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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残杯浊酒     大宋佣兵txt下载     大宋佣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五 反正不是你

    任原听到这声呼唤,伸手又将王黼从树枝上摘了下来。虽说吊的时间只有一眨眼的工夫,可对于王黼来说却仿佛是受了几年的苦头。王黼剧烈咳嗽不止,眼泪鼻涕流的满脸皆是,不过即便是如此,他还是努力睁开眼睛感激的望向喝止行刑的救命恩人。

    喝止任原的,是一位上了岁数的老公差,这位老公差揪住任原的耳朵,埋怨道:“呆子!城主大人明明判的是凌迟,你怎的执行起绞刑来了?”

    任原纳闷回应道:“凌迟和绞刑不是一码事儿吗?戏文里赐死娘娘的时候,不都是什么赐绫吗?那些娘娘最后还不都是吊死的?”

    “能是一码子事儿吗?凌迟是个复杂的活儿!得用小刀片儿慢慢的杀,得分三天将死囚杀死才算是凌迟!那白绫赐死算个啥?”老公差又拿起太史昆下的执行书一看,拍额大叫道:“呆子啊呆子!行刑还没有完毕,你怎的在‘执行完毕’一栏里打了勾呢?你这是违章啊!得挨大板子啊!”

    一听挨大板子,任原吓得脸都白了。他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师傅,要不,我赶紧的将人犯凌迟咯?早打了一会儿勾,大人不会知道的!”

    老公差满脸的折子都拧在一起,苦闷说道:“要是凌迟这活这么好干,我还至于匆匆忙忙的来找你吗?莫要说你了,咱整个天京城怕是一个会实施凌迟重刑的人也没有!凌迟这活干漂亮了,大人会重赏;可不到三天囚犯就被杀死了,施刑的人也要受重罚!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赶紧的将执行书送回去,让大人换个执行人!可是你这呆子,居然在上面打了勾!”

    任原急得一张大脸上全是汗珠子,道:“师傅,这可咋办呀!你得救我呀!”

    “唉,没法子了,只好求大人改判这个死囚绞刑砍头什么的了。玩儿凌迟……咱爷们这些地方上的牙差学识还不够啊!”老公差叹气道:“我这张老脸就豁上了,一会儿见了老爷,咱爷俩就边哭边磕头,老爷心软,说不得就将咱爷们饶了!”

    任原抹了一把汗珠子,也顾不得王黼身上的屎尿味,一把将他提起来,与老公差一道向布政司奔去。两人的对话,王黼自是一字不差的听见了,想到自己个儿方才并不是绝地逢生,而是将死亡推后了一些而已,不禁目光呆滞,口角流涎,双脚拖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竟是离着疯癫不远了。

    不消多时,一行人已是来到布政司大厅内。不过与方才的热闹景象不同,此时的大厅竟是空荡荡几乎一个人也看不到。

    几乎毕竟只是几乎,大厅内还是有一个例外的。方才太史昆坐得桌案之前,依然是趴伏着一个人影,瞧那状态,此人应当是在酣睡。

    老差役上前,拍了拍那师爷的肩。师爷朦朦胧胧睁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神色间满是恼火。说时迟,那时快,赶在师爷训斥之前,任原推玉柱、倒金山,咕咚一声拜伏在地,媚声道:“属下任原,求见太史老爷!”

    师爷目光突然变得凌厉,冷冷道:“老爷休息了,休得声张!”

    任原啼哭道:“大爷开个恩,放小的见见城主老爷罢!小的方才做错事,若是不央求,定会被打板子的!”

    师爷冷哼一声,道:“吵了老爷,我还不是一样挨骂?你的事再大,我的事再小,终究你的事还是你的事,我的事还是我的事,没什么可攀比的!”

    任原头脑粗劣,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只是一个劲磕头求饶。年长的老差役却是经验丰富,他踢了王黼一脚,道:“你,给我大声喊冤!”

    几乎是下意识的,王黼立即高声叫道:“啊!!!冤枉!嗷!冤枉啊!”

    这一嗓子,简直是荡气回肠。师爷打了一个机灵,顿时将睡意甩掉,气急败坏叫道:“噤声噤声!老爷还在休息!别以为胡乱喊冤就可以大叫!若是你无冤装冤,我誓让你死的难堪十倍!”

    那老差役又踢了王黼一脚,道:“快些爆点猛料!”

    王黼闻言,朝天嘶吼道:“天下太小,所谓中原,不过天下十之一二矣!”

    “啥!!!”厅中师爷、任原、老差役三人皆是愣了一愣。

    王黼不敢停歇,又是大喊:“国界束缚,令人眼界狭窄、见识短浅,实为遮人眼目矣!”

    “欧!”师爷,任原、老差役三人瞳孔顿时扩大。

    王黼好似看到了绝处逢生的机会,大叫道:“金钱的束缚,令人区分出穷富,令人区分出尊贵贫贱,让人有了门楣,有了阶级,让人心不再淳朴,让人际之间不再纯良!”

    “哇!”厅内众人惊叹。

    “吾辈众人,应当竭平生之力,令尔虞我诈不再,使贤良温恭回归!”

    “不会吧!这真是你的想法吗?你能做到吗?”厅内众人嘘声一片。

    “想要做到这一切,须得是天下土地回归天下人手中,须得使天下物资均给天下人使用!”

    “鞋的!骗人的!”众人齐叹。

    “天下人各尽所能!天下人各取所需!”

    “吹吧你!”

    “普天下人不需要帝王,只需要七位引导者!天下大事,由七位引导者投票表决!”

    “如此说来,天下与百姓何干?”

    “百姓与天下有联系吗?我!就是七位引导者之一!你们这些人民,不得对我无礼!”嚎叫声中,王黼的面色闪现出一抹奇异的光辉,再这生死未卜的环境中,他居然是有了圣人般的飘飘欲仙。

    “引导者?七个引导者?七个可以操控天下的人?”大厅的尽头,忽然传出一阵极具威严的声音。那个声音阴沉说道:“区区一个死囚,就可以操控天下?那我这样一方霸主,又当如何?”

    大厅尽头缓步而出的人,正是天京城的领袖,天王太史昆!他的眼睛雪亮,他的步伐沉稳,哪里有一丝酣醉的模样?太史昆目光凌厉,喝问道:“王黼!你所谓的七个试图肆虐全天下地暴徒,是哪七个?”

    王黼裤裆中皆是屎尿,面颊上全是鼻涕,他的心里防线,实际上早就随着他的仪表崩溃了。听了太史昆的喝问,王黼颤声道:“天下趋势本就是大一统,种族国界不过是种种孽障!我将引导汉人,宗望将引导女真人,其它民族的引导者,我们还在寻找!”

    太史昆摆了摆手指,任原掏出一个绳套,忽的套在了王黼的脖颈间。王黼遭受这一恐吓,仿佛瞬间又回到了歪脖树上生死未卜的那一霎,眼见着双目浑浊,精神依然溃散。太史昆贴近两步,淡淡问道:“王黼,你这番言论,都是哪个最先告诉你的?”

    王黼歇斯底里的挣扎着,用变调变得恐怖的声音嘶叫道:“是国夫人!是简王府的晋国夫人!”

    王黼这番话说完后,大厅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就连满脸冰冷的太史昆,亦是抿紧嘴唇不再出声。

    太史昆的安静,是在等候一个意见。实际这布政司门厅的四周围,早就布置了许多隐蔽旁听的席位。太史昆明白自己对于大宋的了解实在是很浅薄,在审讯一个来自大宋的、牵扯大宋内政的朝廷命官时,他必须要听从谋士的建议。

    扮作师爷的是男科中医西门达,扮作老差役的是辽国王爷耶律淳。暗中,卢俊义、徐宁、武柏、马植、皇甫瑞、李巧盼、邱襄、邱小乙、朱大贵段景住、西门庆等等等等一大批天京城的决策层都在埋伏着。甚至在离太史昆最近的地方,埋伏的赫然是新加盟的兄弟赵佶。

    埋伏者们的任务,就是帮助太史昆辨别王黼所言的真伪。太史昆早就嘱咐过,认为可信的,探出拇指,认为不可信的,探出尾指。

    各个隐秘的角落中,所探出的基本都是拇指。在场的众人,都相信了王黼所说的话。

    既然是决心依靠群体的智慧,太史昆自然相信群豪的选择。他冷冷说道:“好端端的御史中丞不做,居然勾结女真人谋害皇帝!王黼啊王黼,你所得到的,就仅仅是一张空头许诺?”

    王黼恍惚念叨:“天下七位使君不过是出现我与宗望两人不是?我也没说太史城主你不是七使君之一!如今天下的格局并不合理!不合理的格局,必然会战乱**不断!重新分配天下乃是天命所定!”

    太史昆神色木然,也不去理会王黼的念叨,叫来一些徐宁吩咐道:“那完颜宗望说明日要来营救王黼?你仍旧将王黼捆扎结实放回牢笼中,组织好人手,设个圈套诱捕宗望!”

    徐宁领命,押解着王黼离开了。暗中躲藏的群豪纷纷现身,其间有人一脸惊讶,有人迷茫摇头,有人义愤填膺,有人嗤笑不已。

    满大厅中,只有太史昆与赵佶两个愁眉不展,相互凝视。许久,厅中群豪也渐渐现了这一对相互注视的魁,纷纷避开两侧,将场地中央留给了二位。

    又是许久,只听得赵佶喃喃一声:“糟了!”

    太史昆不动声色,却是从嘴角中挤出两个字:“莫慌!”

    群豪听了这没头没脑的问答,皆不解何意,只有一个西门达悠哉说道:“简王两口子不地道,就代表了赵佶托人不淑,既然托人不淑,就要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要力挽狂澜,就必须有一个‘力’字,可赵佶最缺少的,就是一个‘力’字,因而,他念了一声糟!而昆哥呢?素来是最有力的,他绝不会允许奸邪当道,而且他素来照顾兄弟,因而,昆哥大大方方的念了一声‘莫慌’!”

    群豪听罢,恍然大悟。到了此刻,方才听得赵佶嘟念道:“糟了!我那简王府的弟妹好像是勾引野汉子了!我赵氏皇族的脸面,全都要丢尽了!”

    太史昆咧嘴一笑,道:“莫慌,反正戴帽的那个人又不是你!”

六十六 做圣贤的机会

    赵佶听了太史昆的话,顿时转忧为喜,笑眯眯拍着胸口道:“没错没错,亏了娶这个国夫人的是我弟弟而不是我!昆哥有所不知,这国夫人名曰耶律骨玉,乃是契丹皇族的一位公主。当年辽国送她和亲时本是要许给我的,谁想赵似那小子仗着哲宗皇帝是他亲哥哥,竟是硬生生从我手中夺去了!嘿嘿嘿,如今想来,赵似这不是抢着往自己个儿头上戴绿帽子么?”

    “耶律氏的么?听赵兄弟提起这个姓氏,我忽然也想起了一个人呢!”太史昆负手道:“世人皆说我太史昆擅长画大饼蒙人,其实耶律氏中,也有一位此道高手呢!王黼今日说得这些梦呓,听在我耳中总觉得似曾相识,仔细琢磨,可不正是耶律氏的画饼高手曾经给我描述过的追求吗?”

    伪装老公差的耶律淳眉头一挑,道:“昆哥所说的,可是我族中后辈耶律大石?”

    太史昆点点头,道:“然也!”

    耶律淳啐了一口,道:“可不咋地!不只是大石,他那老子乙辛也是个画饼蒙人的!当年就是他糊弄着我建了个什么南辽国,结果呢,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嗯,还不是被昆哥轻松踏平?”

    太史昆道:“从前,他说要建立一个只有快乐的国家,如今,他要建设一个七分制衡的天下。有段日子没见他,这小子居然也长进了。让我们来猜猜,大石设想是哪七家均分天下?完颜宗望是一分,王黼是一分,大石本人肯定也会占一分吧!”

    群豪闻言,皆侧目猜测。太史昆又是沉吟道:“王黼出卖赵佶兄弟后仍然潜伏在他身旁,为的定是将来好用赵兄弟皇帝的身份做文章。前皇帝的身份,最佳的对头就是现任皇帝,大石七分天下的理论在与制衡,那就是说,现任皇帝赵似,也是七分之一?”

    赵佶道:“这一分,怕是耶律骨玉说了算吧!汉人分成两家就罢了,居然还有一半人被契丹人控制。”

    太史昆叹道:“章?、张觉这两个,未必也不是七分之一呢!”

    赵佶眯起眼睛,道:“汉家江山若是四分,岂不是又要自相残杀?再者说,怎的一分也没有我赵家的?”

    太史昆哈哈一笑,拍着赵佶的肩头说道:“所以说啊,赵兄弟你任重道远啊!”

    赵佶纳闷道:“此话怎讲?”

    太史昆装模作样拱了拱手,道:“圣上,赵家的江山需要你去拯救啊?天下七分,需要你去阻止啊!简单点说,你得准备还朝啦!”

    赵佶眼睛瞪得老大,道:“还朝?才不!姓赵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谁英雄,谁就去拯救呗!我是文艺人儿!”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我这不是给你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吗?要知道,哪怕是个做皇帝的,让后人记住也不容易!”

    赵佶点头道:“这话没错!皇帝出名的,无非是开国的、亡国的、中兴的。我接任的大宋太平无事兴旺繁华,想做成一个出名的皇帝着实不容易!嘿嘿,不瞒你说,原来朕有个想法的――做一个画画最好的皇帝!只可惜,平日里上朝什么的太牵扯精力,整日里连个习画儿的空都没有,好生无趣!”

    听了赵佶这番话,太史昆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后世历史上,若是数出十个最有名的皇帝,宋徽宗赵佶绝对算一个,只可惜,他成名之事皆为昏庸荒淫之事,与他儿子一起成了亡国之君。

    脾气不坏,人品可以,精神正常,艺术修养高,处处还透露着几分小聪明,说实话,赵佶若是作为一个艺术家活着绝对要比做皇帝强百倍。可惜,正如有些人生下来就是遭罪的命,赵佶生下来却就是做皇帝的命,既然命运这样选择了,赵佶便是想要安安静静做一位画师都做不到。

    太史昆对赵佶说道:“兄弟,你来想想,如果一个皇帝在禅让出帝位之后,又出山复位力挽狂澜拯救苍生中兴王朝,功成名就之时再次禅让帝位隐遁山水之间,你说这样的皇帝,会不会出名?”

    赵佶的眼睛顿时变得大亮:“何止出名!简直可以封神了!这是圣贤之举啊,哪怕是皇帝的王朝千百年后不在了,估计百姓也会修建庙宇参拜这位圣贤皇帝的!昆哥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是……”

    “没错,你想的没错!”太史昆笑道:“兄弟,你做圣贤的机会来了!”

    赵佶的眼睛笑得如月牙儿一般,道:“昆哥,你说得寡人动心了呢!”

    “从今以后,谁要是当皇帝当不好,百姓们就会说‘你怎么不跟神圣的赵佶皇帝学着点呢?’;谁要是做皇帝做得好,百姓们就会说‘您是神圣的赵佶皇帝再世呢!’”太史昆揶揄道:“兄弟,你会成为天下皇帝们地标尺呢!”

    赵佶的脸蛋羞红,道“昆哥,你说的寡人不好意思了呢!”

    “我会为你策划好一切的,我会将大石的阴谋大力抹黑宣扬,我会将大石描述成一个魔头,会将他的计划描绘成末世炼狱。”太史昆搭着赵佶的肩膀,指引他仰望天际浮云,蛊惑道:“当天下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作为真龙天子的你重新入世,以雷霆霹雳手段一举击溃耶律大石,成为整个世界的救星!偶像!而后,如果你不喜欢当皇帝,就再次扔了皇位回天京城玩耍就是咯!自此之后,天下将无人胆敢再自称传奇。”

    赵佶抚掌笑道:“好玩,太好玩了!我是不是还可以找些学院的坏学生,组织个云台二十八将或是天策府什么的一起陪我玩?”

    太史昆道:“你还不如直接成立个皇家佣兵团得了!”

    赵佶兴奋道:“好!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这就开始吧?”

    太史昆道:“不用着急!天下不会瞬间七分的,而你也需要再次将大宋的世家与百姓聚拢在你的周围。请圣上先在天京城慢慢玩着,我来帮你弄些支持者好了。”

    赵佶嘻嘻一笑,居然从璞头内拿出一块印章塞到了太史昆手中,道:“既是如此,寡人这枚‘神霄道君皇帝’的私人印章就先借给昆哥你把玩吧,印章这个东西就是盖章用的,昆哥你喜欢怎么盖,就怎么盖好了。”

    太史昆也不推辞,捏起印章道:“那我就不客气啦!这样吧,咱们今儿就先走第一步棋,宣告天下武林,本届武林大会由道君皇帝亲自主持,时间么,六月十八!”

    天京城,终于又走回了正轨。工业的展在缓缓前行,热武器仍是天京城最要的出产。与契丹人、女真人展开的两场大战皆以天京城的完胜收场,不只是关内,甚至连关外的许多土地都沦为天京城的武力威慑辐射范围之内。

    从年初的时候,太史昆便派了许多人手在大宋各地吹嘘到燕京地区甚至再往北开设农场、牧场的好处,如今大宋土地兼并的激烈,许多不算赤贫的百姓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在太史昆的吹嘘中,只需五贯钱,便可以在燕京开辟五十亩地的农场,而只需要十贯钱,就可以在滦河流域的草原上设立一座饲养马匹牛羊的牧场。

    自开春时分就已经有许多无地大宋农户携家带口的来到了燕京地区,太史昆组织这些外来的汉人结成一个个村寨,填补了契丹贵族逃离后留下的无主土地。甚至不需要缴纳五贯钱的购地钱,只要外来的汉人们承诺成为燕京地区的定居者,就可以得到免费的土地甚至是住房。太史昆甚至都没与农户们谈及缴纳税金的问题,因为在太史昆的体系中,根本不存在不存在农业税这个税种。太史昆所设想的税源,九成来自于交易税。

    当天京城完胜女真人之后,大宋国内的富商、财阀的眼光终于也投向了天京城震慑下的北方。几乎免费的土地,汉人最稀缺的畜牧业用地,开放的矿山、盐场,来自番邦的与奴隶没什么两样的劳工,一切茶引、铁引、盐引等等路引都不需要的交易场所,一次性可以装载数十万斤的海运能力,这一切都是在大宋做梦也不敢想象的。在宝仁号、雪月斋的引荐下,许多大世家最有经验的管家已经在天京城云集,他们会实地勘测土地,会观察天京城的政策,会试探天京城的诚信度,甚至会钻研天京城制度上的漏洞。在这之后,巨额的投资就会紧接注入这个神奇的、焕然一新的土地。

    佣兵的动向历来是紧跟经济展的,每一个大世家的老管家,都会雇佣一支精良的佣兵团,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火铳的轰鸣是最好的安神药、镇静剂。在太史昆的动员下,应用天京城技术的碉堡在关外滦河流域的草原上开始建立。一个装备了火炮、连射火铳的碉堡可以轻松的支撑起一个大型牧场乃至一个小城镇,是荒原上抵抗游牧民族最好的建筑,其实也是一个聚居区所必须的建筑。牧场想要得到一个这样的建筑不需要花费一分钱,因为,这样的碉堡所有权归天京城所有,修建碉堡的费用由天京城来负担。天京城会将这些碉堡承包给佣兵团,而牧场主则可以雇佣这个佣兵团保卫牧场,虽然之间的关系说起来有些复杂,但是其手续只需在佣兵大厅按一个手印就算是完活了。这样的办法,牧场主不用费劲管理桀骜不逊的武者,而天京城则完善了自己的武力布局。

六十七 祖师爷的本事

    这些天的局势早就没有了瞬息万变的精彩,几乎所有的势力都在前些日子的纷乱中精疲力尽,因而各方面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节奏稍事休息。

    京城的巨变对地方的影响反而不大,所有的地方官员都是由大宋朝廷任命的,虽然皇帝换了权臣换了,可是地方官员的任命书却依然有效。只要地方官们还是按照原先的轨迹过活,其实也没必要为自己的官位太过于担忧。而朝堂之上,该表示效忠新皇的都已经表示过了,不想有所表示的也都躲起来了。现阶段新一届政府班子需要表现出良善的一面展示,清算的时候还没有到来。

    女真人的金国关闭过门一心一意的造就他们的神,辽国的契丹人正在努力舔平分裂后的伤口,夏国的李乾顺试探着将地方官换成自己的人,甚至是完颜宗望都将自己尽可能深的隐藏起来,并没有如约营救王黼。

    而黄河南岸的驻军在观摩了天京城麒麟军玩得那场大爆炸后收敛了许多,绝大多数的军营甚至约束士兵外出,十万驻军居然没有对地方百姓过多的骚扰。西北军甚至还为天京城让开了一条路,准确点说,是为赶赴天京城的观摩参加武林大会的游客让开了一条路,西北军允许这些游客穿过布满帐篷的驻地,通过天京城麒麟军搭建的跨河大吊桥到达天京城的地界。

    没错,武林大会真的就要开始了。这是武者们,确切点说是民间武者们每十年才能等到一次的武林大会。汉、唐时举行武林大会的盛况都已经成为了无法考证的传说、神话,而宋朝的武林大会举行时,其热闹程度堪比东京元宵节闹花灯的规模。

    这武林大会举办的地址本不是固定的,上一届大会结束时,与会者再商量出下一届举办的地点。许多年来,像是华山、黄山、泰山等风景奇骏的地方多次成为大会的举办地点,不过随着大宋越来越兴盛,武林人士也逐渐向大城市聚集。自真宗年间起,西京洛阳逐渐成为了武林的中心,无数名门大派都会在西京留下驻守弟子,而门派之间的交流多也在此进行。因而,连接着许多届,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都选定了西京,包括即将举行的这一届在内。

    不过随着天京城的崛起,武林中各个门派都将中心转移到了这里。要知道,韩非子那句“侠以武犯禁”的名言在统治者的心目中素来很有市场,因而每一次武林大会官方实际上是并不允许的。尤其那年6佃罢到洛阳做指挥使,更是明确放出话来,禁止武林人士在西京召开大会。适时太史昆得了这个消息,立即表示了天京城希望举办武林大会的意愿,于是乎,武林大会顺理成章改到天京城举办。

    那个时候太史昆想要举办武林大会不过是与现代城市争办运动会一样,纯粹为了扩大知名度拉人气而已,不过到了如今时过境迁,武林大会又被太史昆赋予了许多新的意义。

    最起码,太史昆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将天下最有名气的三位顶尖高手周侗、艾虎、净月师太都请到天京城来。能不能利用道这几根老油条且放在其次,太史昆内心最由衷的想法,实际上还是想见识一下一个人究竟能将武功练就的多么强大。

    眼见着武林大会就要到日子了,天京城的街头如今充斥着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物。各大佣兵团直接在道路两侧堆满了金银财宝,以赤罗罗的诱惑招揽着那些较为传统的、一心一意只为练功而练功的武者;在布政司的号召下,天京城各大商家纷纷推出武林大会定制产品,例如金莲制衣坊的侠之大者系列夏装、京味斋真汉子系列肉肠等等。武林大会离不开比武两个字,而承办本次大会所有的比武都将由快活林承办。提供场地、安排观摩席位、组织资深武者解说,这一切对于快活林来说熟门熟路,甚至本次大会的比武活动还光明正大的开放了押注、博彩活动,要知道,这些活动在大宋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审批的。

    天京城本就是一座移民城市,饮食、住宿等更是不在话下,天京城已经做好了所有关于武林大会的准备,只是,几位传说中的高手仍是没有现身。

    这天早上,太史昆方才起身,却是同时收到了两份邀请。一份邀请是孙立递交的,他邀请太史昆立刻去一趟麒麟军黄河北岸的营地;而另一份邀请来自于师师小妹,她想邀请太史昆去漱玉宫一游。

    两份邀请都非常迫切,但太史昆却只有一个。竞争面前,师师立刻用上了自身最优良的资源,她黏黏的抱住太史昆的胳膊,一面撒着娇一面将太史昆往外拖;这边孙立见状气急败坏,竟是脸面也不要了,扯住太史昆另一支胳膊与师师争抢起来。

    这个滋味可不好受。孙立这家伙力大无比,太史昆想甩甩不开;师师嫩笋般的胸脯不时的摩擦着太史昆的臂膀,又叫太史昆甩得开却舍不得。太史昆一半身躯被孙立捏的烦躁无比,另一半身躯被师师勾的欲火难耐,眼见着整个人都慢慢变红了。就在这要人命的时刻,忽而听到头顶上传来悠悠一声叹:“唉!瞧着点儿出息!只是被处子气息熏了一熏,你咋的就体温上升了一大截呢?”

    这冷不丁一声叹,将屋内三人吓了一大跳。三人抬头望去,只见屋顶处的天窗上赖叽叽歪坐了一个白胡子老头。那老头衣衫勉强算是整洁,不过脚底下却是沾了好大一块烂泥,正在扑扑簌簌往下掉。

    老头神不知鬼不觉攀到众人头顶的功夫且不去评说,仅仅是老头浑浊的眼神,就令孙立感觉到了一股彻骨寒意,一时间,这位阳刚汉子竟是退了半步,半个字也念不出来;不谙武艺的李师师却觉不到老头的可怕,她犟起鼻子,道:“老爷爷,你怎的爬这么高?昆哥哥分明是被孙大哥扯出一身汗,与我有什么干系呢?”

    “嘿嘿嘿,十六七岁的丫头儿了,男人为什么体温升高还用我个老头子教吗?”老头伸了个懒腰,脚底一滑便从天窗上跌了下来,不偏不倚跌到了屋子里最舒服的一张小榻上。老头懒洋洋蹬掉一双脏鞋,搓了搓臭烘烘的脚丫子,哼哼道:“得了,你两个小娃娃快走吧,回去告诉那两个老厌物,说太史昆被我扣下了。”

    孙立、师师两人还想开口分辨,却被太史昆制止。无奈,两人只好闷闷不乐自行离去。

    看着这位臭烘烘还很没有礼貌的老头子,太史昆居然露出了笑容,从微笑到大笑,越笑越开心。赖在小榻上的老头紧皱着眉头,一点也没有被太史昆的笑声感染,反而带着几分郁闷道:“臭小子,你说为什么天下这么多高手,只有我们三个人名声最大?实际上每个历史悠久的武林门派中都有几个老怪物镇宅,若说武功最高,我们三人都不敢自居。”

    太史昆笑嘻嘻的说道:“你们三人不懂得隐忍,因而虚名最盛呗!”

    老头听了挖苦,也不生气,反而点头道:“臭小子你这么说,倒也是一语中的。实际上在江湖中,周侗就是朝廷鹰犬的代表。他的弟子充斥着大宋所有的军队,甚至连你天京城的军队也不例外。一个能影响到如此多军队的人,即便他一点武艺也不会,亦可以用武圣自居。”

    太史昆听罢,点头不语。老头又是说道:“旁人做尼姑乞讨化缘讨人厌烦,可谓是她做尼姑却是做到了观音现世的份上。老尼姑能说会道,知书达理,能文能武,懂文化懂礼仪懂艺术懂鉴赏懂宗教还懂得看病,因而大宋名门世家的内眷大多与老尼姑交好,老尼姑的门人子弟亦是十分抢手的女官。就这么说吧,老尼姑一句话,天下大半的男人就要被吹枕旁风,不客气的说,臭小子你也跑不了!”

    这句话倒是实情,如今天京城里的妇女领袖赫然就是净月师太的弟子李巧盼,像是金莲、柳叶儿几个都是将巧盼当做大姐头侍奉的。更何况,太史昆还有一个刚钓到手还没吃到嘴的绯闻女友高月柔呢?

    太史昆的笑容减退几分,道:“原先我倒没想过这么多,如今听你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哎我就纳闷了,艾老头你呢?哪来的这么大名声?”

    “谁知道呢?也许是我的运气好吧!上一代的盖世奇侠们几乎都与我有莫大的交集,自十几岁起,我的名声就天下皆知,如今到老来,依然能够借着啃冷饭过活。”老头自嘲一笑,道:“我艾虎啊,就是一个从小悠闲玩到老的人呢!怎么样,羡慕吗?”

    “嘿嘿,羡慕什么呢?”太史昆哈哈一笑,道:“这把岁数了,是需要徒弟孝敬的时候啦!人家的徒弟呢,做将军,做夫人,而老头你的徒儿呢,哼哼,要饭!”

    原来这个老头,正是昔日在混同江畔惊艳现身过的盖世奇侠艾虎。艾虎听了太史昆这番话,心头一凛,咕噜一声爬起身来,叫唤道:“你个臭小子,怎么这么鬼!”

    太史昆不理会艾虎的叫唤,而是继续说道:“再下去许多年呢?人家的徒子徒孙做皇帝,做皇后,将自家祖师追封王侯甚至是神仙,建立庙宇祭祀,名垂千古!而你呢?你呢?顶多是鬼怪故事里的荒诞老头!哈哈哈!”

六十八 质朴的江湖客

    “好你个臭小子!”老头艾虎气呼呼的跳起来,叫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一句话,帮不帮忙!”

    “当然帮!”太史昆答应的掷地有声。

    老头艾虎眼睛一瞪,问道:“糊弄我是不是?什么忙都不问就答应了?”

    “我要是帮不了,你还来找我吗?”太史昆眉头一挑,媚笑道:“老头子,也帮我一个小忙好不好?”

    艾虎头一扭,道:“不好!”

    太史昆蹭一下子跳的老高,怒道:“你!问也不问就拒绝了?”

    艾虎悠哉道:“少来,你都需要求人的事儿,绝对小不了!老头我都快一百的人了,哪有这等精力?”

    “老前辈,这样不太好吧!”太史昆叹气道:“我帮你,你不帮我?是不是有些不讲义气了?”

    “年轻人,天下还有什么你办不到的事情吗?干嘛非要难为我?”艾虎也是叹气道:“我所托之事你也猜到了,无非是照顾照顾我的徒子徒孙。小子,凭良心说,我那一个教了没几天的徒儿丁豪给你帮了多大忙?如今给你个精心教导过的,你倒是说说我沾光了还是你沾光了?”

    “老前辈,如今这年头可是个笑贫不笑娼的光景!若是有本事有才能够努力就可以成功,您那徒弟早就成了名动天下的少侠了,还用来找我?”太史昆道:“我求你办的,就是一丁点小事儿,你果真问也不问?”

    “笑贫不笑娼?唉,这话倒是没错,甭管你用什么手段的家,甭管这人人品有多么拙劣,只要有钱,就是人人争相献媚的人物;可若是没钱的,甭管气节再清高、人再正直,终究也是个惹人笑话惹人厌的主儿。”艾虎嘟囔几句,道:“恐怕,清高、正直这些字眼如今都消失了呢!真是憋闷,小子,有酒喝吗?”

    “有啊!”太史昆道:“大名府的贵妃醉!”

    “贵妃醉?官家酒坊里出产的普通酒水罢了!这个大名府所有的酒楼中都可以买到,实则算不上好酒。”艾虎摇了摇头,道:“有什么珍藏,赶紧给我拿出来!”

    “这……虽然我也喜爱饮酒,但是那些名窖中的珍酿,我还真的没收藏啊!”太史昆挠了挠头,道:“其实,贵妃醉也是卢兄爱喝,为了招待他我才备了几坛,我平日里都是喝我们天京城自酿的烧刀子!就是大街上卖的那种,也不特殊。”

    “天京城的烧刀子?那种装在琉璃瓶中的烧刀子?那种遇火即燃的烧刀子?”艾虎上下将太史昆打量一番,道:“天京城里贩夫走卒饮得都是这种烧刀子吧!你一城之主,怎的不讲究生活品质?我再来问你,平日里你都喜爱收藏什么?”

    “收藏?”太史昆愣了一愣,笑嘻嘻道:“美人儿算不算收藏品?我可是养了几个娇滴滴的妹子呢!”

    “就刚才那个俊俏的小姑娘?都十六七了还是处子之身,怕你是拿她当做亲妹子养活的吧!”艾虎捡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儿啧啧道:“小子,喜爱珍馐美味?”

    太史昆道:“见了什么吃什么,别笑话,今儿早饭我还没找落呢!”

    艾虎道:“喜爱锦衣?”

    太史昆道:“咱身上衣装都是制衣坊赞助的,为了是给商家添些卖点。”

    艾虎道:“喜欢饰?喜欢名刀名剑?”

    太史昆道:“咱身上就只有一件玉器,还是道君皇帝借给的玉玺;腰间一柄长剑,从没迹一直用到现在没换过。”

    艾虎啧啧称奇一番,道:“少年人,如今天下比你富裕的人也没有几个了吧!你为何生活还是如此简朴?其实你即便是胸有大志,稍微享受一下也未尝不可啊!”

    太史昆闻言,哑然失笑道:“前辈,您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是个朴素的人!其实我挺能花销的!一千贯一张的大钞,我向来是随手赏人不带眨眼的!哈哈哈!”

    艾虎浅笑道:“你啊,内心深处还是将自己当做一个江湖客!很好,这说明的你的内心依然纯净!多少人获得了一丝小小的官衔,便洋洋得意不能自拔,好端端的心境全都污浊了,而你,称霸一方却依然质朴!我从前总是在想,你有如此成就,究竟是有何与众不同的地方?如今我才算是想明白,原来你的能耐便是荣辱不惊,能够清醒的看穿人间事。不错,小子,你果真不错!”

    太史昆闻言,居然是羞得满脸潮红。艾虎笑呵呵站起身来,拍了拍太史昆肩头,道:“说了半天,嘴巴都干了!哎,拿些钱钞来,我去宝仁号买些好酒来喝!”

    “好,好!”太史昆口中答应着,手底开始掏兜找交钞,不料左手摸了右袖,右手摸了左袖,越摸心越亮,越摸口越干。

    艾虎见了太史昆这个表情,满脸堆的笑慢慢就淡了:“喂,小子,怎么着?你不是千贯大钞赏人不眨眼来着么?”

    “呃……哎……嗯……”太史昆满脸尴尬,结结巴巴说道:“我……那个……实际上我当城主也好,会长也好,都是没有俸禄领取的……”

    “你小子不是经常打赏人千贯大钞来的吗?那些钱哪里来的?”艾虎嗓门逐渐变大:“看不起我是不是?刚才我这么多恭维话白说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误会误会!以前吧……我那媳妇金莲有钱啊!平常我兜里的钱,都是她用私房给我装上的,可是……”太史昆支支吾吾道:“可前一阵儿我们两口子有些那个啥,所以……”

    “你这个臭小子!本来还以为能从你这儿弄些钱花呢!”艾虎的脸色顿时变得焦急不耐烦,搓着手在屋子里边转悠边说道:“眼睁睁的看着快活林赌场天天开盘赌钱,无奈兜里没钱无法玩几把!下面的徒弟们一个比一个穷,丁豪本来攒了些钱,可是被你打到开封去了!约莫着武松也能给我钱,可惜去了日本了!而你这小子,竟是个支使不动家里钱财的妻管严!哎呀哎呀,急死我了!”

    太史昆小心翼翼的说道:“喂,老头,你可以当佣兵做任务赚钱啊!”

    “才不呢!”艾虎恼火道:“我都快一百了还做佣兵,老脸还要不要!”

    太史昆建议道:“你可以借用我的佣兵身份啊!我,也是个佣兵啊!”

    “用你的名字交接任务?这也不错啊!”艾虎眼睛一瞪,道:“说,有什么来钱快的?最好是那种一晚上能弄个几千贯的大买卖!”

    太史昆眨了眨眼睛,道:“有啊,半夜里潜入黄河南岸的军营,将种师道抓到天京城佣兵大厅交付任务,就可以领佣金两万贯。”

    “两万贯!额滴个神!中!接了!”

    太史昆趁着热乎劲,赶紧的拿来一张领取任务的文书糊弄着艾虎签了。艾虎签完文书,盯着太史昆看了一会,忽而说道:“罢了罢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曾想天京城的太史城主也是个惧内的货色呢?唉,小子,你想让我帮什么忙来着?说出来听听吧,能帮,我就帮你一把。”

    太史昆目睁口呆愣了一会儿,讪讪答道:“这个……你先欠着我的好了,让你帮什么忙,我还没想好呢!”

    “没?想?好?刚才你那个劲头,不像是没想好的德行啊!”艾虎看了看文书,又看了看太史昆,一拍桌子,咆哮道:“好小子,算计我!你方才想求我办的事儿,就是抓人家种师道吧!”

    太史昆涨红了脸,期期艾艾道:“谁叫你不讲义气呢?自找的呗?”

    “啧啧啧!好个太史昆啊,果真是办个什么事儿都得动用鬼心眼儿!”艾虎背着手,围着太史昆一边转悠一边说道:“种师道那边的军营我看了,对你可谓是处处忍让,临近黄河的那些军营,人家甚至连旗帜都不悬挂,生怕碍着你小子的眼。我就是纳闷了,你干嘛要将人家一个老实人绑到天京城来?我约莫着你客客气气写封邀请信,种师道他自己个儿就来了!”

    “军演之前,他可没这么隐忍。”太史昆耸耸肩膀,道:“老前辈,你活了这么多年,阅历丰富,小子我倒是有一事请教:你说历来这些能够独裁军队的人,为什么敢于向一个势均力敌、甚至是强过自己的对手开战?”

    艾虎眨了眨眼,道:“你这问题问的太笼统!每一场战争的目的都是不同的,你得拿出一场战例与我商讨才是!”

    “我的问题还没完呢!”太史昆又道:“可为什么哪怕是面对一场必胜的战斗,作为一个最前线的小兵已是乞求着不要开战呢?”

    艾虎听了这一正一反两个问题,摇头道:“哼哼,你小子话里有话,必定是要讲什么道理!既然我答对答错都免不了被你说教,说以我根本懒得回答你!”

    太史昆捏了捏鼻子,无奈说道:“当统治者的,动战争送掉的是别人的命,一场战争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场赌博,他的赌注是士兵与粮草,而奖品是土地、财物甚至是女人,只要奖品足够诱人,统治者即使有很大风险赔掉赌注,说不得也要冒险试一试。而对于最前线的士兵呢,他们的赌注是生命,奖品是再进行下一场搏命,所以,全天下最热爱和平的人恰恰是刀口舔血的底层士兵。”

    “我,好像是明白一些了。”艾虎道:“你是……想制伏服种师道一个人,从而挽救十万炮灰?”

    “不,我没这么伟大。”太史昆歪着脑袋,道:“我就是抓他来吃顿饭,什么都不说再将他送回去。我就是想让他知道,与我太史昆开赌局的代价,第一笔赌注就是赌徒本人的性命。”

六十九 吃斋

    听了太史昆这番理由,艾虎道:“管你是赌命也好,救人也好,求我的这番事既然不是伤天害理的,我便能够做得。只是有一样,你你小子两手空空,届时怎么给我两万贯的佣金?”

    太史昆道:“此事乃公务,因而佣金由天京城支付。我天京城的财力想必前辈也知晓,莫说两万贯,即便是拿出两千万贯现银,亦非难事。而买酒解渴乃是私事,却是只能用自己笼袖里的钱钞,动不得天京城的公银了。”

    艾虎听罢,啧啧称奇道:“整个天京城不就是你的么?居然还分公银私银!为了不给我钱,为了糊弄我给你办事,你所想的托词着实太过匪夷所思!罢了罢了,管你小子怎么解释,等明儿我将种师道捉来,你遵守约定将钱给我便好!”

    太史昆耸耸肩膀,自嘲笑了两声,也不再多费唇舌解释何谓公何为私。他向艾虎问道:“对了,前辈想托我照顾的弟子呢?何时请来与我一见?”

    艾虎叹了口气,道:“我呢,喜欢喝酒赌博管闲事,浑身上下写满了‘讨人厌’三个字,委实没有一点当师傅的样子,因而我的弟子,从不带在身边管教。我托你照顾的这个孩子目前正在赶往天京城的路上,约莫着武林大会开幕的时候,他便能感到了。到时候,他自会来寻你的。”

    “只是一个人么?”太史昆道:“前辈的徒子徒孙不是遍天下吗?听丁豪说,您的这些徒儿不乏讨饭扛活打短工的,混得好的却寥寥无几。这些徒儿您尽可以都打到我这儿来,怎的只托我照顾一个?”

    “唉,我教授弟子,一般是扔下本秘籍扭头就走,其中不是很有个性的,早就连姓名模样都忘了,你叫我怎的照顾过来?”艾虎挠头道:“只是如今托付你照顾的这一个,与我渊源颇深,是无论如何不能不管不顾的。”

    “哦?”太史昆挑眉道:“是何渊源呢?”

    艾虎道:“我前半生的经历你可曾听说?仁宗年间,我随着恩师、义父等一众豪侠,跟随包公做了许多大事情!当年的豪侠们皆功成名就,却只有一人半路遇难,令人惋惜。”

    太史昆道:“前辈所说之人,莫非……是陷空岛五义中的锦毛鼠白玉堂?”

    艾虎叹气道:“没错,正是我这白玉堂叔父。自白五叔故去后,白家又有白云生、白春龙等子侄接连丧命余江湖。于是白氏族长索性命令族人不得习武闯荡江湖,而是习不曾想,即便是如此,白家子弟仍是不断遭受厄运。我那日追杀段铁猡,也是因为他无缘无故将我上京科考的白家子侄杀死的缘故。几代人下去,曾经兴盛的白氏一族,居然门前凋零,只剩了一根独苗。事已至此,说明即便是习文弃武远避江湖也无法避免厄运的生,所以我索性将白家这根独苗收为亲传弟子,将一身武功悉数倾传,如此即便是厄运降临,他也有反抗的能力不是?”

    太史昆道:“前辈托我照料的,原来正是这白氏独苗!只是……我也是凡夫俗子,亦没有排解厄运的能力啊?”

    艾虎道:“厄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谁能有本事排解呢?我将他托付与你,并不是让你排解他的厄运,而是给他场富贵。如此一来,即便是他将来遭受了厄运,也算是享受过一番,没白活一场不是?”

    太史昆道:“白氏也算个大家族吧!怎的就剩了这一个独苗,还享受不到富贵?”

    艾虎道:“何谓门前凋零?自是树倒猢狲散了才算是门前凋零!几代人了,白家的男儿皆横死,女婿却一个个龙虎精神,他白氏一门的祖产早已被众女婿瓜分,我这个独苗徒弟……唉,是个从小在客栈里跑堂的小二!”

    “客栈里?跑堂?有绝世武功?姓白?”太史昆惊疑道:“莫非,他叫白……”

    “嗯,没错,就是白达,想必丁豪给你说起过他了吧!”艾虎摇头道:“都怪娃儿的奶奶小时给他起了个‘霄儿’的乳名,结果倒好,整日里霄儿霄儿的喊,长大果然做了小二!”

    “白搭?呼~~”太史昆笑道:“送人富贵这等事,我最在行了!瞧瞧我这些兄弟,哪个没有几十万贯的家私?行,咱俩的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我得赶紧去拜访拜访周侗、净月师太两位前辈了!咱爷儿们回见啦!”

    艾虎皱眉道:“我什么事儿办不了?你还去见那两个老厌物作何?”

    太史昆拍着肚子道:“混饭啊!我兜里空空,怎么吃饭还是问题呢!那两位前辈的地处一定有宴席伺候,我得去将早饭午饭一块儿吃出来!”

    “好你个混小子,太不仗义了!”艾虎伸手将太史昆的耳朵揪住,叫喊道:“那两个老东西来有宴席伺候,我来了怎的就没这个待遇?”

    太史昆叫喊的更大声:“这还不是怪你自己没出息!人家周侗那边有卢俊义宴请,师太那边有李巧盼宴请,你呢?你呢?莫不成要去你徒弟要饭的碗里夺食吃么?”

    “你你你!你在混同江那山坳子里说的啥来着?不是要给我养老的么?瞧你这惧内的嘴脸,怕是自己家的亲爹亲娘都孝敬不成,还有脸笑话我不会教徒弟呢!呸!明儿早准备好两万贯,我先去赌场里吃一顿免费茶点去!”艾虎丢开太史昆,悻悻说道:“你准备先去拜访谁呢?”

    太史昆揉了揉耳朵,想也没想便回应道:“当然是去漱玉宫见净月师太!”

    艾虎道:“为何呢?有什么讲究没?”

    太史昆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当然有啊!净月师太一定是要吃斋饭的嘛!如今还是清早时刻,混早饭么,当然要挑个清淡的去处咯!”

    ……

    漱玉宫,在天京城中绝对算的上一个异类。其独特之处,不仅仅是深藏在旅游景点民族风情园内的那一抹景色,还有其异于天京城的人文环境。

    大宋在中国的历史上,应算得上是文化展最辉煌的一个朝代,而文化氛围愈是浓厚的朝代,愈是注重礼仪。太史昆的言行举止,在大宋上流人士的眼中,应当是礼节不周,甚至是有些粗鄙的。不过这些上流人士早期都是拿太史昆当绿林好汉、江湖粗人看待的,从而不以为许不问其失礼之责罢了。之后太史昆势力扩大、地位高涨后,这些上流人士又将太史昆这种作风视为魏晋风范,视为行事洒脱,太史昆礼节方面的缺失,反倒成为率真自然的标志性特色了。能有这番待遇的,不过是太史昆罢了,倘若是一个世家子弟如同太史昆这般待人待事,恐怕早已惹起众怒了。

    天京城的其它好汉,多行以武人礼节,在大宋以文人为主的社会中,这等武人礼节多半是不入流的。况且,天京城的汉人绝大部分是在契丹人统治下成长的,其遵守的礼节,亦是被视为末等。

    不管怎么说,太史昆一伙人在诗文、艺术方面的确是欠缺的不是一点半点。由此,漱玉宫李巧盼与一众女孩儿跟着太史昆厮混,似乎应当是一彪江湖女侠的风范才对,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狡黠、泼辣,只是李巧盼为生存戴上的面具,事实上,她是一位婉约的江南才女子。她姓李,李煜的李,她身上流淌这多愁善感的血液,她生来,就应当是个精通文艺的小清新。在这个年代,她身上还有另外一个标签——曾经的王族,这意味着,她必须像她的贵族身份那样举止优雅,她必须,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掌握了琴棋书画,就掌握了烙印在每一位贵族心灵深处的礼仪。

    她,是天京城最高贵的一朵奇葩,天京城的每一位女子都愿意聚集在她身旁,模仿着她的一举一动,钻研她的一言一行。甚至连金莲、柳叶儿这等身份的人,都甘愿鞠身于她的身前,就更不要说自幼被她抚养的曾经的小尼姑们了。

    只是,李巧盼的影响力,在太史昆面前就冰消云散了。

    太史昆是一个相当有感染力的人,他身上具备的特质不是号召,而是感召。

    除了画大饼的时候,太史昆从不用嘴巴鼓动别人去做事,他总是身体力行第一个去做,并且能够将一件苦差事干的其乐融融。看了太史昆做事做得这样开心有趣,旁观者会不由自主的加入做事的队伍,一面傻笑,一面自的做各种苦差,甚至是荒唐事。而对太史昆感召力最没有抵抗能力的,正是漱玉宫里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们。

    用一个场景来形容,在佣兵大厅临开业前抓紧装饰的那段时光里,漱玉宫里所有的少女都自前来帮忙,她们抹石灰、搬桌椅、甚至铺地面,她们娇艳的脸庞上满是污渍,她们芊芊玉手被磨得粗粝,但是,她们与太史昆一起,每天笑得没心没肺,活脱脱的变成了一个个大傻妞。

    但一旦她们离开太史昆身旁,回到漱玉宫李巧盼身边,她们又会变成一个个安静的淑女,就好像是,千古画卷中那些翩翩仕女。这一幕,太史昆本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七十 诸女风姿

    不过,今儿太史昆算是见识了。

    漱玉宫乃是儿戏般的南唐小朝廷所在,所以它的主厅原本按照着朝堂的格局布置的。这地方太史昆原本也是熟知,只是今天这座厅堂的布局生了改变。

    凤辇、团扇、帷帐、红毯等装饰都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大毯,一方小几,一席蒲团。看似简单的布置实则大费周章过,因为,这儿实在是干净,干净的令人心烦意乱。

    干净怎么还能惹人烦呢?要知道,若是一片头屑掉到地上都会被刺目的彰显出来,这种洁净等级就会令人感到约束拘谨了。这种环境下,太史昆端坐于蒲团上,屏气凝神,着实感到浑身压抑。

    又有人说了,再干净的环境也是给人享用的,到了干净的地方浑身不自在,乃是信心不足的表现。若是个英雄人物,就当一切如常,平日怎的洒脱如今还是怎的洒脱,便是将厅堂弄脏了,又能怎样?殊不知,这种以自己为中心的洒脱,是一种对待客者的不尊重,恰好,太史昆从来都认为李巧盼是一位值得尊重的朋友。况且,令太史昆浑身不自在的,不仅仅是环境,还有两个人,两个熟人,一左一右两个侍酒的熟人。

    李妙香、李妙玉,两个在太史昆眼中乐天派的傻小妞,她们写得一手娟秀好字,平日在佣兵协会帮忙时,专门负责记录太史昆布的命令,就等同与两位机灵的小秘书,她们青春靓丽,她们活泼好动,但是此刻,她们却是如同瓷娃娃一样安静端庄。

    妆画得极为精致,胭脂腮红涂得细腻无比,一点颗粒都没有,仿佛原本就是生在面皮上的;衣衫着的极为整洁,顶尖儿的丝绸将少女衬托的玲珑毕现,一尘不染的洁白几近刺目。更要命的是,这俩丫头除了倒酒时皓腕微摇,浑身上下其它地方居然一动不动,甚至是眉梢眼角都不带颤一颤的。

    这可都是平日里打闹惯了的妞啊!如今可好,任凭太史昆挤眉弄眼做鬼脸,两个丫头依然端庄的要死,搞得太史昆几乎想要轻薄二人几下,看看她们是不是真的不会动。

    太史昆正在打着坏主意,忽闻丝竹之音声声响起,有二十几个少女舞娘身着色泽艳丽的胡裙,手持各色精美乐器,边演奏边起舞,旋身而出。细细打量过去,这些舞娘也都是平日在佣兵协会帮忙的傻妞们,如今她们换上衣衫玩起文艺,居然身段技艺皆为上上等,看得太史昆一愣一愣,连称想不到。

    忽而乐声变得悠扬舒缓,舞娘们停止舞蹈,退在两旁,各自摆了一个秀美造型,专心致志演奏各自乐器。大厅尽头扬起一阵阵花瓣,却是在两位撒花少女的引导下,十几位女官推了一张长长的红毯出来,铺就在厅堂正中。

    两位撒花的少女,不是师师、瓶儿是谁?瞧这阵势,今天的正主儿就要登场了。不过,观此景,太史昆的眉头却是皱了一皱。

    原来,仅仅是热个场,诸女神态已是这般拘谨,若是那神尼净月师太出场,女孩们还不得立刻跪倒叩拜?我天京城的姐妹,凭什么要对一女秃这般下贱?

    正主出场的时刻马上来临,正在这个当口,太史昆却是打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拍桌子,高叫道:“怎的还没搞完排场?半个时辰了,请客之人怎的还不现身?酒已吃过,我太史某人公务缠身,没这等闲空等候,告辞了!”

    话罢,太史昆把脚就走。他这一走,却惊呆了一厅的少女。诧异间,听得后堂李巧盼大喊道:“给我拦住他!”

    一种女孩拿捏了半天的架子顿时破了。妙香、妙玉两个丫头丢了酒壶,大呼小叫的率先缠住了太史昆的身子,其余女孩亦是吱吱嘤嘤上前,挺胸翘臀将太史昆挤在了中央。困在淋淋香汗之间,太史昆好不快活,正当他想趁乱吃几口豆腐的当口,见那厅堂尽头,李巧盼寒着脸,陪伴着正主儿露面了。

    太史昆见了正主儿,却是木然惊呆了。原来这位传闻中年近百岁的净月师太,却是保养的极佳,一眼望过去,至多也就是四十岁的年纪。她肤如雪、面若樱,风骚……不,风姿卓越,鬓乌黑!

    没错,果真是鬓乌黑!原来这赫赫有名的神尼,还是个带修行的!

    注视了这半天,即便是放在道德沦丧的现代也是失礼的行为了,更莫要说注重礼节的大宋了。太史昆干咳两声做了做掩饰,挤出娇躯粉团,拱手朗朗道:“天京太史昆,见过净月师太。”

    李巧盼杏目圆瞪刚想开口,却被师太摆手阻止。那师太上下打量着围着太史昆转了两圈,方才缓缓开口说道:“师太你个大头鬼!我哪里像个姑子了?”

    “!!!不是净月师太?”太史昆浑身暴汗,拍额叫道:“大姐!原来你不是师太!我说呢,那净月师太快一百了,哪能看上去依然四十许人的模样呢!罪过罪过!”

    这女子哼哼冷笑一声,横眉瞪眼道:“我今年不过三十九岁半的年纪,你口中说的那四十许人,是哪个?”

    “呃……嘿嘿……”太史昆一阵干笑,连忙又是说道:“恕罪则个!方才小生是想说二八佳人来着!哎……喂……,大姐,你干嘛老是围着我打转?活像丈母娘看女婿一样,哈哈!”

    女子听了太史昆这番话,从横眉瞪眼立刻升华成了竖眉眯眼,一股子杀气顿时弥漫开来。这个光景,却听得巧盼轻柔似水的低语道:“太史小相公,这位夫人呢,姓高名揽星,哼哼哼,你不妨仔细看看的她的面目,再好生想想,她的女儿应当叫做什么呢?”

    听了高揽星这个名字,太史昆不由得咕咚一声吞咽了好大一口唾液。人家的面目是不用仔细看了,因为这个世上叫做高揽星的女子,闻名的只有那么一个——雪月斋头号大东主,福建高氏族母。另外,雪月斋大东主的女儿,太史昆好像也只认得一个——高月柔。

    也不怪方才人家高揽星生气,原来太史昆张口一句调笑,不偏不倚正好点中了痛处。说实在的,对于雪月斋大东主或是高氏族母这两个身份,未必镇得住太史昆,他毕竟是收了赵佶做小弟的人,试问这天下,还有谁的名号比皇帝老子还有震慑力呢?但是,高揽星还拥有高月柔娘亲这个头衔呢!单凭这一项,足矣令太史昆矮上半截了。

    太史昆满脸尴尬的神情,期期艾艾道:“不说是神尼有请吗?哪曾想,竟是冲撞了丈母……嗯……阿姨……嗯……伯母……哎……”

    听了这一串匪夷所思的称呼,高揽星的脸色眼见着由红转绿。一旁李巧盼掩住小口吃吃笑了一阵,这才幽幽说道:“太史昆,是哪个告诉你,今日是神尼有请的?”

    “这……”太史昆不由的愣了。师师一大早是来投递帖子不错,可无论师师也好请帖也好,的确是从未提及神尼二字,所谓神尼有请,完全是太史昆瞎猜与艾虎误导所致。

    李巧盼见太史昆吃了瘪,笑得愈开心,又是调笑道:“称呼方面有何为难的?方才那声大姐喊得就很亲切啊!继续这么喊就成嘛!”

    平常人等,别说是年近四旬的女子了,便是八十老太,太史昆照样乐呵呵的喊大姐。可是今天面前这位若是用大姐称呼了,今后再见了月柔岂非得喊侄女了?这等称呼,还怎的下手吃豆腐?

    纵使太史昆能言善辩,今儿这憋业已吃足了。他涨红着面皮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了。

    不料太史昆语塞,高揽星这边却是脸色缓缓放柔和。她轻轻吁了口气,道:“罢了,太史城主并未礼聘小女,倒也不用改口胡乱称呼。若是哪天城主想要当我家上门女婿了,我高揽星欢迎之至,可既然城主没这想法,还是称我一声夫人吧!若城主想要称呼的随意一些,直接唤我的名字亦可。”

    高揽星放缓态度,分明是怕太史昆受激不过散了今日这场聚会。这也就意味着,高揽星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儿女私事,而是雪月斋与天京城之间的公事。雪月斋乃是天下商号中的翘楚,天京城是这个世界上新晋升的新贵,两方顶尖儿脑会晤,可以改变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从这个角度看去,今日的会面竟是一件极有意义的大事。

    太史昆看明白这一层,面色神情一整,与高揽星重新见礼。此番礼节,乃是两方势力头领应有的态势,随着两人这番重新见礼,漱玉宫内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李巧盼拍拍手,一众女官上前,将厅堂重新布置了。太史昆、高揽星一人占据一张小几,对席而坐;李巧盼率领诸女退下至少五丈,重新奏响乐器。

    这番布置,是有讲究的。原来贵族主人论事时无人伺候感觉不美,而招人伺候呢,又怕谈话内容被下人听去。有了这番布置,丝竹乐曲声不影响主人近距离交谈,却可以扰乱下人听力,使其不能听去主人私谈内容,而主人想要人服侍时,只需一个手势,便可享受到下人的服务。这个安排,却是比密室会谈来的惬意。

    两人坐定,太史昆微微一笑,道:“夫人如有差遣,使人来邀我过去便是,何必舟车劳顿亲赴天京城?”

    高揽星道:“福建路远,我接到东京情报,立即就动身前来寻你,仍是到了这个光景才与你说上话。若是遣使将你邀到福建,你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此会晤。”

    太史昆淡淡说道:“该生的事已经生了,你我早一日见面晚一日见面都已无法改变,夫人又何必匆忙呢?”

    高揽星自嘲一笑,道:“事关我两千万贯交钞的着落,你说我应不应该匆忙呢?”

七十一 终结孤单

    “两千万贯?”听了这个数额,太史昆不由得吃了一惊。

    两千万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额,像是辽、夏等国一年的生产总值不过也就是这个数额。也就是说,数千万计的辽夏百姓玩上一年命,也弄不出这么多钱来。

    太史昆眉头一挑,道:“夫人所说的这两千万贯是何来路?如何与开封府新旧皇帝的交替攀上关系的?”

    “这两千万贯,是我福建路、广南东路两地二十七家大海商辛辛苦苦赚来的。”高揽星淡淡说道:“不过,这笔款子却是被大宋朝廷借去多年了。不只是我们这些跑海路的商号,以宝仁号为的、蜀荆那边的土财主们,亦是被朝廷借去了一千七百万贯。”

    太史昆道:“大宋朝廷税收丰厚,再加上铁、盐、茶、酒皆为官卖,怎的还要向民间借贷?”

    高揽星嗤鼻道:“伐夏、币改,哪个不需要钱?朝廷来借钱,又有哪个敢多问的?钱这东西,借出去容易,想要回来就麻烦了。不瞒城主说,蜀中成都府第一号大财主,宝仁号的大东主也到了天京城附近了,八成,也在想着法子见你呢。”

    太史昆摇头道:“夫人,大宋朝廷向你借的钱,你来天京城找我作甚?莫非要个任务让佣兵帮你要债?”

    高揽星冷笑一声,道:“这感情好,哪个佣兵能给我要回两千万金银来,我情愿出一半谢他!大宋的官员个个肥的流油,可是大宋的国库,却是处处蛀洞,连一百万贯都难以寻觅,何来两千万贯?”

    太史昆叹息道:“事已至此,夫人不如就认栽吧!只是把朝廷打的白条收好,待到朝廷再次借钱时,拿出来搪塞就是了。”

    高揽星冷笑一声,道:“眼下的问题是,白条都快没用了!每一代新皇上任时,须得在这白条上封一封印记,算是认账。我手上的白条,赵佶的印记是有了,可如今呢?赵佶并未昭告天下说是退位,怎的赵似又称帝继位了?这兄弟俩谁是皇帝都扯不清,我这两千万贯的账目找谁要去?”

    太史昆哑然失笑,道:“夫人的意思,是让他兄弟二人碰个面,当面交接一下谁来认账么?”

    高揽星道:“如此最好!”

    太史昆道:“夫人,你觉得他们兄弟两人还有见面的机会吗?你能想象一下,他们俩见面应是个什么情景么?”

    高揽星道:“兄弟间交替皇位的,自古都是阴阳两隔,哪有见面的?如今这光景,即便是他二人见面,也须得分出个胜负尊卑来才是。”

    太史昆道:“我站在赵佶的身后,夫人认为他兄弟二人谁胜谁负呢?”

    高揽星浅笑道:“所有见识过你们天京城武力的人都告诫我,一定要赌你胜。”

    太史昆微笑道:“既然最后胜出的是赵佶,那么夫人手中白条上的印记就不必更改,夫人的烦心事,也应当解除了吧!”

    高揽星微微摇头,道:“如果你太史昆向天下表态,你会支持赵佶复位,我当然就会解忧!而且,我还会站在你这一边,出钱,出粮,出力来帮助你呢!”

    太史昆耸耸肩膀,道:“想不想复位,赵佶本人说了算。他不想复位,我何必勉强呢?”

    高揽星眉头舒展,轻笑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太史昆很想帮赵佶复位?”

    太史昆摸了摸鼻尖,自嘲道:“夫人这样理解我么?好像我是个无事献殷勤的奸诈之徒呢!”

    高揽星:“这句话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需要一个正义的借口才可以挥师开封府?这个借口最好是什么?赵似勾结番邦?章惇暗结邪教?”

    太史昆挠了挠头,兀自感叹道:“唉!夫人若是年轻二十岁,倒是可以引为红颜知己呢!”

    话一出口,席间立刻变得尴尬。太史昆谈的投入,竟是忘了对方丈母娘的身份,顺嘴口花花起来。这刻回过神来,打内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太史昆慌忙掩饰道:“夫人,话说回来,赵似不见得就会赖账呀?毕竟朝廷借款这码子事儿知情者甚众,他根本赖无可赖!仅仅是为了一张白条,构不成你雪月斋支持赵佶的缘由呢!”

    高揽星淡淡一笑,道:“我,雪月斋,相信你的能力,拥立赵佶成功之后,你摄政是必然的。到那个时候,我只要几个官职:广州、泉州市舶司提举,以及福建路、广南东路四司使。”

    太史昆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我太史昆如今不过只有一城之地,哪能做的了两路之主?再者说了,市舶司以及福建、广东两地给了你,大宋海上贸易可不就没有朝廷的份了么?哪个皇帝会答应你这种请求呢?”

    高揽星表情肃穆,道:“海上贸易?海上贸易官商利益的平衡已被打破!官与商之间的关系,朝廷利益什么的都是无影之事,两者真正的关系,乃是商人供养官员,官员给商人提供方便,共同从国家、百姓手中夺取利益。拿市舶司说例,三年任期下来,市舶司的提举可捞取几十万贯的孝敬,终生受用不尽,而他所要做的,就是闭上两只眼睛,任由商人们自行展便可。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高揽星看了看太史昆似笑非笑事不关己的事情,吐了口恶气,继续说道:“现在,官员已经成了只会玩命吸血的存在了。他们将手中每一分每一毫权利都调动起来,从商人身上吸食血液!闭上两只眼睛的做法都已成为过去,现在的市舶司提举,凡是进了港口的船只每艘必查,每查必定找出茬来,每茬必定动用罚没重刑,莫名其妙的一点小事,就将整艘船扣下,船主不缴纳重金就要失去赖以糊口的船只!

    现在外来的船只不敢在港口停泊,本地的船只多被罚没,开不出港口,这等釜底抽薪呃做法,泉州、广州两地市场大幅缩水,交易连年滑坡,照这样下去,大宋的海上贸易必然会毁灭!大宋财政素来倚重商业,若是最赚钱的航海业都倒了,那大宋的政权还会稳固吗?”

    “惯的,都是你们这些商人娇惯的!”太史昆摇头叹道:“新官上任,必定拿上一任官员捞到的财产相比较,须得捞得比上一任多,才算是有能耐!长年累月下去,官员要求的钱财早晚会出商人的底线,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也不要怪官员自己动手囊取你们的财富啦!”

    “这话是没错的。当年官员收钱的时候,还知道这是贿赂,受了钱财之后还知道要照顾商人一二;到了后来,这钱变成了孝敬,谁要是不交,谁就是忤逆;而到了现在,这钱已经变成私律,谁要是不交,包管叫谁家破人亡!”高揽星咬牙切齿道:“太史昆,今年来泉州广州有不少破落户投奔你们天京城吧!他们破产的缘由,想必你也早有耳闻吧!”

    这些破落户皆是被官员罚的倾家荡产,过不下去了才会背井离乡来到新兴港口天京城寻求展的。作为天京城的城主,太史昆对此当然知晓。当下太史昆叹道:“你就算是拿了几个空空的官衔又有什么用呢?那些官员蛇鼠一窝,早已将地方黑恶势力窜同一气,你要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又岂会善罢甘休?”

    “我雪月佣兵团的本事,你难道不曾看见?”高揽星道:“我起程的同时,我雪月斋的船队同时也从泉州起航。船队携带的,皆是你们天京城最需要的货物,还有价值百万贯的银两。待船队到了,我还要与你见面做交易,届时我需要购买的,是一条军火生产线。”

    太史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喃喃道:“乖乖哩个咚!民营企业被逼疯啦!”

    高揽星意气风,手指沾了些茶水,边在小几上比划边吹嘘道:“我先将这两路的狗官杀个干干净净,然后,我分出三支舰队,一支顺着闽江进,一支顺着青田溪……”

    “等等,等等!咱们打住!”太史昆叫唤道:“我声明一个问题先!夫人,您的财力、人力、物力,我天京城一样也不缺!也不需要!而且,我觉得让市舶司的贪官污吏继续祸害你们,拖住你们后腿,敢跑你们人才,不正好是给了我天京城一个越你们雪月斋的机会吗?我干嘛要帮你呢?别琢磨了您呐,你这交易我拒绝了!”

    “太史昆!”高揽星怒目圆睁,道:“帮我,是为了让你不再孤单!”

    “哦!”太史昆惊叫道:“你的意思是……送月柔过来陪我吗?这……倒是可以商量……”

    “呸!别打我女儿的坏主意!”高揽星气愤道:“小子,一家商号只卖一种货物,会有人喜欢光顾吗?”

    “嘶……”太史昆抽着冷气沉吟道:“青楼只卖春,貌似买卖很不错呢!”

    “呀!恬不知耻!”高揽星跳脚叫道:“小子!实不相瞒,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希望!蜀中盂家的土老财,估计也从你身上看到了希望!我们看到的,是商人、商道的未来!自古我们都习惯了被朝廷残酷盘剥,习惯了在朝廷恶意设置的重重夹缝中求生存,可是从你身上,我们见到了以商立国的希望!

    太史昆!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商业国家,它会瞬间被周围的帝国扑灭!即便它一度统治天下,用不了多久也会因为没有贸易伙伴而退化!只有商业国家林立,相互之间贸易昌盛,才会有展下去的希望!太史昆,我们在跟随着你书写史书!有我雪月斋在,你天京城才不会孤单!”

    “呃,你的眼光还真是前呢!这,就是那个万恶主义的萌芽了吧!”太史昆胡乱嘟囔几句,道:“唉,毕竟是未来的丈母娘不是?这事儿我答应了,不过这种事不能白纸黑字记下来留人口实,咱们口头约定好就是了!对了,夫人,你说的钱、粮、军队呢?”

七十二 小子你落伍了!

    见到太史昆将此事答应了,高揽星眼神中那股凝重的味道顿时烟消云散。她哧哧笑道:“你么天京城的规矩我懂啊,不是叫做佣兵制度么?该我出钱的时候,我自会布任务结算佣金,将钱财交到士兵的手上,却不将钱钞给你本人!”

    “夫人果然是好算计!”太史昆热情的笑着,道:“夫人来天京城拜访,就没给我带些特产,礼物什么的吗?”

    “索要礼物?”高揽星狐疑着上下将太史昆打量一番,道:“我给你带来了二十七家大海商的支持还不够吗?”

    “够了,当然够了!”太史昆一拍脑门,忽然惊叫道:“坏了!今日出门怎的忘了带钱匣子啦?夫人有碎银么,须借过两个做我回去的车资!”

    “嗯?”高揽星眼睛眯成一道缝,道:“你身上居然没有钱?我家月柔不会下作到约束男人带钱的,如此说来,你家中另外两个女子还是一对雌虎呢!”

    “想太多了吧你!不借就算了嘛!”太史昆悻悻说道:“最后一个问题,神尼老人家真的没有来天京城吗?”

    高揽星盯着太史昆看了片刻,幽幽说道:“神尼就在后殿,你可要请来一看?”

    太史昆眨了眨眼,道:“好啊,看看就看看呗!”

    高揽星伸出一双皓腕玉掌,清脆的拍了三拍,只听得大厅尽头一串清脆的笑声,却是有一个穿着尼姑袍的俊俏小女孩跑了出来。这女孩儿不过**岁的光景,一头秀并未剃度,梳了两根儿小辫儿挂在脑袋后面,她的步伐极为轻盈,只是跃了几跃,便穿过长长的大厅躲到高揽星的身后。

    在这种环境下,出现一个穿尼姑袍、梳小辫儿的女孩儿就够奇怪了,更奇怪的是,李巧盼为的一伙儿漱玉宫诸女竟是拜伏在地,口中尊称“神尼”二字。

    太史昆吃惊的看着躲在高揽星身后只露出半张面孔的女孩儿,痴痴念叨:“天山……童姥?”

    女孩儿未达话,高揽星缓缓说道:“神尼一脉,乃是始自唐时聂隐娘。数百年过去了,神尼称号传承不断,始终屹立武林之巅。今日,神尼的确是来了,而净月师太却没有来。”

    “这个小妹妹,就是新一任的神尼?”太史昆摇头道:“这么小的孩儿,人间百般滋味还没有尝过,就要做青灯古佛的尼姑了?她的家人真是混,居然同意女儿做尼姑,葬送其一生幸福!”

    高揽星苦笑一声,缓缓说道:“人道生在富贵之家好,可富贵之家的孩儿呢,还偏偏羡慕普通人家的自由自在。支撑一个家族,岂有不做牺牲的?净月师太老人家很早就与我母亲做了商定,我生下的孩儿,一个做家主,一个接任神尼。”

    “她是你的孩儿!”太史昆吸了一口冷气,道:“好个算计!雪月斋的东主与神尼是血亲姐妹!这个给那个保驾护航,那个给这个提供财帛!”

    高揽星道:“果然都是追本逐利的生意人,家母与净月师太的商定,你一看就明白!我的大女儿月柔,定下的是接任家主;而我的小女儿月央,就是下一任的神尼。”

    太史昆闻言,怔怔的看了小女孩儿月央一会儿。想到这个小孩儿此后的人生与恋爱、婚姻的甜美绝缘,不禁流露出惋惜的神情。

    高揽星见多识广,岂有看不穿太史昆心思的道理?她幽幽的抛出一个问句:“或者是,姐妹俩一个神尼,一个家主也可以啊?”

    太史昆嘿了一声,道:“你这意思,就是说月柔她要么做尼姑,要么做家主是吧?你这意思,就是说月柔她要么招上门女婿,要么嫁给和尚是吧!”

    高揽星眨了眨眼睛,清脆回应道:“也是也不是!”

    “嗯?”太史昆纳闷道:“什么叫也是也不是?”

    高揽星道:“月柔要么做家主要么做尼姑这一句是对的,后面那一句么,不完全对。”

    太史昆吔着眼睛,道:“怎么个不对法?”

    高揽星幽幽答道:“家主必须要生个女儿来继位,却不是一定要找个夫婿!咱们都是生意人,为了一根香肠买回一只猪,至于吗?”

    太史昆闻言,顿时汗流如注。

    高揽星翘起兰花指,一副纯真娇媚的模样,娇滴滴说道:“你瞧,我就是只身一人逍遥快活呢!”

    太史昆咋舌道:“可是……月柔总归是有父亲的吧!”

    高揽星吃吃一笑,道:“那当然啦!月柔的父亲,就是我的男朋友啊!他啊,是个北方汉子呢!那年他是为了寻找故人来到福建的,我路过他的窗前时,正巧看见他在做学问。哎哟那股专注劲儿啊,真是叫人家心儿乱跳呢!后来,我装扮成渔家女驾船载着他出海游玩了几天,再后来,他回了北方,我有了月柔。”

    “嘶!居然是露水夫妻!”太史昆感叹一番,又道:“月柔月央不是同胎所生,感情岳母您的伴侣还不固定呢!”

    “小鬼头,休得胡言乱语!我这一生,只有一个男朋友!”高揽星啐了一口,道:“十年前,我正式继任家主之位,依照惯例须得巡视雪月斋开设在各大商埠的分号。当我巡视道真定府时,却又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他!这一次,我们聚在一起畅聊了三天三夜!原来他回来后已经娶妻成家,却又不幸遭受丧妻之苦,单单只留下了一个幼女与他相依为命,人生过得相当凄苦。我邀他一起闯天涯,可是他要照顾幼女、看守祖业,终究是拒绝了。三天后,我们依依别离,回来后,我现我有了月央!”

    “还真是个水性杨……呃……风月老……呃……那个什么多情的丈母娘呢哈!”太史昆恭维一声,道:“岳丈大人姓何名甚?这么多年了你没有寻访过吗?”

    高揽星摇头道:“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也不曾问过。”

    太史昆叹了一声,道:“感情,从一开始你们两个就没打算相互负责任!”

    高揽星戚戚道:“有了责任,爱情就变味了!太史小子,谈情说爱啊,你落了下乘!”

    太史昆摸了一把冷汗,弱弱问道:“敢问,上乘的谈情说爱该如何去做?”

    高揽星道:“你啊,尽情的与月柔共享鱼水之欢就是了,干嘛要谈婚论嫁!?生了女儿,继承雪月斋;生了儿子,继承天京城!天下还有哪个没出世的小儿有这么好的命!对后代有了交代,你心理上那些所谓的责任也就不存在了吧!”

    “我的个乖乖!好个通情达理的丈母娘啊!”

    高揽星缓缓闭上双目,道:“有人说,我是用女儿的身体拴住你这个天京城的城主,他们爱这样说,就任由他们去吧!外人的眼中,天京城与雪月斋有这样一道绳索捆着,这不是什么坏事。可是,太史小子你要明白,选择你的是月柔,不是我!我从来没有对她施加过任何一点压力!她重新回到天京城,完全出自她的自愿!小子,你与月柔啊,是上辈子的孽债呢!你不用对她负任何责任,我只希望,在你们两个相处的那短暂的时光中,你能让她开心一些!”

    “上辈子的债么?好像是真的呢!”太史昆听了高揽星这番话,不禁怔怔出起神来。那滂沱的雨夜,那漫漫的逃亡路上,那波光荡漾的湖水中,哪一分,哪一秒,不是向命运借来甜美与幸福呢?

    在回过神来,太史昆正想要向老岳母表达一下忠心,却忽然现,对面的小几已是人去案空!太史昆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暗自惊叹自己方才竟然如此出神。这时候,师师悄悄走上前来,伏在太史昆耳旁细语道:“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巧盼大姐头暗地里称呼高夫人为师姑呢!”

    “师姑?”太史昆纳闷道:“师姑是什么意思?”

    师师撇嘴道:“父亲的姐妹是姑母,师姑是什么意思,还用我说么?”

    话罢,师师跟随着漱玉宫诸女款款退却了。偌大的厅堂,只剩了太史昆一个。

    师姑是个什么意思,太史昆也懒得去琢磨了。如今他的脑袋中,只是对于今天这个意外而又必然的会面充满感慨。

    天京城初建时,与宝仁号走的比较近。因为那个时候天京城需要的是粮草、布帛等基础类的资源,而这些经营正是宝仁号所专长的。而那个时候天京城最主要的出产是从契丹人手中掠夺来的马匹、鞍具、皮毛,这些货物的销售,也多为宝仁号擅长销售。

    不过随着燕京地区逐渐被太史昆控制,粮草、布帛甚至矿产天京城已经可以自足,而天京城对于马匹的需求量亦是惊人,马匹的交易量不足往日十之一二,两方的依赖程度严重下降。

    更关键的是,天京城与宝仁号的理念差别很大。对于土地,太史昆倾向于将土地分给乡民,再以商业团体的形式将乡民组成合作社,按照市场的需求合理种植粮食或是经济作物。并且太史昆不惜重金寻求各种种子、家禽,并用佣金的形式促进农业多元化展。

    可是宝仁号想要做的是侵吞掉土地,用农奴制的方式全力种植单一性的粮食,用简单单一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低级劳动力,换取倾销,直至垄断,最后囊括暴利。这种行为,恰好是太史昆竭力避免的现象,在数次拒绝宝仁号购买燕京土地、劳工的请求后,两方的关系已是疏远了不少。

七十三 老仙翁

    与宝仁号相反,雪月斋的经营方式与天京城越来越合拍。

    宝仁号拥有无数的土地与矿产,他们销售的货物绝大多数来自于自产自销。而雪月斋几乎没有自己的生产基地,它完全是一个贸易集团,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贸易管理集团。简简单单一句话,雪月斋经营的宗旨就是低价买入、高价卖出。

    低价买,高价卖。这样基本的商业法则人人都明白,但是能够把这个法则长年累月贯彻下来的人能有几个呢?低买高卖的道路上,无数人因为犯错、因为失误被淘汰,最后能坚持到终点的人,就是成功的那一个人。作为成功者的奖励,通常奖品就是“富可敌国”这四个字。

    想要低价购入货物,当然是要在原产地购买;想要高价卖出货物,最好是远远离开产地才能抬个高价。能够低买高卖的关键因素还有一条,就是货物的品质得有保证。这些因素看起来简单,实际上从古至今都很难做到。有些时候,找到优良的货源甚至比销售能力还重要。

    另一方面,工业化的天京城恰巧就是一个极为优良的生产基地。这个生产基地产能不逊于宝仁号,其销售能力却低的可怜——它仅仅是在几个特大城市拥有几座小门脸儿。这样一个制造能力恐怖销售能力负数的天京城,正是雪月斋梦寐以求的冤大头。在商人的眼中,费尽体力制造货物最终却只能获得微薄利润的工业劳动者们,不是冤大头还能是什么呢?

    早在一年多之前,太史昆便已经竭力扶持天京城的市民们自主创业。在丰富的原材料、先进的生产线、以及廉价的高丽、契丹劳工的支持下,到了如今,天京城创业成功的商人已是大有人在。

    服装、日化、船只等本来就是天京城的支柱产业,而玻璃、上等钢材、石油提炼产物、以及产自于北地的各项特产等等皆是天京城提供的原料,自主创业的手工业者们利用自己的智慧与来自于科学协会藏书馆中的各项创意,将这些丰富的原材料开成马车、农具、厨具、工具、日常用具、以及各式各样的饰品,再加上天京城批量制造的各式食品,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几乎可以从任何一消费者手中赚取钱财。而且,这些生产线产出的货物价格不知道要比纯手工制造的物品低廉多少倍!更何况,天京城引进的棉花等作物也已有了第一批出产,在后世最为寻常不过的棉布如今可是不多见,更是成为一种极佳的猎奇暴利产品。这样的生产基地,岂能不让视利润为生命的雪月斋追捧?而天京城的货物想要销往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又怎能离得开雪月斋这个物流贸易巨头呢?

    再加上天京城的殖民政策,开放的海上贸易政策,使得雪月斋与天京城有了更多的共同追求,更关键的是,雪月斋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少东主与天京城的城主大人勾勾搭搭暧昧不已!天京城与雪月斋,迅展为最亲密的贸易伙伴!

    这两家的脑早就应该会晤一番了,两人的会面,应当是在注视瞩目、最起码是商界瞩目的情况下隆重进行,可不曾想,两方面的会面竟是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生了。世人眼中,两家的会面应当会签署一系列举世震惊的商业大订单,哪曾想,两方会面竟是只进行了一个不亚于谋反的政治合作!

    这种会面,岂能不奇妙?这种会面,岂能不回想?

    直到走到漱玉宫的门口,太史昆才从回想中回过神来。唤回太史昆思绪的,乃是腹中一阵咕咕的响声。

    眼见中午头了,早饭却还没有进肚。方才漱玉宫的小几上,只是备了些水酒瓜果,这等东西对于太史昆这大小伙子来说,如何能填饱空腹?平日太史昆的饮食都是由金莲吩咐人打理,如今金莲负气出走,太史昆堂堂一位城主大人,竟也是受了饥饿。

    兜里没钱,吃酒楼当然是吃不得。解决饮食的办法,也只有混饭一条路了。天京城内,太史昆的朋友可谓是密布,混一顿饭,小意思。当然,作为城主的太史昆也不至于行路要打车,漱玉宫门口的拴马桩上,赫然停泊着编号为天京城零零零零零壹的名骏“妾意浓”。

    解除武装的“妾意浓”金毛蓬松,显得非常可爱。太史昆翻身上马,却是引着马儿一路小跑奔出了城门。

    今日太史昆要去混饭的地方,竟是驻扎在黄河北岸的麒麟军大营。混饭水平低的主儿,自是要嬉皮笑脸去主人家中硬蹭;而混饭水平高的人,例如太史昆,自是要吃请的。

    今儿邀请太史昆的有两家——漱玉宫、麒麟军。在漱玉宫中吃了一肚子瓜果水酒,此刻太史昆却是兴致勃勃要到相对豪爽的麒麟军中混一顿荤腥吃。

    进了麒麟军大营,太史昆不由得暗道了一声稀罕。四周围望去,之间军营中旌旗飘扬,军备整齐,最为不可思议的是,主营中有三千士兵,排起十个整整齐齐的队伍,个个挺胸站立,目不斜视,军容肃穆不已!

    军容整齐不是应该的事么?太史昆为何会稀罕呢?原来由于火器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视为稀奇,因而需要大量时间从精神与技巧两方面锻炼使用火器的能力。麒麟军注重的是战斗力训练,对排列队形等训练却是不注重。再者说,加入麒麟军的多是些武艺成型的武者,他们对于如何力都有各自的理解,每个人的射击姿势也好,站立姿势也好,皆是最适合自身的方式。强行要求所有人使用一种姿势,反而是多造不便,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所以,麒麟军也并没有颁布一套标准姿势。

    由于麒麟军少了队形训练,士兵们站队不整齐不说,在平日的部队生活中,也无形中少了几分整洁严谨的态度,进而,天京城的军营中军容军纪、卫生条件也确实是一般般。

    太史昆过去看欧美大片看得多,对美国大兵那种**劲儿喜欢的很,因而麒麟军中这种散漫的氛围有三分是成军时间短训练不到位,有七分是太史昆刻意为之的。平日里到了麒麟军大营,就如同进了个土匪窝一般,一眼望去,到处是吊儿郎当的大兵哥与看起来摆放凌乱,使用起来却非常顺手的军事装备。今日进了军营看到麒麟军众人改头换面的新面貌,不由得太史昆不惊奇。

    漱玉宫一伙熟识的女孩儿刻意装成这种样子,今日麒麟军中一伙豪爽汉子居然也是装腔作势。立在大营中的总共是十营士兵,每一营士兵前方,都有一名军官率领。离着大营帅帐最近的一个军官正是真定府的孙平,他一身银甲,站得跟旗杆似的,任凭太史昆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孙平是麒麟军中的老人了,他在麒麟军中绝对算得上是前几号的人物,地位比其他九位站班的军官高上一大截,即便是与史文恭、栾廷玉、孙立等人比,孙平的势力也要强上几分。不过按辈分来说,他却是卢俊义的弟子,见了上述几人,难免要喊一声师叔。若是平日里开军事会议,孙平的位子很靠前;若是坐席吃喝,孙平的位子难免要比史文恭等人靠后一些,但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将他排开。可今日,孙平竟然在帅帐外看门,那只能是说——他们这一门上的祖师爷周侗果然是到了。

    关于周侗这位大师的传说,这个世上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甚至现代武侠小说中鼎鼎有名的王重阳、周伯通师兄弟俩,传说都是周侗的弟子。对于这等传奇的老人家,太史昆早就想见一见了。当下,太史昆不再犹豫,大袖一挥,昂阔步走进帅帐。

    进得门来,太史昆先是小小失望了一下。因为,卢俊义、史文恭、栾廷玉、孙立等等所有的人都是站着的,甚至安排的座椅,也只有两把太师椅。这也就是说,没有烤肥羊,没有烤乳猪,更不会有烤牛排。今日这局儿,居然是坐着干聊。

    不过,众人簇拥中的那个老头却是让太史昆耳目一新。因为在太史昆见过的所有老头当中,顶数眼前这个最像老头了!白头白胡子白眉毛,满嘴白牙一个不少,脸蛋红扑扑的,眼神儿亮晶晶的,身板儿硬朗的要命,腿不弓,腰不弯,一身朴素至极的青绸长衫,看上去既像是一百岁的,又像是四五十的,果真只能用仙风道骨来形容,比那图画上的南极仙翁不遑多让,比同为传奇人物的糟蹋老头子艾虎强的没边了!

    如此一位老人家,简直不能用糟老头这种寻常称呼来叫唤啦!这等老人家,甚至是太史昆这种没礼貌地小子都暗暗称赞了一声仙翁!

    俗话说,非常人行非常事。这位老仙翁长相飘逸,行事作风亦是飘逸的很。什么繁文缛节老人家丝毫不在乎,他见得太史昆进帐,根本不理会什么礼数不礼数,哈哈大笑一声,上前三步,伸手抓住太史昆的肩膀捏了两下,声若洪钟,朗声道:“嚯嚯!好个小娃娃!筋骨果然极佳!可惜哇,开窍晚了些,筋脉经络已长成,再练习拳脚武术,成就终是有限了!”

七十四 最会教徒弟的老头儿

    现代人的营养好一些,筋骨自是强健许多。老仙翁一试手便能捏的出,可见他是果然有门道的。

    一旁恭立的卢俊义此时接口道:“师尊明鉴,拳脚武术本也不是他擅长的,我这位贤弟,唯有一手飞刀功夫堪称绝技。”

    有卢俊义这么一句话,眼前这位老仙翁定是周侗大师无疑了。这位大师,论起武艺来说未必就是天下第一,可说起教徒弟的本事来,却无人可出其右。他一生中教授了近千名弟子,皆调教成型,一个废柴也没有。这一点,即便是少林寺这种名门大派也只能自弗莫如。

    且听卢俊义口头中的意思,竟是事先说得了周侗传授太史昆一些本事。能够得到周侗这等人物的指点,自是非同小可。武术一道,并无捷径,若是想取得成就,十年的基本功是必不可少的。太史昆少了十年拳脚基本功,勉强修习拳脚武术,也不可能有突飞猛进的突破;可是他在飞刀技巧上却是拥有精湛的基本功的,若是飞刀能够得到周侗的指点,岂不是见成效?

    太史昆想明白这一层,打蛇棍跟上,道:“小可斗胆在前辈面前试射两刀,如何?”

    “使得使得!”周侗笑容可掬,道:“不如,老夫来出个题目给你做吧!”

    周侗随手从旁边盆栽中取下一片花瓣,道:“城主能够射中这片儿花瓣,便算是解开题目啦!”话罢,周侗一甩手,那花瓣如同一粒铁砂般的激射而出。轻轻的一片花瓣,寻常人等即便是用上全身力气将其扔出,之多飘出去几尺便飘摇坠落了。而周侗这一丢,花瓣竟是带着破空之声掠出去足足五丈远。

    射击羽毛、花瓣一类的物品,由于其坠落的轨迹极难掌握,所以最好的射击时机就是前力衰竭、后力未及的那一霎。这一霎,转瞬即逝。太史昆来不及多品味周侗丢花瓣的手法,而是迅从怀中掏出飞刀,扬手便射。

    刀光雪亮,如同一道匹练,精准的射向花瓣,眼见着刀尖就要触及花瓣,不料——

    刀锋所携带的劲风,却是将花瓣往一旁吹了个翻滚。此刻刀尖仍是对准花瓣原先位置去的,因而这一刀却是没有射中。

    说时迟,那时快,太史昆连接又是射出两刀。这两刀的力道加了两分,却也只能是将花瓣吹的更偏,无法射中。

    到了这个光景,太史昆算是明白了。原来周侗出的这道题目考究的是内劲,而不是准头。这道题对于不会应用内力的太史昆来说,无异于小学生考研,越级越老了,因而太史昆只好摇头苦笑道:“前辈,您这道题,小可答不上来!”

    周侗还是一副笑容可掬的神仙模样,慈祥说道:“莫要着急,我来帮你作答好了!”

    言罢,周侗捏过太史昆胳膊,道:“力气从肩胛到手掌,走的是少阳三焦经,天井、会宗、阳池三个穴道,是最为关键的三处。我教你的这个小法门简单的很,就是当力气走过这三处穴道时,依次转上一分。这样射出的飞刀,便可蕴力在刀锋之内了。”

    周侗一边说,太史昆一边觉得手臂上三个穴位依次跳了一跳,就好像是一股外力在自己体内游走半圈似的。这种感觉怪异,却是记忆深刻。待到周侗的手掌从胳膊上移开后,太史昆试着运了一遍劲,感觉上虽是有些别扭,但并不是不可完成。

    太史昆闭目体会片刻,道:“前辈,可再试否?”

    周侗点了点头,再次丢出一片花瓣。太史昆凝神静气,依着方才学会的力法则,一刀射出。这一刀,刀锋上光华黯淡,度比方才快了三分,还有一个不易觉察的区别,那就是这一刀竟是毫无破空之声!

    刀锋贴近花瓣,花瓣无知无觉,兀自缓缓坠落。刀尖贴上花瓣那一刹,忽然间光华大显,蕴藏于刀锋之内的劲力倾泻而出,一举将花瓣斩为两片!周侗出的这道武试题目,却是被太史昆破解了!

    这一次提高可不一般,这是一种层次的提高!对于伤害一个普通人来说,提高前的技艺与提高后的技艺似乎没什么区别;但是对手换成会听风辨位的武学高手呢?这样毫无声息的一刀,便是武学高手也觉察不到!这也就是说,太史昆拥有了与武学高手一战的本钱!呃……或许可以这样说,太史昆拥有了暗害武学高手的本事!

    周侗见状,赞道:“好悟性!若是早十年遇到老夫,定能将你早就成举世罕见的武学高手!”

    太史昆得了这手技艺,亦是暗自欣喜。他谦谦一礼,道:“前辈果真是神仙中人,寥寥数语,小可受用终生。”

    周侗摆手道:“哪里哪里,城主若不是自己练就了准头,空教你这手藏拙的小法门也无甚用处!”

    太史昆答道:“武术一道,实乃博大精深!有了这个法门,无声无息的飞刀岂不是比火枪还要可怕!”

    作为武学级大师的周侗听了这番话,不置可否淡笑一下,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话题一转,问道:“对了,火枪、火炮这些火器,都是城主明的?”

    太史昆摇头道:“火药自古就有,机关术亦是自古就有。会火药的匠师与会机关术的匠师凑到一起,火器自然应运而生。我,只不过是将其推广,却不敢自称明创造。”

    周侗道:“城主好谦逊!火器的明者,可与鲁班蔡伦齐名!城主为何不揽下此头衔,流芳百世?”

    太史昆耸了耸肩膀,道:“不是我亲手制成的,怎好揽到自己身上?”

    周侗语气淡然,道:“抑或是,城主怕火器明者的头衔会遗臭万年,不敢揽于己身?”

    此言一出,屋中其乐融融的气氛顿时一滞。太史昆、周侗二人目光对在一处,针锋相对凝视片刻,继而两人又同时大笑出声。这一视一笑间,卢俊义等旁听者脑门子上已微微见汗。

    火器的危害,不言而喻。时至今日,亦有人提出销毁火器的言论。火器收割人命的度着实太快,此乃实情,在火器下送了性命的人,会不会怨恨火器的明者呢?天京城中不乏有识之士,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人很多很多,不过,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回避这个问题。天京城立城之本就是火器,在此谈论火器的危害,岂不是徒劳?况且,周侗谈及火器的危害意欲何为?莫不成,他还想要毁掉所有的火器?

    太史昆朗声道:“前辈,我以为,火器之害,形同猛虎。可是,这世上还有一种比饿虎更凶猛危害,前辈知道是什么吗?”

    周侗道:“苛政,猛于虎也。”

    太史昆道:“一场战争,死伤百万人;一个暴君,却可以饿死千万人!汉末、唐末那种乱世,没有火器,枉死的人可曾少了?”

    周侗叹息道:“人人互食,十户不存一户,人口险些就死绝了。不过,有没有火器,暴君、昏君、贪官、苛政该来的还是要来。他用刀屠杀百姓,百姓中还有能逃得了性命的,他若用火器屠杀……百姓岂不是要死绝?”

    “一个暴君一杆枪,他能杀多少人?有没有百姓逃得过性命,”太史昆把手往卢俊义等人的方向一指,道:“不还是这些用枪的人说了算吗?”

    周侗闻言,皱眉不语;卢俊义等人看着太史昆的手指,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太史昆语音越严厉:“河对岸,有十万宋军!是不是我一声令下,麒麟军就会过河将这些宋军屠杀一尽呢?周老前辈,你我二人,一个说杀不得,一个说必须杀,你来猜猜,麒麟军会听谁的呢?”

    纵使周侗一生历经无数风浪,今儿听了太史昆这番问话也生出了几分紧张。他面色微变,沉声道:“麒麟军是你的军队,自然是听你的。”

    “一夜之间,麒麟军军纪大变!军中的将军皆站在你的身后,我怎么觉得,这支军队是属于你老人家的呢?”太史昆冷笑道:“麒麟军在我面前摆出这份样子来,分明就是为了说明你的影响力强过我而已!我当真是好奇啊,如果我现在下达军令屠尽对岸宋兵,麒麟军到底会不会以令而行呢?咱们试一试如何?”

    此话出,周侗脸色大变,卢俊义等人更是手足无措、大汗淋漓。终于,周侗叹了口气,道:“太史城主,忠孝二字,自古就是个折磨人的选项。忠孝不可两全这句话,从古至今不知道害死了多少英雄好汉!你乃是人中之杰,何必逼迫军中英雄做这种选择?”

    “这倒是,就好比是先救母亲还是先救媳妇这个问题坑死了多少纯良丈夫一个道理呀!”太史昆挠了挠头,脸色恢复了无良青年的德行,道:“诸位啊,忠君忠师这买卖,在我眼中就是蠢行!就是受人摆布的源头!就为了尽忠,造就多少悲哀,泯灭多少良知!诸位!可不可以过河屠杀宋军很简单,问一问你们的内心,忍心向同胞们开火吗?”

七十五 您老来干嘛?

    “史文恭?”

    “末将……自当依令而行!完成任务后,自裁谢天下就是了!”

    “呃!你狠!栾廷玉?”

    “末将……不忍心!我这便自裁,谢昆哥就是了!”尽在

    “住手,自裁就免啦!那个谁,孙立!”

    “末将不忍过河屠杀同胞!”

    “卢兄呢?”

    “贤弟,愚兄……亦是不忍。”

    太史昆看了看四人尴尬的神情,哈哈大笑道:“有句话,叫做做事凭良心。我认为,若是凭良心做事,凭道义做事,即便做出来的事不一定是对的,至少不会错的离谱,各位怎么看?”

    众人闻言,不知太史昆所谓何事,只好嘿然缄默。

    “如果每个人都能够按照良知做事,而不是愚忠强权,这个世界的错误会少很多。”太史昆环视一下沉默的卢俊义等将领,也明白听君主讲述自由时臣子心中的那份微妙。诸位看官试想一下,如果您的老板在你面前畅谈跳槽的好处,你应当表现出赞同还是反对呢?最好的反应,是不是低头不语呢?

    于是,太史昆忽而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要请教周老前辈,您会不会因为火器的出现而担心武道的消失?”

    周侗缓缓颔,道:“初次在开封从一位后辈手中见到单火铳时,我对于这个笨重的暗器只是嗤笑;后来见到连的,不过称赞其是个歹毒的暗器;直到我来到麒麟军中,见过千人齐射、百炮轰鸣的景象,终于才明白,武者的概念,要变了。武学一道,怕是要沉沦了。”

    太史昆道:“通常,一位武者学会了高层次的武技,便不会回过头去使用低层次的武技了吧!试问,这位武者会不会因为低层次的武技不再被使用而感到伤心呢?武者成长,武力展是必然的,那么,武者会不会因为修为的增长,从而改变自己的品德呢?比如说卢兄,您会不会因为拥有了一支军队,从而放弃良知,变成一个奸诈邪恶的暴徒呢?”

    卢俊义沉吟答道:“我本来就是一个暴徒嘛!不过,我不会放弃良知,做个奸诈邪恶之人的。”

    太史昆点头道:“没错,因为您一直恪守着除暴安良、匡扶正义的武道,对吗?”

    卢俊义眼睛雪亮,点头道:“没错!”

    太史昆含笑曰:“所以,火器有可能取代的是武技,而不是武道。一个真正的武者,武功高低并不是全部,他还应当拥有弘扬正义、摒弃邪恶的品质!这样的武者,是侠!”

    周侗闻言,放声大笑道:“好,好!修心强于修身,这句话在江湖传了不知道多少年,真正能理解的有几个?今日,却是被太史城主一言点破!”

    太史昆又道:“恪守武道,坚持自己的信仰,不要畏惧强权,敢于反抗、斗争!这就是我的准则!我希望这也是天京城每个人的准则!现在言归正传,我要下达过河屠杀宋军的命令,你们应该怎么做?”

    卢俊义朗声道:“贤弟不可!愚兄有言要谏!”

    太史昆微笑道:“卢兄要谏的话,我都明白。因而,我收回我的命令。我希望大家明白:今后无论谁下这种命令,你们都不可以遵守!”

    不过,与预想的不同,卢俊义等听了太史昆这番话并没有情绪激动的表示认可,反而是皆面带犹豫之色。卢俊义道:“贤弟的这份侠义心肠我们都非常钦佩。可是自古以来军令如山,若是将领士兵皆以自己的信仰、良知为准则,随意违背军令,军队还有什么纪律可言呢?这样的军队还如何能指挥的动呢?”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只要每一条军令都不违背良知,便可以指挥的动这支军队!”

    卢俊义喃喃道:“每一条命令都不违背良知……难啊!”

    太史昆道:“一个人总是有犯错的时候,想减少犯错,最好是有人商量。商量的人越多,犯错的机会也就越少,得出的结论也就越靠谱。君为轻,社稷为重!用天下人的良知,来取代皇帝的命令!这样一个政权,是不是能造福天下人呢?”

    “取代军令?”这下子,不仅是卢俊义,就连周侗都被镇住了。一伙人期期艾艾支吾半天,只得含糊说了几句“不现实”来打。

    话,竟是说僵了。冷场片刻,太史昆只得改口向周侗问道:“我来猜一猜,前辈此次实际上是为了劝解我与种师道隔河对峙一事而来吧!”

    周侗挑了挑白眉,道:“你两家相安无事,我劝解什么呢?再者说,我觉得只是你们天京城如临大敌戒备森严罢了,种师道那边,根本没有备战的意思。”

    太史昆吃了一憋,又道:“那么,老前辈是为了来劝我销毁火器的吗?”

    周侗捋了把胡须,道:“我何时说过要销毁火器了?话全是你自己说得!我认为,自古蛮夷骑兵便是我中原北方之祸,想要破解此祸害,除了火器别无他物!我一生立志攘夷靖边,又怎会劝你销毁火器呢?”

    太史昆挠头道:“那前辈一定是想来听听我对朝政的看法,或是想见一见我这个破辽平夏灭金的英雄好汉了?”

    周侗放声大笑道:“我一介武夫,管朝政作何?我做了一生的偶像,粉丝无数,到老来又怎会去做那追星之事呢?”

    “呃……”太史昆喃喃道:“莫非,您老就是来瞎转悠的?”

    “差不多吧!”周侗眨了眨眼睛,道:“我就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啊!主要目的是看看徒弟!如果能碰到几位故交就更好了!人老了啊!这些朋友、徒弟,看一眼就少一眼了呢!”

    听了师傅这样说,卢俊义几个赶紧劝解道:“师父神仙中人,何以言老!”

    周侗拉过卢俊义的手,道:“俊义啊,为师我最看重的,不是徒儿的官职高低,而是徒儿带领的军队强弱。纵观天下军队,你的麒麟军当属第一!为师的这些徒儿中,你做了魁呢!”

    卢俊义听了称赞,顿时羞得面若桃花。太史昆衬托道:“禀告周前辈,其实卢兄的官职,应当也是您诸位弟子中最高的呢!”

    “不会吧!俊义原先是员外郎,可惜后来遭通缉,被取消了啊?”周侗嘟囔几句,忽而犹如大梦初醒般拍额笑道:“对啊!俊义是天京城的高官嘛!天京城第一号武将,也不亚于大宋的枢密使嘛!”

    “哪能啊,我天京城的官位,怎能算得上时正统呢?”太史昆道:“道君皇帝说,卢兄救驾有功,过些日子要加封宣正大夫的官阶呢!”

    周侗闻言,大吃一惊,道:“这可是第四阶的官阶!如此下去,授太尉也未尝不可啊!”

    太史昆又道:“皇帝还说,取幽燕之地功便是卢兄,依照太祖定的规矩,应当封卢兄王位呢!听圣上的意思,是要封卢兄麒麟王!”

    “王!这可是正一品的爵位!”周侗大惊道:“如此老夫不也成了王师了么!”

    太史昆嘿嘿一笑,道:“圣上说,析津府改为宛平府,而整个幽燕之地,除天京城方圆百里外,改名幽燕路,皆由麒麟王监管,并授予卢兄开府的权利!如此一来,卢兄与一国之主并无两样啦!”

    太史昆这番话说完,全场人等可都算是震惊了。这样一来,卢俊义、麒麟军岂非与天京城没关系了?

    卢俊义连忙道:“贤弟!此乃赵佶分化之计!不可听信!”

    “哪里哪里!”太史昆笑眯眯的说道:“这条计策是我献上的,道君皇帝只是批准罢了!”

    卢俊义闻言,脸上诧异表情更胜,愣了片刻,才是迟迟说道:“贤弟,你这是试探为兄么?我早就对你说过,我的志向只是征战沙场彰显混身本领,对于功名利禄并无追求!我对目前的生活非常满意,并无封疆裂土称王称霸之意!”

    “卢兄心思,小弟岂能不知?此举,并非试探,而是必然的举措。”太史昆坦言道:“天京城的目标,是成为一座贸易的城市,一座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城市!世界各地的货物云集至此,再被世界各地的商人采购一空!天京城需要的是一个开放自由的环境,需要的是科研能力、设计能力、金融、运输、服务行业,而不是漫长的国境线与农业、重工业!天京城的面积,就是这方圆百里即可!其余的,天京城并不需要!”

    卢俊义吃惊道:“土地自古就是越大越好,怎的还有嫌土地多的?”

    太史昆道:“最束缚人思想的,正是土地二字。巴掌大的一块儿地,却不知道引得多少英雄好汉从此固守家产,失去了开拓进取的精神!卢兄,我来问你,若是你在大名府没有犯罪,你是选择看守家业,还是出门闯荡?你在看看咱们天京城这些汉子,有几个是主动放弃家乡田产出来走四方的?”

    卢俊义闻言,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太史昆道:“土地的价值在于土地的出产、土地上的附着物品,而不是土地本身!只要土地的出产属于我们,土地的所有权属不属于我们没关系!

    你想想看,我们天京城制造的一面水晶镜成本是多少钱?只有十二文钱!但是这面镜子可以换取高丽国的多少铁矿?六千斤!卢兄啊,若是高丽国的土地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将这六千斤铁矿开采出来,运回天京城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但这片土地属于高丽国的,咱们需要付出的只是十二文钱!只是一条流水线一刹那生成的小镜子!”

七十六 洗白

    卢俊义道:“听贤弟的意思,就是闷头挣大钱儿,别的都不管了?”

    太史昆笑了笑,道:“这么想也可以。再者说我从前也表明过要效忠大宋,一个人占得地盘儿太大,终归不美。反正燕京这一片儿我要托付出去,所托之人,除了卢兄之外我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了。”

    卢俊义叹气道:“我乃一介武夫,数百万的百姓,我如何管的过来?”尽在

    “百姓又不是傻子,他们自会管好自己的。”太史昆道:“之前咱们玩了一手举孝廉,用手段安排了些我中意的人做各地父母官。这些人的品质不一定好,却容易被我控制。这样做,是为了政权交接转移、土地兼并分配能按照我的意思来。现在格局已定,我认为应当让百姓们人手一票,真正的、公平的举一次孝廉,选出他们的父母官来。这样选拔出的官员,他的权利来自于百姓,就一定不会对百姓差!”

    卢俊义暗暗颔,又道:“那些土地用来种植庄稼,那些土地用来养殖蚕桑,这些民生的活计我一点也不懂,又该如何是好?”

    太史昆道:“你只要放开手,市场自然会平衡这一切。粮食少了,粮价自然会上升,自然就会诱使百姓种粮,同理,若是矿产少了、蚕桑少了,自然就会有人去开矿、养蚕!市场是所有的人的选择,犯错误的机会当然要比几个师爷拍脑袋想出的计划经济少得多!要放手,不要干预,不要给百姓出难题,你就是一个好王爷!”

    “难道,这就是无为之治么?”卢俊义摇须赞叹道:“贤弟所言,乃是圣贤之道啊!”

    “一个没有百姓的王还算是什么王呢?谁能说王者,不是百姓成就的呢?”太史昆道:“保卫百姓,守护百姓的宁静,不正是我们武者的职责么?无论危害来自于敌人的侵略,还是暴君的苛政,卢兄都一定要守护好百姓的平安!因为,他们是你的子民,是成就你王位的子民!”

    卢俊义闻言,肃然领命。一旁周侗静静的观看完太史昆、卢俊义两人关于权利的交接,这才呵呵一乐,道:“好个小娃子!一路土地,特别是一支军队就这样送人了?”

    太史昆道:“麒麟军本来就是玉麒麟的军队啊!这支军队好像从来没有叫过天王军吧!”

    周侗道:“麒麟军的核心,就在于威力惊人的火器。你与麒麟军划分界限,会不会将火器收回呢?”

    “怎么会!”太史昆道:“不过呢,亲兄弟明算账,今后的弹药却是要向我天京城购买了。购买的方式可以是用幽燕之地的赋税,当然也可以用完成佣兵任务后的佣兵点或是佣金购买!”

    周侗摇头道:“难道你就不担心麒麟军转过头来反噬天京城么?”

    太史昆道:“有我天京城在,对麒麟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为什么要吞噬我?麒麟军的每一个士兵都从天京城获得了利益,接受了攻打天京城的命令后又有谁会动手呢?当天京城成为全天下所有势力都不可缺少的贸易伙伴时,当谁对天京城动心思都会成为天下公敌的时候,谁还敢于动天京城一根毫毛呢?”

    周侗道:“这番话,却又是纵横论了!”

    太史昆道:“最重要的,我天京城还拥有佣兵之城的称号!只要我能吸引住天下武者的心,成为天下武者的圣地,谁又能胜得了我天京城呢?我拥有最新的火器、战车、铁甲舰,谁又有实力与我一决雌雄呢?”

    周侗道:“你天京城不过剩了百里方圆,又能冶炼多少钢铁、制造多少火器?”

    太史昆笑道:“我天京城这方圆百里的地面,全是用来建造商埠的!冶炼锻造包括那数以十万计的劳工,将来都要丢给别人!我天京城出技术,占七成股份,那出人出力制造的,只给他三分!自此之后,我天京城与剥削奴隶、走私掠夺等恶行再无关系,却仍旧可以从中获利,这个做派有句行话,名曰‘洗白’!嘿嘿嘿!当然,这都是后话啦!目前还不能够这样做!”

    即便是周侗这样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也被太史昆这番天马行空、善恶难辨的言论给说迷糊了。无奈,老人家只好道:“罢了,你这娃娃可算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会做白日梦的人啦!小子好好干吧,最起码,在我这个老头子地有生之年,你先将天京城建成武者圣地给我看看吧!”

    “好说好说,老前辈您就瞧好吧,我天京城目前已经贴满了诱惑人的广告,此次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武者们,定叫他人人变成佣兵!”太史昆挤眉弄眼一阵笑,道:“哎,聊得这么投机,怎么能没有酒呢?卢兄啊,快些开席吧,咱们边喝边聊!”

    “开席?”周侗、卢俊义等人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孙立喃喃道:“昆哥,我们都吃过了啊!”

    “你们都吃过了???”太史昆闻言,立刻怪叫道:“你们都酒足饭饱了,可我还没吃呢!”

    卢俊义闻言,连忙说道:“哎呀,贤弟怎的老是饿着肚子办理公事呢?长久如此,身体一定会垮掉的!”

    史文恭、栾廷玉、孙立等人连声附和,齐齐赞美太史昆废寝忘食。周侗一脸佯怒,推搡着太史昆道:“小时伤了胃,老了就得受罪!今天咱们就聊到这里吧,你小子赶紧回家吃饭去!”

    “就是!就是!昆哥快回去吃饭吧!”卢、史、栾、孙几个人不由分说拉扯着太史昆,将他推出大帐,簇拥着上了名骏“妾意浓”,而后周侗亲自施为,两根手指捏了一粒沙石弹出,正中妾意浓臀尖吃痛的地处。那妾意浓咴儿一声鸣叫,扬起四蹄,带着太史昆一溜烟儿的奔出了军营……

    天色,渐渐黯淡了。华灯初上,天京城的夜晚即将来临。

    这几天,天京城内少说涌入了三万游客。十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不仅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武者,还吸引了附近数十个郡县的百姓来看热闹。

    早在大会的筹备阶段,太史昆就与天京城内有规模的各个商家会谈过。太史昆建议所有商家抓紧时间囤积货物,在武林大会期间来一次疯狂的打折销售。这其中向销量要利润是一个方面,让游客们将天京制造的货物带回全国各地是另一个方面。

    这个年头娱乐项目少,消息相对闭塞,因而旅游归来向亲朋好友展示吹嘘旅游纪念品便是一个必不可少的重头戏。若是偏僻点儿的地方人士带回了东京汴梁城的特产,甚至会吸引全乡百姓前来观摩都说不定。这也就是说,每一件带回家乡的“天京造”都将是一个活广告,因而让更多的天京城制造展示在更多的人呢眼前,是符合全体天京城商家利益的好事,所以,太史昆的建议得到一致响应。

    如今,到了付诸实践的时候了。“挥泪大甩卖”“吐血大降价”“折上折了再折”的标语贴得满街都是,大包小提留的顾客塞满了每一个店家门脸。风尘仆仆的太史昆路过了好多熟识的门脸,却是一家也没挤进去,就更不要说……混饭了。

    彷徨、无助、饥饿、没落。各种负面情绪交杂的太史昆垂头丧气,牵着同样垂头丧气的妾意浓走回了他那与附近千万栋临海别墅并无两样的家。

    进了门一抬头,太史昆吃了一惊。原来客厅中央的地毯上扔了一个熟睡的汉子,而汉子旁边,乃是一个气呼呼的老头儿。

    这老头,正是鼎鼎大名的奇侠艾虎,而地上熟睡的汉子……太史昆端详片刻,惊叫道:“是种师道!老头……老前辈!你将他抓来啦!你不是说要到快活林的赌场里混吃免费自助餐,完事儿半夜里再去抓他么?”

    艾虎老头吹胡子瞪眼道:“人家那些人腰缠万贯赌得不亦乐乎!馋的我吃不下饭!闲来无事,就先将种师道捉来了!”

    “可是……”太史昆啧啧称奇道:“种师道他怎么睡得这么香?您老人用蒙汗药了?”

    “嘿!我能用那个吗?难道你没听过‘睡穴’这两个字吗?”艾虎皱眉道:“本老头子点的睡穴,即便你把周侗鹰爪子叫来也解不开!哼哼,不给我两万贯钱,你就甭想让他醒过来!”

    “钱是小意思,小意思!这个机会,还得利用起来啊!”太史昆围着种师道绕了两圈,忽然大喜道:“哈哈哈!好啊好啊!我有主意啦!”

    太史昆这一乐惊了艾虎一跳,艾虎哼道:“不就是十万大军中将主帅擒来了么!多大点事儿,至于这么乐吗?瞧你这点出息!”

    太史昆喜滋滋道:“我是什么人,怎能为了这点小事儿乐!我啊,是因为终于想出混饭的办法而快乐呢!”

    “为了混饭……”艾虎耸耸肩膀,道:“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呢!”

七十七 儿戏

    种师道迷迷糊糊睁开双眼,顿时愣了。

    眼前是一个宴会,正在召开的宴会。宴会很传统,决计不是一伙人围坐在八仙桌前那种乡村野路子,而是与会者危襟正坐、一人守着一张小几那种高规格上层宴会。

    以种师道的身份,参加这种高规格宴会本是习以为常的事儿,绝对不应该大惊小怪。可问题是,种师道分明记得闭眼时自己应当是在后帐中午睡小憩才是!尽在

    钧瓷大盘中的食物吃了一半,尊中残酒依然温热,伸手掐了一下大腿根儿,生疼。这不是做梦,做梦应当没有痛觉,也没有这样细致的细节才对。

    种师道恍惚抬头四周围看去,只见宴会上的其它食客此刻皆是一脸惊讶状,手中捏着各自的食物或是酒樽,鸦雀无声的看向自己。

    这种高规格的宴会尊卑分的很清晰,每一个坐席都有各自的讲究。种师道坐的是主客的位置,而宴会上其他的宾客种师道基本都能够叫得出名字。坐下的宾客,有徐宁、杨金宝、朱大贵、马植、皇甫瑞等;坐在右侧主人位的,是玉麒麟卢俊义;而坐在左侧主人位的,赫然是有“天王”称号的天京城城主太史昆!有这些出场人物,宴会的由来就非常明确了,这分明就是天京城高层公款宴请延安经略相公种师道的宴席么!

    怎的前一刻还在黄河南岸五十里远的保定军中午睡,再一睁眼就出现在了黄河北岸天京城的宴会上!种师道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冰凉,浑身汗毛耸立起来,只差惊呼出“见鬼了”这三个字而已!

    种师道正在惊慌,却见太史昆咕咚眼下口中食物,满脸关切,问道:“种公,您这是怎么了?咋地喝着喝着就翻白眼儿啦?还好您立刻又恢复过来!可是吓死我了!”

    “太……太史昆!”种师道一对眼睛瞪得滚圆,痴痴问道:“这……是哪里?”

    太史昆一脸无辜加纯真,惊讶答曰:“这是我家啊?”

    种师道喃喃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这不快七一了么?咱们不是为了迎接党的生日……啊不,迎接武林大会的召开,老哥几个凑一起聚聚吗?”太史昆闪亮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清脆答曰:“种公?您这是……不胜酒力了?”

    下,朱大贵起身道:“昆哥,种公奔波了一天,又饮了三斛烧酒,定是困乏了!”

    太史昆拍额道:“啊也!是极是极!兄弟们,咱干了这个杯中酒,就送种公回去歇息吧!”

    “且慢!”种师道定了定神,道:“诸位,今天玩的是哪出?”

    原来种师道身为经略相公、名将之后,也不是那没有见识的人。他此刻依稀觉得双腿麻木,分明就是穴道受阻后遗留的症状。今日之局,应当不是什么神鬼作祟,而是遭受了武林高手暗算才是!再看看天京城群豪,只有太史昆、朱大贵这一对惯家子神色如常,其余人等多多少少都带了几分尴尬的神情。

    想明白这些,种师道对现在的局势也猜出了几分。想不到,堂堂十万大军的主帅,竟是被人摆布了一下午而恍然不知!种师道苦笑一声,对太史昆说道:“太史昆,你这是作甚?”

    太史昆一副似笑非笑的古怪模样,道:“咦?种公何出此言?”

    种师道侧过脸来,又是向卢俊义说道:“卢帅,你我年纪相差亦是不远吧!怎的你也这般顽闹?”

    卢俊义干咳两声,转过红扑扑的脸蛋默不作声。

    种师道一指徐宁,道:“徐宁小子!连你也这样戏耍我?”

    徐宁闻言,连忙低下头去胡乱塞食食物,连头也不抬了。

    种师道嘿然笑,看回太史昆,道:“太史城主,你怎么说?”

    太史昆一脸无辜,还待解释,忽然间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依稀间,听到有人大喊道:“快些放了我兄长!吾与你等无冤无仇,怎可如此对待!”

    种师道侧耳听到了这声呼喊,蹭一下站直了身子,高声叫道:“帐外说话的,可是闵儿?为兄在此!”

    随着种师道叫声落下,宴会厅的大门呯一声被人撞开。一位衣衫不整的年轻后生挣扎冲进来,大呼道:“兄长!太史昆言称要戏耍您,您可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

    这个青年,正是前一阵子作为西北军使者拜访天京城的种师闵,乃是种师道的幼弟。自前些时候使者的使命失败后,他并没有离开天京城,而是一直盘亘在此,对此太史昆早就知道,倒也没有将其驱逐。今日与种师闵同闯宴会厅的还有一个老熟人王进,也难怪,若是没有王进领着,想必种师闵也无法寻到这里来。

    有了种师闵这声吼,太史昆的小计俩立刻被戳穿了。这个宴会自是太史昆布置的,一来这样做忽悠人的成分肯定要比普普通通在床上唤醒来的强;另一方面,太史昆是借此机会捞一顿公款吃喝。

    在种师道怒目逼视下,太史昆兀自嘴硬着向种师闵叫道:“小孩儿鬼叫什么!莫要信口开河!”

    种师闵嚷嚷道:“天刚抹黑,我就听说太史昆四处约人,说是要戏弄我家兄长!我心想我并未接到兄长来天京城的消息,太史昆要去哪里戏弄兄长呢?不料,片刻之后我就接到了西北军中传来的快报,说是兄长已经失踪一下午啦!”

    “好啊!果然是你们下的黑手!”种师道怒气冲冲,斥道:“此事,定是卢俊义动的手吧!你杀了我多少护卫的亲兵?”

    种师闵急忙道:“兄长,我军中并未有人伤亡!军报上说您是午睡时离奇失踪的!大帐门口的亲兵,包括给您打扇驱蚊的侍女,皆是说眨了眨眼睛的当口,您就从凉席上消失了!”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种师道闻言,后背立刻变得汗津津一片。就连卢俊义亦是开口说道:“种公明鉴,卢某并没有这等神仙本事!”

    众人惊讶的目光,只得投向了今晚的策划者太史昆。却见璀璨的灯光下,太史昆翘起兰花指,捏着一柄雪亮的飞刀,正在聚精会神的修饰指甲盖。一直侍立在他身后的西门庆娇笑一声,道:“诸位为何不去佣兵大厅看看,擒拿种师道的任务是谁接取的,又是谁交付的呢?”

    朱大贵满脸焦急的吼叫道:“是谁!究竟是谁!就是是谁有这等神鬼莫测的惊天法力!小庆子,快些揭露谜底吧!”

    西门庆高声呼唤:“告诉你们吧!都听好了,接取、交付这个任务的,是有着天下第一佣兵美誉的昆哥!”

    西门庆话音刚落,太史昆恰好修饰完最后一根手指头。他收起飞刀,探出指尖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淡淡说道:“莫以为,躲在千军万马的护卫中就安全了!莫以为,有士兵当炮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莫以为,战争输了只需陪个笑脸就能过去了!莫以为,反正自己的性命无忧,便可以想怎样就怎样了!

    我太史昆,向来对人不对事儿!谁敢来惹我,我一不抄他家、二不灭他族,单单就抓他本人来折磨一番!哪个势力惹我天京城,我一不杀他小兵、二不攻他城池,单单就抓他大王过来喝个小酒!我倒是要看看,项上人头寄放在我手中,哪个敢造次!”

    “你威胁我?”种师道气呼呼责问道:“太史昆,你今儿这意思,就是为了表达随时能取我性命?”

    太史昆朗声道:“没错!今后你做事切记要三思而行吧!”

    种师道皱眉道:“太史昆,你太小看我了!区区一条性命而已,你威胁不了我!休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我就范!我种家名将如云,少了我一个,还有种师中,种师闵,我种家军不受任何影响!我怕你什么!”

    太史昆冷笑道:“我能将你抓来,就能将什么种师中、种师闵统统抓来!不由得你不怕!”

    两人情绪愈激动,眼见着有了动手的嫌疑。在场围观众人各有立场,此种情况下只能摇旗呐喊为自家势力加油,哪有能够相劝的?幸而场中还有一个王进,他上前挡在太史昆、种师道二人之间,道:“且住,且住!两位消消火气,先来听我一问:您二位有仇还是怎的?为何喊打喊杀?”

    种师道愤愤道:“原先我与他是没仇的,不过现在有了!今日辱我之恨,我算是记住了!”

    太史昆冷笑道:“原先没仇?没仇你十万大军守在我家门口作甚?想要胁迫我天京城,竟然还不敢承认!”

    种师道怒道:“我何时胁迫你了?我西北军乃是元祐党人的眼中钉,留京师会被污蔑成逆贼,回西北会被解散蚕食!我们无路可退,只好来此请求道君皇帝的庇护,这些话,我兄弟种师闵都告诉过你了吧!我驻扎在黄河南岸,勒令手下士兵不得出营,往来道路不得设障碍,甚至连巡营的长官,都不许他们穿着甲胄!你说说,我都做到这一步了,算是胁迫你吗?”

    种师道所说乃是实情,西北军在黄河南岸实际上只能算是居住,而绝非占据。河南岸各个郡县居民生活照常,西北军各个军营士兵皆是深入简出,实在是没有一点点备战的样子。

    太史昆兀自嘴硬道:“这都是你的伪装罢了!反正,你就是想对我们天京城不利!”

    种师道愤然道:“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不是栽赃么!”

    王进分开二人,叹气说道:“昆哥,我只问你一句,武柏回来的时候,是不是给你下药了?”

七十八 永乐往事

    听了王进这么一问,在场的天京城诸人皆是一愣。原来自开封府中皇位更替事件生以来,天京城中关于西北军的消息都是由武柏负责的。从前这些情报里也没有露出西北军要对天京城不利的苗头来,直到那一日武柏只身从西北军大营中逃回,太史昆纠集众人给武柏找回场子,西北军与天京城这才有了间隙。

    天京城群豪面面相窥,内心中已经觉出了几分蹊跷。种师道听了王进此言后反应更是激烈,他连忙问道:“怎的?难不成武柏敢拿军中大事斗气不成?”

    王进叹了口气,向太史昆说道:“昆哥,那日你与众兄弟将我与种师闵堵在城门口,最后是由冯则老先生劝解的,即可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头?冯公向来不问世事,他怎的能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在第一时间出现呢?”尽在

    太史昆是个聪明人,听到王进将话说道这个份上,也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了。他捏了捏眉心,道:“王兄定是追查此事了,有甚结果,一并说了吧!”

    王进道:“也谈不上是追查,我觉得其中蹊跷,就找到冯公问问罢了。冯公是个不做假的人,他说,是武柏匆忙赶到,将他请出山的。昆哥,那日之事明明是武柏要找回场面,他不但不到场,反而悄悄寻人化解,你不觉得奇怪吗?”

    太史昆道:“你这话,分明是指责武柏挑拨两军相斗了。你们西北军对武柏做了什么,能召他如此愤恨?”

    种师道听了这一出,摇头道:“太史昆,你可知道武柏与我有旧?”

    太史昆道:“他早些年当兵的时候,不是在你种家军里做亲兵的么?你所谓的旧,乃是主仆之情吧!”

    “少把那个‘仆’字念得这样重!你还是想映射我西北军欺负武柏!”种师道怒哼一声,道:“那时候武柏年纪小、性格老实,所以他是做看护内宅的亲兵的!我那时尚未从军,与他最为要好,同食同玩,又哪里将他当做下人看待了?”

    众人听闻种师道说起旧时八卦,皆来了兴趣,一个个探头探脑侧耳倾听,均不再打岔。种师道自顾自的说道:“我们种氏一族历代居住在胡风兴盛的边关,且是将门世家,因而不论男女皆练就一身骑射本领,平日生活,也不曾勒令女子禁足之类。那时候,整日里与我、武柏一同出门骑马游玩的,还有我的胞姐钟灵儿。那时候我姐姐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吸引了无数男儿汉侧目,武柏他……也不曾例外吧!”

    这一段往事,乃是武柏逢醉必要怀念的,因而天京城群豪对此也皆有耳闻。想那钟灵儿模样俊俏、家世显赫,而武柏又矮又丑,仅仅是个身份低微的亲兵,不消说,两人之间的感情,仅仅是武柏的单相思罢了。

    种师道继续怀念道:“女儿的婚事,自是父母做主的,因而,我姐自幼便许配给了折家的公子折可适。两家门当户对,一双儿女又恰好郎才女貌,这门亲事自是水到渠成,只等选个良辰吉日,便行嫁娶之事了。不过,那一天却是……太史昆,你可听说过永乐城之战?”

    太史昆默默点头,道:“自是听说过。徐禧刚愎自用,在三面绝崖而无水泉的绝地上建筑永乐城,后被西夏三十万大军攻破,最终丧师覆将,百万生灵涂炭。”

    种师道悲怆说道:“没错,正是这个悲剧。我姐姐在那场悲剧中香消玉损,永远也没等到成婚的日子。那一段时间,我与武柏恰好被叔父种愕召至延州学习兵法,因而大溃败生时并未在城中。后来我二人也曾回去救援,无奈在茫茫乱军中,两个十几岁少年的力量实在是太单薄,因而只能无功而返。再后来,武柏自责的寝食难安,生了一场大病,我叔父感他念故主的情分,便着人送他退伍回乡医治了。自此之后,我与武柏就二十年未相见。”

    这一段,也是天京城群豪知道的。那一段单相思在武柏的心中很重,未曾跟随太史昆迹时丑陋不堪的武柏娶一房媳妇是有些难,可如今贵为天京城高管之一的武柏想要娶妻成家却是轻而易举。武柏至今仍是孤身一身独守空房,乃是因为心中至今无法容下其它女子的缘故。

    朱大贵是武柏的老乡,这一段故事他是听得最娴熟的。听到种师道又叙述一遍,大贵不禁插嘴问道:“种公,将此事再说一遍有什么意思呢?武柏他只是在心底爱慕令姐,并无任何唐突之处,您不会连这也不允许吧!”

    “我姐号称万人迷,整个永乐城中哪位青年俊杰不爱慕她?那时武柏一个纯真少年又怎能躲得过我姐的魅力!我当然不会怪他!”种师道苦笑一声,道:“永乐城破的时候,我与武柏一是不在城中,二是年少力弱,因而未能保全姐姐。不过,那个时候我姐姐未来的夫婿折可适年已及冠,官拜游击将军,却是在永乐城中的。”

    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听众多少猜想道一些了。如今折可适仍在军中做大将,那也就是说在那场大灾难中,他活着回来了。朱大贵试探着问道:“莫不是……武柏认为折可适未能带着未婚妻一同脱险,因而责怪他?”

    种师道答曰:“何止责怪呢?在武柏知晓折可适如今已结婚生子后,已经变作怨恨了。”

    此时太史昆淡然道:“你这意思,是说我武柏兄弟为了整治折可适,可以挑拨西北军与天京城的关系了?哼哼,不好意思,我相信武柏的为人,一定是以公事为重!分明就是你西北军想要图谋我天京城,后来现你并不是我们的对手,因而又找理由脱罪了!”

    那厢王进摇了摇头,道:“昆哥,剩下的我来说吧!种公知道武柏怨恨折可适,一直避免让两人见面,因而从开封府到保定军这一路上皆相安无事,那时候武柏回的情报也没有失实的地方。后来大军在保定军驻下,西北军必须要召集所有将领商定下一步的走向,作为天京城的代表武柏、与折家军的代表人物折可适在会上见面已是不可避免。

    本来,大家以为公事为重,武柏不会在会议上与折可适翻脸,不曾想会议开得时间太长,中间午餐的时候大家喝了些酒,而后武柏借着酒劲,就与折可适动手了。我们大家赶忙上前劝阻,终究是将两人拉开。武柏怒气未消,说了句‘你们都等着’,就独自奔回天京城了,再后来的事,昆哥都是亲身经历的,就不用我再多说了!

    此事来龙去脉都在这里了,昆哥你自己想想,西北军是不是冤枉的?”

    太史昆争辩道:“你们要是不拉偏架,武柏能怨恨你们所有人么?如果你们尊重我天京城,又会一起拉偏架呢?”

    种师道闻言,怒气冲天道:“太史昆,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你兀自狡辩又有何用?武柏会些武术是没错的,可折可适号称陇上小霸王,一身武艺便是十个武柏也敌不过!你见武柏的时候,可曾看见他身上挂彩了?若不是折可适敬重天京城,若不是我们敬重天京城,武柏他当场就被打死了,哪还用得拉偏架?

    永乐城破时死了数十万人,折可适的至亲也有丧生于彼的!他要有能力带人出来,岂有连至亲也不顾的?那场悲剧,可以怨恨西夏人,可以怨恨不学无术的元祐党棍徐禧,但是对于侥幸生还的折可适,万无怨恨的的道理!武柏他从始至终就是做错的,太史昆你还要包庇他?”

    饶太史昆再会狡辩,此刻也是哑口无言了,不过想要让太史昆承认武柏有错,亦是不可能的。太史昆打骨子里仍旧是个江湖习气浓厚的家伙,在他看来,讲义气就是哪怕兄弟犯了天理,也得两肋插刀拼命维护。如今这局面,文雅的狡辩已经没用了,太史昆眉毛一挑,就待玩硬的。不过,就在这个当口,宴会厅另一侧传菜的小门内,却是低头走出了一个矮胖的人影,众人的眼光,一下子落在了此人的身上。

    这个时候能够将众人眼光从太史昆身上移开的,也就只有一个武柏了。万人瞩目的武柏普一出场,一句台词也没有,只是径直的走到太史昆面前,扑通一声一声跪倒在地。

    这一跪,将种师道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跪落了地;这一跪将太史昆跪了个七窍生烟。这一跪,分明就是武柏自己个儿认罪服软了。

    像是种师道、王进这等老江湖,审时度势的功夫早就练得炉火纯青。有了武柏这一跪,什么错都是天京城的了,西北军身上的责任瞬间被开脱的一干二净。种师道、种师闵连带着王进三人自动闭嘴,不动声色退开两步,却是将中心的位置留给了武柏。

    太史昆不喜欢被人跪拜的脾气是有名的。武柏双膝一落地,他的两位老乡西门庆、朱大贵就连忙上前,用力将他托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太史昆不能反而安抚一个犯了错的属下,却也根本不想训斥,只得板下面空等众小弟赶眼神救场。

    关键时刻,还是卢俊义方显英雄本色。他一捋长须,语重心长的,避重就轻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说道:“老武,你开的这个玩笑可真搞笑啊,哈哈哈!”

    在场众人赶紧跟着一阵干笑,不料武柏却不领情,沉声道:“柏有罪,为泄私愤险些酿成两军相斗的大祸。做出这等事,柏甘愿领死!”

七十九 伎俩

    武柏说出这样一番话,宴会厅内顿时变得寂静一片。

    原来古时军队多执行七禁五十四斩的军法,武柏此次做出的事,乃是犯了谤军、误军两条杀头的罪名。若是依着卢俊义的引导将武柏所犯之事当成一场玩笑,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遮掩了,可武柏玩深沉自己将罪名认下了,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怎样开解才好。

    武柏道:“那天我一时头脑热,就对昆哥说了些西北军的坏话。承蒙昆哥新任,竟是为了帮我出头,险些酿成两军交战的大祸。事后我悔恨良久,也曾想方设法弥补过失,但错了就是错了,有道是军令如山,我武柏犯了军法,自当领死。”尽在

    武柏这么一说,众人暗暗叫苦。包括太史昆在内整个厅内没一个人想让武柏死,可大家也没有公然丢下军法去反过头来安抚武柏的道理。众人支支吾吾,七嘴八舌感叹武柏重情义办坏事,就连种师道都硬着头皮说了些“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的话应景。

    这当头,忽然有一位小校急匆匆跑进来,伏在太史昆耳旁耳语数言。听了小校的汇报,太史昆的眼神明显变得雪亮。恰好此时厅中众人也没甚话劝解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归了太史昆的身上。

    太史昆斟酌道:“如果天京城、西北军果真交战了,我们天京城必然会有人牺牲。天京城公共利益为了武柏的私欲而受到严重损害,这样的罪名,绝对是个大罪。

    同时,我们天京城目前的司法还不够健全。天京城法律的宗旨劝恶为善,是让罪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正并且赎罪,因而天京城目前对于罪犯的责罚只有劳动改造,而没有死刑。我们天京城不会为了一个人而改变司法宗旨,即便这个人是天京城的元老也不可以。所以,武柏求死的要求是不可能得到实现的。”

    众人听了太史昆这番话,均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太史昆分明就是开脱了武柏的死罪,偏偏又说的这样大义凛然,凛然的让人无法拒绝。

    太史昆又道:“但是,仅仅是打武柏去挖矿劳改,这个惩罚又太轻率了!这样的惩罚,根本就达不到警示后人的效果,所以,我准备用城主的特权对武柏处以惩罚——驱逐武柏出境,流放三千里!”

    此话一出,众人收起方才的窃喜,又惊呆了!一旦离开天京城,就意味着武柏要告别受人尊重的生活!刚刚实现的人生自我价值,转眼间烟消云散!铁铮铮的汉子武大郎,闻言也不禁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流出两行浊泪!无奈,大错已铸成,悔恨也没有用了,武柏强忍着辛酸,颤声道:“柏……服罪!”

    太史昆看了武柏这幅难受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大郎!作为一个爷们,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你的流放地,乃是三千里外的岛国日本,此一去跨海越洋,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你我兄弟一场,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馈赠,只好手书一封,给你做个留念了!来人,取纸笔!”

    流放日本这几个字听到种师道兄弟的耳中,无疑觉得是非常严重的惩罚。寻常罪人配到边疆便已觉得生不如死,更不要说配到蛮荒异域了。不过天京城群豪却知道太史昆要侵略日本的意图,所以他们听了这话,才知道太史昆名为惩罚,实际上是派武柏出去避风头而已。

    果不其然,片刻的工夫,太史昆手书已罢。众人围上前去,只见书中写到:

    封武柏为天京城驻日本国大总督,节制驻日佣兵,负责侵日攻略。不占领日本全境,不剿灭日本皇室,不得归国!——天王太史昆手书。

    武柏接到这份留作纪念的手书,一时愣住了。太史昆板下脸,道:“来人啊,将罪臣武柏押解到码头去!待最新的铁甲舰‘千年隼’号近日试水成功后,就让武柏开着它去日本国吧!”

    一艘铁甲舰有多少价值?但看雪月斋数十万贯抢购一艘的精神头就明白了!什么日本大都督啊!分明就是个化外的国王嘛!朱大贵、马植、皇甫瑞等人听了太史昆这般吩咐,只差没给武柏道喜了。几个人簇拥着武柏,欣喜异常的将他“押送”出去。

    待武柏走远,种师道叹了口气,道:“我怎么突然觉得不对头啊!太史昆,你如此一个诡计多端的人,能看不透武柏的这点小伎俩?你……是借着武柏的由头故意与我为敌吧!”

    太史昆换过一副笑脸,道:“哎呀种公!罪过罪过!有道是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我对于武柏实在是过于新任,因而才公产生误会的!”

    种师道摇头道:“差矣差矣!你用军事演习展现了你军队的厉害,又通过绑架我展示了你暗杀的本领!今儿这是传遍大江南北后,谁要是想和你叫板,不仅要考虑有没有过我十万西北军的军力,还得有被你摄取项上人头的思想准备!太史昆,你这是借着我杀鸡骇猴吧!”

    太史昆眼神飘忽,皮笑肉不笑举杯道:“种公多心了!来来来,小弟罚酒三杯,算是赔罪如何?”

    种师道摇头道:“太史昆,前些日子我无路可走,来到天京城下,三分的意思是迎回圣上,请他给我们西北军撑腰;还有三分的意思是想请教请教你,我们西北军应当何去何从;最后的四分意思,乃是索性投靠了你天京城,令普通士兵解甲归田,精锐士兵一起做个最大的佣兵团算了!可惜,我一腔热血而来,你却兜头泼了我一脸冷水!”

    种师道这几句话,皆戳到了太史昆的痛处。太史昆强辩不得,只好讪讪赔笑。

    种师道说道:“不过,这几天我军中情况又有了改变了!蜀中头号富豪、宝仁号大东家盂老爷子被朝廷催逼军费骚扰的苦不言堪,有心要与元祐党厮闹一番,因而,他邀请我们西北军去蜀中为他撑腰!我西北军这些年来军粮不济的时候多次承蒙盂老爷子关照,因而,我们西北军准备即日拔营,挥师南下!太史昆,不是你不带我玩,而是我不陪你玩了!”

    宝仁号被大宋朝廷盘剥的太厉害起了反抗的心思,这件事今日一早太史昆已经从高揽星的口中听说。宝仁号的东主盂氏一族早先的姓氏乃是“孟”姓,五代后蜀高祖孟知祥的后人。大宋皇室赵氏向来容不得前朝那些遗老,因而,如今的蜀中盂氏在金钱被剥削的同时还经常要忍受姓氏带来的迫害。终于,趁着大宋皇位交替政局不稳的当口,盂氏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些话语权了。

    不多,盂氏没有找天京城帮忙,而是找到了种师道,这多少还是有些出乎了太史昆的意料。种师道继续说道:“当然,我能说了算了的只是我这五万种家军,折家军与王厚、刘延庆等还有三四万兵马准备去云中府。如今张觉不知所踪,革命军有些去中原当百姓的,有些易帜为宋军的,还有些流落江湖的,所以,眼下云中还没有个真正能够说了算的势力。折氏本就是云中豪强,如今云中府回归大宋,他们想要回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太史昆道:“莫非现在已有了乱世的征兆?怎的有这么多人想建立势力了!看在我眼中,个个都像是七使君之一!对了种公,你对于七使君有什么情报没?”

    “七使君?什么意思?”种师道回答:“这个名词种某闻所未闻,实不知何意。”

    太史昆道:“我怀疑,此次女真族侵宋中就有这个七使君的影子。耶律大石号称要由七位‘使君’七分天下,拉拢了不少人加入。其中,王黼、完颜宗望、以及简王妃耶律骨玉这几个人都是计划的参与者。”

    当下,太史昆就将从王黼那里得来的情报给种师道说了一番。种师道沉吟道:“辽国三分后,西辽领耶律乙辛其实另有子嗣,耶律大石虽然功劳极大,但是以他养子的身份却未必能够继任乙辛的大宝;耶律宗望同样是个庶出的王子,他想做女真人的大王,亦是白日梦。这两个人能联手图谋王位,也在情理之中。”

    种师道的这番分析却又比天京城群豪分析的透彻,太史昆听了连连点头。

    种师道继续分析:“王黼此人既无家室背景撑腰,又无朝中重臣引为犄角,全凭道君皇帝一时喜爱。但是他文学艺术的造诣有非上乘,也就是说他这种人不但官衔已经到头,还随时有失宠被贬谪的危险因而他铤而走险作恶亦是情理之中。若是皇帝没有被你救出,王黼一直潜伏在皇帝身边,等到道君皇帝还朝那一天,王黼高官厚禄几成必然,就算是做个左相也未尝不可!”

    “至于简王府上的耶律骨玉……她只是被朝廷硬塞给简王的妃子罢了”种师道叹道:“自古被和亲来的女子,全都担负了间谍的任务,所以耶律骨玉若是坐下了什么罪名,倒也不能证明是简王指使的。否则啊,倒是可以以此为借口,打着清君侧靖国难的称号杀回开封,将元祐奸党杀个一干二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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