟咕嘟干了一碗酒,抹嘴说道:“咦?卢兄穿着地这件长衫用色大胆,样式新颖,好生耐看!哪儿弄来的?莫非是娶了一房新媳妇?”

    “哈哈哈!”卢俊义大笑曰:“我哪儿来的媳妇!这是你媳妇金莲儿做的!”

    “我媳妇为什么要做衣裳给你穿?呃……孝敬大伯,本也是应该的哈,哈哈!”太史昆干瘪着嘴巴,转头又向高大壮举杯道:“高先生,共饮此杯!咦?你的衣衫也非常别致呢!”

    “嚯嚯!是你媳妇金莲给做的!”

    “啊!”太史昆心里哇凉,又是举杯道:“公输先生、冯公,咱们也饮一杯……你们的衣衫……”

    “都是你媳妇金莲做的!”

    “西门庆?你也出来迎接我了?你的……身子好些了么?”

    “都已经没了,怎么会好?”

    “呃……你的衣衫……”

    “你媳妇……”

    “!!!”太史昆揪住西门庆,恶狠狠问:“说,我媳妇为什么会给你缝衣裳穿!”

    “昆哥你这是作甚!”西门庆萎萎分辨道:“我这是花一贯钱从金莲的衣裳铺子里买来的!”

    “衣裳铺子?”太史昆顿时想起来了,临出门前,金莲不正是说要开一间裁缝铺吗?如此说来,众人身上穿的衣衫皆是从金莲手中买来的了。想到此处,太史昆哑然失笑,道:“金莲呢?怎么没见她来接我?”

    冯则老头使了个眼色,高大壮马上回答道:“今儿天京城门口男人多,金莲只顾得做买卖,哪有空来接昆哥你呢?”

    男人多?做买卖?这番话,将太史昆说了个冷汗淋淋。

    高大壮又是说道:“昆哥,也不是我说你,你怎么的就能答应妇人家抛头露面做生意呢?瞧,这下可好,金莲心思野了,不理你了吧!”

    太史昆知道这话时冯则教唆的,根本当不得真,只好苦笑一声,问道:“怎么,咱们天京城门口人很多吗?”

    卢俊义答曰:“然也!你走后不多久,公输先生就做好了机关铜人阵摆放到了天京城门口!咱们将闯阵的赏金定的高高的,因而吸引了大量江湖人士前来观看、比试。正巧今儿有个高手要闯速度最快的第三阵,所以吸引了不下五百人在城门前观看呢!”

    太史昆听得有趣,立刻招呼众人前去凑热闹。

    远远地,就看见了天京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堆中搭了一个台子,站在台子上吆喝的居然是潘金莲!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最新秋季衣衫开市了!不论男装女装,一并一贯钱一身!各位客官不要嫌贵,贵了自有贵的道理!老规矩,先做展示,看顺眼了您再购买啦!”

    金莲话音方落,后台就响起一阵轻快的鼓点声。一张帷幕扯开,两个年轻后生穿着崭新的长袍吊儿郎当就走上了台子。这两个后生是白马营里的猎手,身材绝对没的说,不过气质差了些。纵使这样,台下围观的不少江湖汉子还是叫起好来。

    鼓点放缓,两个后生下台,帷幕中却又走出两位年方二八的少女来。这二位少女,正是师师、瓶儿。毕竟是史诗级的美女,她二人展示了一圈新衣衫,早已是把台下的江湖汉子们看得目眩神迷。不消说,怀里揣着几个钱的江湖汉子纷纷解囊,开始为自己或是为老婆购买衣衫。

    金莲收钱收得眉开眼笑,冷不丁肩膀就被人捏住了。她头也不回,训斥道:“别挤!后面排队去!”

    “你瞧瞧我是谁!?”

    听到这日思夜想的嗓音,金莲暮然回首。眼前的,不是太史昆还会是哪个?欣喜,紧张,慌乱,惧怕,许多个年头挤在金莲脑子里,半晌,她只是红着脸喃喃道:“相公,奴家不知道您今儿回来,没人对我说过……”

    想起岳丈冯则那诡异的眼神,太史昆也就明白了。原来宫斗已经进行到如火如荼的局面了呢!真是爽呀!

    金莲低声下气说道:“相公,你可是生我气了?”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呀?”太史昆笑呵呵说道:“金莲,这搭台子展示衣衫的主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金莲一吐舌头,道:“相公,你忘了么?那日你喝醉,不是说衣裳想要卖得快,就要找模样俊俏的男女穿来给别人先看看么?您说,这叫麻豆!”

    “原来是我说的!”太史昆挠了挠头,道:“我看你今日要卖的衣衫不下三百件,难不成每日都能卖出这么多么?这些衣衫每件都不同,件件靓丽,你是怎么做出这么多来的?”

    金莲掩口笑道:“这也是相公喝醉了说的呀!想要美,就撞色,想要酷,就混搭嘛!至于为什么能做出这么多衣衫,当然也是相公你传授的仙法啦!”

    “我?传授你仙法?”

    “是呀!流水仙法呀!”金莲道:“我的裁缝铺,只有三十余位女工,按照原来的法子,一人三天能裁出一件衫子,均匀开来,每日不过做出十件衣衫。不过用了相公的仙法后,三十余人有的专门裁剪袖子,有的专门裁剪前后片,有的专门缝纫,有的专门绣边,一日下来,居然可以做出百件衫子!”

    “啊!原来是流水线法呀!”太史昆恍然大悟。

    金莲道:“我将衣衫分了甲乙丙丁四个尺寸,像是高大肥胖之人,可穿甲字号;瘦骨嶙峋之人,可穿丁字号!这样一来,我们就拜托神工营的匠师们做了些裁剪衣衫的模板,从此做起衣衫来就更省时省力了!”

    太史昆闻言,啧啧称奇,抱起金莲热吻一口,道:“嘿!想不到!原来我媳妇还是个做董事长的料子呢!不如我再教你几招!”

    太史昆继续说道:“你这衣衫,得起个字号,此曰品牌!比如说男装,可设立高中低三个等级,高级的可叫阿玛尼……不对,世界文化的中心是咱们大宋才对!就叫九五至尊牌!十贯钱一身起价,专门卖给大富大贵之人!中等的,叫诗剑双仙太白牌,一贯起价!卖给中产阶级!低等的,叫好汉牌!个性要粗狂,三百文一身,卖给劳苦大众过年穿!

    女工,大胆放量招收!最好全天京城的妇女全招收过来!开办幼儿看护堂、义学,帮这些妇女看孩子,让她们从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开办妇女识字班、缝纫知识普及班,让这些妇女逐渐脱离低级趣味!

    将来的发展,不仅要放在衣衫上!还要发展到皮具、首饰行业!待我收拾了耶律大石那小子,就从辽国抓写制作马鞍、皮具的工匠来!全国撒出钱去!什么大理的玉石、江南的刺绣、蜀中的织锦、两广的银匠我全给你弄来!”

    金莲两眼放光,一头钻在太史昆怀中哼哼唧唧。太史昆爽朗一笑,道:“金莲,我瞧你今儿男装销量不怎样啊!麻豆不成器,肯定没人买!夫君我今日就帮你一把!”

    话罢,太史昆叫上朱大贵,硬拖着卢俊义,拉起帘子换上最新款秋季男装,甩着膀子就上了台子……

    只是片刻的工夫,大抢购便引发了……又过片刻……T台坍塌了……

六十三 燕颌虎须豹子头

    太史昆、卢俊义、朱大贵三位帅哥从喧闹中好不容易挤出身来,一身簇新的衣衫竟是被扯成了碎片。太史昆、朱大贵两位脸皮厚的没什么,却着实落了卢俊义一番埋怨。

    太史昆看着挤成一团的江湖汉子,笑道:“卢兄!这些江湖汉子都是有些武艺的吧!不知道可否从中招揽到人手?”

    卢俊义道:“当然招揽了不少!江湖汉子水浑人杂,咱们只是从中挑取品行端正的入麒麟军,即便是这样,两月来也招收了六七百人!

    这还只是寻常的江湖汉子,咱们真正的收获,还是那些闯过铜人阵的高手。两月来,能闯过第一关的武者有三百二十余人,咱们从中招揽了七十余名入了麒麟军;闯过第二关的,有四十余人,咱们招得了十人,可都是好手呀!剩余不愿入伍的,大多对当佣兵感兴趣,我已下了英雄帖给他们,约他们仲秋时分来天京城一聚。”

    太史昆道:“怎么,没有闯过第三关的么?”

    卢俊义笑道:“就算是我这等身手,想要闯过第三关也是取了巧,岂是这么容易过的?不过今天恰好就有个东京来的武者想要闯关。第一关第二关他前些日子都闯过了,如今他观摩三日,自认为懂得窍门了,便想要试试第三关了。”

    太史昆精神一振,道:“哦?是个真正的高手么?”

    卢俊义摇了摇头,道:“武艺还算可以,与徐宁伯仲之间吧!不过想要闯第三关,却是不可能。此人名叫林冲,有个豹子头的诨号,本是去信安军看望王进的,听闻了咱们这边有热闹特意赶来凑的。”

    “林冲?怨男林冲?”太史昆大感兴趣,连忙去机关铜人阵前观看。

    此时阵前正巧有个皂袍汉子想要闯第一关,估计这位汉子是个受穷多时的人物,他远远地看着铜人阵对面悬挂的十两纹银,竟是连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卢俊义低声道:“此人步伐虚浮,乃是个被酒色伤了身的,想要闯关,门也没有。”

    太史昆点了点头,忽然大喊道:“各位!我出三百贯!赌这个汉子闯关成功!谁敢与我对赌!”

    旁观的江湖汉子有眼力的不少,自是能分辨出皂袍汉子的能耐。不多时,几个看起来颇为阔绰的江湖人凑了三百贯丢到太史昆面前,叫嚷着应赌。

    果不其然,皂袍汉子冲入机关阵连三个回合也没能挡住,?一声摔出了阵外。太史昆哈哈一笑,掏出三百贯赌资付账。

    紧接着,又一个自不量力的地方恶霸上前闯阵,太史昆仍然掏出三百贯赌他胜,一众江湖人纷纷应赌,又赢取了太史昆三百贯。

    连接几场,太史昆都输了。累积下来,竟是有两千贯之多。

    忽然,人群里一阵推搡,围观的数百人纷纷起身让开了一条道路。放眼望去,原来是一位魁梧军官结束了调息,缓缓向机关阵走来。

    此人,也就是林冲了,果然是生的豹头环眼、燕颌虎须,与后世演义小说上描写的差不多。看他那彪悍的模样,实在是不像个受尽了委屈的怨男。

    见林冲走到阵前,太史昆扬着一叠交钞,大吼道:“今儿犯邪了!怎的我赌谁成功,谁就偏偏成功不了呢?好,我顺应天命,拿出最后的五千贯,赌这个汉子闯关失败!”

    “林教头何等人物,怎会失败?”众江湖汉子一阵哂笑。经常赌博的人多半相信赌运的存在,像是太史昆这种输顺了手的,正是赌徒心中赢钱的最好目标。于是乎,百余个汉子挤成一团,凑够了五千贯独资,来与太史昆对赌。

    见到在自己身上竟然累积了一万贯的赌资,林冲不但不恼火,反而觉得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最起码,这是说明他值这个钱。林林冲精神抖擞,暴喝一声,摆了个白鹤亮翅的起手式,一跺脚冲入了阵中。

    机关铜人阵的第三关,可是连全阴教掌教都能困住的大阵。林冲的功夫乃是战阵上使用的枪棒功夫,躲闪腾移的本领本就差了些,如今他想要闯过第三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果然,林冲在大阵中苦苦支撑了片刻,仅凭着硬碰硬的招数与铜人硬抗,却是寸步难移。人的臂膀终究还是敌不过铜铁铸造的机关臂膀,只听得阵中唉哟一声,林冲已是被速度飞快地铜人击倒。操作大阵的兵丁连忙停了阵势,林冲一脸懊恼的走了出来。

    这次闯阵,林冲自然是输了。太史昆哈哈大笑,一古脑将五千贯赌资揽入怀中。除去开始当做诱饵抛出的两千贯,太史昆此次竟是赢取了三千贯钱。

    见了林冲这等史诗级的人物,太史昆自是出言招揽。不过林冲连想也未想,出口道:“林某人乃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公务繁忙,没有兴趣做什么佣兵。时日不早,林某还有事,告辞了。”

    话罢,林冲排开人群,头也不回的走了。太史昆心里明白,由于高俅早早的死在了西门庆的手中,因而林冲近些年在东京并未受到委屈。愿意做官兵本是人之常情,因而太史昆也没有再去难为他。

    重头戏完事了,江湖人也就开始慢慢散去了。卢俊义早就安排了许多人手提早混入了江湖人之中行招揽之事,一番说辞,说动了十几个肯投身于麒麟军的。其余要走的,卢俊义也安排了人手分发干粮饮食,邀请众江湖人于仲秋时分来天京城一聚。

    仲秋,乃是太史昆早早就定下的日子。在那一天,佣兵协会正式成立的消息会正式宣告天下。想必,这个日子已经传遍了江湖每一个角落。

    城外没什么热闹可瞧了,太史昆昂首阔步,走进了朝思暮想的天京城。

    打眼一看,天京城还是不错的。如今正式盛夏,天京城内开春时移来的各种植物生长的非常茂盛,放眼望去整个城市内一片绿油油的,可谓是环境不错。

    不过仔细瞧瞧,可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天京城被太史昆圈起了好大一片地,但目前城市里的人口却不算多,因而新来的移民修建房屋时都是随便找块地乱盖一通。水平好些的朋友多些的,就盖个砖石房;而人手不怎么充足的,胡乱搭个草棚也就凑合了。

    天京城议事堂那一片曾经被太史昆勒令着建设了排水沟、厕所、垃圾箱什么的,因而看起来还算是凑合,但议事堂外围新修建的地方却没有这些设施,自然是垃圾臭水遍地。再加上温度高容易引发腐烂,天京城人口最稠密的地段竟是笼罩着一股污秽的气味。

    太史昆捏着鼻子前行一段,忽而又觉得脚下一软。低头看时,原来鞋底子大半都陷入了一团便便中。看便便的粗细程度,定是成年人所为,太史昆满脸苦楚,扭头向卢俊义问道:“卢兄,咱这天京城是不是有些太脏乱了嗯?”

    卢俊义忍住笑意,道:“莫要问我!哥哥我只管军事,不管民政。若是你到我的军营踩到污秽,我还有兴趣向你解释一二,但是在这里,哼哼,活该。”

    “这……”太史昆转脸向冯则。高大壮、公输钜几人看去。

    三位老汉纷纷侧目。冯则哼哼道:“我们整日忙着研究,哪有空管这些?莫要看我们!”

    太史昆两眼一瞪,又看向了李巧盼、金莲儿。巧盼双目立刻回瞪,道:“看什么看!我手下都是女孩儿家,会有人在大街上制造出这等污秽?亏你想的出来!”

    太史昆头皮发麻,大吼道:“我不是问脚下之物是谁拉的,我是问,天京城的民政由谁来负责!之前我不是说过规划二字么?为什么这两个月所盖的房屋全是违章建筑!谁负责民政?勇敢站出来!”

    众人目目相窥,竟是异口同声指着脸色苍白的西门庆,道:“是他!”

    西门庆面无表情,呢喃道:“我已是废人一个,两个多月了,今儿是我第一次踏出房门。你们愿意推责任,就都推到我身上来吧!世间之事,如今在我眼中皆是红粉骷髅,处罚我也罢,整治我也罢,全都无所谓啦!”

    “呃……”众人挠头不已。

    太史昆好言安慰了一番西门庆,道:“算了,脏乱就脏乱吧!反正天京城现有的建筑都要推倒重建的,我也不在乎脏乱这几天了。哎,问一声,这两个月共是招收了多少移民?”

    “呃……少说也有千余户吧!”“哪能呀!天天这么多人进城,得有三千户吧!”“不可能吧,每天来十户人,六十几天不过六百户,哪有这么多?”“哼哼,单单从军的就有八百人,皆是有家眷的,怎会只有六百户?”

    “停停停!”太史昆诧异道:“来了多少户人口,你们也没有登个记啥的么?”

    “嗯……”“哎……”“唔……”“呃……”

    “胡闹!简直是胡闹!原来你们就四门大开着,谁愿进城居住谁就来,谁愿意盖个房子谁就盖!这简直是非常胡闹!”太史昆叫嚷道:“卢兄,马上集合麒麟军所有兵马,咱们先来个人口大普查!”

六十四 快活林

    “二郎,我记得你以前很爱赌两手的,怎么如今不见你出手了?”

    “那时候没事儿干呀!除了喝酒赌博,还能干什么呢?”武松笑了,“如今不一样了,整日里忙碌的很,也就没心思赌博了。”

    太史昆道:“有没有兴趣开赌场?在咱们天京城?”

    “免了!”武松连连摇头:“就算是我有这个心思,青青也不会同意的!昆哥你另觅良才吧!”

    “想歪了不是?”太史昆道:“我说的赌场,不是那种玩玩骰子牌九的那种赌场,而是进行各种比赛押注的赌场。其押注内容可以使赛马,可以是蹴鞠,不过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还是先开办一家武斗搏击场比较现实。”

    “武斗?”武松来了精神,道:“怎么个弄法?”

    “还记得我昨日在城门口玩的那一手么?轻轻松松赚了三千贯钱。”太史昆道:“所谓武斗搏击场,与打擂台也差不多。只不过咱们这个擂台可不是搞个一两天就算了的,而是要一年四季一日不停的搞下去。其间,咱们既要邀请天下的武学高手前来观看,还要自己培养武者进行比赛。”

    “然后……”武松道:“我们就操纵比赛,赢取赌资?”

    “咦?二郎你果然腹黑手辣呀!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来了!”太史昆道:“想要迅速敛财,操纵比赛是个好办法,不过想要将搏击场做得长久,还是不要下黑手为妙。我的建议是,我们组织比赛让赌徒们下注,但我们只抽取两成赌资作为盈利点,本身并不下注。”

    “这样的话……”武松皱眉道:“若是打擂的双方势均力敌还好,若是一个强,一个弱,所有的人自是都买强的胜,不买弱的胜,那赌局还怎么开展呢?”

    “可以用赔率来吸引人啊!”太史昆道:“比如书咱们两个人比武,自是没有人肯买我胜。不过若是制定一个规则,买我胜的人押一文钱即有机会赢取一贯钱,你说会不会有人押我呢?”

    “当然会有!赌博最有乐趣的地方就在于以小博大,一文能赢取一贯钱,当然会有人乐于冒险!”

    “没错,如此一来,遇到强弱之战时便也可以开赌局了。万一我凑巧赢了你,押注与我的赌徒便可以疯狂地大胜一把,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了,反而会被传为一个美谈呢。”太史昆道:“当然,我们在组织比武的时候还是要动脑子安排对手,动脑子事先针对各个武者进行宣传的。这些细节,都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投注额的大小。”

    太史昆继续说道:“这个行业,未来的发展空间大得很。现在仅仅是比武打擂,今后还可以扩展到赛马、蹴鞠等各种比赛中去。而且在经营的时候,你不但可以在赌资上赚钱,还可以收取观战费用、买卖酒水等,甚至,在你的赌场越开越大之后,你的赌场会出现很多名人,有武学高手,有骑术高手,或是蹴鞠高手,这些人将会成为神一般的存在,仅仅是出售一些他们的亲手题词,就可以疯狂大赚一笔呢!”

    武松闻言,神往无比。“昆哥,听起来这是个好买卖!虽然有些地方我还听不太明白,不过一步一步做下去,终究会明白的。你说的这个赌场,我很有兴趣,不过呢,我的志向还是做一名武者,我早就打好主意了,到时候跟着你去做佣兵,所以呢,哈哈,这个赌场你还是交给别人吧!”

    太史昆笑道:“佣兵你当然要做!而且不仅是要做一个普通的佣兵,还要开设一个佣兵团!想想看,你从武斗场上能招揽多少高强的武者!这些武者可以参加比武为你赚钱,当然也可以做佣兵任务为你赚钱!开设武斗场与开设佣兵团,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事情,你又何必一拒再菊拒呢?”

    “这话也有道理啊!”武松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接下这个使命了!开设武斗场的活计,尽管交给我来做吧!”

    太史昆点头笑道:“别说我不帮你,城门口那套机关铜人阵我就交给你了,你可以围绕着铜人阵先行开设几场赌局积累些经验。”

    武松点头应允。

    太史昆从怀中取出一张文书递给武松,道:“天京城正西方,从城门开始往里二里方圆的地块,是我规划未来建设驿馆、食肆等接纳游客的地块。其中位置最好的一块地,我送给你了,你可以在这里建设武斗场。这,就是地契,你收好吧!”

    “地契?给我?”武松接过文书,一头雾水。

    “兄弟归兄弟,规矩还是要有的!”太史昆道:“收入的三成,要缴纳给天京城作为赋税!你也别嫌多,按说像是博彩一类的营生税额应该定在六成以上的!而天京城对你的承诺,则是用军队来维护你的安全与利益,为你提供良好的经营环境与城市设施,还会尽量的为你吸引来客人。二郎,好好做吧!只要你能建立一套成熟的规则,今后你还可以将赌场开设到全天下去!”

    “昆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赚来的钱都是你的啊!只要给我分些俸禄就好了啊!”武松颤声道:“我……不是为你办事的么?”

    太史昆笑道:“二郎,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转眼就要与青青成家了,怎能没有些产业?实话对你说,咱们之前冒险所赚来的钱财,不属于你我,而是属于整个天京城。不但如此,像是佣兵协会这等重头产业,也属于整个天京城!这些钱,将会用来建造城镇,营造我们天京城的势力!这些钱,咱们所有人,包括我在内,今后都不许乱花!想要钱,就自己去赚取!”

    武松道:“昆哥,我有产业了,可你呢?你没有!你不爱财,我又岂是爱才之人?武斗场我尽心尽力经营,所赚取的钱财也全部交给天京城!”

    “呃……二郎呀,其实我也有自己的产业呀!我哪能不考虑自己的花销呢?”

    武松惊愕:“不知昆哥想要做什么营生?”

    “嗯……就是金莲的裁缝铺子咯!”太史昆道“二郎,莫要再推辞了。咱们这伙兄弟是天京城的开创者,自是要将便宜先占尽,难不成,还要便宜了后来人?生意一道,你不做别人做,谁先想出赚钱的发自谁先发财,博彩这种生意,投入小,回报高,拼的就是谁的拳头硬、人脉强,二郎你想想看,你不做这一行,还有谁能做得了?别废话了,赶紧的给武斗场想个名字!”

    武松挠头一笑,道:“嗯……快活林怎么样?”

    太史昆抚掌赞道:“好名字!”

    武松托腮道:“只我一个人,怕是玩不了这么大的买卖,不如我叫上鲁达与史进入伙可好?”

    太史昆道:“你是东家,请谁入伙你自己说了算!”

    武松又道:“对了,我丈人好像是扈家庄的庄主呢!他庄子里忠诚的家丁不下数百人,我还可以借些人来使唤呢!昆哥你去忙吧!我要找青青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这还没成亲呢,什么事就都得找媳妇商量,这没出息!”太史昆远远地喊了一声,笑看二郎蹦跳着离开。

    这,就是太史昆的想法,帮身边的兄弟们成就一番事业。

    从前,天京城的钱财太史昆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过,他决定今后不再这样做了。天京城的财富,应当作为整个城市的金融储备。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还是因为太史昆的想法有了一些改变。

    一直以来,太史昆一直是想要营造一个君主式的城市,在这座城市中,太史昆的话就是圣旨,城中之事无论大小都得通过他的同意。作为这样的城主,爽是爽的很,但责任同样也会将城主牢牢困在这座城市中。

    这个世界很大,很多地方还是一片蛮荒。太史昆他想要看看一看中世纪的欧洲,想要看一看印第安人、玛雅人统治下的美洲,法蒂玛王朝与十字军战火中的非洲,如果有条件的话,太史昆甚至想要去大洋洲与南极洲看一看!在后世,穷困潦倒的太史昆根本买不起一张飞机票,而现在,他已经拥有了足够环游地球的实力!他不想,被牵绊留住脚步!

    所以,天京城需要一套规矩,需要一套离开太史昆仍可蓬勃发展的规矩。而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们也需要一个事业,一个离开太史昆后,仍可成为人上人的事业。太史昆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给予天京城,给予兄弟们这么多,但是,他已经开始尝试。

    二郎的“快活林”,就是一个尝试。博彩业,是将势力变为金钱的一个最佳方式。只要能保证赌赛的公平,能保证有一双可以击败任何挑衅者的拳头,太史昆相信,二郎一定会成功的。

    同样,太史昆也给了崔道成一个事业,一个宗教“活佛”的事业。当那天太史昆说明寺庙里需要一个主持的时候,他心中已经知晓了答案――群豪中,只有崔道成可以做这个主持,这个职位,也只能是崔道成来担当。也许现在的崔道成还不了解信仰的力量,不过在今后的日子里,他终究会明白的。

    作为从一开始就伴随在身边的兄弟,太史昆下一个考虑的,是邱小乙。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8010/ 第一时间欣赏大宋佣兵最新章节! 作者:残杯浊酒所写的《大宋佣兵》为转载作品,大宋佣兵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宋佣兵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宋佣兵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宋佣兵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宋佣兵介绍:
宋朝贫穷吗?不,世界上百分之七十的财富在这里汇聚。大宋佣兵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佣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佣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