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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残杯浊酒     大宋佣兵txt下载     大宋佣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九 武者的悲哀

    转眼间,做情报这一行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秦暮城亲身参与并见证了一个情报系统从无到有的过程才意识到,原来当一个细作与他从前想的并不一样。

    翻墙入院盗窃军事机密的人仅仅是细作的一种,是细作形象最光辉动人的一种分工而已。一个成功盗取军事机密的背后,还有无数默默无闻的细作在做着许多枯燥而乏味的工作。

    有的细作需要收买许多线人获取一方势力所有经济、政治、军事的杂乱消息,从而分析出这方势力需要什么,会做什么;有的细作需要活动在对方势力范围,乔装打扮甚至是潜伏,搞清楚对方的重要人物或是重要地点的位置;有的细作需要制定作战计划,邀请本方其他单位做战术配合;有的细作需要冒着死亡的风险在对方势力范围内作为接应,还有的细作要不畏牺牲做阻击追兵的掩护者。

    一个合格的情报系统,不仅仅是需要轻功高手,还需要武学高手、文学高手,甚至需要轻功与文学都不错的高手,或是文学与武功都不错的高手,仰或是轻功武学都不错的高手,甚至是轻功、武功、文学修养外加外貌谈吐床上技巧都顶尖的高手中的高手!作为一个刚刚建设的情报机构,一个没有培训机构的情报系统,其初期员工的来源只有一个――江湖。

    江湖上的门派多如牛毛!毕竟一个武者如果不从军、从匪的话,也就只有做一个教武术的师傅了。运气好一些的,留在本门本派中做个看门师叔,运气没那么好的,也就只有独创一派骗几个小孩来教教学费了。

    武侠小说描绘的只是武人们光彩照人的那一面,可武人阴暗落魄的那一面却无人提及。这年头军队里风气也不咋地,高高在上的都是名门之后官二代,中间的是些有钱打点的官二代。江湖中无根无底的好汉去了,要么沦为二代子弟的奴仆,要么充当驿卒厢兵之流。土匪恶霸生活倒是好些,可里面论资排辈那一套比大宋官场不遑多让。什么小秤分金大秤分银有肉同吃有酒同喝说的都是山寨头领,一般人就算是投奔同门前辈过去,至多也就是个高级喽?的身份――吃喝能解决,攒钱就别琢磨了,且身上有了案底,日后洗白还得费一番工夫。若是留在本门本派混饭吃……唉,留校任教的都是漂亮女同学啊!至于什么行侠仗义……学武的不当打手,学轻功的不当飞贼采花贼就算是素质高的了,谁还有工夫管别人!

    所以说啊,你当岳不群不知道冲哥比较能打啊!可是他为什么还是将闺女嫁给小林呀!靠着几个穷学生混饭吃的日子岳教头早就过够了!有钱人来学武的本就少之又少,父母双亡遗产丰厚今后能专心致志孝敬岳父岳母的少之又少,好不容易碰到着这样的还对自己个儿闺女有意思,差不多就嫁了吧!华山派啊,搁现代也就是个职专,逮住了这样的有钱孩子不容易!

    说华山派是一职专您还别不信!翰林馆阁知道不?那是科学院工程院!国子监知道不?那是中央党校!什么石鼓书院白鹿洞书院什么的听说过没?那是清华北大!各路各府那些著名的书院,那是211,再往下的,大家伙以此类推就是了但不管怎么说,大宋这个年代文史类的就是本科!

    至于学武的,人家卢俊义求学的御拳馆算是全国第一,中央军校,出来就是校级的军官!徐宁做老师的那金枪班,出来也是尉级待遇!至于将帅?别想了,人家大宋的将帅都是文人,与学武的不沾边。

    至于江湖中的门派,哼哼,不好意思,都是民办的。少林,算是新东方,丐帮,算是蓝翔,那谁,算是山木培训。以此类推,推到华山派身上,说他是个职专是不是还抬举他了?

    培训班出来的孩子不好混啊!任你在班里混的威风八面,出得门来能混进富士康就算不错了。加入蚁族,享受每天十小时全年无休工作制,搞不好还得白天晚上半夜来回倒腾,最可悲的是,还得依靠最低保障的工资来生活。三年,最多只要三年,一切的雄心壮志就全被磨灭!两眼浑浊,步履蹒跚,分不清颜色的工作鞋外加一个硕大的编织袋,当过年回家乡一头挤进闷罐车中之后,与身边的大哥们已是如出一辙一般无二!这,就是现实!连个媳妇都找不上!

    但是!如果!假设!在两年零十一个月的时候,当你就要沉沦的时候,当你已经感到绝望停止挣扎的时候,当你就要屈服的时候!一张工作邀请函摆在了你的面前!中石化、国家电网、或是移动公司的工作邀请函!正式工编制,京广沪文员岗位!也许,这些个职位还不能说明这份邀请函的分量!邀请你工作的单位是国安局!是情报六处!是FBI!或者……是天京城军情处!

    天京城是武者的天堂!秦暮城是天京城的绝对核心高管!军情处开出的薪水足可以保证一个体面的、有尊严的生活!同学们啊,不是每个佣兵都能发财赚钱的!不是每个佣兵都能加入快活林、揭阳岭那样政府背景大单位的!军情处啊,公务员编制啊,旱涝保收啊,一年十三个月薪水啊,基本每个月都有双倍薪水的奖金津贴出差费啊,有机会接触到政府高官啊,老了写回忆录还能挣钱啊,关键是,偷窥还无罪啊!这伙不敢就是傻那个啥啊!

    综上所述,秦暮城招人手格外轻松。所邀请的人手,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在太史昆的授意下,招来的人手分为三组:一组成员江湖经验丰富,文化底子厚,天京城所有车马脚夫商队佣兵团中都有一组收买的线人,他们要收集各种情报然后加以分析提纯汇总上报;二组成员选用武功高强轻功过人的,负责对外刺探,监控热点地区,必要时还需要进行潜伏窃取乃至暗杀行动;至于三组,乃是内部安保人员,防止敌人渗透天京城甚至是整个燕京地区,务必要对抗敌人间谍,揪出人民内部的叛徒,以及抓捕谣言散布者、诋毁天王等首脑者。

    能将昔日高高在上巴结都巴结不到的江湖大佬们收拢到手下做小弟……哈哈哈!即使工作辛苦一下,也值了!这不,眼前躬身在秦暮城面前汇报的,正是三位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少林派达摩院首座圆通禅师,丐帮九袋长老白世镜,逍遥派嫡传弟子苏星河!他们,是三组的三位细作头领!

    秦暮城拍了拍圆通禅师的肩头,道:“大师,三组的少林弟子有六位吧!这两位女施主身份非同小可,她们在天京城期间的安全问题,就交给您负责了!”

    “这……贫僧怎能保护契丹女子!”圆通大师是个火性子,他也不遮掩,开口道:“秦大人!若是捉拿她们尚可出手,可是保护她们……老衲师兄弟几人都是剃度之人,走到街上太显眼!保护人这种活,还是交给丐帮的兄弟们做吧!”

    “这话如何讲的!俺们这伙花子素来忠义!这等活……”

    “停停停!打住!”秦暮城拍了拍手,道:“几位还不知道这俩妞是谁吧!我来告诉你们,这俩个就是辽国的大奥野、次奥野公主!”

    圆通禅师皱眉道:“那又如何?”

    秦暮城道:“她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小貂小蛮!”

    “哦?”逍遥派苏星河大吃一惊,道:“莫不是昆哥的绯闻女友小貂小蛮?昆哥自易州城就开始纠缠,一直追到上京皇宫中去的那一对风骚妖艳公主?”

    秦暮城哈哈一笑,道:“正是!”

    “嘶!”苏星河倒吸一口冷气,道:“江湖传言那两个公主乃是一对身材劲爆风骚透骨的异域妖女,年纪怎么也得二十出头吧!可是前面这俩妞……就是一对十二三岁的小萝莉啊!昆哥的口味……”

    “什么十二三!绝对超过十八岁了!你傻啊,胸围至少三六迪,什么眼神啊你!”秦暮城嚷嚷道:“未来的主母啊,我敢认错人吗我!”

    “主母!天京城未来的主母之一!”白世镜喃喃自语道:“一个潘金莲,造就一个清河帮,武力超然,权倾朝野!一个柳叶儿,打造一个真定帮,富可敌国,权势滔天!”

    “不错不错!”苏星河道:“一个高月柔,身份还未确定,其江南帮的雏形便可见一斑了!秦大人,怕是你与卢俊义大帅、李巧盼师太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吧!”

    秦暮城捻须微笑,不置可否道:“两位,没有法子啊!丐帮兄弟们气味熏人,小貂小蛮两位女子定是不喜;而逍遥派的花花名声江湖闻名,若是让苏兄去保护……怕是昆哥怪罪啊!想来想去,只有圆通禅师比较合适!”

    白世镜、苏星河相视一叹,无可奈何。圆通禅师眼睛骨碌一转,哈哈大笑道:“如此,老衲就不客气了!我这就要招呼同门保护二位未来的主母了!”

    说罢,圆通禅师摸出一支竹筒,却是发射了一枚召唤同门的信号弹。弹丸在高空中爆出一簇艳丽焰火,飘散开来,正是佛门的“万”字标示。

    秦暮城、白世镜、苏星河见状大吃一惊,白长老问道:“禅师!不就是暗中保护两个小丫头么,怎的动用了少林寺最高等级的方丈召唤令!如此一来,你少林寺岂不是要全寺出动?”

    “????!”圆通大师朗声笑道:“这等大事岂能不全力而为?昔日我少林寺前辈护了一会唐王,造就我寺五百年辉煌!如今我等再护一次天王,安得不能再辉煌上五百年?”

    “哇!”秦暮城、白世镜、苏星河三人如梦初醒,赞曰:“不愧是千年大帮派!一个达摩堂里练武的呆子都有这等见识!”

十 公子,请自重。

    当初太史昆将天京城内区分为许多区域,名曰规划。这个举动当初引来不少兄弟的异议,在他们的眼中,前院做生意后院住人就可以了,哪还用专门规划一个居住区?左面打铁的右面蒸馍的也没啥啊?哪还用规划成北城重工业南城食品加工业?当天京城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时,众位兄弟总算是叹服昆哥的超然规划了。那北城,日夜轰鸣煤灰漫天,果然是没法住人没法蒸馍的;那南城,各种食物加工的气味融合在一起,果然也不是寻常人能嗅得了的。唯有城东沿海的这片居民区,静雅宁瑟,除了海浪拍打礁石之声与孩童的嬉闹声几乎就没有其他噪杂,最为适合居住。不过,想要找个热闹也简单,自可以去城西玩耍。城西聚集了天京城所有吃喝玩乐的项目,酒楼、茶铺、驿馆、旅店、夜店、购物商号、勾栏、赌场、武斗场等等热闹的场所,这儿聚集了几乎所有的佣兵,所有的雇主,所有的商人,所有的游客,以及,天京城里所有无良的泼皮。而泼皮最多的地方,乃是快活林武斗场门前左拐第二条弄堂里倒数第三家,名曰苏州狮子楼天京分号的那家假冒酒坊。“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好彩!”“大贵公子吟得一首好诗!”“欧也!大贵公子才气逼人!”“对对!大贵公子真乃逼人也!”“哈哈哈!”朱大贵光着脊梁披了一件锦袍,红着眼睛叽歪道:“昆哥的诗词岂能是乱盖的!”“什么,大贵公子方才说的什么?”一伙无赖泼皮挤在大贵身前,献媚道:“难道这首诗是昆哥……”“咳咳!我刚才说的是,我老大,昆哥!也夸我写诗写得好!”大贵醉眼朦胧,放声鬼叫道:“小二!开两大坛上等古越花雕,兄弟们尽情喝,算我的!”“好耶!大贵公子豪放!”“这才是英雄本色!”泼皮们一面吹捧着朱大贵,一面流着口水去争抢好酒喝。这也难怪,朱大贵身为天京日化三股东,外加相当于外交部发言人身份的大祭酒,这伙泼皮不赖着他混吃混喝赖谁去?众泼皮正在恣肆无忌,放浪形骸,却闻得哐啷一声响,酒坊那扇包了铁皮儿的柳曲木门被人推开。清晨的阳光一下子刺到纵欲一夜的阴暗房屋中,直照的众人眼前白茫茫一阵发花。好容易回过神来,但见一位清纯曼妙的女子,踏着朗朗晨光进得门来。这女子,面容清新脱俗,偏偏又生了一个高挑的好身材,腰肢细的只手可握,可偏偏翘臀美腿又生的浑圆修长,端的一个罕见尤物。一屋子泼皮瞪着浑浊的眼泡,个个呆若木鸡。“请问,”女子朱唇微启,道:“大贵公子是哪一位?”人群中,烂醉如泥的朱大贵踉跄而出,对着清纯女子贪婪一笑,猛然伸手捉住女子皓腕,一边搓揉,一边呻吟道:“亲,我就是哦!”女子皱眉,道:“公子请自重,我是前来拜访天京城的使节。”大贵浪笑不止,道:“那咱们更得亲近亲近咯!”众泼皮见状,个个鬼叫起哄,胡哨声尖叫声响成一片。朱大贵有了这等鼓励,更是来劲,撅起酒气冲天的嘴巴就往女子脸上蹭。女子叹一口气,整了整颜色,低声道:“兄弟,请自重!”朱大贵听了这一声,顿时如坠冰窖,汗如雨下,十二分醉立刻醒了十一分半,呆立当场难以字表。谁曾想就在这个当口,酒坊木门又是哐啷一声被撞开。这一次,扑面而来的不仅仅是刺目的朝阳,还有夹杂着牡丹花瓣的一阵香风,将屋内刺鼻酒气一冲而散!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门外红影一闪,三卷亮闪闪的红罗绢被抖进屋来,将污秽的地面尽数遮盖住,再看时,又见四四一十六名靓装女子各持着琴瑟琵琶萧笛笙筝三弦二胡马头琴什么的迤逦而来,拉开架势叮叮当当奏响乐曲。一众泼皮无赖那曾见到过这么高雅的阵势,只得一个个口角流涎,挖鼻弄耳,各逞丑态。眼见着十六名靓装女子吹弄弹奏片刻,约莫着是做完了前戏,门外又闪进一道旋风似的粉红妖艳身影,此女踏着西子羞花的舞步,轻薄的纱裙不时被旋转的离心力高高撩起,裙内旖旎隐约可见。不但如此,此女娇喉婉转,还合着音乐吟唱起了一首曲子: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歌声唱罢,奏乐声截然而至。女子停下舞步,身子却是恰恰贴在了朱大贵的胸前。到了此时,众人才瞧清楚这女子的面容,但见她肌肤如雪五官娇艳一幅绝色不说,最难得的竟是拥有一双刻骨**流彩飞莹的栗色勾人双眸!女子伸出一根葱葱玉指搭住大贵的下巴,撩人问道:“大贵?”话罢,肩上丝带忽然滑落,凝脂般的半片酥胸却是紧紧黏在了大贵那一片酒渍的光膀子上。“咳咳!”“俺娘咧!”泼皮群中被鼻血呛到的声音响成一片。不过,深谙此道的朱大贵却是含了一副玩味的笑,丝毫没有露出兽性。“敢问……”大贵搭住女子香肩,道:“你是……”女子嗤笑:“方才那道词牌儿,就是奴家的名儿了!”“词牌!?呃……”朱大贵顿时被难为住了。一旁早来一步的清纯女子冷冷说道:“那是柳七填的蝶恋花。”“哦也!恋花哦!好有爱的名字呢!”大贵桃花眼泛滥,道:“妞,一起滚个床单呗?”名叫蝶恋花的女子闻言,顿时笑容灿烂。………………天京城里像是朱大贵这么闲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个了。而若要论起天京城里最忙的人,当属精神领袖太史昆无疑!这又是一个清早,身着整洁朴素白衫的太史昆如旋风一般冲上天京城政务大楼,赶赴向位于议政六厅的会场。太忙碌了,伟大的昆哥平均每天只有两个时辰的睡眠,以至于他的贴身保镖丁豪大侠还要兼职给他提着四个煎饼果子――早餐两个,午餐两个,这就是一位人民公仆的两顿饭。与往常一样,政务大楼二楼的走廊里早就挤满了等候已久的师爷们,见到太史昆阔步而来,纷纷扬着手中的文书向前挤来。“城主!苏州天京会所的预算!已经按要求精确到每一文钱了!柴大官人已经审阅了,请您签字拨款吧!”“嗯,江陵府天京会所的预算也要抓紧了!”太史昆在文书上签完名字又将文书递回。“城主,刘洪明的生猪饲养示范庄园明日开业,请您去剪彩!”“令布政司主簿扈成代我去吧!转我的话,请邱襄先生写一副字儿装裱好了算是我的礼品!”“城主大人,第三艘、第四艘铁甲大福船即将试水,请您赐名!”“嗯,传我号令,两艘船分别是恋月号、爱柔号!”只是应对了几个师爷,太史昆已穿过长廊,步入了第六议政厅。随着议政厅厚重的大门关闭,一伙没抢到前面的师爷摇首叹息,只得捧着文书悻悻等待太史昆会议结束,而方才得到批示的师爷们则是兴高采烈,贴身收好文书匆匆离开。议事厅内人不算多,除了太史昆之外,只有柴进等寥寥数人。显然今天的议题并不怎么欢乐,太史昆进得屋来根本不落座,而是拍着桌子大喊道:“这事谁负责!今天都第几天了!给我一个解释!”“呃……这……高丽苦工罢工已是第三天了!”说话的,是一位颧骨高耸的中年汉子,此人姓孙名新,乃是麒麟军军官孙立的弟弟。孙新性格豪爽,人缘极佳,对于生产技术学习的也颇为不错,他跟随着哥哥到达天京城后从一个普通的生产线工人做起,如今已经成为科学协会九十六条生产线的生产总负责人。“由于原材料跟不上,宝仁号订购的四百五十万斤水泥已经延单三次了。其他行业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想。”说这话的,是一位面相富贵高大肥胖之人,此人姓李名应,乃是扈成举荐来的独龙岗老乡。李应出身富贵,对于经营算打理产业计颇为在行,且他一身武功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商业武林两道亦是成名已久的人物。来到天京城后,他专门负责引导大宗商品的交易,倒有几分类似于商务部的派头。太史昆闻言,语气更加凌厉:“真是笑话!六个月之前,高丽国苦工对天京城的生活极其满意,以感恩戴德的态度辛勤劳动;三个月前,高丽国苦工联名上书,要求我天京城增加高丽苦工份额,给高丽国内艰苦生活的人民一个工作生存的机会!但是到了今天,到了你们这几个人的手中,他们怎么就罢工了呢?我前几日刚刚用些破烂诱骗的高丽国王增加了几十万贯的债务,高丽国将会增派十万苦工来天京城工作,可是就在这个当口上,你们竟然搞得苦工罢工了!!!”几个人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在太史昆气头上开口。太史昆环视一圈,气急败坏道:“高丽国苦工一个人一日能够创造出两贯钱的产值,却只需要十文钱的工钱外加十文钱的伙食。平心而论,就是养头猪一天的开销也比这个大!同志们啊,剥削也要适可而止!高丽人都这样了,你们还要克扣,情何以堪,你叫我情何以堪啊!”

十一 无所不在的阶级斗争

    “冤枉啊!城主大人我冤枉啊!”李应情急之下,忍不住开口分辨。想当年他在江湖上有个“扑天雕”的绰号,意思就是说他性格要强,即便是老天不够公平也要化作大雕扑上去斗它一斗,如今太史昆劈头盖脸这一顿责怪,果真是将他的倔强性子引着了。

    李应怒目圆瞪,指尖往柴进脸上一戳,道:“高丽人罢工,全都怪他!”

    柴进闻言惊叫道:“李应,休得胡言!”

    李应叫道:“怎的胡言了?就是因为你将高丽国的女子都骗去风月场所做舞姬了,高丽国的男子吃起醋来,才罢工闹事的!”

    孙新亦是附和道:“就是!你嫌未出阁的少女不懂得风花雪月,所以尽是诱拐了些初为人妻的小媳妇,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叫那些血气方刚的高丽男子如何按捺!”

    柴进争辩道:“你们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诱拐!那些女子都是自愿的,都是争着抢着要来的!她们一天至少赚取两贯钱的小费,顶她们家男人三个月的工钱!她们家那些贱男人一边花销着女人的卖身钱,一面还吵着要摘绿帽子,哪有这么好的事!纯粹一群人渣!镇压,调集麒麟军镇压!”

    “拉倒吧你!别在这儿挑唆民族矛盾!”太史昆一拍桌子,对柴进咆哮道:“你那什么英雄汇,马上给我停业整顿!还有那什么楼外楼、春江水、**、天上人间,全给我停业整顿!我宣布你们都是非法经营!让那些高丽女子马上从良,并且罚没一切非法所得!你们这些风月场所立刻给我交出责任人,判处劳改三个月!”

    “啊!昆哥!别介!”柴进慌忙道:“我可不想去劳改啊!再者说,那楼外楼是耶律淳是你的家奴,投资的钱都是你的,如此说来楼外楼的后台老板不就是你本人吗?若要这么判罚,昆哥您岂不是也得去劳改?”

    “哼哼,我那楼外楼注册填写负责人的时候,只是随便编了个人名!到时候找不到这个子虚乌有的人,就算是楼外楼的老板潜逃了!与我何干?”太史昆摊了摊双手,道:“至于你,不会是实名注册的英雄汇吧!”

    柴进擦了擦冷汗,嬉笑道:“嘿嘿,是实名注册的,不过用的是我家马夫的名字!没事没事,让他顶缸去劳改几个月不妨事的!”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你那边多交出一些人来,到时候我给劳改矿场打个招呼,让他们在里面当三个月狱卒就是了。”

    柴进说了几声好,忽而转念一想,觉得方才太史昆一番咆哮竟是话中有话。他品味一番,道:“昆哥,您方才这番处罚,颇有深意啊!小弟参悟不透,还请哥哥点拨!”

    太史昆冷笑一声,道:“兄弟你有所不知!高丽人品行着实恶劣!你风尘女子的丈夫是当真想要闹事的?那些女子长的已经干了四个多月,他们为何今日才闹?”

    柴进细细一想,果然是这么回事,惊道:“莫非,这其中还有人教唆?难道……是李师太那伙什么女权主义者要解放这些风尘女子?”

    太史昆摇头道:“不,李师太致力于解救被拐卖到教坊里的女子,对那些贪慕钱财自愿卖身的女子却不会理睬。此事另有其人。”

    一旁李应思索良久,抚掌大叫道:“我知道了!定是那些个家中没有女人可以出去赚钱的男子,看到那群吃软饭的有钱花销眼红了!然后……”

    孙新一拍大腿,接口道:“然后没钱的就挑唆有钱的闹事!他们本就是想着这群吃软饭的闹事后会受到惩罚,而后享受观看落水狗的乐趣!”

    “着啊!一定是这样!高丽人太卑劣了!妒忌心太强了!”柴进恍然大悟,道:“昆哥,咱们若是真的没收了风尘女子的卖身钱,勒令她们从良,不就恰好如了挑唆者地愿了吗?只怕是这一次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下一次还要挑唆闹事!”

    “哈哈哈,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所做的,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太史昆微微一笑,道:“当那些女子的钱财被罚没,重新回到工厂中做每天十文钱的苦工后,她们的男人重新回到了没有钱花的生活中,一定会悔恨交加的。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厌恶那些挑唆者,而挑唆者,也会露出看热闹的嘴脸。这样,他们之间就产生了仇恨。

    在这个时候,我们要引导那些吃软饭的男人,让他们再次罢工,哭着喊着请求风月场所合法化,风月行业从业人员正规化。届时,我们会很勉强的答应他们的泣血请求,重开英雄汇、楼外楼、天上人间!”

    “哇!好计谋啊!”柴进鼓掌大笑。

    “不,这只是个开始。”太史昆道:“吃软饭的人重新过上好生活后,便决计不会再理会挑唆者,并且他们更加珍惜失而复得的富贵,会更加努力的享受生活。时间长了,旁观者们地道德观便会产生偏差,他们会不自觉的认为,女子去合法的风月场所做正规的从业人员是应该的,是改善生活所必须的,这样一来,做这一行的高丽国女子便会更多了!”

    “高!实在是高!今后的生意更加好做了!”柴进连声赞叹。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太史昆摆了摆手指,道:“如此一来,高丽人就会渐渐的分为两个阶级――吃软饭者的阵营与挑唆者的阵营,这样一来,高丽人之间便再也不会团结!”

    “不团结,就便于我们的统治!昆哥果然深谋远虑!”李应按捺不住,开口赞叹。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太史昆道:“吃软饭者为了邀宠,就只能加深自身的奴性,对我们统治阶级百依百顺;而挑唆者为了增加自己的地位,便只能更加卖力的工作,换取我们统治者的赏识!我们呢,则要善加引导,今天给这个枣吃,明天给那个糖吃,让他们的竞争转化为生产力!”

    “我的天!这么高深!”孙新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当然,有些事不能说说就算的!我们还要付出行动!我需要两个人手,值得高丽人相信的人手,分出于两个阵营之中,引导高丽人的思想。”太史昆微笑道:“诸位不用为人手的事情操心,早在高丽国开京城外的港口时,我就已经为今天的谋划留了后手!我留下了两个人,两个退可以控制高丽国苦工,进可以影响高丽国朝政的人!”

    “莫非……”一直默不作声的丁豪突然说道:“莫非昆哥要动用那两枚棋子了?”

    “哈哈哈!然也!这次罢工事件,正是挪动棋子的好机会!”太史昆道:“这事儿勉强算是外交了!对了,主管外交的朱大贵呢?这个死小子,处理外籍劳工闹事的会议,他这个负责外交的大祭酒竟然不来参加!”

    太史昆话音未落,只听得议事厅大门轰隆一声响,朱大贵这厮居然一阵风的冲了进来。他进得屋来也不打招呼,而是心事重重的找了把角落中的椅子坐了下来,一声不吭故作沉思状。

    “哟呵!哟呵!你这什么态度!迟到了还有理了?”太史昆一见朱大贵的德行,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扭住他的耳朵,道:“丫说话呀!挺尸呢你!”

    “别惹我,我心里有事儿!”朱大贵拨开太史昆的手,小眼泪汪汪的嘟囔道:“哥,我想,我可能是恋爱了!”

    “啥!!!”“哈哈哈!”议事厅中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太史昆板着脸,训斥道:“大贵,说笑话也分个场合!没见这开会说正事呢么!”

    “什么意思!你们什么意思!怎么我谈恋爱就是笑话!”朱大贵脸红耳赤,争辩道:“难道,曾经被女人玩弄过的人就没有资格追求爱情了吗?就必须沉沦吗?当初我不想被玩弄的!但我一个百姓怎么斗得过郡主!后来我也不想被玩弄的,可是除了我谁去勾引那个丑陋的夏国皇后梁蝶花?我也是人,我也想成家,我想找一个我爱的女孩子恋爱、成婚、生子、一起慢慢变老,怎么这有错吗!?有错吗!!??”

    “这……”“呃……”“对不起……”

    “大贵,别哭,刚……是哥哥我错了!”太史昆伸手为大贵拂去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兄弟你别往心里去,哥哥我……首先恭喜你遇到了心上人,再者,哥祝愿你追求爱情成功!对了,谁家的女孩这么有魅力,竟然让咱们天京城的情圣着了迷?”

    “她……我只知道她叫恋花~~”大贵脸色通红,娇羞道:“对了,昆哥我问你个问题!我问那妞:滚床单不?妞说:滚!你说她这是和我滚,还是让我滚?”

    “大贵,太俗套了吧!我刚才还以为你是认真的呢!”

    “昆哥,我就是认真的!当时的情景真是如此!”

    “这个吧……得分人来!如果是个良家女子,她激动的说滚就是让你滚,认真的说滚就是和你滚;若是个风骚的女子吧,她激动的说滚就是和你滚,认真的说滚就是让你滚!你懂了吧!”

    “呃……更晕了!”

    “唉,简单点吧,描述一下那妞当时回答你的表情!”

    “呃……咬着嘴唇……眨着眼睛……貌似认真……又像是轻佻……她捏着我的下巴……拂着自己的大腿……”

    “……你不会告诉我,她还没穿衣服吧!”

    “这个……”朱大贵摇了摇脑袋,道:“对了,今天来有正事儿呢!有个人自称是渤海国的使节想要拜访您呢!人,我给你带来了!”\

十二 与狼共舞

    “渤海人?”听了朱大贵这句话,太史昆眉头不由得一挑。

    此时丁豪疑问道:“前几日秦兄的军情司传来线报,说是女真人与渤海人内杠厮杀,最后渤海人竟是被女真人屠杀贻尽!怎的此时,还有渤海使节来访?”

    这件事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女真人与渤海人的战争波及了十余个州府,往来于辽东的客商皆知道此事。柴进、李应、孙新几个虽未看过情报却也对此事略有耳闻,听了渤海人使节来访后也多有这等疑问。

    不过既然人已经被带到,见上一见倒也无妨。太史昆传话,令渤海使节觐见。李应、孙新二人颇为知理,明白这种接见使节的事宜不是自己应当参与近来的,便主动告退。太史昆叮嘱一番,教他二人如何查处风月场所,如何抓捕从业人员。两人会意,施礼告别。

    未等片刻,渤海人使节果然迤逦而至。此使节,正是前些日子朱大贵在狮子楼酒坊内遇到的那位清纯丽人,今日此女子只是身着朴实的雪白长袍,未施粉黛,连最简单的饰品也没有佩戴,不过因她着实是天生丽质,今日这等简朴的打扮不但没令她失色,反而显得她更加清新可人。

    “哇!”“呀!”太史昆与柴进二人眼前一亮,齐齐惊呼出口!

    渤海人果真是不懂得汉家礼节,那女使节进得门来不道万福,反而是学着男儿的模样做了个揖。不过太史昆对此并不在意,他根本不等女使节开口,立刻一个箭步上前,身手探向了女子的前胸:“哟!妹子!你今儿穿的这件衣衫可真漂亮!别误会!哥哥家里是开裁缝铺的,哥就是想捏捏,你衣衫领口左下方这道针脚是怎么缝的!”

    柴进不遑多让,亦是一个箭步上前,探出手掌向女子脸上摸去:“妹子,别动!你脸上有米粒儿!哥哥帮你捏下来!”

    女子哪能料到光天化日之下太史昆柴进二人竟敢如此轻薄?她连叫都没来得及叫,慌忙后退躲避。太史昆、柴进见状,更是肆无忌惮浪笑前扑。

    此情此景,却纳闷坏了一个丁豪。不过,他纳闷的不是太史昆、柴进,而是纳闷的朱大贵。丁豪奇怪的向大贵问道:“咦?奇怪啊,大贵兄弟你怎么不上?凡是派美貌女子做使节的,无非就是打了色诱的坏主意!像是这等女子,不调戏白不调戏!用昆哥的话来说,调戏了也白调戏!大贵公子莫要矜持,快拿出浑身解数上啊!”

    朱大贵双手疾摆,急切道:“别、别、别……她、她、她……是、是、是……”

    说话间,清纯女子已是被太史昆柴进二人逼迫到墙角,任她左推右挡,光滑的肌肤仍是被两个登徒子揩了几把油。女子迫于无奈,只好开口道:“兄弟,别闹了成不?”

    “啊~~!”“嗷!!!”太史昆、柴进二人虎躯巨震,爆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的退出三丈远。这个当口,朱大贵终于说出下半句:“她……他是个男人!”

    不过,昆哥他老人家已经知道了。因为方才那句“兄弟别闹了”,正是用沙哑而低沉的男声说出来的!

    “诸位,诸位大人!”渤海人使节一脸苦楚,无奈道:“我今日来乃是有事相求,因而坦诚相见,没打算隐瞒性别!您瞧,我一身上下都是男子的打扮,行礼也是男子的礼节!我本想一见面就开口说明性别的,可是……可是您二位下手太快了!”

    “哎哟,还成了你有理了!”柴进嚷嚷道:“你若是束发带帽,留个三撇胡子,我们能不知道你是男人么?对了,说不定你就是个女孩子,只不过会模仿男人说话罢了!”

    “冤枉!散发本就是我渤海人的习俗!”渤海人使节道:“再次声明,一,我是男人!二,我今年三十有五,也不似外表那么年轻!现在这幅模样,实因幼年受害所致,诸位见笑了。”

    太史昆几个闻言,惊奇之色难以言表。

    渤海人使节整了整衣衫,重新作揖施礼道:“渤海人使节夜来香,特来觐见太史城主!恭祝天京城繁荣昌盛,恭祝城主大人身体康健!此乃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话罢,使节夜来香果然是呈上一面银牌。太史昆接过来稍一端详,感觉似曾相识,却忘了银牌的来历。

    夜来香言道:“此银牌,乃是城主大人昔日与红颜知己的寄情之物,因一些机缘巧合落在了在下手中,今日正好物归原主。”

    这么一提醒,太史昆顿时想起了银牌的来历,这不正是当年上京城外,小貂小蛮赠送的那面“银月天使令牌”么!想当年,应当是女真人使用计谋从萧奉先那傻货手中诈走了这面银牌才对。

    往日那对刁蛮小公主调皮的神情又浮现在了脑海之中,太史昆只觉得小腹一阵火热。收回思绪,太史昆把玩着银牌,道:“哦,当年是你帮助女真人弄走了这面银牌?话说回来,你们渤海人与女真人是盟友,我呢,与女真人非常不对付!你觉得,咱们之间有话可说吗?”?

    夜来香神色黯淡,低首答道:“难道,城主大人不知道渤海人的遭遇么?”

    “略知一二。”太史昆道:“只是,你们两家前脚还一起打江山,后脚就相互厮杀,其惨烈程度,令人发指!中间的缘故,我实在想不透。”

    “与狼共舞,与虎谋皮,下场就是这个样子。”夜来香道:“当年,渤海人被契丹人压榨的太艰苦了!辽国刚刚建国的时候,官僚贵族数量有限,平均一百个渤海人供养一个官僚贵族,生活倒也不错。后来,契丹族的官僚贵族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以至于,一个渤海人就要供养一个契丹人!虽说大多数的汉人也是这种遭遇,但是汉人心灵手巧会赚钱,他们还能活得下去,而只会农耕的渤海人,已经无法生存了!

    到了这个份上,不反抗就会死!可是渤海人的力量很薄弱,绝对不是契丹人的对手,根本无法反抗。没有办法,我们就选择与女真人联合。

    女真人的战斗力果然强悍,仅仅是半年时间,就将辽国的整个东京道拿下,并建立大金国!建国之后,女真人首领、金国大王完颜阿骨打开始册封功臣,攻占东京道立功的大奖皆获封赏,其中功劳最大的完颜吴乞买……被封为渤海王,食邑三州十六县,恰恰是我们渤海人的所有聚居地!

    阿骨打的这种做法,已经违背了起兵之初与我们的约定,本来他是答应渤海人建国自治的,可如今渤海人世代生存的土地已经成了完颜吴乞买的食邑,我们去哪儿建国呢?渤海人的首领,也就是我的父亲前去找他理论,阿骨打回复说渤海人根本没在战争中出力,所以得不到奖赏。我的父亲一气之下威胁要解除盟约,结果阿骨打说:龙有逆鳞,触之者死!再然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太残暴啦!”“阿骨打真坏啊!”柴进等人听完故事,纷纷谴责女真人的暴行。不过女真人能干出这种事本就是在太史昆意料之中,毕竟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中,女真人的本性也是背信弃义。

    太史昆对夜来香稍加安慰,道:“那么你今日前来见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夜来香神情肃穆,忽然长身跪地,规规矩矩叩首道:“渤海族人三万七千八百八十九人,乞求依附天京城!”

    “依附!?”太史昆闻言,大吃一惊,道:“而且,你们还有三四万人?我得到的情报显示,你们渤海人几乎被女真人屠杀一空,你们哪来的这么多人?”

    “回禀城主大人,金国女真人举起屠刀时,我们渤海人没有组织反抗,而是组织了逃跑。很幸运,当时有四万余人逃到了高丽国境内,过去这缺衣少食饥寒交迫的四个月,人口已不足三万八千人。”

    “饿死冻死了数千人!”太史昆皱起眉头,道:“四个月前,你为什么不来向我求救?非要等族人死伤无数之后,才可怜起族人的性命?”

    “回禀城主,一开始,我们是想向大宋求救的!可是,大宋的官吏太多了!我在开封府汴梁城奔波打点了三个月,也未能获得觐见宋皇的机会!再者……大宋是汉人的地方,我们这伙只会耕种的渤海人怎能谋生?还有,宋皇一向谨慎,也决计不会同意渤海人聚居的。”

    “所以你就想到了天京城,想到了我?”太史昆微微一笑,道:“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会收留你们?”

    “因为你缺人!天京城缺人!”夜来香道:“我们渤海人只求在天京城获得与高丽人一样的待遇就好!送上门来的奴隶,城主大人您能不要!”

    太史昆一愣,随即浅笑对答:“哈哈,我只是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事而已。”

    “馅饼?哈哈哈!”夜来香悲凉笑道:“天京城人的日子过得太好了!这世上还有许多地方,一日能够饱食一顿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而天京城的苦工呢?一日三餐管饱,衣衫管暖,住处遮风挡雨!城主大人,我不是给您送馅饼,而是向您讨馅饼吃!”

十三 王族的快乐

    “是这样啊!”太史昆沉吟道:“如此说来,我也没有不收留你们的道理啊!对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夜来香小心翼翼的请求道:“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求城主大人给我们渤海人的孩童一个受教育的机会,一个拥有未来、拥有希望的机会!”

    “这个没问题!只要送进天京城学堂的孩子,无论种族籍贯,都可以免费受到教育、得到饮食。无论成年人的世界中有多少仇恨,孩子终归是无辜的。”太史昆道:“只是,天京城的学堂教授的是汉家文化,你们愿意学习吗?”

    夜来香答曰:“我等渤海人本就是魏晋遗族,为躲避五胡乱华逃去海边的汉人。我等不束发的风俗也是来自于魏晋风尚,而不是蛮族。能学习汉家文化,求之不得!”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要希望,我就给你希望!你们渤海人,在天京城工作满十年就可解除苦工身份,获得天京城市民待遇。渤海人的孩子,完成天京城三级教育的学业后也会被授予市民待遇。对了,你们渤海人的王室呢?要不要保留?”

    “什么!王室……”夜来香颤抖问道:“我们可以保留渤海人的王室吗?”

    “当然可以!我还可以为你们批一块渤海文化传统保留地,就在天京城的中心地段!你可以在那里建立一个渤海王宫!”太史昆道:“只是,王室成员不得超过十名,不享受天京城市民待遇,但也绝对不会是苦工待遇,其身份,算是……算是客居吧!也就是说,渤海国不会消亡!”

    “这么好!”夜来香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我只是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事而已!”

    太史昆笑道:“这样一来,你们渤海人就没有为复辟而造反的理由了。王室就在那儿摆着,谁要闹事就将受到道义方面的谴责,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天京城的安定着想。”

    “哦,原来如此。”夜来香稍一捉摸,觉得太史昆这种安排果然合情合理。

    “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没了。”

    “很好,我答应你们的依附申请了!来人,传令!”太史昆一声吼,议事厅外连忙跑进两位师爷。太史昆长袖一挥,道:

    “传令武柏发布任务,征集船队去高丽国运输渤海人,妇女儿童优先!

    传令扈成,马上建造房屋,并先行将为高丽新苦工准备楼房征调来给渤海人居住!

    传令李巧音,准备医疗队伍为新来的渤海人体检病救治其中病员伤者!

    传令马植,调研渤海人饮食习惯为其开辟两座农场庄园!

    传令窦义,准备新生入学事宜!

    传令冯则,准备用工培训事宜!

    另,请柴进柴大官人居中调拨监督各项事宜!”

    命令下完,柴进领了两名师爷,告辞立刻去执行。夜来香见状,为天京城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大感惊讶。

    太史昆道:“对了,你们的王室成员如今在哪里?”

    夜来香沉吟答道:“如今渤海人王族一脉,活着的人就只有我与我幼弟两人。幼弟今年只有五岁,而我又是这幅模样……”

    太史昆摇头道:“你们谁当王你们自己说了算。我只问一句,目前渤海王室谁说了算?”

    夜来香道:“正是在下。”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那就正好了!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正好我还要去那里动用两枚棋子呢!”

    夜来香纳闷问道:“是……什么地方?”

    “民族风情园,流亡使馆区,或者是百王神殿什么的,关于名字,我还没想好!不过,那里将会是天京城今后最富盛名的景点区!唉,一个新建城市,弄个景区不容易哟!”

    话罢,夜来香随太史昆、朱大贵出得市政大楼乘坐上一辆马车,只用盏茶的工夫,果然就来到了一个满目苍翠的好地方。

    天京城能够配得上满目苍翠四个字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巧盼居住的漱玉宫。那里本来就有一泓清泉寒潭,加之土壤肥沃,乃是天京城中唯一没被盐碱地侵蚀的地处,自然植物生长茂密。一个冬天过去,如今漱玉宫周围又被太史昆下令大肆建筑了一番。

    漱玉宫周围约莫八百余亩的土地来了个大换土,原先的盐碱地被来自内地的肥沃土壤更换了一尺有余。一条挖掘的运河将城北的?水河的河水引入城中,在此地汇聚成一汪湖泊,到了冬季河水干涸时,还可以通过水渠引黄河水作为补充。如今已是五月天,自城外移来的草皮花木生长的颇为繁茂,再加上漱玉宫原本二百亩的园林,竟是硬生生的修建出一片连绵千亩的风景区。

    如果硬要评价天京城这片景色,只能说是很一般。但夜来香听闻这片景色竟是耗费无数人力做成的,顿时感到吃惊无比。他拱手道:“天京城有移山凿湖的能力,在下实感佩服!但是……远不说始皇帝修建骊山,单说如今大宋皇帝为了修建一个万岁山而惹出的民怨……太史城主没有耳闻吗?”

    “两码事啊,他们是修建私家园林,我修建的却是天下所有人都能来的地方!这个啊,叫做风景区,是提高城市品位的!别看现在是耗费了些人力,但是不久后围绕着这片景色会开辟许多商号,仅是一年的赋税,便可收回修建景色的成本!”太史昆哂笑两声,也没指望着夜来香能够理解。他转开话题,指着漱玉宫说道:“瞧见没,这儿,就是南唐皇宫!”

    “南……唐!”看着眼前的建筑,夜来香大吃一惊。这一冬天漱玉宫精心装修了一番,外面那道破烂的木墙拆除,内墙粉刷,还修建了一座豪华宫殿与豪华大门。不过,夜来香惊讶的并不是建筑本身,而是惊讶灭国快一百多年的南唐怎么会复辟,还是将威名远扬的天京城做了都城!

    太史昆继续解说道:“瞧见里面那金闪闪的飞檐了么!那就是宣政殿!想进去看看?门票一百文!每天上午头,那里都会开朝会!想去见识见识?二百文!想试试当大臣的滋味?一贯钱,就可以穿上朝服参加朝会!若是给南唐政府复国事业捐款十贯钱以上,还可以得到南唐国的爵位哦!另外,里面还有许多纪念品可以卖呢!”

    夜来香喃喃道:“这……也太扯了吧!”

    太史昆将手一摆,又指向了湖泊旁的一栋圆顶建筑:“瞧那里,从风格上你看出来是哪儿的建筑了吗?哈哈,对了!就是夏国建筑!不过那里不是夏国皇宫,而是大夏千怜公主的乾宁宫!虽说房子是天京城人建的,但宫里面的设施当真都是从夏国运来的!门票嘛,也是一百文!另外还可以参加每位一贯的宫廷御宴哦,有公主本人参加哦!当然,千怜是著名的佣兵,经常比较忙嘛!所以里面那个千怜公主是演员装扮的。”

    夜来香摇头道:“简直是胡闹……”

    太史昆往一片绿地中央一指,道:“再看看那里,看到没,金色大帐篷!画着青牛白马!猜到了吗?会是谁的帐篷?”

    夜来香大吃一惊,道:“是……契丹人!”

    “没错!这还是我投资的呢!”太史昆朗声大叫道:“小的们,出来接客啦!”

    太史昆话音刚落,只听得恢恢一声马鸣,自帐篷后面飞奔出一匹雪白的战马来。马上,端坐着一名金甲金盔骑士,未几,那帐篷内又响起铮铮琴声,这金甲骑士策马迎风,舞起一套上乘的马战刀法。映着这闪闪刀光,帐篷内伴随着琴声响起浑厚歌声:“逐草四方沙漠苍茫!冷风吹天苍苍!那惧雪霜扑面、藤树相连,射雕引弓塞外奔驰!猛风沙野茫茫!”

    一歌一舞,骤然将眼前的环境变成了茫茫大漠,纵使夜来香这般学习过艺术的青年,忍不住也连赞了几个好字。太史昆哈哈一笑,招呼几声,那金甲青年并了帐篷内一位优雅文士,笑呵呵迎了出来。

    太史昆一拍两位青年肩膀,先是将夜来香的来历与他二人说了,又是向夜来香介绍道:“这两位乃是耶律源、耶律渠,他们俩从前是干什么的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小……小王爷!”夜来香张大嘴巴,根本说不出话来。

    “现在啊,他们俩可是大贺国的两位并肩国王哟!”太史昆介绍道:“大贺文王耶律渠,大贺武王耶律源!哈哈,耶律淳那家伙说是签下了卖身契就不是大贺国人了,主动将王位让与两个儿子了!而他们身后的帐篷,就是大贺国的皇宫哟!”

    那耶律渠莞尔一笑,道:“怎么,夜兄弟也是来开设皇宫的么?我们的收入与昆哥五五分成,几个月下来,竟是积攒了许多银钱!这种生活满很容易就能得到欣喜,比从前荒淫无度的宫廷生活来的充实!”

    耶律源接口道:“没错!我每天表演骑术,王兄演奏乐器,没有人虚假的吹捧,我们所得到的掌声都是真诚的!我们现在是在用自己的能力生活,而不是那些虚无的、惹人生厌的身份!夜兄弟,来吧,你会感受到不一样的乐趣的!”

    夜来香苦笑一声,道:“如此,在下恭喜二位终于找到了生活中的快乐!”

十四 佛门机锋

    太史昆与耶律家的两个兄弟闲谈几句,扯着夜来香、朱大贵两个也就告辞了。从方才的言谈中,夜来香晓得原来耶律淳战败之后竟是委身做了太史昆的仆人,在天京城帮助太史昆打理一家名为“楼外楼”的茶肆。他的两个儿子与共同被俘的几个女眷则被安排在这个所谓的大贺国皇宫中生活。回想就在一两年前,耶律淳此人还是权倾大辽国的越王殿下,到了今时今日,却似个小丑一般过活,其间种种,果真令人感慨万千。

    夜来香暗自想着,太史昆却是闲聊道:“本想叫柴进也开办个大周国皇宫呢!可是这家伙的族人都生活在大宋,他害怕族人遭报复,因而不敢开办!好生无趣啊!”

    夜来香听得暗暗咋舌,思量着怕是这个世上如此蔑视皇权的人也就只有太史昆这么一个。

    此时太史昆一指不远处庙宇模样的小跨院,道:“你来猜猜,这个庙不庙观不观的小院子是个做什么的?”

    夜来香稍一端详,失口惊叫道:“此种建筑……不正是高丽国的建筑样式么?”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好见识!这就是今儿让你认识的最后两个同事啦!走吧,我带你去瞧瞧!”

    “同事……”听得这两个字,夜来香心中一阵悲凉。想必下半生,他也要过上这般小丑戏子一样的生活了。但是能够提供给族人安全生存的势力眼下也就只有一个天京城,为了渤海一族的延续,吃亏上当也就只有忍耐一途。

    几个人都是练过武的,脚程自然都不错。一会儿工夫,几人已是来到高丽国建筑门口,推开了竹篾小门。

    小门内的风景居然不错,一边是矮株松柏点缀的假山花石,一边是个生了芦苇养了锦鱼的小池塘。高丽国的建筑特色便是房檐探出的较长,如今这长长的屋檐下,一老一小两个和尚正在有板有眼的打坐。

    见了太史昆来,两个和尚不动声色,仍是眼观鼻、鼻观心,一点起来迎接的意思都没有。檀香缭绕间,只有那老和尚淡淡唤了声佛号,招呼道:“南无我弥陀佛!施主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太史昆嬉皮笑脸踱到老和尚面前,道:“老头,日子是不是很闷苦啊?”

    老和尚微微一笑,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淡淡吟诵道:“世人多重金,我爱刹那静。金多乱人心,静见真如性。施主心浊,安知我乐?”

    太史昆哂笑一声,又是趾高气扬说道:“对了,老头,想当年你不是口口声声与我决斗么?来,今儿小爷和你练练!你若是赢了,便放你离开!”

    老和尚仍是闭目微笑,吟诵道:“愚蠢作恶,不能自解,殃追**,罪成炽燃。往日老僧鲁钝,今日却已放下了。”

    太史昆冷笑一声,道:“怎的,不敢动手了?你不敢惹我,我却敢惹你!看拳,今日非打你个半身不遂不可!”

    老和尚仍旧是那个样子,不闪不避,吟诵道:“一切皆惧死,莫不畏杖痛!恕己可为譬,别杀别行杖!施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请住手罢!”

    太史昆叫嚣道:“偏不,今儿就要打你!”

    旁边一直未曾言语的小和尚道了声佛号,清脆吟诵道:“阿弥陀佛!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大和尚着相了!”

    老和尚闻言,神色肃穆,吟诵道:“阿弥陀佛!小和尚说的对!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施主,你动手吧!”

    言罢,老和尚只是闭目吟诵经文,竟是一副舍身取义的决绝之态。

    “哈哈哈!好!好!你们爷俩练得不错!经文背得一套一套的,果然下了苦功夫啦!”太史昆将方才恶狠狠的模样一扫而空,大笑道:“我宣布,这次考试你们爷俩及格了!这个月的饮食标准恢复正常!另外,再赏赐你们些美酒狗肉,对了,还有糖果!”

    “真的吗?及格了吗?太好了!哦也!”听了太史昆这番话,一大一小两个和尚竟是一跃而起,激动的抱在一起相拥而泣!方才那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早就抛的无影无踪!

    如此惊变,直把夜来香骇的目怔口呆,太史昆哈哈大笑着将两个和尚叫至身前,介绍道:“这两个,乃是高丽国从前的国王与太,老的叫做王熙,小的叫做王伎!当年另一位王子王俣要杀他二人,是我从大海上将他们救回来的!”

    “救回来的……”夜来香本是在渤海一族里负责打探情报的,天京城兵发高丽国的事迹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这王熙、王伎父子,分明是太史昆用暴力手段抓捕回来的猎物,有哪里是什么救回来的?

    见得太史昆心情不错,高丽国老国王王熙一脸谄笑,巴结道:“太史大老爷,我们爷俩考试也算是及格了,您就行行好,让我们也和其他皇宫一样,收门票卖纪念品行不?”

    太史昆摇了摇头,道:“你们高丽国的都城在开城,哪儿有皇帝,也有皇宫,所以你二人不能够在这里开设高丽国皇宫。不过呢,我还可以给你们另外安排一个有油水的营生。”

    王熙连忙问道:“愿闻其详!”

    太史昆道:“我要你们父子开办一个寺院,劝道天京城的高丽苦工信奉佛教。你们爷俩的法号自己造,但是身份呢,一个是隐居的太上皇,一个是隐太子。你负责引导高丽苦工听从天京城的命令,而王伎呢,负责劝告苦工们认真工作。以你们的皇族身份发展信徒乃是手到擒来,到时候信徒们供奉的香油钱你二人享用就是了!”

    王熙父子闻言,大喜过望,连忙作揖道谢。

    太史昆冷冷说道:“每个月,我仍然会来考较你们的神棍水平!若是不及格,一天就只有一个窝头吃,明白了么?”

    王熙父子脸色大变,连忙低头称是。

    太史昆又道:“还有,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国王乃是一国之主,臣民便是国家的子民。子民犯了错误,国王就要承担责任!倘若有高丽国苦工犯了错误,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王熙一听,连连摆手道:“我……我与那帮穷鬼没有关系啊!太史大老爷,我曾经是风光过,狂傲过,也曾经得罪过您,可是经过这大半年的调教,我已经完全认清现实,甘愿给您充当奴仆!我决没有勾结苦工图谋不轨的意思,您一定要相信我!若是今后苦工拿着我的名号干什么坏事,您一定要相信,我没有参与!老爷,我发誓,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吓得个你!别哭!”太史昆训斥道:“规矩就是规矩,你哭也没有用!苦工惹了事,我自会惩处他们,但是你这一顿板子也跑不了!今后你开办寺院当了方丈,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王熙连忙应承道:“记住了,记住了,我一定教导那帮苦工听话!”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一会儿,大贵就带着你去苦工聚居区选址另修寺院!半个月内,我要求寺院开张!不过现在么,哼哼,高丽国苦工罢工了,这就叫惹事!你啊,先去领一顿板子吧!”

    终于,在王熙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中,太史昆领着夜来香告别了这栋高丽国建筑。太史昆指着眼前这片翠绿嫣红的景区,道:“渤海国摄政王夜来香殿下,选址修建皇宫吧!”

    夜来香叹了口气,道:“挨着耶律兄弟的大贺国皇宫搭建个茅草屋就可以了!要不,我与我那幼弟当和尚也行。”

    “哈哈哈!你们情况不一样,夜兄弟想的太多了。”太史昆道:“很多人以为我是个民族主义者,但抱歉,实际上我并不是。我的天京城是一个多元化的城市,无论哪个民族的人,都可以自由的在此生活、贸易、学习、游玩。高丽国的人与辽国人与我们天京城发生过战争,因而他们想要成为天京城的市民或许要等到仇恨磨灭之后,这个时间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百年,也许是永远。但渤海族不一样,咱们本是同根同种,且之间没有仇恨,当你们为天京城做出贡献之后,很轻易就可以成为正式的市民。至于你,如果今后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安排个官员的位子来做。”

    天京城与高丽国的战争……好像高丽人才是处于无辜的一方!将高丽人都折腾成这样了,还说是因为高丽人心中有仇恨导致的。这种做法,似乎比个什么种族主义者还要令人愤慨。不过这个世界上终归还是有霸权的人说了算,任何没有实力支撑的道义到头来只是个笑柄而已。听了太史昆这番话,夜来香只能用感激的神色来应对。

    太史昆看了夜来香的这个态度,还算是满意。他拍着夜来香的肩头道:“好了,今天的参观到此结束,这两天你跟着大贵去玩吧!两天后,咱们码头见,你会亲眼见到去高丽国接你族人的船队出发!”

十五 最薄弱的环节

    夜来香到达码头的时间是辰时,换成现代的说法乃是早晨七点多的光景。来得完了,如果让太史昆先行到达等候是绝对不可以的,来的太早,又会显得自己很没有城府。辰初一刻,是个恰到好处的时分。

    不过,当到达码头之后,夜来香深深的后悔了。其实他可以早些来的,在天还没亮的时分他就已经起身,然后他在选择男装还是女装上花费了半个时辰,在选择女装梳洗打扮又花了半个时辰,在选择女装后悔之后卸妆更衣换回男装又费了半个时辰,结果出门的时候遇到第一个人对他打招呼时仍然是说“妹子早”,结果他来到码头上之后,看到的是太史昆挺拔的背影,与四艘正在缓缓驶离海港的铁甲战舰。

    此情此景,教夜来香怎能不后悔?后悔之余,怎能不恐慌?但是,后悔恐慌之余,夜来香做的第一个举动并不是向太史昆道歉,而是驻足岸边,竭力举目张望。

    没法子,天京城的铁甲舰着实太有震撼力了,尤其对于第一次见到铁甲舰的夜来香来说更是如此。诸位看官莫要见笑,回想一下,当您第一次近在咫尺看到万吨**时的感觉是什么?虽然铁甲舰的大小比现代的万吨**要小很多,但是在古人的眼中,其四十五丈长,九丈宽的身躯,十五丈高的桅杆已是巨大的不能再巨大。即便是放到现代来说,这几艘铁甲舰的排水量也在四五千吨,业已达到“舰”的标准。

    这些名曰“铁甲大福船”的铁甲舰放弃了摇橹装置,而是采用了三十六对明轮作为无风时的动力装置,“升降舵”、“水密隔仓”、“纵向大拉”、“钉锔加固”、“拼接榫接”、“麻絮油灰捻缝”等技术都得以应用,在帆与明轮并用的时候,其航速可以达到接近十节,也就是每个时辰能航行七十里。

    当然,从上述的建造工艺来看,铁甲舰的主体构架依然使用木材制造的。所谓铁甲,只是在木质船壳外包裹了一层铁皮,在船尾船首易发生碰撞之处铸造了许多钢骨刺来提高冲撞能力。不过即便是这样,在依靠弓箭、撞击、跳帮作战的时代来说,一层铁皮的防护能力已足可以横行天下。况且,铁甲大福船从设计之处就不是为了什么运载,而是战斗。整艘船所有的空间的都被仔细规划,除了必要的淡水粮食储备空间外,几乎所有的空间都被炮台、发射架占据,就连水手的休息空间,也是在炮台与炮台之间的缝隙见缝插针安排的。从外观上看去,铁甲大福船根本就是一支漂浮在海面上的钢铁刺猬,密密麻麻的炮筒、铳管、钢骨刺狰狞毕露。

    码头上的人虽然很多,但是一袭白衣秀发飘飘面容清纯身材撩人的夜来香仍是惹眼的很,尤其是围绕在他身边的数十个蠢蠢欲动的大汉,更是将他纤细的身影衬托的醒目非凡。太史昆向着人头攒动的方向瞥了一眼,立刻就看到了左右抵挡咸猪手的夜来香。

    夜来香这幅面貌,即使带上璞头黏上三撇假胡子,估计也会被怪叔叔们当做男扮女装的小娘子来非礼,更何况在这个男风盛行的年代,一个俊美的男子丝毫不比一个美娇娘来的安全。太史昆苦笑一声,连忙上前喝退众泼皮,救夜来香脱困。

    夜来香见了太史昆,心中有愧,连忙奉承道:“没曾想太史城主如此勤奋,一大清早却已是忙碌许久了!小可还想着早过来些恭候城主大驾呢,不料竟是迟到了!”

    太史昆爽朗一笑,道:“这事不还是月柔闹得?本来约定今日与她雪月佣兵团交接‘恋月、爱柔’两艘铁甲舰,可她沉不住性子,说天色破晓便是新的一天,于是就要求破晓时分交接铁甲舰!这不,我一早就出来了!”

    夜来香道:“如此说来,今日高月柔团长是测试铁甲舰去了?”

    太史昆摇了摇头,道:“这丫头啊,好胜心太强!她连试水都省了,直接提走铁甲大福船出海做任务去了!今日本是快活林、揭阳岭两支佣兵团出海做任务的日子,她不甘心落后,才这样抢时间的!”

    “没有这种好胜的信念,有怎能有毅力练就一身好武艺?”夜来香道:“只可惜,这么多好汉子去高丽国接我族人,我却姗姗来迟,未能给英雄们斟上一盏出征酒!”

    “高丽国?”太史昆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夜兄弟想错了!四艘铁甲舰不是去高丽国的!一来铁甲舰纯粹为战斗而生,并不适合运载乘客;二来天京城到高丽国的航线早已在我水军的控制下,并不用出动铁甲舰护航!你瞧,停在北侧湾口处的那十余艘千料鸟船才是去高丽国接你族人的船队!”

    夜来香举目望去,果然看到了一长溜锚在海上的商船。千料的鸟船排水量用今天的话来说有五百余吨,一次运载三百名乘客不在话下。这一个船队,每次能运送三四千人过来,渤海族三万八千人,只用十次便可运载完毕,算上去比陆地迁徙还要轻便许多,大大超出了夜来香的预计。

    还未来得及道谢,只听太史昆又说道:“这批船只的掌柜的是咱们天京城的登州汉子,从高丽国运送苦工的活本就是他们承包的,两边的航路他们最为熟悉!且这些汉子热诚善良,即便是高丽人都没听说有被虐死在海上的,由他们接送你的族人,只得放心!为了让你更加安心,我再派出一艘武装沙船护航便是!至于高丽国那方面,你放心,在那边我太史昆说的话比他们皇帝都好使!”

    “多谢城主,多谢城主!”夜来香称谢道:“开京城外被城主火龙铲平的那个山头如今仍是寸草不生、历历在目,城主大人的威风如今早已是深深刻画在高丽人的心中,永世无法磨灭!”

    “只要你永远比他强,他自是永远怕你。不过你若是有一天被他超过了,怕是你的老祖宗都被他认作孙子!有些败类,你就得骑着它鞭着它,千万不能没按住让它爬起来!”太史昆嘟囔道:“那次铲平高丽国开城外面那座小山包子的时候,点火点到手都酸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山头子炸一个遍!回想起来,还真是原始啊!如果现在我再去炸,一刻时,整座山我给他抹成平地!哈哈哈!”

    高丽国开京城外那座焦黑一片的山头乃是高丽国统治阶级心头上挥之不去的阴霾,经历过去年那场战争的高丽国官员们只要看见山头,立刻就会止不住的打冷战,以至于现今高丽国各个官邸都将面对西侧的窗户封上,免得一抬头就看见西门外那座著名的战争遗迹。这样恐怖的破坏能力到了太史昆口中居然还嫌原始,夜来香不由得暗暗咋舌。关于高丽国的话题他不敢再多说,而是转口问道:“那佣兵们四艘铁甲舰齐出,乃是为了何事呢?”

    太史昆答道:“其实不止是四艘铁甲船,在昨天下午就有十六艘武装鸟船使出港口,在海洋中等候铁甲船的会合了。日本国长崎一带水深多礁石,并不适合天京城的大沙船航行,因而本次任务负责做辅舰的只能是功能略显单一的鸟船,否则的话,舰队中再增添几艘能携带艨艟战舰的沙船母舰就更加完美啦!”

    “日本国?”夜来香惊讶道:“在这个时候,大量的佣兵离开天京城去日本国?日本国路途遥远,佣兵们一来一去恐怕至少得两个月吧!”

    太史昆道:“佣兵们去日本国不是什么秘密,攻打日本长崎岛的任务用召集令的模式已经发布三天了。共有十七支佣兵团三千四百佣兵参加此次任务,除了领衔的快活林、揭阳岭、白马、雪月四大佣兵团之外,像是丐帮、崆峒派、泰山剑派旗下的佣兵团也都参与了任务。这个,在佣兵大厅里都有告示张贴,你没事也应该注册个佣兵,去那里勤看看的。”

    夜来香闻言愣了片刻,终于是斟酌着说道:“太史城主,在下斗胆提出一个疑问:如今,天京城还有多少正规兵力?要知道,麒麟军的大部分都分散在燕京府的各个郡县中训兵,我本以为天京城的防务目前由佣兵们来承担,可是……今日一见,天京城内最忠心、最精锐的佣兵竟也是外出奔波了!”

    “目前天京城还有一千名麒麟军士兵,五百人是老兵,五百人是入伍一个多月的新兵,这就是天京城的常备军,当然,城内所有青壮男子都可以作为民兵,这个基数还是蛮庞大的。”太史昆将天京城的情况全盘托出,继而皱眉问道:“夜兄弟何有此问?”

    夜来香肃然道:“太史城主!纵然天京城火器冠绝天下,但是对于女真人也不可小视!毕竟,他们是仅凭三千七百人,以三十六人地代价全歼一万契丹族精兵的存在啊!”

    “我从来没有小看过女真人呀?”太史昆摇头道:“我们天京城早就在女真人的势力内部布置了密探,其一举一动,尽在我掌握之中!”

    “唉!难怪人们常说,天京城最强大的不是火器,而是生产火器的生产线;天京城最薄弱的环节不是文学艺术,而是情报系统。”夜来香叹了口气,道:“自二月末女真人倾巢而出直奔西方之后,如今已有两个多月没回辽阳城了!城主你……掌握的都是些啥?”

十六 倾巢而出

    “不会吧!老秦安排了许多武林高手在女真人那里做卧底啊!怎么这么大的事儿他不跟我说?”太史昆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道:“兄弟,你玩儿我的吧!”

    “岂敢哄骗城主大人!”夜来香摆手道:“女真人倾巢而出不是什么秘密,临近女真人的势力都很清楚!耶律延禧将他的子女全部藏了起来,只是独自一人镇守上京;耶律沛那伙残兵躲进深山老林两个多月没敢露面,中京城几成空城一座,连税金都放弃了;耶律大石纠集五万骑兵巡游边境,如临大敌;就连那夏国的小皇帝都增兵兴庆府以防万一!而我之所以敢离开族人四方求援,也是因为我们在女真人的东方隐藏而不是西方!这等天下皆知的事情,城主您……居然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不会吧!我真的不知道哇!”太史昆一脸震惊,道:“再……再者说王进毕竟还是大宋的边将,他得到的军情都会抄送我一份的!大宋军报十天一期,我一期也没落下,那上面……从来就没提及过这事啊!”

    夜来香闻言,低叹道:“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大宋与天京城两个势力不知道此事了!女真人西去之后就莫名其妙失去了踪迹,这俩个月来,三辽与夏国皆没有受到攻击,临近的室韦人、回鹘人、吐蕃人亦是没有受到侵略的样子,位于女真人西侧的势力,就只有控制燕京地区的天京城、控制云中大同的革命军,还有……大宋了!”

    太史昆可是知道“靖康之耻”这个典故,女真人最眼红的地方是哪里,太史昆最明白不过了。如今,他心中已经为大宋的安危感到一丝不妙。抱着一丝怀疑,太史昆问道:“夜兄弟,你渤海人已是混到了浪迹天涯的份上,怎的还有这么多消息来源?”

    夜来香答道:“我遭到女真人荼毒的族人,只是聚居在镇海府三州十六县的族人,而分散在辽国各地做生意的族人却并未受到祸害。我渤海人擅长酿造酱、醋,因而辽地大多数经营酱醋的商铺都由是我渤海族人开设,这些铺子,实际上也就是我族眼线所在。”

    “就像是……遍布天下的大宋沙县小吃?”

    “正是!就如夏国人的兰州拉面,大理人的过桥米线,其目的,都不是那么单纯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当年美帝的五美分党不也是从KFC领取活动基金的么!看来,让金莲的服饰专卖店遍天下邀请加盟商还是有必要的!”太史昆叹道:“如此,我天京城的情报系统果然还是强差人意了许多!对了,你们渤海人的酱醋店情报系统如今运转依然正常?”

    夜来香道:“遭受了一些破坏,不过若是资金到位的话,旬月间就能恢复如初!”

    太史昆拍着夜来香的香肩,低声道:“夜兄弟,愿不愿率领你的团队加入天京城的情报系统?如果你加入的话,除去给你们优厚的报酬之外,还会给予渤海人一千个天京城正式市民的名额!想想看,一千个渤海人可以免除做苦工的命运!根据天京城的政策,这一千名渤海人通过婚姻等手段还可以使得至少一千名族人获得自由!怎么样?答应我吧!”

    “什么……市民的名额……”夜来香声音顿时颤抖了,他犹豫着问道:“这……可能吗?”

    “当然可能!我说的还有假?”太史昆端详夜来香的表情,只见他仍是一副犹豫的模样,只好鼓动道:“不用怀疑!我当着会给你一千个市民的名额!你想想看,这本身就很符合我天京城的利益呀!像是高丽人,已经分化成两派;契丹人之中,本身就分化成大同俘虏、燕京俘虏、与平民自由人三派;而你们渤海人呢?总不能任由你们铁板一块吧!一部分渤海人成为自由民,一部分成为苦工,两部分人相互看不顺眼不正好吗?你说,我为什么会不给你一千个名额呢?你还犹豫什么呢?”

    “我同意,城主大人!我同意加入情报系统!我愿意为天京城做贡献!”夜来香激动的回答道:“刚才我太激动了,竟是一时木讷的说不出话来!对了,刚才我木讷的时候您好像还说了许多什么关于高丽人契丹人地话,在下方才脑中一片混乱没有听清楚,大人可否再讲述一遍?”

    “呃……我刚刚……”太史昆挠了挠头,忽然觉得方才自己好像是城府失守,将心里话不小心说多了,连忙改口道:“刚刚是代表天京城中的高丽人契丹人一同欢迎渤海人的到来!哈哈哈!天京城情报系统欢迎你!你可以去找秦暮城报道了!从今以后,你就是天京城军情司第四组的统制啦!”

    “谢城主大人垂青!属下告退!”夜来香连忙躬身退下,暗中,兀自抹了一把冷汗。

    夜来香人是告辞了,可是他无意说出的消息却是绝对不可以忽视的。太史昆立刻派人飞骑奔赴信安军找王进传递军情,可是飞骑还没来得及发出,王进手下的一名亲卫已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天京城。这名亲卫带来的消息是:王进接到开封府告急信,说是开封府被女真人围困,要求天下王师进京勤王!今日清晨,王进已率领信安军三千禁军、六千厢兵一道,赶赴开封府勤王!

    王进接到的这份告急信乃是一份公开信,也就是说,这种告急信并不是针对王进信安军下发的,而是针对全天下王师下发的!这也就是说,不但是王进这一路军队,附近守卫边境的广信、安肃、保定等军州的兵马也都要向开封府集结!像是守卫宋夏边境的延安府种师道的军队,防卫吐蕃的兴元府、成都府军队都要向开封府集结!就连镇守在各个府路,寻常也就是协助各地转运司收取赋税转运粮草的内地厢兵,都要穿上久违的甲胄向开封府集结!

    这种号召天下王师进京勤王的命令绝不是随便可以下达的,伴随着这种命令的不仅是劳民伤财、地方动荡、边关薄弱,还有类似于董卓进京一样的威胁皇室安危的风险存在!简单些来说,不是到了风雨飘摇命悬一线的危机,皇帝是绝不愿意看到天下兵马齐聚京郊的!

    听闻开封府竟是下达了勤王令,太史昆顿时感受到一阵凉意,难道说,如今这个世界上最繁华、最富饶、人口最多、面积最大的城市开封府就要玩完了?太史昆静下心神转念又是一想,即便是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金兵攻占开封府的时候也是费尽力气、几经周折、经过一番漫长的拉锯作战,历时数年才真正摆平了开封府。而如今宋王朝还未经过最为昏庸的一段统制,女真人也并没有继续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二十年,况且,女真人与大宋之间还有耶律延禧、耶律沛、云中大同革命军以及天京城等许多势力,以目前女真人的力量,想要占领大宋北部绝不可能。

    还有,女真人是怎么闯进大宋腹地的?女真人的目的何在?太史昆不禁感到头疼万分。他盘算一下,如今最精锐的佣兵都已经兵发日本国,燕京府的土地对于麒麟军来说业已太为广阔,如今麒麟军的兵力连燕京那绵延四十五里的城墙都看不过来,就更不要说整个地区的防御。

    去年底攻占辽国析津府,也就是如今燕京府的决定本就是过于匆忙,如今战争才过去寥寥数月,太史昆已经品尝到了苦果的滋味。想来想去,太史昆都觉得无法再抽调出兵力补充到天京城来,就更不要说组建一支远征队去开封府助战。再者说来,目前他太史昆在大宋的身份仍是一名通缉犯,他带了天京城的兵马去大宋,不被当做敌人就是万幸了,又哪里有助战之说?

    一番思量后,太史昆连接发出应对命令:令军情司兵发两路,一路速速赶赴开封府打探消息,一路潜入女真人金国首府辽阳城打探消息。令派飞骑将目前的消息传达与镇守燕京府的卢俊义、徐宁,组织各地新兵加强巡守,谨防敌袭。

    令佣兵协会将初级任务“天京城防务”的任务奖励提高两倍,争取城内的零散佣兵加入城防部队;约见目前暂无任务、于天京城逗留的各佣兵团负责人,劝其暂缓外出,以便增强天京城兵力。

    令本应六月初开始的民兵集训提前,天京城布政司柴进等抽调民兵,即日起开始训练,务必于三日内抽调一万民兵,五千人值守城防炮塔,五千人城内训练,每天一次轮换。

    增强科学协会、麒麟军、佣兵协会军需库巡守,谨防细作潜入破坏。城内水渠加装水龙,防备火灾。

    在什么情报也没有、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太史昆能够想道的弥补措施也就只有这些了。天京城的城门号称四方迎客永不关闭,所以什么宵禁盘查排查之类的措施太史昆根本不屑与去做。传达之后,天京城引以自豪的办事速度立即得到体现,仅仅三个时辰,一万民兵已经抽调完毕!也难怪,能够热热闹闹的不做工、免费吃喝、随便玩火铳火炮,这样的好事放在眼前,谁还愿意弯着腰在生产线上虚度光阴呢?

    一番布置过后,太史昆所等待的,只有关于女真人的消息了。如果条件合适,太史昆并不介意强行渡河闯入大宋境内,惩戒一下远道而来的强盗们。

十七 突袭

    其实在这个年代中,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是一件非常奢华的事情,这意味着需要点燃更多的蜡烛、灯油,还意味着必须拥有一名可以准时叫人起床的更夫。wwww.uu234.net书友整~理提~供没办法,这个时代虽然也有了水运仪一类的机械计时装置,但想要一个可以放在床头上的闹钟仍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今儿太史昆在朦胧恍惚间仿佛就是听到了闹钟的声音。

    “当~~当~~当~~!”

    闹钟的音质非常不错,浑厚而悠长,绝不是那种劣质的电子鸣笛,也绝非铁皮发条铃铛能够发出的。这样稳定且穿透力极强的钟声,只有材质上好、打磨光滑的铜质大钟才可以发的出来。

    这是一种更高级的享受,在这个年代有能力造出一个自动报时配备铜钟闹铃功能的计时装置,其代价远远高于养活十个年轻貌美身材诱人的报时女更夫。

    就在太史昆半睡半醒思考着是谁会制作出这样一个闹钟的时候,他忽然又听到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猛然,太史昆一跃而起!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浑厚悠长的钟声正是天京城初建时他亲自定下的敌袭警报!

    窗外,依稀正是破晓时分!今日,不过是天京城亡羊补牢备战的第二日!太史昆伸手抓过衣衫披上,又见门扉响动,丁豪匆匆忙忙闯了进来,急切喊道:“昆哥,敌袭!”

    两人一个照面,听得屋外的炮火声声已从接二连三变成了连绵不绝。太史昆便往屋外闯,边问道:“敌人什么来路?负责城防的可是孙立?”

    丁豪答道:“如今咱们得城防正是孙立负责!方才布政司顶楼?望塔上传下的西城门旗语,只说是三千骑兵突袭西城,并未禀明来路!”

    门外,两名略显激动的麒麟军战士已经备好了一辆乌黑的军制马车,太史昆一个箭步跃入车厢,赶车的战士疾挥马鞭,军制马车风驰电掣般向发出警报的西城门奔去。

    行了没多时,太史昆已经遇见好几拨持着令旗的奔马。这些令旗奔马乃是四处传达军令的传令兵,有他们忙碌,恰恰说明天京城的防御作战乃是有组织有指挥的进行。再行片刻,又见了许多运送弹药的马车有条不紊的向西城运输弹药,这说明,天京城的战争武器已经开始正常运转。太史昆见状,自觉心安不少。

    自聚集了“布政司”、“佣兵协会”、“麒麟军部”、“科学协会”的中心行政区域到天京城的西城门,约有八里路程,其主要道路便是那条贯穿天京城东西的宽阔大道。在平日里,这条大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想要纵马奔驰根本跑不起来,可今日一个是时辰早,另一个是太史昆早就制定了规则,逢战事道路南侧闲杂人等不得占用,须留作军资通过。在一个拥有精神领袖的城市中,只要是领袖通过的法令执行力度都非常不错,因而太史昆纵马飞驰过八里长的中心大道,只是用了盏茶的时光。

    天京城没有城墙,只有一道深深的沟壑作为城郊之间的分界。不过依托着这条沟壑,天京城这一年之中又修建了约三百座碉堡。碉堡围绕在天京城四周,在陆地、河滩、海岸中依着地形地势而建,或屹立在高耸的丘陵礁石之上,或建筑在平坦的空阔地带边缘,组成了一张犬牙交错的火力交叉网。碉堡的布局经过严格的演算,保证在火炮的射程内,每一寸土地都会受到三门以上火炮的攻击。在港口、城门、以及地势平坦容易受到集中攻击的地方,甚至会形成五十门以上的火炮构建的屠宰场,匠师们做过演算,如果五十门火炮全力发射,一盏茶的时分能使得土地整体下陷一尺三寸。这种打击之下,侵略者的下场可想而知。

    天京城南依黄河,东临渤海,除去黄河与海洋上的码头,天京城的城门实际上只有两座。北侧的城门用于工业,专门进出煤炭矿石,牲口粪便矿粉煤渣将整个城门口弄的斑驳不堪,一般人根本不往那边去。而西侧的城门乃是迎接天下宾客所用,是专门安排客商游人进出的。

    这座名曰西门的建筑高达十二丈,整体形象乃是一个大大的“天”字,其主体用钢筋混凝土浇筑,外表用金色鎏边儿瓷砖黏贴装饰,城门的最上方,是一具策马扬鞭状的骑士雕像,如果爬上去细细端详,这骑士塑像的原型正是大名鼎鼎的太史昆;城门下方,乃是花团锦簇装饰下的一座汉白玉栏杆大理石基座的桥梁,桥墩栏柱上雕龙刻凤煞是好看,在天气晴美之时,不只有多少英雄好汉在此作画留念。

    从上面的这些描述中可以看出,天京城的这座西城门完全就是个艺术品、花架子。其本身根本就没有什么防护作用。且这座名曰“门”的建筑完全就是一个特大号的门框,根本就没设计门板。还有,没听说谁家的吊桥使用汉白玉与大理石造就的,天京城当然也不会例外,因而,天京城的西门大桥是一座不可移动的固定桥,也就是说,天京城的西门是一片坦途!正如太史昆所说,天京城是一座自由的城市,天京城的城门永远不关闭!

    永不关闭的城门,是一种自信。自信的源头,就是西门两侧同样装饰着瓷砖墙面的、三十六座几乎连在一起的碉堡。高七丈、直径十丈的穹顶建筑物活像安卓系统的标志物姜饼娃,不过在姜饼娃娃的内部,却是一套完整的、来自于“铁甲威龙船”的旋转炮台系统。炮台之外,还有一堵定向射击的火铳墙,这堵由一千零二十四柄可自动装弹发射的火铳相互铆接组成的超级火器远远看去的确像一堵坑坑洼洼的墙面,其密密麻麻的枪管经过细密的调教,一次齐射正好可以覆盖约三亩地的空间。有这样三十六座碉堡守护,有没有一扇木板制作的门已变得不再重要。

    三十六座碉堡的穹顶已全部打开,炮火正在轰鸣。最为高大的一座碉堡顶端高高的飘扬着一面写有“麒麟军将军孙立”字样的旗帜,这是战斗指挥者的标志,一面旗帜在带来了荣耀与权威的同时,也带来了“生死共存”的沉重责任。越来越接近城门的太史昆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孙立的背影,他双肩僵硬,明显是感觉到了紧张。

    太史昆一跳下马车就看到了武柏的身影。不愧是老行伍出身,当战争突然降临的时候,早已经调离麒麟军的武柏居然还是要比大多数的士兵早一步赶到战场。目前武柏已经成为碉堡之外的军事指挥官,他调拨弹药物资,并将陆续赶来的士兵、佣兵与民兵收拢在一起,组成第二梯队,一部分人做好准备接替碉堡内疲劳的战士,一部分人火铳上膛组成第二道防线,谨防敌人突破碉堡群。

    天京城没有城墙,因而太史昆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沟壑之外的战场。城外的平原爆炸连连,数不清的骑兵紧贴在马背上,试图向天京城冲击。密集的爆炸几乎将每一寸土地都炸了个底朝天,对方骑兵损失惨重,已经完全丧失了前进的动力,太史昆可以感觉的道,城外那些慌乱的骑兵连同他们慌乱的座驾已经有了退却的意思。

    炮火已经驱赶着地方骑兵后退开百步的距离,在百步之内,横七竖八丢弃了至少四百具敌方骑兵的尸体。从尸体的分布来看,敌人曾无限的接近过天京城,在西门大桥的桥头上,竟是有两名敌骑的尸首与七八具麒麟军士兵的尸首纠缠在一起。想必是在天京城的碉堡还没有准备好之前,敌人的前锋已经冲到大桥上,是英勇的麒麟军士兵用血肉之躯将敌骑拦在了天京城之外。

    太史昆对丁豪点了点头,丁豪会意,领着两名麒麟军士兵奔赴桥头,查探几位倒卧在桥头的战士是否还有生机。太史昆赶上几步,却是与武柏碰了个头。

    武柏简单明了的将战事与太史昆分说一二:“女真人,三千骑,素养很高。昨夜潜至城外三里处,卯时破晓时分发动突袭。咱们夜间的侦测能力始终还是差了些,险些被他们一个回合冲入城内!如今咱们得火炮威力已经发挥,女真人这次进攻势必失败。”

    太史昆闻言,心下顿时大定。以目前天京城的防御力量来说,三千名使用冷兵器的女真人并不能带来威胁。当下太史昆登上碉堡,与孙立见面,意欲激励守城战士。上的碉堡来,还没待太史昆开口,那孙立却是常常吁了一口粗气,一副如释心口大石的模样,高声命令道:“城主大人终于来了!换帅旗!”

    一声令下,碉堡上孙立的旗号被撤下,转而升起了那面金光闪耀的“天王太史昆”超大号帅旗。这面旗帜升起后,说明此刻守卫天京城的责任人已经变成了太史昆。原来孙立此人虽然是个有着十余年从军经验的老军官,但他从前多是以副将的身份参与战争,遇事时只需要听从上司安排便好。今日正巧在他执勤的时候遇上敌军突袭,整个天京城的安危瞬间便落在他的头上,也难怪他会心中紧张。好在他也是个有担当的汉子,在巨大心理压力下仍是没出什么明显的纰漏。

    太史昆的帅旗在战场的最前线升起无疑是对所有参战士兵最佳的激励,不需要任何语言,天京城一方顿时士气大增。

十八 睚眦必报

    哪儿人多就往哪儿打只是火炮最低等的应用方式,往简单里说,人堆儿摆在那里你不一定能打得准,再者挨揍的人都是有手有脚的,人家也不一定就得站在哪儿等着挨打。往复杂里说,战争其实就是一场博弈,想要取胜绝不是简简单单杀伤敌人就能做到的,因而火炮必须还要能够实现指挥官的一些想法,比如压制,比如驱赶,比如截断敌人的后路等等,想要达到这些目的,指挥官所依赖的不会是占有太多人为因素的“精度”、“个人技术”,而是相对稳定、依赖于群体力量的“战术”。

    火炮的正式应用不过只有一年的时间,且真正由火炮主导的战争更是少得可怜。虽然天京城的战士们努力的总结着火炮的战术,耗费大量钱财进行实弹演习,可是到了战争真正到来的时候,天京城的火炮仍会暴露出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比如说有的地方炮火太密集而有的地方太稀疏,执行火力线推进的时候总会有空当出现等等。天京城碉堡火力布置点从原理来说是很平均的,之所以出现这种问题,是因为总是有战士试图去瞄准敌人,而不是依照战术安排覆盖本应属于他的那片打击范围。军纪、战术素养、执行力,看似强大的麒麟军实际上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

    以目前战场上着弹点的分布来看,骑术高超的骑士是完全有机会突破炮火包围冲入天京城的。但是女真人的战马与天京城那些受过针对训练的战马不同,在刺耳的爆炸声与刺目的火光之中,女真人的战马根本受不了这种惊吓。纵然同样感到了恐惧的女真骑士竭尽所能的安抚座下战马,但是战马们仍是无一例外的表现出了受惊的症状。在死亡的女真骑士之中,有一半的人并不是直接死亡与炮火爆炸之下,而是被自己的战马抛下、践踏、最后身亡。

    从望远镜当中,太史昆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盔甲内部用毛皮垫衬、武器沉重硕大、满头皮绳捆绑的小辫、麻子脸普遍的面孔之上的绝望感,与此同时,太史昆依稀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鸣金之声。

    鸣金,本就是撤退的意思。发动于破晓时分的突袭收到严密的防御甚至是锐利的反攻,若对方的指挥官还不下令撤退就是愚蠢的表现了。女真骑士们听到这声天籁般的鸣金声,纷纷调转马头转身就跑,他们再也不想在这种残酷的战场上多待哪怕是弹指间的工夫。

    太史昆心中一动,却是遁着鸣金声的来源,用望远镜搜寻起来。镜头调转,太史昆很快便发现了约二里之外一座小山丘上的二十几位骑士。骑士中当中一人穿着略带绿癍的铜铠,明显要比寻常铁鳞甲打扮的女真人高贵许多。过不了多时,方才参与攻城的小头目都撤回了他的身边听令,太史昆此时敢肯定,这个铜铠骑士正是此次突袭天京城的指挥者。

    此时战争到来的消息的已经传达到每个市民的耳中,柴进等布政司的官员业已赶到前线,接过了调运战争物资的使命。绝大多数的民兵、佣兵都已集结,按编制组成了后备队伍。天京城已经完全进入了战争状态。

    有一众兄弟操劳,太史昆对于战争的准备完全放心。他此刻的注意力则是完全放在了望远镜片中的女真人首领身上。对方的首领很有作战经验,经历一时的挫折,他并未率部逃跑,而是连连做出手势,分派刚刚归来的战士化开十个二白骑左右的小队,再次奔赴战场。从他们的轨迹上来看,这些人马竟是沿着天京城的城防左右奔袭,想要寻找出天京城防御最为薄弱的地方。这位指挥官并不知道望远镜的存在,他本以为距离天京城二里路之遥的地方下达军令应当是一件很安全的事情,谁知道竟是一点不落的都被太史昆看在眼中。

    此时天京城中陆陆续续升起了十余只热气球,有了这些居高临下的观测者,女真人十个想要寻找便宜的小分队根本掩饰不了影踪。从碉堡的分布上来说,天京城的防御当然有相对薄弱的地方,不过天京城还拥有许多畜力牵动的移动炮台,可以填补到城防的任意一个空挡中去,弥补碉堡的不足。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移动炮台,所以只要天京城能够时时侦测道敌人的动向从而做出火力调整,天京城的城防就不存在薄弱环节。

    不多时,山丘上的铜铠骑士身旁又只剩了二十余骑亲随。刚刚从炮火中归来的骑士已全部离开。太史昆暗自冷笑一声,却发布了一个命令“命令热气球关注女真小分队的位置,沿途碉堡做好战斗准备,此役不惜诱敌深入,务必拖住十个女真小分队的脚步。”

    战场上的临战命令由不得分辨,只能坚定执行。通过旗手的旗语转达,这个命令很快被传递到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并得以执行。命令要拖住女真人的小分队,太史昆的想法已是显而易见:这厮想要出城,抓住那个女真人的首领。什么擒贼先擒王、来而不往非礼也并不能形容太史昆此举的缘由,也许一句“睚眦必报”才是太史昆这家伙的人生写照。

    初闻“出城抓住那小贼”的时候,天京城群豪只是稍稍一愣,不过随即他们也就释然了。既然对方的主将敢于将身边所有的战士的派遣出战,只是带着几个亲随在天京城外晃荡,那么吃些苦头也是难免的现世报。

    当然,这句命令完整的版本是这样的,太史昆一扬大氅,振臂挥舞,大喝:“儿郎们!谁敢随我出城抓住那个小贼!?”

    不要质疑,如果所效忠的君王是个傻不拉几的痴呆,那么在听到他要御驾亲征的时候恐怕一众部将都有要撞墙的冲动;可所效忠的君主是一位近似于神的存在时,那么能够跟随其御驾亲征就成了一件极其荣耀的事,一段传奇的开端。太史昆是精神领袖,是天京城最神奇的人,既然是神奇的人,就必然要做出一些神奇的事来证明自己,天京城的兄弟们早就习惯了见证神奇,那还会有人出面组织神奇的发生?所以,当战士们听见太史昆要出城抓捕女真人首领的时候,不但没有人出来说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大煞风景之话,反而是一片踊跃纷纷报名。

    离太史昆最近的一位正是麒麟军的将军、卢俊义的师弟孙立,此人有个“病尉迟”的诨号,本也是留名百世的传说级人物。只是如今他只有三十露头的年纪,无论是武艺还是经验都还没能达到顶峰,且也没能够得到展现身手的机会,因而他在人才济济的天京城中并不起眼。如今有了跟随太史昆出战的机会,他自然抢先报名。

    太史昆熟读演艺,对眼前这位蜡黄脸的汉子早就有亲近之意。太史昆并未着急应承,反是向孙立问道:“孙将军马术如何?比起外面的女真人来又是如何?”

    孙立脸色一正,道:“孙某人自认为马术还算不错,不过比起外面的女真人来说,孙某自愧不如。如果在平地上争斗,孙某一人应付十名女真人群攻轻而易举,但若是在马上,孙某借着这身武艺,也只能单挑四个女真骑兵。”

    听闻了这番话,太史昆便明白孙立乃是一位不妄言、有担当的好汉子,他这种诚实谨慎的性格,今后倒是可以重用一番。当下太史昆拍了拍孙立的肩头,道:“很好,最左边那三个女真人侍卫就交给你了!一会儿,我倒要见识见识孙将军马上杀敌的英姿!”

    孙立欣然领命,太史昆又放声道:“咱们人去的多了,恐怕女真人的首领转身就逃跑了!所以此行咱们只挑选武功高强的好汉子,只去十几人,以少胜多擒了贼首回来!诸位,想要报名的不但要报上名号,还要报上自己能够对付的敌人数量!凑够了十二人,咱们就出发!”

    太史昆话音刚落,就有个女声答曰:“怎么只要好汉子,不要我们巾帼英雄么?我一人对付三名女真人骑手不在话下,算我一个!”

    此女话罢,又有另一名女子接口说道:“姐姐说的对!我也承下三名女真骑士,去战场上显显威风!”

    太史昆循声望去,原来先后说话的正是李千怜、扈青青二人。海上生活空间狭小,男女共处多有不便,因而此次快活林佣兵团只是去了一大群老爷们,却是将她两位女将留在了天京城中。今日有敌来袭,她二人却是早已披挂整齐,抢在一众男子之前请战。

    两位女将的武艺皆非同小可,反正太史昆自认为是敌不过她俩的。更何况她们两个骑术精湛,绝大多数的汉人男子都比不上她们,因而太史昆倒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逐请她二位助战。

    人群中,又有一人上前请战,太史昆定睛看去,原来是顶尖的高手丁豪。若是依着目前城内群豪的武艺排名来说,丁豪绝对是排在最前端的,可惜丁大高手从前生活贫困,根本就是连驴子都没骑过。如今日子好过了,他却是怎么也学不会骑马了,旁人骑马是为了省力,可他老人家骑在马上却要竭力用出浑身轻功来稳定自己的身形,往往是马还不累他老人家已经浑身大汗。

    太史昆见到丁豪要报名,不禁有些难为情,丁豪脸上一红,道:“我骑马奔过去而后下马步战,盏茶时分,北侧那六名骑兵我保准杀干净!这该行了吧!”。

十九 妾意浓

    凭丁豪的本事,徒步击杀几个骑马的士兵不在话下,有这么一个好手跟随,太史昆当然没有拒绝的意思,这样算来,出城作战的人选已经确定了五个。周围想要报名出战的人手挤成一团,凡是有把握独自战胜两名以上女真骑兵的汉子们谁也不想错过这次露脸的机会。

    众目睽睽之下斩杀蛮夷乃是英雄之举,而成就了英雄之名,就意味着将来有更多的佣兵生意可以招揽,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升迁。而且,这一次是跟随太史昆出战,若是能够被太史昆赏识……默默无名的揭阳岭佣兵团一跃成为拥有铁甲船的超级兵团,传说其原因就是被昆哥赏识了!

    没用多时,其余七名人手也挑选出来。四名佣兵身份的,都是来自中原各大门派的楚翘;三名麒麟军军官,当年都是闯过了铜人阵第二关的好手。人手选完,太史昆已经听到了来自城市北方的炮火声,这意味着女真人分出去的十支小队已经与天京城守军交火,这个时候出城抓捕落了单的女真首领正合适。

    城中防御事宜,暂时交予武柏掌管,太史昆率领十一名战将,翻身上马,出城反击。扈青青座下的,乃是武松的神骏乌龙龟,视力恢复的乌龙龟一扫从前萎靡不振的模样,浑身散发着一股霸道的气息。丁豪乘坐的乃是从朱大贵处借来的西夏宫廷御用黄骠马,李千怜乘坐的是杀生军培养的优秀军马白龙驹,都是一顶一的名骏。像是孙立等人骑乘的皆是产自鄂尔多斯草原的优等战马,其成色亦是胜过城外女真人的坐骑。

    至于太史昆的坐骑,就更是传奇无比了。此驹品种名曰“卷毛金角马”,乃是金莲花费了七千六百贯交钞从西域商人手中买来的神兽。这匹马有一个诨号,名曰“驼羚象”,说的乃是此马拥有骆驼般的耐力,羚羊般的灵巧,大象般的力量;此马还有一个小名,名曰“狮猫犬”,说的那是此马拥有雄狮般的战斗力,九尾猫一般的生存能力,与猛犬一般的忠诚。

    此马太史昆入手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脾性只能算是略略摸出了几分,它有没有驼羚象狮猫犬的优点太史昆不敢保证,但是对于此马的诨号加小名太史昆还是予以了肯定――驼毛、羚角、象腿、狗尾、猫爪、狮头,拥有这些外貌特点,也难怪此马会有这些小名。其实其他的特点也就罢了,但是长了一对弯刀似的长角的家伙到底还能不能称作是“马”连太史昆本人都不敢确定。不过在这个年代,犀牛河马什么的都能在京津地区成群的生活,出现了个进化有些问题的马科动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之多,把它想象成西方神话里的独角兽玩就是了。

    说一千道一万,即便是太史昆不喜欢这头怪兽他照样也得骑着它作战,无它,这是金莲的一番心意,不骑上去就是对爱情的不忠贞。当然,作为当今世上顶尖的裁缝铺的掌门人,金莲的心意还不止如此,她还为这匹卷毛金角马做了一身夺目的马甲。

    马甲选色方面仍是按照金莲制衣的一贯风格,大胆的采用了撞色效果。胸口前襟,选用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羽化彩虹色混纺牛皮索,周围珍珠镶边;左右,乃是细密宝石鳞片,宝石选用多为玫瑰红、大红、粉红、雪青、紫红这几个颜色,寓意“姹紫嫣红”,唯有镶边的地方选用了绿莹莹的翡翠围边;后臀位置,悬挂金银丝编织的麦穗,以和田玉坠为装饰。整件马甲用天京城特产有机玻璃片作为内胆,坚固轻盈,美观大方。整件马甲穿戴完毕跑动起来还有另一个功效,就是可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令人心旷神怡。

    马是金莲购买的,名字当然也由金莲来取,于是乎,此马的正式姓名为:“妾意浓”。

    金莲献了宝马,柳叶儿当然也不能示弱。作为发明少女,柳叶儿为“妾意浓”配备了一套自动武器――“甜心二号”

    科技方面甜心二号没有太大的创新,仍旧是一套集中了现有武器的组合装甲。位于马臀两侧的大号笼箱是盛载弹药所用,里面拥有火铳弹链十条、小型火龙出水两枚、雷公降世两枚、天雷引二十四枚、精炼石油一翁。从这些弹药中可以看出,“甜心二号”乃是拥有转轮连发火铳、小型火弹发射架、天雷引弹射器、喷火嘴这四种强力火器的。恰好“妾意浓”这牲口也拥有着怪兽应有的潜质:在火铳轰鸣的时候,这牲口不但不害怕,还可以跟随着子弹的节奏打拍子。有了这一套火器,毋庸置疑,即便是太史昆空着手也会有强大的战斗能力。

    至于一直若即若离一点甜头也不给太史昆吃的月柔大小姐,则奉献了战马上的最后一个配件。在太史昆马鞍的右侧,树立了一根旗杆,旗杆上悬挂一面八角天盖幡。这面天盖幡,一不用丝线绣制,二不用宝石点缀,而是用了九九八十一种食肉动物的天灵盖碎片拼接而成。这种骨幡有个由头,乃是聚集杀气血屠四方的意思。若是平日里悬挂,难免触怒鬼神遭殃倒霉,但是在战场这等血罡冲天的地方悬挂,却有血洗敌人的寓意。这面八角天盖碎骨幡,正面写了“天王太史昆”五个字,反面写了“武运昌隆”四个字,字迹的笔画横七竖八,衬托的气氛阴气森森,着实恐怖。不知道的,以为这几个字是故意这样写的;知道的,才明白这几个字是月柔大小姐亲笔书写而成的――没法子啊,练武的姑娘啊,落下个写字不好的毛病也值得原谅。

    太史昆反身跃上怪兽“妾意浓”,高举鎏金天方画戟,背负松纹精钢剑,腰插两柄手铳,大喝一声“跟我来!”挥起背后大氅,一马当先奔出了天京城,度过西门大桥,直奔二里外女真人首领驻地而去。

    队伍中麒麟军士兵都是精通旗语的,奔袭作战的过程中,他们会不时用望远镜观测己方热气球上传达来的战场总体情况。而热气球也随时注意着太史昆一行的举动并汇报给地面,在天京城的西门内,另有五百名精通骑术的战士已经坐于马上,时刻准备着出城救援。这种安排,可谓是万无一失。

    天京城外地势平坦,太史昆这十二骑方一出城,小丘上那身着铜铠的女真人首领已经发觉。待到太史昆众将又奔驰片刻,女真人首领也明白了这一十二骑的目标正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过他此刻身旁拥有二十余名骑士守卫,并不把天京城中出来的十余骑放在眼中。女真人首领策马立于小丘之上纹丝不动,却是将手一摆,命令手下侍卫上前迎战,自己身边只留了两人照应。

    太史昆这十二骑奔跑的阵势,乃是十二骑一溜儿呈直线摆开。这个阵势是麒麟军中最常训练的骑兵阵,是个专门方便骑马发射火铳的阵势。而二十余名女真人则是兵分两路,十人左右张弓搭箭从一侧绕行,其余人等则是摆出骑兵冲锋的矢锋阵,由侍卫首领做箭头,伏在马背上挺枪飞奔。两波人马速度都不错,一眨眼的工夫,在小丘下三百步的地方便碰上了头。

    太史昆此次出城的本意乃是要抓捕女真人的首领,因而他首先要保证女真人的首领不要望风而逃,出城作战只带十几名战将也正是因为此。而且,太史昆还命令先不要使用杀伤力巨大的火器,一定要等到擒拿住敌方首领后,再火力全开歼灭余敌。

    殊不知,太史昆这样做乃是犯了兵家大忌。战场上瞬息间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双方都是拼命而来,又岂能不尽全力留上一手?女真人使用的是最适合冷兵器作战的骑兵阵型,而太史昆一伙使用了热武器作战的阵势又偏偏不想上来就是用火铳,因而两方面一碰头,优劣立刻分辨。

    女真人冲锋箭头的位置恰恰是对准了丁豪,如此气势之下即便是丁大高手也无法正面对敌。好在丁豪骑马本就是靠着脚尖使用轻功粘在马背上的,见了黑压压的骑兵挺枪冲来,他双足发力,嗖的一声跃下马背掠出去十余丈远,只可惜活生生一匹黄骠马被女真人的长枪戳了个透心凉。丁豪两侧的几位战将总算是骑术还过得去,见了女真人这等冲锋纷纷策马避让,倒是将女真人的冲锋让了过去。

    战场上这种躲避行为乃是一件很没有勇气的表现,女真人骑士们爆发出一阵嘲笑声,扔掉手中专为冲阵所用的骑枪,换上悬于马鞍一侧的重剑、马刀,喝呼着向天京城群豪扑来。此时,恰逢开始便绕行一侧的女真骑弓手也正好也赶到,他们在距离着天京城群豪三十步远的地方绕着圈子,开始射击。一场恶战就此爆发,天京城群豪失了先机,居然暂且有了几分颓势。

二十 反击

    女真人生于苦寒的北方,从小便要踩着厚厚的积雪在深山老林中进行渔猎以便生存,这种艰苦的射猎要比在大草原、太行山等处的难度大得多,因而几乎所有女真人都拥有精准的射术、霸道的力量、矫健的身手、与坚韧不拔的耐力。在大宋军中,能够使用二石弓、或是能使用三十斤重的兵器之人就算是顶尖的人物,但是在女真人之中,一个寻常士兵的标准配备便是三石弓、三十六斤重剑、五十二斤骑枪。若是女真人中的精兵,其配备还要在这个基础上翻番。清晨在天京城外,六名麒麟军战士的牺牲才阻止了拼掉了两名企图冲上大桥的女真骑兵,这其中纵然有麒麟军战士应对不当的责任、步兵对骑兵的劣势,却也与女真人骑兵高超的战斗素养有很大关系。

    十五六个女真骑兵挥着重武器冲进天京城群豪的阵势中,一冲之下竟是将群豪逼得连连后退,外围十名弓手射击的准头又出了奇的刁钻,接二连三铺面而来的弓矢将群豪逼得手忙脚乱。孙立等人围了个圈子将太史昆护在中央,一时间只有抵挡的份,却无法还手。

    负责近战的女真骑兵带来的威胁其实并不算大,天京城群豪手上的内力都非常扎实,适应了女真人势大力沉的招式之后,群豪想要反击取胜并非难事,可是外围十名弓手射出的冷箭却是箭箭不离要害,令群豪连拨带闪的好不狼狈。女真人占了上风兴奋无比,天京城群豪还手不得焦急万分,两群人转眼交手十余回合,却都忘记了一开战就被打飞的金牌打手丁豪。

    其实丁豪站的并不算远,只不过在女真人的眼中,但凡是坠了马的骑士便没有什么战斗力了,因而他们都是向着骑在马上的群豪招呼,却没有人来搭理丁豪。殊不知丁豪这厮不善骑术,非得是坠下马来才能恢复高手的本色。他环顾战场,立刻发现了几丈外的女真射手才是最大的威胁,二话不说立刻喊杀过去。

    女真射手并未将丁豪放在眼中,护在最外围的那个骑射手甚至连马鞍一侧的重剑都没有拿在手中,只是提起缰绳,准备纵马将丁豪踩踏。刚刚被人打飞丢了面子的丁豪如今恼火的气头正足,他见到女真人的骏马前蹄腾空踏了过来,居然是不闪不避,反而是撩起左臂硬抗马蹄。

    丁豪这一撩有个名堂,名曰“灵蛇绕蜡杆”,乃是专门克制长柄沉重武器的招数。练就这一招,须得准备一个撞钟的木缒,在木缒急速撞击过来的时候,务必要左臂一拨,腰身摆动,贴着木缒环绕一周才算是合格。这一招练成,遇上对手的长柄重武器,只需一拨一摆,就可缠绕着长柄武器逆势而上,反将招式已老的敌手轻易制服。

    马蹄虽非重武器,但模样气势却是差不多的。马蹄重重踏下,不但没能将丁豪踩到,反叫他绕过马腿贴上马身,反手一柄短剑,顺着马匹肩下第五肋的位置狠狠刺了进去。这个位置,正是马匹心脏的位置,那马匹心脏被刺透,大量血液倒灌入心肺之中,只是触电般的痉挛两下,鼻孔中喷出一朵血雾,歪头倒栽于地。

    马匹本是极少倒地的,马背上的女真士兵未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惊呼一声被甩了出去。就在他飞掠的身影擦过丁豪身旁时,却见丁豪手中乌光一闪,却是操着另一柄短剑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将女真士兵割了喉。

    说来话长,在旁人的眼中,却只是看到那名女真士兵在提缰落缰纵马之后便已身首分家。靠的近的两名女真射手一愣神,却又被丁豪高高跃起,双手各执一柄短剑钉入了面孔之中。

    这次一举钉死两人却是瞧在了女真射手的眼中。女真人当然知晓宋人中颇多武术好手,也明白如今眼前遇到的便是一位顶尖的好手。为首女真人喝呼一声,余下七名女真人纵起马来,远远甩开丁豪,拉弓回射,意欲用箭矢将丁豪置于死地。丁豪未料到女真人竟能让静立的马匹突然加速,一下子未来得及阻拦,气的哇哇大叫,立刻施展起轻功,拨开迎面射来的箭矢,追逐着七名射手绕开了圈子。

    由于丁豪的爆发,令群豪顿时少了许多压力。孙立大喝一声,几乎缩成一团的天京城战将们精神抖擞,纷纷突击上前迎战。李千怜、扈青青纵马帮助丁豪驱赶女真射手,孙立率领余下众将,与十几名女真骑士展开混战。

    战团中,单单剩了太史昆一个闲人。他无心参与这种显不出本领来的混战,而是一拍怪兽“妾意浓”,独自一人向女真首领站立的小丘奔去。二百步的距离转眼便过,太史昆怕女真人逃跑,远远的一举金戟,大喝道:“无胆小贼,敢不敢与爷爷我单挑!?”

    铜铠骑士哂笑两声,却是遥指太史昆,示意两名侍卫道:“此废柴一身武功稀松的很,身份却是高贵!你二人过去将他活捉过来,咱用他换酒喝!”

    本应当悄声吩咐的话,铜铠骑士却说得很大声,令远处的太史昆听得一清二楚。太史昆只觉得面红耳赤,眼见前冲的更带劲。太史昆都听清的话音,那两名侍卫自然听得更加明白,他们都是女真一族武功超群的勇士,听了这等吩咐,二人狰狞一笑,一前一后纵马向太史昆奔来。

    终于在离着铜铠骑士五十步的地方,太史昆与两名女真侍卫碰上了头。

    本来,骑兵之间的对抗第一个回合应当是较量刺枪冲锋,因为这种借助马力突刺的战斗方式本就是骑兵最为强劲的一击。在刺枪冲锋时,最好用的武器便是长达一丈六尺的马槊,其次一些的,像是蛇矛、铁胎长枪都是不错的选择。而作为戈、矛合体的产物“戟”,自然也拥有不错的刺枪冲锋能力。

    因而,太史昆在交战时应当保持的动作身体前倾,左臂持缰,右臂环绕金戟使其前探,眼睛紧盯对方要害,保持高度注意力,力争在敌人刺出长枪之前将其刺死。不过,太史昆的动作却是单手高举金戟不停的在脑门上绕圈,口中还嚯嚯有声大叫不止。

    这个举动,令两名武功高强的女真侍卫险些没嗤笑出声,因为从太史昆这个举动中,他们不但可以看出太史昆根本就没有骑战经验,而且,他手上拿的那支金戟恐怕也是个不超过十斤的空心摆设。这等纨绔的行为,恐怕也只有享尽太平富贵的大宋人可以玩的出来。

    女真侍卫们心头一阵冷笑,索性连武器也懒得用,直接就像空手将太史昆擒过来。眨眼间,双方马匹已是交错,右侧的女真人向太史昆的脖颈探出了手,左侧的女真侍卫落后两个马身,扯出一条软索准备接应着捆绑太史昆。而不出所料的是,太史昆的金戟徒劳挥动,果然没有给女真侍卫带来任何威胁。

    不过,就在这一霎,情况突然改变。

    昆哥从来就没有练过关于戟的任何武功,他又怎会用戟去战斗?金光闪闪的画戟,不过是个招人眼目的噱头。电光火石间,太史昆右手攥着一柄短火铳从背后探出,对准右侧女真侍卫的面目扣响了扳机;而太史昆的左脚勾住马镫前方的一个机关,操控着“妾意浓”胸前一根六孔旋转枪管对准了左侧的女真侍卫,轻轻点了下去。

    短火铳首先发威,由于距离太近,重达一两三钱的铁砂还未来得及散开,便全数砸在了女真侍卫的脸上。巨大的冲击力顿时使整个脸部变成扁平状,继而巨大的压力传到颅腔中,几近沸腾的脑浆又迅速将压力传给了脑后颅骨,脑后颅骨在压力之下弯曲、变形、破裂、炸开,在一堆喷涌而出的红白之物推动下,一块粘带着一根小辫的颅骨碎片居然是远远飞出去五丈之远。

    六孔转轮机关连射火铳紧接着开始轰鸣。火药的爆炸力在推动子弹发射的同时,还拨动伸缩机关将另一个枪筒推到撞针前。太史昆只是踏下了机关十息的时间,居然有十六枚子弹被发射出去。

    由于工业设施的不完善,天京城还无法将尖头子弹的顶点恰好设置在重心上,而一个不标准的圆锥体在飞行的时候受到气流影响当然也无法保持稳定的路线,更不要说这个圆锥体还要再膛线的作用下旋转飞行了。因此,目前天京城的制式弹药仍然是铅制圆头弹。

    一粒尖头子弹可以在人体上优雅的穿过,给中弹者留下一个还算是体面的弹孔。但是丑陋的铅制圆头弹打在人体之上,往往会留下一个碗口大小、血肉模糊、脏器软烂的肉坑。当然,人体受弹那一刹那发生的变形、凹陷、骨折、血管破裂、肌肉撕裂、脏器移位、肠胃爆炸等变化也是非常粗鲁、令人反感的。

    三米左右的距离,十六发这样的铅制圆头子弹一发也没有落空,全数射击在了左侧的女真骑士与他的坐骑之上。于是乎,上述所有令人反感的镜头一一在一人一马身上上演,甚至一开始爆头的画面也在他的身上重现。

二十一 有文化的故人

    刹那间,两名女真族赫赫有名的武功高手抛尸荒野。太史昆吹了吹短火铳枪口,得意大笑。而小丘上的铜铠骑士却是脸色大变,惊呼一声“见鬼了!”,扭头纵马就跑。太史昆见状,哪能容他轻易跑掉?之间昆哥纵马追逐几步,把手一扬,却是丢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刀!

    这一刀,本是太史昆情急之中下意识的反应,却不料有如神助,飞刀颤颤悠悠划过一道诡异弧线,不偏不倚正中铜铠骑士座驾的菊花之中!那马匹一阵嘶鸣,躯体巨震,竟是将铜铠骑士甩了出去,那铜铠骑士惨呼一声,却是顺着小丘另一面的山坡滚了下去,顿时消失在太史昆的视野中。

    没头没脑的一记飞刀居然起到了这么大的作用,太史昆不仅仰天长笑。没了马的女真人首领,又怎能逃出昆哥的掌心?太史昆双腿一夹马腹,就待前行追赶,冷不丁,他却又觉得头顶一阵发麻!

    有杀气!脑中刚反应到这一点时,太史昆已经能够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的破空之声。可以断定,上空袭来的东西速度极快,此刻莫要说是躲闪,就是抬头看一眼都已来不及。幸好,太史昆使用短火铳时有个习惯,放完一枪之后会抓紧时间更换弹药。如今他手中的火铳恰恰刚刚填完了弹药,情急之下,他只来得及半举火铳,朝天鸣了一枪。

    火铳一声暴响后,紧接着跟了一声鹰隼受惊的鸣叫。太史昆抬头一看,却见一只极大的雄鹰倒耸着颈部羽毛,灰溜溜的掉头飞向高空。原来方才正是这只雄鹰从天空俯冲而来,意欲袭击太史昆,不曾想太史昆鬼使神差开了一枪,反将雄鹰惊走。这种独特的雄鹰太史昆是识得的,早在真定府中厮混的时候,太史昆正是险些被这种雄鹰啄去性命。这种鹰隼,只有女真人可以捕捉并驯服,它的名字,叫做“海东青”。

    海东青发起威来,便是雄狮、猛虎都免不了被它啄死,若是刚才那一记扑实了,怕是太史昆的脑门就要开一个血洞。只是瞬息的时间,太史昆居然是经历了一番生死,纵使他单色过人,也不由得扯住缰绳,停下马来镇静心魂。

    蓝天中传过几声鹰鸣,太史昆放眼望去,原来空中飞舞的海东青竟然有三只之多。原来这海东青乃是最具智商的鸟类,它不但可以当做猎鹰使用,还可以胜任传递消息、侦察敌情等工作,因而,几乎所有的女真人高级将领都会饲养数只海东青带出来作战。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山丘的另一端传来了一阵话语声:“太史昆!你要是敢在山丘上方露出一丝脑门来,我保准能给你射个透明窟窿,你信也不信?”

    说这话的,只能是刚才滚下山去的铜铠骑士。听到他这声言语,太史昆还真的犯起了琢磨。女真人拥有众多神射手,隔着几十步射中一个脑袋对他们来说再轻松不过了。要想翻过山头,自然是脑门比眼睛先露出来,这样说来山丘对面铜铠骑士发出的威胁倒也不是妄语。

    太史昆眼睛转了一圈,解下马鞍旁的一只水囊,高高的向山顶丢去。果不其然,水囊刚刚越过山顶,立刻被一支飞箭射穿,激起好大一团水雾。

    山那边的骑士哈哈大笑道:“太史昆,我知道你是想试探!你的一举一动,天上的海东青都会告诉我!你放心吧,只要你敢过来,我们三只海东青一个人,不怕折腾不死你!”

    这样一来,太史昆果真不敢轻举妄动了。虽然他拥有无数火器,可是眼睛看不着,终究没法奈何山丘另一端的对手。如今的对策,只能是拖住对方,等待孙立他们解决了各自的敌人,再绕过山丘包抄。思索已定,太史昆高声喊道:“对面的,报上名来!你知晓爷爷我的名号,爷爷我却不知道你是哪根葱!”

    骑士应道:“太史昆!大家都是文化人,你不用刻意装作粗鲁!我是哪一个,你难道真的听不出来吗?我们女真人中能够和你称一声故交的,只有我一个!”

    故交?海东青?文化人?太史昆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完颜宗望”四个大字。想当年在真定府时太史昆与完颜宗望有过交手,不过,交手的结果却是以太史昆惨败而告终。回想起当年鼻青脸肿的那副惨样,太史昆勃然大怒,叫道:“原来是你小子!气死我了!来啊,我不用火器,你不用弓箭,咱们丢了马匹,一同走到山顶,单凭拳脚功夫决一生死!你敢不敢!”

    骑士闻言,哈哈大笑道:“没错,本人正是完颜宗望!太史昆,你我都是人中枭雄,谁先露头谁就先被打死这个道理咱们都懂!你不会真正丢下火器,我也不会真的扔了弓箭,所以,你就乖乖的等着吧!”

    太史昆闻言,手中火铳对准山头,恼羞叫道:“你是小人度君子!不信你走上山头看看,我是不是已经将火器扔了?”

    “没这兴趣!反正我是张弓搭箭等着呢,有本事你空着手上来试试我会不会真的射死你!”完颜宗望在山丘另一侧干笑两声,道:“太史昆,你想捉住我,无非不就是打探一下我们族人的情报?不如趁着咱们有个聊天的机会,你把想问的问题说说?说不准,我一时疏忽就透露给你了呢?”

    “抓你,是为了用天京城的律法审判你!你们女真人地鬼消息我才不在乎呢!”太史昆倨傲回答一番,却又语气一转,道:“哎,对了,你们这伙人真的进攻开封府了?”

    完颜宗望傲然道:“没错!开封府已被我们洗劫一空!”

    “不可能!”太史昆道:“开封府距离边境千里之遥,一路上这么多郡县这么多官兵,你们怎么可能全部突破!”

    完颜宗望笑道:“这还要多亏了你的好兄弟张觉啊!他们那帮穷鬼向宋国皇帝递交了投降书,宋国狗皇帝一声令下,河东河北外加京畿路太原府的军官都率部跑去大同府了,开封府外几近不设防的状态,所以说,我们这一路上根本就没遇到阻拦!等宋兵听到了消息后想要回来阻拦我们,可他们都是徒步走的兵丁,又怎能追上我们大金的骑兵?”

    “说不通啊!”太史昆问道:“张觉既然是献降,为何大宋的军队要蜂拥至大同府?”

    宗望道:“你那个兄弟投降的太有诚意了!他居然放弃封王的机会,请求内附!也就是说,他们全部革命军要求解甲,离开大同府到中原去种田!这样一来大同岂不就空了?收复大同府的功劳岂非无人领取了?于是乎,大宋的那些统制、将军、指挥使什么的,就一窝蜂的涌过去争功了。”

    太史昆闻言,诧异道:“不会吧!当年我给张觉说起封王的事儿他还满眼放光呢!怎么只是年把的工夫,他又这么清高了!”

    宗望叹了口气,道:“革命军吃也没得吃,喝也没得喝,一千多人的高层圈子里分了十余个帮派,整的和**社团似的,乌烟瘴气非常难管理!再加上张觉他以抗争命运解救众生的名号统管这支人心浮动的杂牌军,就必须时时做到洁身自律,一年来他整日里过着苦行僧的生活,苦不言堪!这种环境下,难免会感到灰心,也难怪他丧失了追逐名声权利的**。”

    “听你这么一说,张觉这小子也够可怜的!怪不得过年喝酒的时候,一坛子酒没喝光这厮就装醉哭闹!原来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太史昆摇摇头,道:“其实,做领导也有做领导的苦衷啊,张觉拿着老百姓的心态去当干部,也难怪会精神分裂!哎?不对啊!完颜宗望,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莫非你在张觉身边也安插了耳目?”

    “哈哈,瞧你说的!耳目至多打探点军事部署什么的,哪能连敌方首领的心理状态都打探出来?不瞒你说,前几个月路过大同府时,鄙人曾经有幸与张觉大醉一场呢!”

    “你?和张觉?”太史昆一阵惊怒,道:“张觉竟然开门揖盗,将你放进了大宋?这个混账……”

    “哎,太史昆,既然交了朋友,你就得相信他!张觉只是中了我的计而已,并没有叛变!你怎好如此诬陷人家!”宗望大笑三声,道:“听闻了我便是共举抗辽大旗的女真好汉,张觉激动地泪流满面呢!在他的心中,我可是与他志同道合的人哟!”

    这一番对话,太史昆算是明白女真人怎样深入大宋境内的了。一切原因,竟都是源自于张觉献降。这里面,有大宋军纪败坏、官员昏庸的成分,同样,还反映了女真人的情报工作做的相当到位。

    太史昆又问:“你们劫掠了开封府不原路返回,怎的又绕到燕京方向来了?”

    宗望道:“如今大同府中有七八万宋国禁军正急匆匆的勤王呢,我们若是走大同,岂非正好让宋兵堵住?”

    太史昆问道:“河北东路与大名府的禁军同样也要去勤王,你就不怕被他们堵住?”

    山丘另一旁的宗望幽幽说道:“昆哥,之所以我们敢这样做,还是受了你的启发呢!”。

二十二 奴性

    “太史昆你发家之地不是太行山么?关键时候,我们大金的军队也是进了太行山!”完颜宗望高声说道:“劫掠完开封府,我们的大队就进了人迹稀少的太行山区隐藏,单单留下一支疑兵在山外活动。大宋人素来软弱,一支疑兵便吓得他们不敢出城,只是命令边军勤王。待到河北东路的戎边禁军都进了京,我们却正好从太行山出来,沿着黄河撤离大宋。”

    听了这番话,太史昆脑海中立即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千余名女真骑兵策马奔腾耀武扬威,无数大宋官员龟缩于城墙之内屁滚尿流瑟瑟发抖。当整个国家的官员奋斗目标变成囊括更大的权、贪污更多的钱;当整个国家的官员沉醉于掠夺百姓的土地、玩弄百姓的妻女;当爱民如子、人民公仆变为了视百姓人命如草荠;当律法变成了掠夺工具……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忽然遇到了一伙跃出大宋律法约束的人,一伙根本不屑于天地君臣师的人,一伙肆无忌惮砍杀官员的人,他们卑微的奴性立刻就会暴露,他们不敢反抗,不敢声张,他们所起脖子翘起屁股,他们委屈的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他们怎么会没有奴性呢?他们作威作福的姿态,本就是学自他们的主子呀!

    作为这个年代世界上最为富裕的国度,竟是如此窝囊的被人劫掠了都城。同为炎黄子孙的太史昆只觉得肝火上升,怒气冲天。三分的怒火,是对女真人的恨意;七分的肝火,却是对大宋朝廷腐朽无能的怨气。

    太史昆回头一看,天京城群豪各自施展武功,已将二十余名女真侍卫杀的干干净净,自己这边,只是有三四人挂了点彩,并无亡者。孙立与丁豪两人骑了一匹马,并上众将向太史昆方向靠拢,太史昆刚想招呼众人分兵绕过山丘包抄完颜宗望,忽然心头一动,想起些事来。

    完颜宗望不傻!他能做潜伏的暗探,还能做带兵的将领,他通晓兵法,还能看懂各种图纸,他骑术、射术、御鹰术皆为上等,他居然还能将反复难懂的汉家经学翻译为粗陋的女真文字!像这样一个人,乃是罕见的天才、勤奋的天才,像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想不到太史昆的缓兵之计,想不到天京城群豪可以分兵包抄么?他如此气定神闲的聊天说笑,凭借的是什么?

    马匹并不是很有耐力的动物,因而草原上的骑兵想要长时间作战,一人双马是必须的。女真人能够从辽东奔袭开封,怕是一人至少要配置四匹马。今日女真人偷袭天京城,一人只是骑了一匹马,剩余的马去哪里了?

    天京城外的地理太史昆当然熟悉,这座小山丘的背后是一条两人宽的溪流与一片平坦的苜蓿草原,是寄存马匹最佳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破晓之前女真人隐藏的地方应当就在这里,也就是说,女真人其他的马匹应当也在这里。既然有隐藏的马匹,那么就应当有看守马匹的人,那也就是说,对面的完颜宗望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这家伙,不但是有恃无恐,怕是还另有计谋!

    想到此处,太史昆一摆手,命令群豪停下了脚步。空中飞翔的海东青见到此举,居然是鸣叫几声,仿佛将太史昆的一举一动告知了另一侧的宗望。

    只听宗望又大声呼喊道:“太史昆!有本事咱们就一对一单挑,叫手下左右包抄,不是英雄好汉的作为!”

    太史昆不理会宗望的叫嚣,而是跃下马来平息静气,意欲仔细倾听山丘对面的关于马匹、伏兵的声音,不料,声音什么的没有听清,他反而觉出了地面一丝轻微的震动。这种震动若是坐在马匹上是决计不会感觉到的,在这个没有火车没有重型机械的时代里,这样的震动只能说明一点――万马奔腾!

    大事不好!太史昆心中一惊,立刻翻身上马。此时,孙立也读出了热气球上传来的紧急信号:“大量骑兵迅速靠近,数量暂时无法估计!”

    “撤退!速速回城!”太史昆一声令下,群豪立刻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山头另一侧的宗望大笑道:“好个太史昆,真机灵啊!白给你说了这么多,竟是还没有留住你!小子,待到天京城破之时,咱们再见!”

    “你是没机会了!因为我现在不想要活口了!”太史昆催马而奔并未回头,马鞍后那个名曰“后备箱”的玩意中却是伸出一粗一细两根支架。一阵机括响动,细的支架向山丘另一侧弹出十余个天雷引,粗的一根支架连接发射出两枚**填充的“雷公降世”。

    阵阵轰鸣顿时在山丘另一侧响起,马嘶人叫接连响起。山丘的另一侧,果然是藏了马匹与伏兵。不过在爆炸结束后,太史昆耳边已经依稀能够听到远处雷鸣般的马蹄声,他心中不由一紧,因为天京城即将要面对建城以来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防御作战,而对手,是在历史上颠覆辽朝与北宋的女真人。

    山丘的另一侧,身着铜铠的完颜宗望从一块巨石后显出了身形。山脚下众多被拴在马桩的马匹并未在爆炸中受伤,只是受了一些惊吓,而山腰上二十几匹备用的马匹却是开膛破肚一匹活的也不剩。山丘的另一侧还有十几个马夫,他们是年纪略略显老的女真族人,他们肉搏的能力已经下降,但是箭术却不依然不错,方才宗望便是另这些老马夫组了弓阵,准备伏击太史昆的包抄,不曾想一枚雷公降世正巧落在了弓阵中央,老马夫们竟然全数遇难。

    从一开始宗望就是躲在巨石后面的,经过一个清晨的战斗,他已经对天京城的新式火器加倍小心,他担心神秘莫测的火器能够绕过山丘攻击到另一侧。如今,担心果然实现,他的谨慎小心又一次救了自己的性命。如此近距离观察了火器的爆炸,令他心脏剧烈跳动,即便是拥有精准的箭术,即便是能够挥舞沉重的武器,在这种逆天的火器面前又能怎样呢?

    爆炸的碎屑尖啸着四处溅射,就算是完颜宗望躲在巨石背后,其脸颊上、手背上也被划开了几道血痕。他擦拭了一下血水,举目张望,沿着黄河的北岸,数以万计的女真骑士正在策马赶来。他的三千骑只是试探敌人的前锋、只是从前女真五国部的杂兵。随后赶来的这支军队才是女真人,才是大金国的主力。这支军队不仅拥有一万两千名来自兀惹、长白、东海等女真诸部的联军,还有一万名直属于完颜部的女真族最精锐的战士。

    完颜宗望忽然有一种冲动,他想要赶到父王的座驾之前,请求父王绕开天京城,避开天京城的火器赶紧回归家乡,但是他忽然又觉得,如果此时无法战胜天京城,那么几年之后,恐怕整个世界都要匍匐在天京城的脚下,女真族将再也没有征战天下的可能。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父王是一个极有主张的人,除了大国师撒改之外,谁都无法撼动他的想法。

    浩浩荡荡的骑兵大队中让开了一条道路,一匹极为神骏的马匹踏着轻松优雅的步伐超越骑兵队伍,带着几个随从向小丘上奔来。

    这匹马拥有足足一丈的身高,体重至少有一千五百斤。它步伐沉稳,跑动有力,它枣红色的鬃毛又长又柔顺,仿佛还透露出一些最吉祥的紫气,它的眼睛炯炯有神,瞳孔中有一丝慑人的金黄,它的鞍座是用象牙、珍珠与犀牛皮打造,甚至它的马蹄铁都是用纯金打造。

    混同江泮的草甸子上、松辽平原的紫花苜蓿原野上盛产好马,那儿的马耐力爆发力都非常不错,跑动的速度也说得过去,尤其是耐寒能力可谓是当世无双,即便在最严寒的冬天,这些马儿也能披挂出战。但是,辽东出产的马匹终究还是矮小了一些,完颜宗望承认,辽东产不出高一丈、重一千五百斤的顶级宝马。像是正在小丘下飞驰的这匹枣红宝马,这次出征之前从未在辽东出现过。

    这是战利品,来自大宋的战利品。很讽刺,这个世上最缺马匹的国家是大宋,这个世上最顶级的马匹同样也是在大宋。这就好比,一个贫民最多的国家,却同样也是世上最大的奢侈品消费者。这,是亡国的象征。不过,眼下这匹马却是骑在了女真人的王者、大金国的皇帝胯下,而且,大金国皇帝本人也爱上了这种坐在象牙鞍上的感觉,自从他得到这匹马后,就再也没有骑过辽东战马。

    “斡离不!我最英勇的儿子,你没有站在天京城的大门内,而是神情沮丧的躲在角落里!”

    斡离不是完颜宗望的女真名字,而有资格这样说话的,正是女真人的魁首,大金国的皇帝,宗望的父亲完颜阿骨打。阿骨打看向宗望的眼色还算是柔和,可见他对于宗望的偷袭失败并没有真正的责怪。他催马前行了几步踏上山丘顶端,?望着高楼迭起的天京城,问道:“斡离不,你找到天京城最薄弱的环节了吗?在我的眼中,这座没有城墙的城市到处都是破绽!”

    “禀告父王,在我的眼中,天京城似乎没有防御薄弱的地方。我派出十队人马分头试探天京城的城防,可他们都没能回来。”宗望单膝跪地,道:“神秘的火器威力就如同传说中的一样大!它不但可以杀死战士,还会使马匹受惊!我暂时还没有找到可以战胜它的办法!”

    “退下吧,我的孩子,你怕了。”阿骨打道:“以我所知,天京城内所谓的士兵多是宋国的江湖人物,那些人狂傲不羁,谁也不服谁,所以天京城的军纪一定不会好。给他们点压力,他们自己就乱了。”。

二十三 先锋官的告诫

    完颜宗望领的是先锋印,如今整个先锋队只落了他一个光杆将领,自然无颜多说什么,只好退在一旁观看。

    此时金兵大队中的诸多将领也赶赴到小丘上,完颜阿骨打一挥马鞭,立即分配起任务来。只听阿骨打招呼道:“吴乞买兄弟,你率领着长白、东海两部的七千人从正面发起攻击!”

    完颜吴乞买此人乃是阿骨打的胞弟,平日里对阿骨打最为信服。此刻阿骨打下达了命令,吴乞买干净利落的应下了。不过战场上零落的马尸人尸就在眼前摆着,他可不能视而无见。吴乞买皱着眉头,向阿骨打问道:“王兄,我观战场上阵亡的士兵多半是被受惊的马匹践踏而亡,我应当用什么方法破除汉人的火器,避免马匹受惊呢?”

    阿骨打道:“之所以让你率领东海、长白二部上阵,是因为这两个部落的战士本就擅长步战!既然马匹会受惊,你们就不要骑马,徒步战胜敌人!”

    吴乞买闻言,领命退下。行了没两步,却又被完颜宗望扯住袖子,伏在耳旁说道:“叔父,天京城的火器只能打远,不能打近,若是能够贴近炮塔,冲进去将里面操纵火器的人杀死,这一役就算胜利了。”

    吴乞买低声道:“斡离不,寻常的皮盾能挡住火器么?”

    宗望道:“马匹都被炸作两截,皮盾怎能挡住?叔父可率部砍伐巨木编成木墙,由士兵合力推动前进。”

    吴乞买摇头道:“笑话!推动巨木还怎么拿武器防备?若是天京城出来一队骑兵,我这推木头的士兵岂不是全军覆没?”

    宗望道:“叔父放心,天京城的人一定不敢出来!他们之中武术好的不过几百人,剩余人等,三个也打不过一个赤手空拳的女真人!”

    吴乞买闻言,对即将来临的战斗总算是有了些计较。他微笑着拍了拍宗望的肩膀算是表示谢意,快马奔驰下小丘收拢军队去了。

    小丘上,阿骨打仍在发号施令:“银术可!娄室!谷神!?母!挞懒!”

    点到名字的五位将领跃下马来,上前听令。

    阿骨打道:“你们各自率领本部人马,沿着天京城四周佯攻!除了海洋与河岸,天京城需要防御的地段仍然有二十余里,他们不可能在每个地方都有充足的人手,一处收到攻击,他们必定调集人手支援!你们五人只需戏耍的天京城守卫疲于奔命,并不需要真刀真枪上去拼命!明白了吗?”

    五人领命,转身退下。退到山腰处时,亦是被宗望拦下。

    宗望与他五人说道:“解下甲胄,你们便能跑的像风一样快,明白了吗?”

    五人想了想,此次作战需要的是佯攻,轻装前进自是比穿着重甲好很多,皆暗自点头。

    宗望又说道:“想想看,还有什么时候马匹容易受惊?比如说遇到喜事时敲锣打鼓的,咱们是怎样防止马匹受惊的?”

    几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在遇到吵闹场合时,为了防止马匹受惊伤人,都会用麻布沾水塞到马匹的耳朵中,用黑纱遮住马匹的眼睛,这样马匹受惊的机会就会少一些。如今在天京城下用上这个办法,倒也是个好主意。

    五人中除了挞懒的辈分高一些之外,其余几个都与宗望兄弟相称。几人平日里在一起时,便都对宗望的智谋颇为佩服,如今临行前受了他的点拨,更是对宗望钦佩不已。五人分别与宗望拥抱作别,各自下山收拢军队去了。

    完颜宗望目送五人下山,忽然就听到了山丘上父亲的声音:“粘罕!”

    听到了这个名字,完颜宗望的心中忽然莫名有些激动,有些厌恶,有些……嫉妒。

    完颜部之所以在女真诸部中脱颖而出,宗望认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完颜部从很早之前就悉心学习汉人的先进技术。完颜部的人大多都有个汉家名字,就连如今全体女真人的首领完颜阿骨打也自称为“完颜?”。当然,粘罕也有个汉家名字,叫做“完颜宗翰”。

    宗望虽然是皇帝的儿子,但是他很早之前就明白,自己是永远无法触碰到那个令人梦寐以求的位子的。这是因为,他是庶子。其实也不只是是他一个,像是留守辽阳府的大哥宗干,留在混同江畔老家的三弟宗尧,还有十三四岁就从军的四弟宗弼,大家都没机会的。姓裴满的女人也好,姓蒲散的女人也好,还有自己那纥石烈的母亲,她们生的孩儿都没有什么机会的,只有唐括氏女人的孩儿才有机会。正是由于这些原因,宗望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子――国师。

    现在是战争年代,想要获得高位,除了战功之外别无他法。想要累累战功,需要的因素很多很多。比如说要求有人脉,方方面面的地方都有朋友来帮助;比如说要有个好身手,到了拼命的时候有资格身先士卒一番;比如说兵法与作战经验,这都是打胜仗的基础;比如说要有些财产,谁也不会相信一个有本事的人居然是一个穷汉;再比如说最重要的一点――兵权。

    这是一个人才辈出的年代,完颜家族积累了很久,长辈们竭尽所能的教育下一代子孙。终于,教育的成果在现在得以爆发。

    吴乞买、斜也,他们的汉家名字叫做完颜晟、完颜杲,他们是阿骨打的兄弟,是那一带最杰出的人才,当然,在他们那一辈中还有叫做完颜昌的挞懒,还有如今的大国师――撒改。

    而宗望这一代的人才就更多了。不仅仅是银术可、娄室、谷神、?母这些人,还有宗望同父异母的那些兄弟。然而其中被宗望视为最大对手的那人,便是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是大国师撒改的儿子,但他却是由阿骨打一手培养出来的。从他**岁时就在阿骨打身旁做小童,一直到如今接近三十岁的年纪几乎没怎么离开阿骨打。他的言行举止、脾气性格几乎与阿骨打一模一样,甚至比阿骨打的亲生儿子还要像阿骨打。哪怕说他是阿骨打的翻版都不为过。

    而阿骨打对他也非常不错,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好,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在完颜部众将中,包括宗望在内的绝大多数人只有向阿骨打汇报的份,而国师撒改、老将888可以分析各种情报,直接告诉阿骨打一条最可行的方案,但是所有人都没有资格与阿骨打商议――他从来就是个独断独行的人。

    但是只有一个人例外:完颜宗翰。阿骨打与宗翰分析商议事情,就好像和另一个自己验证问题一样。而阿骨打一直相信,只有两个阿骨打商议出来的问题,才会拥有最严密的推论过程。所以,阿骨打只与宗翰商议问题,其他人只有看的份。

    唯一能够与皇帝商议的人!多么亲密的关系!不仅如此,他还是唯一始终跟随阿骨打游历的人。

    阿骨打游历的目的地与其他人不同,他很少去辽国或是大宋的繁华城市长见识,他的游历,大多数是去女真人诸部。

    阿骨打很早之前就是一位女真族中赫赫有名的勇士,什么单手裂虎什么一箭双雕的事迹他都有做过。所以他每走到一个女真部族,这个部族的青少年们便都会跑出来亲眼看一看这位英雄。

    每当这个时候,阿骨打就会猎几只黄羊,开两坛烈酒,举办一个篝火晚宴,邀请青少年们一起开怀畅饮。他与青少年们谈理想,谈天下,谈契丹人的卑劣与腐朽,谈女真人可能的未来。他说一个英勇的女真战士可以杀死十名契丹人,他说契丹人的美酒宝藏可以成为女真英雄的战利品。

    在他的演讲中,青少年们时而惊讶万分,时而捧腹大笑,时而热泪盈眶,时而血气涌动。每一场晚宴后,都会有数十名青少年奉阿骨打为偶像,而阿骨打会适时的邀请这些年轻人:夏季的时候,去完颜部玩两个月。

    阿骨打在混同江泮扎下了一座军寨,青少年们在这里将会如同正规军队一样生活两个月。他们在这里操练阵法,学习骑射,他们在这里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年轻朋友,结下了许多生死与共的友谊。他们会切磋一下武艺,还会分组来一场对抗演习,甚至去真刀真枪的消灭一伙胆敢欺压女真人的土匪。他们有着共同的信念,他们相信总有一天伟大的阿骨打大哥会带领着女真人取代契丹人成为王者!

    凡是来过一次的年轻人,此后每年夏天都会前来受训,他们还会带来自己的朋友、兄弟一起加入这个男子汉的团体。甚至有一些青年从此不愿回到自己的部落,而是加入完颜部,追随在完颜阿骨打的身边。久而久之,年轻人的数量达到了五千人,他们全部受过三到十年的正规军事训练,在女真族高举抗辽大旗的时候,他们组成了最精锐的军队。

    他们的名字叫做浮屠军。没错,他们就是演义中金国精锐铁浮图的前身。现在的女真人还没有那么多甲胄,因而他们还不是一支重骑兵部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这五千人是最忠诚的战士,因为他们的信念已经培养了许多年,远比普通的女真人执着。

    只不过,他们忠于不一定是金国,不一定是完颜部,不一定是女真人,因为,他们忠于的是完颜阿骨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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