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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佣兵全文阅读

作者:残杯浊酒     大宋佣兵txt下载     大宋佣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天道酬勤

    一

    “请假?满院子等着贴车膜的,你说你要请假?滚回院子里干活去,马上!”

    “张总,”马志国哽咽着说:“家严……过世了……”

    “甭说你爹了,今儿就是你死了,也得给我活过来贴车膜去!”

    “姓张的,跟着**干老爹死了也得让奔丧吧!”马志国红着眼,怒斥道:“怎么跟着你干,还不让人回家尽孝了!”

    “国民党是旧部队,队伍里面江湖习气重,讲究的是忠孝节义那些封建思想,你死了老爹当然得让你回家奔丧;可现在咱们是新社会,一切以建设国家为重,死了爹这种小事,你心里有就成了,不能耽误工作。”

    听了这话,马志国气得笑了。张总敲打着桌面,问:“兄弟,你那继父死了有月把了吧!当初人家老头进你家门的时候,你不还叫嚣着要锤人家来着么?怎么如今三七过完了,你又想给人家当孝子了?到底有什么事儿,你直说吧。”

    马志国皱起眉头,说:“什么继父,一拾荒老头罢了。今天我真有事,我妹子回来了。”

    “你妹子?”张总撇了撇嘴,说:“你妹子她一直就没走吧!”

    “也不是为了她来,这事儿吧,哎,我妹子要结婚了。”

    说话的,是两位下岗再创业的苦命人。不过说他们是下岗职工吧,又有些抬举他们了。按理说,下岗职工是国企员工才配享有的称呼,可这哥俩原来就职的工厂到底是个什么性质,早已没人能够说的清楚。

    中专毕业刚就业那会儿,工厂绝对是国有的。后来经过一系列变迁,厂子由国有变成股份,从股份变成私有,从私有转为集体,从集体并入集团,厂里的生产设备早就不知去向,当年的厂址如今已经变成了高档住宅区,当年的厂领导们如今依然在各个政府部门尽职尽责的领导群众,可马志国们,不知咋的就变成了三无人员。

    真的是三无人员,连户口都没了下落的三无人员。马志国们的户口依然是工厂的集体户,可如今厂子的户籍管理人员早已不知去向,身份证过期三年了,马志国竟然不知道应该去哪个派出所办理更换。

    没饭吃,真难过,老婆带着孩子跑了,疯疯癫癫的老娘还需要养活。幸而当年厂子里结交下的好兄弟张明义找上门来,领着马志国走上了一条自主创业的道路。

    昌河小面包有没有4S店,这是一个谜团。不过在开发区老汽配城里,张明义与马志国的车具店正是挂靠在一个昌河面包4S店中的。

    陈旧的跨院既买车也修车,顺便还做些回收旧车的皮条生意,不知不觉间,这家经营面包车的破旧院落就有了三个S:售车、售后、收回。既然已经有了这般成就,院落的主人索性收拾出一间偏房租赁给了张明义,这样一来,院落就有了第四个S:饰品装修,如此一来,这间院落就堂而皇之的变成4S店了。当然,咱们所说的S是汉语拼音。

    说来可笑,实则辛酸。整个院落一年到头连蒙带骗不过能卖出十辆车,那么经营车饰品的张总其境遇便可想而知了。一句话,勉强活着罢了。

    痛定思痛,昨儿个张总咬牙在4S店门前打出横幅,上书:夏日贴膜大优惠,雷朋防爆膜25元贴全车!

    有投入,自然就有产出。张总花钱打了横幅,今儿一早果然就吸引来了几辆黑出租。半年来好算是买卖开了张,可在这个关键时候,唯一的员工马志国居然想开溜!张总的震怒,可想而知。

    不过终归是兄弟,兄弟家中出了见不得人的事儿,怎么着也得让人回家看看。张总张明义一咬牙,毅然给马志国放了半天假。

    二

    亲妹子要结婚,居然成了见不得人的事。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作为哥哥的马志国竟然坦然接受了这种说法。

    没法子不接受。十几年来,这个妹子身上发生的事几乎全都是见不得人的。从求学到立业,从出国到海归,几乎没有一件事能够见得了光。

    说归说,这个见不得人的女娃子,实则是一位知音级别的传奇人物。

    爹死娘疯,兄孱嫂悍。十六岁的她以高一学生的身份毅然参加当年高考,以426分的骄人成绩考入离家一千公里的上海某职业学院。暑期一个半月,坚强的妹子打工筹足学费,只身一人赶赴一线大都会。

    做家教、做保姆,一面打工,一面完成学业。不但如此,她还有一颗善良的心。做保姆期间,他遇上了一位澳籍人士。身处异国他乡,此国际友人得了重病。妹子不计报酬、衣不解带的伺候了国际友人七七四十九天,终于使国际友人避免了客死他乡的悲剧。

    似水柔情感动了澳籍男子,黄浦江畔,男子手捧鲜花钻戒,单膝跪地向妹子求婚。朝气蓬勃的外滩再次见证了一对异国情侣喜结连理,半年后,妹子与爱人飞赴美丽的国度澳大利亚。

    一切,似乎都可以成为马志国的骄傲。不过,事情的背面却又是另一个样子的。

    街坊邻居乃至半个小城的居民都知道以下几个现实问题:

    第一,妹子筹集学费时的打工地点,是火车站发廊一条街。

    第二,在上海期间,妹子做家教、做钟点工保姆的薪水是三百元每小时。

    第三,澳大利亚男子当年七十一岁,其染病地点为泰国芭达雅。

    上述问题给人带来了太多的遐想,因而马志国的腰,渐渐弯了。

    之后发生在异国他乡的事,马志国是从街坊们的口中知道的。老巷子很窄,巷口大妈们的闲谈,总会顺着潮湿的、布满苔藓的墙角回响在马志国的卧房中。

    四年后,也就是在妹子拿到澳洲户口本的第二天,七十五岁的澳洲老头恰到好处的死掉了。老头的遗物并不多,只有一沓账单与小镇上的一间板房。遭遇丧偶的妹子时值二十四岁,在那间板房中,妹子开始创业。创的什么业,难以启齿。半年后,妹子被小镇上的疯狂主妇们联合起来驱逐出镇。

    后来妹子去了墨尔本,后来妹子找到了一份移民中介的职务,后来妹子回国,作为移民成功人士开始授课,每课时薪水人民币一千元。

    事情在向着好的一面发展,马志国渐渐感到了宽慰。正当马志国要由宽慰变作欣慰的时候,一个黄毛洋鬼子率领着两个翻译小后生来到了巷子中。

    可恨的洋鬼子,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人权,什么**,可他们做的事,完全与人权**不沾边!洋鬼子拿着厚厚的一叠照片,向每一个街坊询问着相同的问题:为什么这个马姓女子在三年内结了六次婚?

    问出这样令人难堪的问题,洋鬼子居然还振振有词。他对每一个街坊都这样解释:是的,我也认为马姓女子有通过结婚来帮助他人移民的嫌疑,可问题是,每一次我们夜间叩响马姓女子的住所,都会遇上此女子与丈夫行房事。这样的尴尬场面,似乎不应该出现在假结婚的夫妻身上!所以,作为使馆的工作人员,我来此寻求一个答案。

    街坊们笑称:马姓女子很敬业。

    面对这种无耻的外国流氓,马志国果断拨打了110。民警们主持了正义,将试图窥探我国居民**的洋鬼子赶回了使馆。事实也证明了马志国是正义的:洋鬼子只是刚刚来到使馆工作的实习生,他不知道他的做法已经违背了使馆的规定,已经影响到了中澳两国人民的友谊。最后的结局非常符合国情:此事不了了之。但是,妹子的敬业精神再次成为了巷口闲谈的焦点。

    三

    如今,妹子又要结婚。

    这种事,马志国是决计不愿掺和进去的。只是这次妹子的结婚对象有些特殊,为了今后的生计,马志国只好屈尊了。

    吴坤,一个响亮的名字。至少在小城东南一偶,他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

    某国企小车班司机、后勤部副主任、物资科科长、经营副总;零四年因经济问题落马,双开,同年底创业,开办化工厂,零五年盈利六百万,截止一零年底,坊间谣传其身家已然过亿。

    吴坤人生叫做历程。用马志国这辈子和人家比,谓之云泥之别。单单吴坤厂子里的一个普通员工,年薪就超过三万元,若是能找份这样的工作,马志国觉得这辈子也就可以了。

    真妹夫,假妹夫,毕竟都是妹夫。马志国要求也不高,只求妹夫能从鼻孔里哼个“嗯”字,让他做个一线工人就成。国际假日酒店1108室,只要敲开门能见到妹夫,这事儿应该就能办成。

    职业套装黑丝袜,金边眼镜马尾辫。怎么看,妹子也就是个二十三四岁的白领丽人,不过马志国他明白,妹子如今已是三十四岁高龄。

    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颇有兴趣的盯着妹子,而妹子神采飞扬的讲述着。

    “新的移民打分系统在七月一号已经正式使用了,与以往相比,此次打分系统更加细致,也更加严格。这也就是说,今后的面试环节将会多出许多新的问题。虽然您不一定会经历面试这个环节,但是做一些准备还是有必要的。”

    中年男子微笑点头,表示同意这个观点。

    妹子问:“比如说,几乎每次移民面试都会提出这样一个题:你如何定义幸福?”

    中年男子回答:“生活富足,家庭美满。”

    “回答不够全面。一个有公信力的政府,一个能够通过努力来实现自我价值的工作环境,这都是幸福的重要指标,回答上这两点,是会得到加分的。”妹子继续说:“下面一个问题,你将如何对待自己的选票?”

    在套间门口等候已久的马志国好容易等到了一个空隙,连忙赔笑叫了声:“吴总!”

    没有人理会他,中年男子专心致志的应对着妹子的问题:“我会郑重其事的对待自己那张选票,绝不会在金钱或暴力的驱使下出卖选票。”

    妹子掩住小口,嗤嗤地笑了:“吴总,你会吓到澳洲人的。您只需回答:将会认真阅读候选人的施政纲领,找出最符合自己利益,或是政见与自己相同的一位进行投票。”

    马志国再次弯下腰,毕恭毕敬称呼一声:“吴总!”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想要表达出自己正在忙碌的意思。妹子心领神会,厉声怒斥:“出去!”

    酸楚、苦涩、百味交集。一声出去,像极了当年自己媳妇吼小姑子的腔调。马志国弯着腰退了几步,小心翼翼地从走廊中关上房门。门扇离着门框还剩最后一丝缝隙的时候,妹子的声音又透了过来:“等等!”

    妹子快步走出,洁白的手腕探过来,一卷人民币塞进马志国的上衣兜。妹子说:“给妈的。”

    马志国没有做声,默默转身,走向电梯间。

    “哥!”

    马志国没做回应。

    “少喝点酒!看你瘦的!”

    马志国没停下步子,鼻孔中却不由自主哼出个“嗯”字。

    四

    “东坡猪肘子!香炸猪大排!红油猪耳朵!水煮猪肉片!”

    “行了,张总,真的行了!”马志国劝阻道:“别逮着猪零件使劲了,咱炒个辣子鸡就行了!拉动GDP的光荣使命,咱还是交给更合适的同志们去完成吧!”

    “别,兄弟,你别拉着我!今儿哥好好请请你,什么贵咱点什么!”张总合上菜单还给服务生,豪气冲天的比划着:“再来一斤猪肉馅的饺子!别往里塞些不值钱的虾仁糊弄我,要纯猪肉馅的!”

    服务生知道今儿碰上了有钱的主,越发的唯唯诺诺,问:“先生用些什么酒水?”

    张总:“茅台有吗?五粮液有吗?”

    服务生:“店小,没准备这个,要不我去对面超市给您买两瓶?”

    张总不耐烦地挥挥手:“麻烦!两瓶二锅头算了!”

    马志国惶恐问:“张总,如此破费到底为了啥?”

    “我听说,和你妹子领结婚证的是吴坤?”

    “哎,是有这事。”马志国说:“哥你放心,我这两天正跑着这事呢,说什么,也得把咱哥俩弄进化工厂去!”

    “只是去上班,一月也就三千块工钱。”张总眯起了眼睛,低声问:“兄弟,想不想一步到位?做一把,解决下半辈子生计?”

    马志国凑过脑袋,问:“怎么做?”

    张总说:“吴坤的遗产,全归他新婚媳妇。怎么样,敢不敢?”

    马志国笑了。家里就剩一个疯老娘了,没什么不敢的。张总心领神会,越发意味深长的说:“皇冠花园,8号楼A座,从16层到楼顶全是他一个人的。前年我去安过空调,路,特熟。”

    五

    七十年代生人,但凡是字写得不错的基本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没办法,那时候叫得出名堂的字帖只有一个庞中华硬笔书法。按说模仿一个几乎是雷同的字迹不算难,可马志国哆嗦了十五分钟,愣是没写好开头俩字。

    身高175公分,体重75公斤的吴坤勉强算是健壮,可比起坦克兵出身、身高185公分、体重100公斤、手持牛耳尖刀的张明义,他只能算是待宰的羔羊。背缚着双手的吴坤,乖乖注视着两位好汉的一举一动。

    马志国仍然是哆嗦,张明义干着急也无可奈何。反倒是吴坤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马哥是吧,您不用惊讶,虽然您带着头套,可我一看您那驼背就知道是您老人家了。马哥,您别难为我,我对你妹子密斯马是真心的,我不是想要玩弄她!”

    听到玩弄俩字,马志国周身血气一阵翻涌,双手奇迹般的停止哆嗦,一张字条挥毫而就。

    吴坤探了探头,凑巧就看见字条开始俩字:遗书!这一看,惊得吴坤差点没尿了。他一张脸惨白,飞快地说:“马哥,大哥!杀人偿命你知不知道!咱无冤无仇,你妹子那为人你也知道,有些事也不全是我主动的!再说结婚证我都领了,我这不能算是耍流氓!马哥,你想想,你为你妹子至于吗你!要不,马哥,我给你钱,我给你钱行不?”

    “少罗嗦!”张明义厉声说:“这年头,董事长跳楼的多了去了!把你从16楼扔下去,回头就说你自杀的谁还能不相信?给钱?你能给多少!只要你死了,你所有钱都是马家妹子的,都是我们的!”

    “你们是抱了这个想法?”吴坤错愕半晌,不怒反笑:“密斯马能从我手中继承到什么?我的厂,我的房,早就是银行的了!我私募民间集资三千多万,想要还根本就门也没有!不止这些,单说我手底下那四百来号工人,个顶个的还有十万元的股份呢!这四千来万,早就没了!马哥,就这么给你说吧!我活着,还能折腾出俩现钱来,要是我死了,就剩个天大的窟窿等着你妹子补!两位哥,你们还别不信,实话给你们说,我不傻,我跟密斯马结婚也没打算着能拿到澳洲绿卡!我就是想借着探亲的名义走出国门,然后就在外国当黑户再也不回来了!”

    张明义、马志国两人一阵惊愕,马志国撕下头套,嚷嚷说:“凭什么呢,凭什么呢!你欠债是与我妹子结婚前欠下的,凭什么让我妹子替你还!你懂不懂法律!”

    吴坤说:“银行跟你**律这没错,可你也不想想,民间集资的那些人跟你**律吗?四百来号职工跟你**律吗?只怕我厂子前脚一倒,后脚那些人就把你妹子活吞咯!”

    张明义一头油汗,焦急着说:“你那厂子不还在吗?好好干也没指望回本吗?”

    “知道什么叫高污染高能耗不?知道什么叫节能减排不?八月一号就是咱们省关停高能耗的大关,换句话说,下个月初我那厂子就会被强制拆除!”吴坤说:“有指望,我才不跑呢!两位哥,明人不说暗话,我黄沟峪老家里屋的炕头下藏了个保险柜,里面二百来万,密码是9957,钥匙在我床头橱抽屉里。这些钱我出国也带不走,两位哥拿去花吧!放心,你们知道我的底子了,我绝对不敢报警抓你们!两位哥,觉得合适就放开我!”

    张明义放开了吴坤,马志国取出了钥匙。两人正寻思着该说些什么话用作道别,身后房门“哐当”一声被踹开了。大门敞开处,一字排开了十几位警察同志。

    当前一位警察浓眉大眼,绝对正派小生的好苗子。警察一张口,说:“谁是吴坤,跟我们走一趟!”

    吴坤慌里慌张:“我干什么了我,我凭什么跟你走!”

    警察说:“伪造发票,伪造合同,伪造公章,哪件事儿也不大,关键是你干的次数太多!合一块,够你判个十年八年的了。我们掌握了你大量的罪证,你难逃法网!麻烦你配合一下,省的我动粗!”

    吴坤绝望大叫:“不可能!不可能!你们怎么知道的!”

    警察大义凛然说:“你的新婚妻子,澳籍华人马志梅将你举报了!”

    “行啊,你们兄妹俩真没个好东西!”吴坤恼羞成怒,指着马志国尖叫:“你们兄妹俩都算计我,都算计我!行啊,你们就等着补窟窿吧!”

    警察挥挥手,闪亮的大铐子将吴坤栓走了。然后警察同志回过脸,问:“哎?你们两个是干什么?”

    “我……我是吴坤的大舅子,来串门呢。”

    “既然与本案无关,就赶紧回家吧!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尾声

    半年,过得真快。

    化工厂倒闭,四百多个职工围着市政府闹了一阵子,据说其间还发生过几次上访事件。不过这半年过去,事态也就渐渐平息了。

    吴坤的罪名越加越大,从非法集资到经济诈骗,重重罪名加起来足够判上两次死刑的了。不过最后的量刑结果,是死缓。

    澳籍华人马志梅涉嫌骗婚,她与吴坤的结婚证最终被判为无效。国庆前夕,她被外事机关勒令遣返回澳大利亚。

    整整一个十二月,张明义、马志国两人只卖出一套车坐垫。没钱的日子真是难熬,张明义的老婆厌倦了这种生活,带着孩子回了山东老家。如今的张明义,有更多的时间陪伴马志国了。

    马志国叹了口气,把玩着手中的钥匙怔怔出神。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最终只留下了一把钥匙作为纪念。

    张明义凑过身来,说:“兄弟,吴坤给咱钥匙时说的什么来着?我记得好像与钱有关呀!”

    马志国回忆着说:“好像说是在老家里放了什么东西,用这把钥匙能取出来。”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张明义一拍大腿,说:“好像是藏了二百来万!”

    “对对对,好像还有个密码是9957!”

    “我靠!半年了,咱俩守着二百来万苦熬了半年!”张明义拍额大叫:“他老家在什么地方来着?李家集?北门店?”

    “不对!好像是十六里铺,又好像是黄沟峪!”

    “不是,不是,是南坡庄!”

    “也不对,是马家河子……”

    “……”

五十 哥哥给你抱!

    “你是说,是你自愿将皇位传给了赵似?”

    听闻道赵佶这个回答,可谓是出乎太史昆的意料。自古以来的皇帝在世的时候有哪个愿意将位子让给别人做?哪怕是让给自己的儿子,心中都是老大不情愿,又何况让给同父异母、平时都不怎么见面的兄弟?

    更重要的是,在接二连三收到大宋政局紊乱的情报后,太史昆、包括天京城高层的这些兄弟们实际上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插手大宋内政了,可若是此次让位出于赵佶的自愿,那么……大宋的朝政会迅平稳,包括种师道这些人也会迅臣服于新皇灰溜溜的去戎边。届时,风平浪静的大宋便根本不需要太史昆等人了。

    想到此处,太史昆竟是生出了几分失落。难道费了许多章节描述的各种猜测,到头来只是一堆废话?太史昆脚尖一踢低头不语的赵佶,道:“小赵兄弟,你给我听清楚,今后只要是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听仔细,想清楚,然后快回答!再这么不搭不理的,小心我扁你哦!再问你一遍,你是自愿将皇位传给了赵似?”

    “是,自愿传给他的。”赵佶嘟囔道:“当年最支持赵似当皇帝的不就是章?么!我好人做到底,临出京的时候将他叫来,写好传位的诏书后就给他了!哈哈,章?此次有了拥立之功,怕是要封王了吧!”

    “真是不可理喻啊!”太史昆摇头道:“你那老婆孩子你就这么扔京城里了?”

    “没意思昆哥,成婚后的生活真是没意思!就给你说吧,我这几个老婆,包括我带出来的这些,都是老太后身边的侍女。当年哪个侍女表现的好,老太后就赏赐她们做王府的贵妇!太后身边的人,最好的标准就是最死板!不拘言笑,老实木讷就是好侍女的基本条件!这种人生活在一起,能有意思吗?尤其是我扔京城里的皇后,整日里就三件事――吐血、晕倒、哭啼!”赵佶双手抱着膝盖,眼圈微红,道:“那种地方,寡人待不下去了!”

    太史昆干咽了一口唾液,又是说道:“家庭琐事不谈也罢,那国家大事呢?不能醉卧美人膝,能醒掌天下权也不错呀!”

    “天下权!!!???”赵佶悲恸哀嚎一声,道:“掌权的分明就是那些大臣,寡人又能掌得了哪门子权?臣子们送上奏章来,寡人要是批了,他们歌功颂德叩拜一番;寡人要是不批,他们就以死相谏三天三夜也不让孤肃静,最终,还是得批!昆哥,你说这是掌权的吗?”

    太史昆好言相劝道:“不是还有军队吗?天下军队掌握在你手中,这可是杀伐大权呀!”

    赵佶勉力苦笑道:“军队?打了胜仗,献上来的是血淋淋的敌人头颅;打了败仗,呈上来的是自己人冰冷的尸体。此乃是胜也倒胃口,败也倒胃口啊!更令人愤恨的是,无论输赢,开口就问寡人要钱!着嘴巴一张,还尽是百万贯千万贯的军费!孤家平日里身上分文不带,就是因为嫌弃这铜臭味,他们却好,整日里拿一个钱字来膈应孤家!这杀伐大权,正是寡人最讨厌的权利!”

    “嘶!”太史昆吸了一口冷气,道:“当皇帝耶,这么好的事,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味了呢?”

    “什么好事!”赵佶低着头,眼里噙着泪水,道:“做人做到我这个份上,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本来,我最想交朋友的就是苏轼、秦观他们,可无奈岁月不饶人,他们皆老故矣!黄庭坚隐遁,晏几道太老,贺铸太丑,好容易叫来一个周邦彦,可这厮除了磕头打哆嗦,一连三天也吟不出好词来。呜呼!孤家的寂寞,有谁能知晓呢?”

    太史昆道:“难道你就没有儿时的玩伴么?那时候你还不是皇帝,所交往的朋友应当还不至于是附炎趋势之辈吧!”

    赵佶眼泪一抹,高声叫道:“有啊!高俅啊!我俩对着颠球,能接一百多个呢!我平生的知己就是他啊,可他人呢?不是被你杀了么?”

    “哟呵,都多少年了!你还记着这个茬儿呢!”太史昆拂袖道:“得得得,咱两个人是说不到一块去了!过两天那个种师道就来接你了,你麻利儿的走吧!今后你做你的太上皇,我做我的天京王,咱俩谁也别理谁!”

    “昆哥,别啊,别啊!”赵佶连忙拉住太史昆的衣袖,道:“咱说的不是从前嘛!现在不一样了!燕青,师师,都是我的好朋友么!那个柴进,大贵也都可以!最重要的是,我想跟着昆哥你混!”

    “哦?跟我混?”太史昆听了这话,险些没笑出来。他暗自咬了咬舌尖忍住笑意,板着脸道:“跟我混有什么好的?”

    “昆哥,说实话,咱俩一见面,我就被你的气势倾倒了!自打我记事以来,用这种气势对我的也就高太后、皇兄他们两个人!就连那向太后都不成!”赵佶昂起脸,用他那纯真无邪的眼神盯着太史昆,道:“昆哥,那是不知道啊,我其实是一个很没有主见的人!老太后、皇兄还都在世的时候,我遇上难以决断的事儿就去问他们,可是他们现在都不在了,我都没人可以问了!昆哥,您愿意做那个可以解答我问题的人么?”

    “呵呵呵!”太史昆一脸假笑,柔声说道:“傻孩子,就算咱们分开了,你还可以给我写信哟!”

    “我……我……其实我……”赵佶羞愧的低下头,喃喃道:“解答问题还是小事,关键是,我需要找个怀抱去依偎!当我害怕、失落、紧张、空虚的时候,有个踏踏实实的怀抱让我依偎!就像是老太后、皇兄那样的怀抱!”

    “可是……”太史昆叹了口气,道:“我们天京城不能白白养活一个无用之人啊!你瞧,这儿的每个人都会做出贡献,而你……”

    “昆哥,你的这座城市武力很鼎盛,商业很繁华,人口算是稳健,农业已有起色,可惟独就是文化艺术方面……不客气的说,甚至比那些蛮夷的城市还不如!”赵佶的脸庞上,恢复了自信的神采,他露出了雍容华贵的一丝笑,道:“而我,正是这个天下对文化艺术造诣最深厚的人。不客气的说,除了一个皇帝的身份之外,我还是大宋丹青界的领袖!无论是书法还是绘画,哼哼哼,莫要说过寡人的了,便是能够追上寡人步伐的,不过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哈哈哈哈哈!有我在,爱卿这座城市的文化建设一定会大步跃进的!”

    “当真?那你能不能题写‘大宋佣兵’四个字,挂在我佣兵协会的总部里呢?”

    赵佶微笑道:“有何不可!”

    有了皇帝题字,佣兵这个行业可不就成为一项正经职业了么?那些个沽名钓誉的武学大师,不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出来做佣兵了么?太史昆一阵暗喜,道:“那要不给我们科学协会题写个‘科技为先’的牌匾?”

    赵佶笑得更开心了,道:“不如直接封个‘皇家科学院’得了,凡是里面的‘科学家’,寡人都封他个五品官,如此一来,那些个知名的工匠就会挤破脑袋往里面钻了。昆哥,你说好不好?”

    “哎呀,好,太好了!”太史昆一拍大腿,喜滋滋道:“人们的传统观念啊,在得到酬劳的同时,还想要加官进爵。我天京城原来只能用钱收买人心,如今有了赵兄弟你的加盟,这加官进爵一途也算是齐活了!我一直就想,若是不能改变人们的传统观念,不妨就去试着迎合一下,如今,这个想法可以实现了!”

    赵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要不咱天京城的各路头领们也都封个官儿?什么同平章事、尚书仆射、门下侍郎、尚书仆射、中书侍郎、枢密使、留守、京尹、中书令什么的,大家伙看着自己挑挑呗!”

    “哟,小赵啊!识相,你还真识相!”太史昆喜形于色,伸开臂膀,道:“欢迎你加入天京城!来,哥哥我的怀抱,给你靠!”

    “真的?这是真的?”赵佶带着几分喜悦,几分紧张,几分期待,几分小心,试探着靠在了太史昆的怀抱中,继而,他微颤、兴奋、舒缓、平静,最后在太史昆宽阔的怀抱中完全放松下来。轻轻的,一丝嘤嘤的泣声传了出来,赵佶哼哼道:“昆哥,你知道吗?女真人抓我的时候,我好怕!被囚禁在马车的时候,我好恐慌!脱困时看到血淋淋的战场,我好惊惧!人家这些天,过得生不如死呢!人家这些天,强颜欢笑压力很大呢!”

    “好了,好了,孩子,没事了!”太史昆怕打着赵佶的后心,安慰道:“今后只要听话,哥哥就罩着你!甭管谁想欺负你,哥哥我给你抗!哎对了,抽空写个圣旨,将承衣局里那些做大罗金仙衫的绣工给我调过几个来!”

    “嗯!遵命!”

    ………………

    “童叔,想什么呢?怎的酒都凉了,您还没沾唇呢?”

    “小庆子啊,我在想,今儿这事我做的究竟对不对。你说,一个人是大权在握的感觉好呢,还是内心宁静的感觉好呢?”

    “童叔,这人儿啊,心里面乱的盼着静,心里面静的盼着乱,不可同日而语的。”

    “唉,说来也是!他的心里乱的很,约莫着他是寻求静吧!只是……我今儿把他独自留下,说不得他要受些委屈呢!算了,什么事都要有代价的!小庆子呀,你来说说,你那个人儿,他是不是很凶?”

    “他呀!呵呵,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伦家正在小榻上午睡呢,一睁眼,就瞧见那个人儿手执尖刀把伦家逼住了。不过啊,刀尖贴在伦家的喉头上,按理儿说该紧张才是,可伦家那个时候,怎么就觉得那么踏实呢?”

    “呵呵,庆儿啊,你不懂,这个,就是缘分哪!”

五十一 艺术盛会

    一场席卷整个大宋政局的风暴,好似就这么停息了。也许可以这么说,虽然大宋的政局依然是一触即的火爆,可是天京城群豪心中那股暴风,已经停息了。

    激情澎湃的感觉不错,大家心中充满干涉甚至夺取大宋朝政时的那股风暴,正是一种最澎湃的激情,可风暴过后,大家的内心趋于平静后,方才觉得品味这种放松的闲趣亦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大家穿着簇新的衣衫,个个精神抖擞的踏入了佣兵大厅之中。今儿日子不错,六月初六,佣兵协会正是挑选了今天举行这场盛大的仪式。

    佣兵大厅中轴线上的种种装饰已在昨夜拆除,如今空敞光亮的大厅中央被铺就了一层厚厚的原木地板,而地板的中央,又是陈列了一张长三丈、宽一丈的大幅澄心纸。

    三丈长,恰好是佣兵大厅主墙的高度,一丈宽,恰好是正午时分天窗**到主墙上的阳光宽度。原先这面墙,只是那么没品位的空着,而今天之后,它将成为整个厅堂中最耀眼的地方。

    天京城中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到齐了,大家衣冠楚楚,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围在木地板的周围。没有人叽叽咕咕吵吵嚷嚷,也没有人抠脚抠鼻打嗝放屁,在这场天京城有史以来第一场文化活动现场,一群莽汉粗人居然都有了教养。

    掌声响起来了,这意味着主角悍然登场。不,请大家将视线从昆哥、莲嫂、叶儿嫂身上移开,转向那位散赤足、一副西晋狂士打扮的白袍人,因为,他才是今天的主角。

    万众瞩目之下,这白袍狂士抡起一根比拖把还粗一圈的巨型狐狸毫毛笔,饱蘸墨汁,大步流星,飞奔上了巨幅澄心纸。只见他飘忽快捷,UU小说字迹劲瘦而不失其肉,转藏锋,折露锋,横带钩,竖带点,撇如匕,捺如切刀,顷刻之间,竟是在巨幅澄心纸上写下了瘦直挺拔的四个大字“大宋佣兵”!

    不消说,写字的人自然是皇帝之中书法最好的赵佶是也。这四个字他可是下了一番真功夫,昨儿一晚这位养尊处优的太上皇连眼都没闭,竟是用了一个通宵来构思今天这场艺术演出。四个字,每个都有如今两米的高度,个个银钩铁画,飘逸劲特,一眼看上去锐利无比,果真是有几分励志的味道。虽说几个字的境界上多少掺杂了一些赵佶媚柔的性子,不过总体来说,忽悠莽夫居多的佣兵群体足够了。

    当然,今天这场活动既然冠以了艺术演出的名义,而不是单纯的题字,就说明桥段绝不是题写四个字这么简单。大字写完,现场响起淙淙琴声,曾经服务过辽国越王府、如今的佣兵文化艺术团的舞姬们围绕着大字儿跳起了舞蹈,又有九位颇负盛名的金石雕刻家匆匆上前,将御书笔记临摹下来,然后,这些字迹会雕成印刷刻板,甚至是于各地佣兵分会内制成石碑。

    当然,舞蹈与金石艺术家现场刻版的表演,还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拖延时间――必须要等到御书的墨迹自然阴干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活动。半个时辰眨眼过去,眼看着澄心纸已变得干燥,只听得隆隆一阵鼓声,来自少林佣兵团的八十一位武僧、峨眉佣兵团的八十一位师太、青城山的八十一位道长、以及从儒教四大书院中招聘而来的八十一位应届毕业生,各自占住御书一角,演练起本门最为优雅的健身武术操。而佣兵大厅的另一角落,迅跑上了一对早已准备的好、来自白马地产的装修工匠,他们飞的用小叶紫檀、黄花梨木材将御书装框完毕,并用最纯净的天然水晶琉璃为其蒙表。并动用九九八十一根精钢打造的长钉,在主墙上做好了悬挂御书的槽架。两根银光闪闪的长链一端连接在盛放御书的画框上,另一端通过一个滑轮组绕过主墙顶延伸到厅堂另一端,在那里,已有六十四位身着金甲的壮硕汉子,随时准备着拉动银链,将御书牵扯到主墙的槽架上。

    银链的最末尾,用一段红绸隆重绑扎着,红绸的中心扎了一个鲜艳的花球,盛放在一盏玉盘之中,而这盏玉盘,则是托在一段洁白如玉的玉臂上,而玉臂的主人,则是闭月羞花的师师妹子。

    众人优雅的掌声下,太史昆、赵佶二人携手走进了那团花球。一道飘逸灵秀身影闪过,原来是少年燕青献上了一柄象牙磨制的剪刀。太史昆结果剪刀递给赵佶,赵佶却是微笑着明智的拒绝了。太史昆优雅的举起剪刀微微示意,一家伙下去剪断了花球。

    粗犷的号子声响起,六十四位天神打扮的汉子齐齐力,装裱在水晶相框中的御书“大宋佣兵”被高高扯起,稳稳停留在佣兵大厅巍峨的主墙之上。适时,恰好是正午时分,一缕最为明媚的阳光穿过天窗,顿时笼罩在御书之上。刹那间,大厅内光华万丈,肃穆庄严,竟是有了几分大结局的味道!

    当然,现在大结局那就是太监了,所以这不是结局,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从这一时刻起,天京城的地位已经得到了天下的认可,而佣兵这个职业,同样也成为了阳光之下的职业。虽然在许许多多年之后,无数信仰自由、反对奴隶制、反对殖民制的斗士们,会无比憎恶这个象征着开启了合法血腥武力扩张的日子,但他们同时也无法否认,他们之所以能凌驾在世界其他人种之上,优越惬意且不冒风险的谈论着自由与民主,正是来自于先辈们疯狂的掠夺。

    当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风华正茂的昆哥阁下,并不了解今后历史格局的变化与走向。这厮此刻一边欢畅的假笑鼓掌,一边用脚尖踢了踢金莲,嘟囔道:“哎呀,怪不得人家土财主的孩儿们都得送到京城去见见世面!瞅瞅,瞅瞅,让这高雅文化一熏陶,一伙儿俗人个个都人五人六啦!快看皇甫瑞那黄毛儿,怎么还摇了个羽毛扇啊!嘿嘿嘿,笑死我了。”

    “死鬼,”金莲脚尖悄悄的蹭着太史昆脚弓,娇羞道:“怎么着,想起教育孩儿的事情了?相公,人家赵官家比你年轻许多岁呢,都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儿了呢!你是不是也该努力努力了?人家背地里可都说奴家这块地不好耕呢!”

    “哟呵,小丫头片子,痒了是不是?”太史昆一阵淫笑,从背后探出手腕,就待向金莲胸前抓去,不料这一爪子伸出,却摸到了硬邦邦、圆滚滚、疙疙瘩瘩的一大坨活物。

    太史昆心下大骇,尖叫一声,猛然转身,却是错愕道:“娘啊,武柏!怎么摸到的是你的脸!你不是去开封种师道那里去了么?怎的这会儿偷偷出现在我身后!”

    武柏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站你后面,还能站你前面吗?从一开始我就在这儿呢,分明是你不曾低头看!可恨你们两口子,一个踢我脚尖,一个搓我脚弓,险些没将我绊倒了!”

    “这……这……”太史昆呆了半晌,却也知道这些事怪不得人家武柏,只好干笑道:“大郎,你是何时回来的?”

    武柏道:“大约活动进行道一半的时候吧!你一直在忙碌,我还没机会和你搭话呢!”

    太史昆道:“如今开封局势还没有明朗,你怎的回来了呢?”

    武柏道:“我回来,是因为种师道领十万兵已经驻扎在黄河南岸。与我们只有一水之隔了。他派了王进作为使者来与你通消息,我却是抢先一步抢在他前面回来了。”

    “哦?”太史昆拉住武柏的手,感慨道:“原来大郎是抢在种师道的前面,来给我透透底子来了!快说吧,他派遣使者的目的是什么?”

    “透什么底子啊!他们对我防备甚严,我也打探不出什么。我感觉他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生怕两边打起来拿我做了人质,所以赶在两方先礼后兵开战前逃回来了!”武柏叹了口气,道:“果真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啊!种公与咱们翻脸也就罢了,我瞧王进那厮也叛变了!他啊,估计后脚就进城了!”

    “什么?老武,他们敢如此对你!?”太史昆闻言勃然大怒,道:“老武你且去歇息,待我给你寻回脸面!”

    武柏含含混混推辞几声,却见太史昆撩开长衫,噌一声抽出一柄短柄火铳来。这厮焚琴煮鹤般的朝天鸣放一铳,嘶声竭力吆喝道:“兄弟们!出事儿了!大郎兄弟让种师道那厮欺负了!”

    “什么!”“这还了得!”“太目中无人了!”前一秒钟还风度翩翩的天京城诸君子们,下一秒钟已是人人撩开长衫,利刃在手。

    太史昆又是叫唤道:“兄弟们,都听好了,马上在城门口给我组成两排刀阵,待我杀杀种师道使者的威风!”

    大厅中的好汉们齐齐喊了一声好,纷纷夺门而出向城门涌去,那方才还在表演拳脚的道长、师太们,亦是兴奋的加入其中,就连表演扇子舞的那班应届书院毕业生,竟也是人人抽出戒尺板凳腿挤进了人群。

    顷刻之间,大厅中竟是只剩了赵佶一个。他看着众人的背影,喃喃道:“好啊,原来四大书院里那些个拉帮结伙好打架的后进生都投奔到这里来了啊!嘿嘿嘿,好啊好!寡人果然是来对地方了!”

五十二 见外

    “城主大人,怎么大家伙儿都往城门哪里跑,您却是不紧不慢的在我这儿喝起莲子羹来了!”

    “就是嘛,昆哥,你快些去忙正事吧,会钞什么的琐事就交给伦家了!”

    太史昆抬起脑袋看看左边的卖粥大叔,看看右边一脸关切的西门庆,抱着粥碗嗤嗤的笑了:“哎,我说两位,操什么闲心啊!这叫什么来着?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哈哈哈!”

    “嘿!这叫什么话啊!”大叔一皱眉头,生气了。西门庆倒是不愠不怒,反而急切的催促道:“昆哥,瞧您说的,您要是为了玩乐耽误了正事儿,那些人还不都是将罪过赖在我们这些太……这些后勤人员身上嘛!”

    “小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见外了!”太史昆打了个哈哈,道:“你不懂,我要是不到场,他们再怎么欺负种师道的使者,咱都能托词手下莽夫不懂事儿;可我要是到了场,人就不能再欺负了!所以啊,我得留点儿空让兄弟们折腾一下种师道的使者,好给大郎出口气!”

    “哦!是这样啊!”西门庆笑得两颊生辉,道:“那我再帮您搅一碗粥,放两勺蜂蜜给您润润可好?”

    太史昆一见这个,受宠若惊,连忙起身道:“哎,兄弟,怎么这么客气!自己来,我自己来!”

    西门庆痴笑一声,端着碗和太史昆玩起了捉迷藏;大叔啐了一口,大巴掌盖在眼上回过了头;太史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顿时汗流浃背。

    …………

    当太史昆到达城门的时候,看到的情况与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种师道的使者的确是来了,一个正使两个随从,声势倒也不大。不过城门前的群豪对使者怒目而视,但却没有下黑手折腾;而那个当使者的,也不过是尴尬的站在门前叹气连连而已。

    原因很简单,因为给种师道当使者的,乃是天京城的老朋友王进。从真定府那时候起王进就与群豪一同冒险闯天下,你叫群豪如何能动手欺负他?

    王进总算盼来了太史昆,老远的深深叹了一口气,拱起手叫苦道:“太史城主!您说您,这是作何!末将大老远的代表种公来恭贺您大胜女真鞑子,您怎的在城门口摆起阵势来了!”

    太史昆眼睛一眯,同样也是拱起手来,叫道:“拉倒吧老王!天京城这伙武夫除了卢兄就你辈分高!平日里见了面都是您吹胡子瞪眼的训斥我们,怎的今儿您老又拱手又作揖的改了性子了?表演给谁看呢?”

    王进听了这话,顿时一愣。周围群豪中也响起一片交头接耳,亦是感叹今日王进表现有些反常。太史昆笑吟吟越过王进,对着那两位随从说道:“两位,谁是正主儿?”

    右边一人抬头,原来是从前花蟒营里都头夏燎;左边一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朝气蓬勃的面孔,他尴尬拱手笑道:“太史城主,种某有礼了。”

    太史昆微笑着拱手还礼,道:“种?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王进干笑两声,道:“他呀,乃是种公的幼弟种师闵,本想过会儿给你引见的,不曾想你自己倒是勘破了。”

    太史昆脸上仍然是热情洋溢的笑,道:“哟呵,种家小少爷!将门世家的公子哥啊!让你打扮成个随从的模样混进我们天京城,受了不少委屈吧!”

    这番话的语气表情都是恭维人的样子,字里行间也尽是些好听的话,可此情此景这么说出来,着实刺耳。那种师闵听了这番话自是觉得尴尬,却又无从作,只好干笑着说道:“既然从军,就应以军阶为序,家世背景代表不了什么。王进大人乃圣上亲封的从义郎,在下却只是个小小的进勇副尉,所以,在下给王进大人做随从是应该的,并无伪装的意思。”

    太史昆装模作样点了点头,道:“哦,既然如此,来人啊,让这两个随从门房里休息去,不得让他二位外出刺探我军机!王使者,你独自跟我走吧!”

    王进、种师闵听了太史昆这番话,却又都是暗暗叫苦。原来种师道果真是暗授了一些机密让幼弟告知太史昆,却不曾让王进知晓。太史昆单单让王进说,他又能说出些什么呢?

    太史昆对兄弟热情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对卢俊义、王进等年长的更是尊重。且种师道是天京城的老朋友,当年夏国的那些买卖就是种师道撮合成功的。按说,太史昆应该非常热枕的接待王进、种师闵一行才对,可今儿太史昆拿出这么个态度来,真是叫王进又惊又无奈。

    眼看着,场面就要僵了。关键时刻,终于有人来打圆场了。

    这次出马的人物乃是天京城中标准的长辈冯则。这位老先生整日里与些疯癫的怪人在科学协会里倒弄什么辩论,早已经在大家伙眼中消失很久了。谁曾想今儿这个局面下,这老先生竟是风风火火的冲到城门口,二话不说,一手拉住太史昆,一手扯住种师闵,将两人推搡进了一辆公务马车。而后老先生喝散了围观的群豪,居然是亲自押着马车,将太史昆送到了布政司。

    无论怎么样,种师闵还是得到了与太史昆独处的洁简单的小型议事厅中,就只有一个坐着品茶的太史昆,与站着挠头的种师闵。

    太史昆吸允完一盏茶,这才幽幽说道:“有什么话,说吧!”

    种师闵显然是非常不适应这种没有任何铺垫的谈话,他职务了半晌,终是干干巴巴的说道:“家兄的意思是,想请回圣上。”

    太史昆面无表情,冷冷说道:“要是请不回呢?你家兄长准备怎么样?”

    “这……这……”种师闵顿觉语塞。

    太史昆一扣茶碗儿盖,道:“怎么?根本没想过请不回这等事儿?你请的回也要请,请不回也要请是不是?既然如此,还谈什么?”

    种师闵陈言道:“太史城主慷慨大度的美名天下皆知,我相信,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城主大人一定会体谅我们西北军的。”

    “你想想看,若是我的国度内国民吃不上饭穿不暖衣,我却将大把的钱钞慷慨的送与别国,那些整日里劳作供养我的子民,会怎么想怎么做呢?小伙子啊,像我这种人,一副肩膀上挑了几十万人的身家性命,你夸我慷慨,实际上就是骂我败家!一个富家公子败家,最多就是下半辈子挨穷,而像我这种人败家,随时可能被暴怒的臣民凌迟!”太史昆拍着桌子咆哮道:“小伙儿啊,你想用什么情,什么理,来说得我自毁长城呢!?”

    “我……我……我想让你凌……没想让你自毁长城啊!”种师闵急得脑门上见了汗,赶忙解释道:“我就是想陈述一下我们西北军恭请圣上的缘由而已!”

    太史昆老神在在,摆手道:“西北的边军,勤王不利不说,还擅自跑到东北沿海恭迎圣上,有什么理由,你好意思说就说吧。”

    种师闵小小年纪被家族派出来谈判也不是没道理的,最起码一点,这小伙子涵养比较不错。他神色一整,道:“元?奸党在东京城里装神弄鬼,撮合简王赵似谋夺皇位,我等西北忠臣,正是要迎回圣上,杀进东京,铲平那些奸邪!”

    太史昆双目微合,不动声色缓缓说道:“省省吧,人家赵似不是篡权!赵佶这个家伙啊,已经亲口告诉我了,他是真心传位的。所以说啊,人家元?忠党是在重整朝纲,你们这伙西北那什么臣啊,才是做错的一方!醒醒吧,回西北老家吧!”

    “什么……此言当真!”种师闵脸色大变,惊恐问道。

    太史昆也不答话,只是将茶碗儿盖拍的惊天响,完全就是一副“你竟敢质疑我!”的模样。

    那种师闵愣了半晌,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脸色变得惨淡,低沉叹道:“其实,章?也将那份传位诏书在军中展示过了。家兄在看到诏书的时候,已明白这是真的了。只不过,我们种家,我们西北军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若是我们相信了,怕是西北军就没有未来了。”

    太史昆听得眉头一挑,暗自忖道这西北军果然是有企图的。不过他仍是不动声色,放任种师闵自己诉说。

    种师闵道:“元?党人最看不惯的,就是在西北屯以重兵,因而元?年间他们旧党当政的时候,就是不断的削减军费开支。在他们眼中,让给夏国一些无用的土地,开墟市交易,让夏国得些利益,两国自然就不会再交战了。甚至在一些元?党人的眼中,宋夏边境之所以战事连连,正是因为我们这些骄奢的武将刻意滋事所致。他们认为,我们这些武官害怕两国息兵后被夺了兵权失了势。

    唉,真是可笑之极啊!我种氏一族上一代叔伯八人,除三伯种咨外,皆为我大宋戎边卫疆,到了今日,包括我父亲在内的七位长辈,竟是一个得以善终的都没有。战死沙场的也就罢了,旧伤迸死在病榻的也怪自己命中注定,但你知道我那号称‘小隐君’的大伯种诂是怎么死的么?只因他为了拖欠军费参了元?党魁范纯仁一本,竟是被他配流放,折磨而死!

    笑话啊笑话!我等连性命都不要了,就是为了滋事保存势力?那么请问,有了势力没命享受,要它作何?元?党口口声声说边将骄奢,可我们边将有没有为了一本状子将人害死的?我们种家的族长大伯被他元?党的整死了,我们一个家族不还照样戎边卫疆毫无怨言?”

五十三 英雄骄奢

    听闻了这些话,太史昆心中不由得也平添几分肃然起敬。毕竟亲手颠覆了夏国一届者政权,所以宋夏两国前些年的格局太史昆他清楚的很。

    那个年头摄夏国朝政的梁氏为了转移国内阶级矛盾,曾经疯狂的竭全国之力攻击大宋。数十万饥饿的奴隶、贫民、底层士兵奋不顾身的冲过边境,抢光一切看到的食物,毁掉一切看到的房屋,甚至是杀掉所有见到的活人。能够抵御这样一群疯狼,能够阻止这样一群疯狂的禽兽冲入大宋腹地,无论他的作风是不是骄奢,无论他的态度是不是狂傲,都已经可以用名族英雄来称呼了。

    夏国攻击大宋的路线几乎全部是冲着延安府去的,即便是在河东、熙河地区开几仗,其目的也是也是为了声东击西打掩护,最终目的还是冲着延安去。其道理很简单,延安府的后面,就是大宋最富庶繁华的中原地区。西夏人战争的目的早已经不是嵬名元昊时期的求独立、扩疆域了,西夏人的战略目的已经沦落为赤罗罗的抢钱抢粮抢女人。

    镇守延安府的正是种氏一门,即便是战争最频繁的年代,种氏一门能够调遣的兵力不过是五万人而已。朝廷派来的监军在延安府几乎起不到任何与“监军”两个字有关系的作用,在和平年代的和平地区做个监军很有油水,在战乱年代的战乱地区做个监军很有势力,但是在和平年代的战乱地区做个监军……纯粹就是个背黑锅专用的职位。

    处于这种地位的监军公公、监军国舅无一不是小心翼翼,血腥危险前线,无论如何不能去;升官财的战功,无论如何要一份;坠人于地狱的黑锅,一定要推辞个一干二净;京中的路子仍然要走,免得被划上‘武夫、骄奢、怯战、莽进’等等字眼。也就是说,这种地方的监军最好就是不要插手任何军务,也不要试图筹备军粮、兵饷,只是高喊忠君爱国的口号就成。

    这也就是说,宋夏这条东亚地区最热的火力线上,这些年来几乎就是种氏一门独力支撑的。而种氏一门所付出的代价则是――死亡。种氏一门带兵、打理民政的作风太史昆也有所耳闻,完全就是暴虐、残忍、独断那一套军阀作风,其实以“骄奢”这两个字来形容他们这个家族并不为过。在太史昆所掌握的情报中,中原百姓对于“种家将”三个字可谓是爱戴,因为种氏一门付出极大牺牲保全了内地的安全;而在延安经略府所管辖的永兴军路,百姓对于这个家族是惧怕大于敬仰。

    是英雄,也是军阀,其实做英雄做久了最终总是会成为军阀;是解放者,也是独裁者,其实功成不身退的解放者迟早会成为独裁者。世事本如此,太史昆本人也想不出来,在许许多多年之后,他究竟会是后人眼中的英雄还是军阀,是解放者还是独裁者。但是无论如何,世人无法遗忘太史昆靖边的功绩,正如谈论起种氏一门八子有七个殉国的悲壮时,你无法不表示出尊重。

    这样的悲壮,甚至是敌人都会表示尊重。不过尊重归尊重,敌人依然还是敌人,尊重归尊重,该大兵压境还是大兵压境。因而,太史昆的尊敬只是在心中抒一下,面上,仍是那种雷打不动的淡然。

    种师闵不依不饶的劝说道:“太史城主,如今眼见着元?党又将执政。我种氏可以忍下大伯被屈杀的屈辱,但是他元?党却不一定认为我们种氏忍得下。可想而知,他们一定会拿我们种氏下手的!太史城主,看在我种氏一族危在旦夕的份儿上,请给我一个面见皇帝的机会,容我向皇帝面陈这一切,而后,跟不跟我们西北军走,让皇帝他自行决断可好?”

    太史昆哼了一声,道:“跟你们做什么呢?血洗开封?骨肉相残?然后再做你们种氏的傀儡?就如汉平帝邀请王莽做辅?汉灵帝邀请董卓进京平乱?要么就是唐哀帝封赏朱温使相?你当天下的皇帝都是这般憨傻的么?你还面见个什么劲儿呢?”

    种师闵听了这番话,顿时汗流如注。原来太史昆说的这三个典故,皆是皇帝引狼入室,最终反遭其噬的例子。这话无非也就是说,种氏一门在挟持着赵佶打败赵似与元?党后,定会顺理成章的摄揽朝政乃至造反称帝。这个道理乃是显而易见的,做傀儡的赵佶当然会看明白,也想当然的不会跟着种氏走。

    何况,这其中还有指责种氏“大逆不道”的意思。作为封建体制外的太史昆可能对于这几个字不怎么在意,可是作为谨守礼法的古人,这四个字无异于是惊天霹雳。种师闵受了太史昆这么一声斥,惊得连身子骨都放软了几分,他再也无法保持那股表面谦卑、骨子中却是傲气十足的公子哥派头,而是不由自主的弯腰拱手作揖,强笑这解释道:“家兄没有打开封的意思,甚至没有废立简王赵似的意思!他……我们……只是想请道君皇帝回西北供养而已!”

    “不废立赵似,赵佶便是太上皇了。”太史昆道:“你们想要回西北回去便是了,请一位太上皇跟着做什么?”

    “这……唉!”种师闵叹息道:“不瞒城主大人说,我们西北军……已经回不去西北了!”

    看了看太史昆铁板一块没有任何求知**的面孔,种师闵只好自顾自的说道:“那章?来到军营展示的不仅仅是一纸诏书,还有一份来自夏国的称臣纳贡的书柬既然宋夏两国已经和好,那么耗费如此巨额的军费养西北军已没有必要。因而,他要求西北军立刻解除武装,令七分的士兵解甲归田,其余人等就地整编,分散到东、北、南等边境轮守。

    其中,折家兄弟被分配到广州,守卫市舶司;王厚被分配到梓州,防卫吐蕃人;刘家父子被分配到保定军,防卫辽国;而家兄本人,则是被任命为兵部侍郎,被勒令解除武装,即刻进京赴任。如此一来,西北军四分五裂,便再也不成气候!”

    太史昆幽幽说道:“不成气候就对了!放着边军成了气候不管,才是朝廷失职呢。”

    种师闵听了太史昆这话心里压抑,却也无可争辩,只是继续着往下说道:“太史城主请思索,哪有当皇帝的随随便便就将皇位让人的?即便是诏书由皇帝亲笔书写,也不敢保证是不是在奸人胁迫下写就的。

    因而,若是西北军就地解除武装听从号令,万一此次皇位更替是奸邪所致,天下却也失去了扶君除奸的力量;但若是西北军不听从命令解除武装,怕是立刻就会被冠以奸党的名声。家兄处于这种环境下,真是左右为难,幸而这时候武柏带来了皇帝竟是被女真鞑虏掳走的消息,因而我西北军以救回皇帝的名义,暂不听从解除武装的命令,一路北追,直到在黄河南岸扎营,暂时逃避了这次选择。

    不过,该选择的,迟早还是要选择,家兄觉得,既然我们西北军无法抉择自己的命运,就干脆将选择的权利交给我们效忠的皇帝陛下。我们西北军请回皇帝,实则也是想寻找一个主心骨。还请太史城主,给我们西北军一个面见圣上的机会。”

    请回圣上的要求,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请求面见圣上的机会;从恭迎圣上,不知不觉变成了追击女真人。清君侧没胆量,从君命不甘心,此时太史昆眼中的西北军,已是一个矛盾重重浮躁无比的危险信号――这种摇摆不定没有目标的军事团体一旦产生了万念俱灰自甘堕落的念头,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一个种氏家族,其实还没有酝酿出可以操纵整个西北军团的底蕴,如今西北诸将围绕在种家的左右,很大一个原因是他们有着武将阶级共同的共同的诉求,拥有一个对“重文抑武”制度的不满,一个想要让自己出的声音更加响亮的机会。一旦西北军这个团体面临着“荼毒中原”、“大逆不道”这等罪名的时候,他们的崩溃是可以预见的。太史昆可以看明白这一点,漩涡中心的种师道更是能够明白这一点。所以,种师道深知自己需要一个更高的道义支撑,而赵佶,正是这个世上至高的支撑点。

    如果是一个从未碰面的赵佶,甚至是刚刚碰面的赵佶,种师道他领走了也就领走了。不过,对于一个现在的赵佶,一个处于太史昆战略规划核心地位的赵佶,尤其是一个亲口喊出昆哥的赵佶,已经不是一个可以让来让去的,商品一样的“物”了。他是一个人,一个天京人,一个自由的、能够左右自己意愿的人。

    沉寂了许久的太史昆忽然笑了。他仿佛是想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饶有兴趣的说道:“哎,对了,号称大宋最强横的武力的十万西北军全部都压到我们天京城的边境上了?”

    种师闵神情一滞,而后肃立挺胸道:“没错!”

    太史昆眯起眼睛,口气忽而变得冷酷:“既然如此,我们两家来一次军事演习怎么样?”

    种师闵疑问道:“何谓……军事演习?”

    “军事演习么,你西北军十万人,我麒麟军两万五千人不是吗?既然如此,你们出一万精兵,我出两千五百猛士,咱们两家,通常操练一番,比比谁家的兵马更精锐!若是有胜过我天京城麒麟军的能耐,我再与你往下谈!”话罢,太史昆起身离案,拂袖而去。

五十四 休憩之地

    议事堂中太史昆与种师闵的会谈艰涩,堂外等候的诸人之间,气氛也怪异的很。

    作为天京城最亲密的朋友、资深佣兵的一员,王进在天京城群豪之中向来是以老大哥、老师傅、乃至是长辈自居的。到了过年的时候,像大贵、二郎这般年纪的,甚至会嬉笑着向王进讨要一份红包。在天京城中,王进绝对是最受尊重的人物之一,走在天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王进享受的到的从来都是和善的目光。

    不过今天这气氛,着实令王进懊恼。也不知怎的,天京城一干兄弟个个都不理会他。好容易王进腆着脸面与柴进、大贵几个打声招呼,居然还吃了几个小帅哥的白眼,搞得难堪不已。好歹的老伙计老搭档老兄弟徐宁出来接待一下,竟也是陈着面皮一声不吭,只是干坐在一边喝茶水吃瓜子。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种师闵从议事堂中盼了出来。其实从进城受到的遭遇来看,王进早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当种师闵将会谈最终结果――军事演习告诉王进之后,王进终于忍不住问道:“小相公,究竟种公托付你来商讨何事?怎的会展到与两军交战差不多的局面?”

    种师闵面色一豫,终于还是说出了原委:“家兄……是让我来请圣上回去的。”

    贸然想要请回圣上是有些唐突,可也不是不可理喻之事。两方面的需求可以交流,可以交易,甚至可以一拍两散,但是几乎与交战差不多的“军事演习”,却是王进没有想到的。再者说,遭受天京城的白眼是从几人一进城的时候就开始了,而非会谈后,这便是说,天京城对西北军恶劣的态度与会谈本身其实并无关系。

    好端端的,怎会这个样子?种公不也是天京城的朋友么?王进细细回忆今日生的事情,自言自语喃喃道:“今日最奇怪的事,莫过于从不问正事儿的冯则老头,风风火火莫名其妙的前来解了围!细细想来,有资格解围的不过卢俊义、冯老头那么几个人,因而,这事好像是有底细人帮忙啊!那么……找到这个底细人,也许会搞清楚究竟生了什么吧!”

    王进与种师闵的谈话,却是让一旁不言不语的徐宁听了个一字不落。这家伙悄无声息的离开座位,顺着墙根溜走了。

    这徐宁悄悄离开倒也没走远,而是转过弯去攀上楼梯直奔二楼,在露天阳台旁边的小花厅中寻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太史昆。这个地方种植的花草绝非什么名贵的品种,而仅仅是些攀在铁丝架上的牵牛花;摆放的桌椅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而仅仅是水曲柳木打造、饰以毛皮的宽大座椅。不过底细的自己人都知道,就是这么一个朴素的地方,却恰恰是太史昆最喜欢的休憩之地。

    太史昆觉察出了徐宁的靠近,睁眼一瞧,看到徐宁满脸尽是有话不好说,不说憋得慌那种感觉,难听点的话来形容,就是便秘广告上最常见的那种郁闷。太史昆笑了两声,道:“老徐,直奔主题吧,想问什么,捡着关键的问!”

    徐宁一咬牙,道:“昆哥,那什么军事演习,输赢都伤面子啊,算了吧!”

    太史昆道:“我相信咱们不会输的,打了胜仗,又怎能丢面子呢?”

    “不是丢面子!”徐宁苦笑道:“是伤面子,伤害的伤!”

    太史昆摇着二郎腿,淡淡说道:“无妨无妨,面子丢的太大,就会只觉得害怕觉不出脸面来了。老样子,调集我军最强悍的火力,起手直接轰平一座山头子,务必让西北军吓得不战自溃!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只顾得两条腿打软了,那还来的力气顾及脸面?”

    徐宁叹息道:“这样不好吧!种公不也是自己人么!万事都好商量啊!”

    太史昆道:“本来元?党给种公安排了做兵部侍郎这么一个台阶下的,可种公不是不肯么?展到目前这个局势,种公可走的路已经不多。

    依着他的要求,将皇帝交给他是一个解决的法子。可从他们的性子来看,届时与元?党人打一场内战几乎是必然的,这等生灵涂炭的悲剧,我不允许生。

    第二条路,我们将兵力收缩回天京城,将燕京地区都让给他。我们两家,试探着做个邻居。

    第三条路更为干脆,天京城大门敞开迎接种公驾临,我将第一号座椅让给他!”

    徐宁听到一半,已是急得抓耳挠腮,听完整段,更是急得大叫道:“不可,不可!天京城咱们兄弟好不容易经营到这个局面,怎能随手让与他人?只要不是昆哥你做第一把交椅,哪个来了我徐宁第一个不服!要不这么着吧!我去劝降种师道!”

    太史昆耸耸肩,道:“成啊!去吧!”

    “这……这……”徐宁支支吾吾想了半天,终于还是说道:“要不,等军事演习咱们大获全胜后,我再去劝降种公好了!”

    太史昆拍着徐宁的肩头,笑道:“只有分出了强弱胜负,才有继续对话的可能!否则,两边都摆不正应有的态度!”

    “唉,这话说的有道理,军事演习这事儿,我算是理解了。”徐宁一句话了解了方才的谈论,却又是面色一整,陈言道:“昆哥,我有一事不明白。难道传位诏书真是出自于道君皇帝之手,一切疑点就都可以说的通了么?最起码女真人如何精确的将皇帝一行拦住,就无法说的过去!咱们真的要忽视这些疑点,将这件阴谋遗忘吗?”

    “怎么会?不过女真人如何能够得道准确的情报将皇帝抓住,这个问题最好由女真人自己来回答。”太史昆从怀中捏出一张字条,展示在徐宁面前,道:“这是夜来香为我提供的名单,他们三个人应当每个人都能回答出正确答案。”

    徐宁定睛看去,只见这三个人分别是:斡离不汉名完颜宗望、挞懒汉名完颜昌、谷神汉名完颜希夷。

    太史昆道:“挞懒、谷神两个人目前正在辽阳城中,不过目前女真人正在拼命的将阿骨打塑造成一个活神仙,因而这两个造神的得力干将日夜居住在阿骨打的皇宫中,并不好动手抓捕。而完颜宗望这个家伙,好像人间蒸一般的消失了!”

    徐宁闻言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昆哥一直都在调查这件阴谋啊!”

    “咱这伙老哥们天天碰头都在琢磨这件事,只有你这个家伙整天忙着整编天京卫队,根本不上我这儿来搀和,因而不知道这件事。”太史昆道:“不仅仅是皇帝被抓这一个疑点,女真人进军大宋是从大同府借道的,甚至就是从大同城下大摇大摆走过去的,张觉这个家伙的态度,也非常值得怀疑!”

    “张觉?”徐宁道:“难道说,张觉也有可疑之处?他同意女真人借道,不是因为女真人号称是与他一起共举抗辽大旗的朋友吗?”

    “张觉身上的疑点太多了,游牧民族几万口子士兵去大宋,鬼也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张觉居然就这么将他们放过去了!”太史昆道:“还有,所谓功名利禄视如粪土的都是圣人,而成为圣人的要条件就是怀才不遇导致心理压抑最后引起思想迸。也就是说,圣人本就没有捞到功名,否则他也就不是圣人了,同理可得,所谓视功名为粪土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徐宁目睁口呆,痴痴问道:“昆哥,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太史昆道:“我说的是,没有人会不在乎功名,也没有自愿的功成身退。当年,张觉还是一个听到封王进爵就会两眼放光的人,没理由真的有机会得到封王的机会时他突然就成了放弃机会的圣人。即便是他厌倦了战争想要移民去大宋,也完全可以顶着一个王爷的头衔去江南逍遥自在,而不是去种什么鬼地!他放弃封王请求内附,本就是一个最大的疑点!”

    徐宁惊疑道:“这……都是半年前的事了!难道,这不仅仅是个阴谋,而是一个布置了很久的局?”

    “没错,是个局,只是我们还没有判断出局点在哪里。不仅是张觉,是皇帝身边的内鬼,太原府那一路的禁军,女真人到来时所有去大同抢功劳的禁军都有嫌疑!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同是张觉打下来的,他们带些兵马用过去就真的可以将功劳说成是自己的吗?”太史昆道:“一个算计皇帝的局呢!寻常乡民只敢算计个外乡富户诈点钱,却不敢诈当地官员的。为什么呢?因为富户的钱财是乡民需要的,而官员的权利乡民却用不到、无福消受。

    而地方的恶势力头目呢,却敢于算计当地官员,以诈取到官员的权利做保护伞。如果换成算计当地驻军的长官呢?他们就不敢也不会去做了……诈取来的军权他们用不着,也无福消受。

    如此一级一级的向上推算,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算计皇帝呢?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自认为有福享受到皇帝的权利呢?答案,真是很令人期待呢!”

五十五 开路先锋

    “哦?这件事的背后还有这么多玄机!对于谜底,我也变得很期待呢!”徐宁眼睛瞪得老大,问道:“那么,昆哥,我们眼下最重要的、最先要去做的事是什么?抓女真人?抓张觉?”

    “不,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么……”太史昆道:“是筹备十年一届的武林大会!”

    徐宁闻言一愣,道:“武林……大会?这……是眼下最重的事情吗?”

    太史昆道:“全天下的武林人士在参加完武林大会后还要赶回家去过中秋节呢!以现在的交通情况来说,从天京城回两广那边怎么也得一个月吧!武林大会的各项活动,怎么也得进行一个月吧!所以说呢,为了照顾两广那边的武林朋友能够开开心心的观摩完整整个盛会,大会的开幕仪式就要放在中秋节前两个月举行!今儿啊,已经是六月初六了,你说,这个事儿是不是很紧迫?”

    徐宁支吾道:“可是……武林大会这样的民间活动,与国家大事比起来……”

    “国家最大的事,就是民生。而民生与奥运会全运会大运会比起来呢?显然是会重要嘛!这个事实,就是答案。”

    “哎……”徐宁听着这一套莫名其妙的词,傻眼了。

    太史昆也意识到自己的话题说飘了,他连忙干咳掩饰道:“咳咳,我的意思是,武林大会十年才召开一次,每次武林大会,都牵动着天下武者的心!老徐啊,天下武者之心啊,不比那些皇室秘闻什么的重要吗?”

    “昆哥,破获这起阴谋事关祖国安危啊,可不是什么皇室秘闻!为了一个民间的武林大会,我们……”

    太史昆叹了口气,问道:“老徐,我来问你,如果在守卫森严的金国皇宫中偷偷活捉完颜宗望;或是在十万西北军中悄悄拐出种师道;再或者,从革命军那些亡命死忠之间不知不觉的扣住张觉,请记住,是偷偷地,悄悄地,不知不觉的,你认为你、卢兄、或是二郎能不能够做到?”

    “啊!”徐宁眼珠骨碌一转,道:“我……我这么忙,哪有空去悄悄的干这个!这个问题不成立!”

    太史昆哂笑道:“没事儿,我给你批假条!”

    “哎!”徐宁又是说道:“这个……人各有所长嘛!领兵作战这等事徐某在行,偷偷摸摸捆人,嘿嘿,不是俺的风格!至于卢兄和武兄弟,他么的武术都是轰轰烈烈的那一种,硬闯敌营可以,却不适合悄悄的拐人出来。昆哥,其实咱们完全有实力硬生生的将这些人抓来嘛!”

    太史昆道:“探查阴谋么,就是要的悄无声息么,要不‘打草惊蛇’这个词是做什么用的呢?动静闹大了会惊动幕后主使者不说,还容易引起他们部下的疯狂反扑。所以,这种事儿玩硬的不行。老徐,实实在在一句话,悄悄的抓人你做不做的来?”

    徐宁一挠头,干净利落的说:“做不来。”

    “给我个建议,什么人可以做得来?”

    徐宁犹豫道:“老秦他们那伙人很擅长月黑风高的时候出去办事,只不过他们手底下武功差了些,做这些事儿不好脱身,风险太大!”

    太史昆道:“那么,天下武功第一的级高手来做这些事,怎么样?”

    “那敢情好!”徐宁叫道:“不过,天下武功第一的人是谁呢?”

    “我怎么知道?”太史昆耸耸肩,道:“召开武林大会,不就是为了确定这个人选吗?”

    “原来如此!”徐宁连忙奉承道:“早就知道昆哥办事不会无的放矢!瞅瞅,今儿昆哥安排的事哪个不是一石二鸟的?”

    “哈哈哈!过奖啦!~”太史昆挺胸撅肚自吹自擂道:“就是不知道,本次大会周侗、艾虎、净月师太这几个级高手哪个会抢到天下第一的名头呢?”

    “昆哥,你醒醒吧!”徐宁哭丧着脸,道:“他们这些人矜持的很,应该不会来参加的!上一届武林大会召开的时候,他们这些顶尖高手就拿谱不来,结果天下第一的名号被一个西域人夺去了!”

    太史昆胸有成竹哂笑两声,道:“没关系的,我已经做好安排了。这次皇帝陛下下了圣旨,要选出天下第一神尼,得到这个称号的尼姑,可号令天下尼姑!”

    “啊!好龌龊的计谋!”徐宁惊叫道:“不过……依着净月师太狠辣的性子,多半真的会为这个名号来参加大会呢!”

    “而且,我还派人悄悄对周侗说,艾虎会与师太一起来参加大会,请你到时候避嫌不要来;又派人偷偷对艾虎说,周侗会与师太来参加大会,请你到时候避嫌不要来。”

    “不会吧!昆哥!”徐宁脸都白了,道:“你在玩弄这个世界上武功最高的三个人?!你……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没关系的,赵佶兄弟已经将这些计谋抄写一份并签署上了他的名字。”太史昆微笑道:“也就是说,我用不是招数,不是谋略,更不是毒计,而是奉旨行事!哈哈哈,咱们新加入的兄弟赵佶啊,天生就是一个背黑锅的好材料呢!”

    “这……”徐宁不由得感叹道:“皇帝的妙用还真是多呢!”

    “那是当然!”太史昆道:“接下来的三天,咱们天京城每天都有一场文化活动!明天,皇帝陛下会去科学协会颁‘皇家科学院’的称号;后天,皇帝陛下会临幸金莲制衣坊,亲自试穿今年最新秋季新品后并题写‘回头客诚品’;大后天,皇帝陛下会亲临黄河前线,为麒麟军将士颁限量版的‘忠勇麒麟军’义士勋章!哈哈哈!想要找皇帝题字的,都到我这里报个名了!”

    “这也可以!!!”徐宁大喜过望,谄笑道:“昆哥!让皇帝陛下给俺媳妇画个扇面儿行不行?求你了~~!”

    ……………………

    “报告团长!”“就是前面!”

    “啊!你们两个真的找到了?呃……不是,你们两个新来的,前面带路!”

    回话的这位佣兵团长,居然是一位娇媚如花的艳丽女郎;而汇报的两个小佣兵,居然是一双天真无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小丫头。更不可思议的是,她们相互答话的地点,居然是一个深邃的几乎不见天日的峡谷中。

    两个小丫头嘟了嘟嘴巴、皱了皱眉头,只好相互搀扶着、踏着厚厚的腐叶向峡谷另一端蹒跚走去。而女郎佣兵团长亦是暗自叹了口气,招呼身后二十几个同样妙曼的女佣兵战士,跟上两个小丫头的步伐。

    这个佣兵团名字很奇怪,叫做亚马逊佣兵团,是近期天京城风头最劲的一支佣兵团,它风头劲地原因并不只是因为完成任务的额度大,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们是一支完全由女子组成的佣兵团。在天京城中,完全由女子组成的佣兵团不仅仅是亚马逊这一支,像是峨眉佣兵团等几个尼姑组织、道姑组织展而来的佣兵团同样也是清一色的女性。不过,亚马逊佣兵团是所有女性佣兵团中最具有女性特色的。

    什么叫做特色?最吸引眼球的地方就叫做特色。什么叫做女性特色?当然是最吸引男性眼球的地方,比如说胸、臀、脸蛋。废话了半天,其实答案就一句话,亚马逊是一个美女佣兵团。

    今天美女佣兵团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位于天京城北三十里处地深山老林里,是接了一个寻找失踪者的任务。两个科学院的资深匠师相约来这座大山中狩猎玩,却在大山中失踪了。他们是家中的顶梁柱,是科学院的重要人才,因而天京城科学院与他们的家人开出双重悬赏――累计八千贯的高额佣金寻觅他二人的下落。

    至于探路的两个小丫头,却是团长蝶恋花昨天在佣兵大厅中遇到的两个求组的小佣兵。无数个大老爷们对于这两个小丫头都很感兴趣,可不知道是还怕累赘还是别的什么,没有一个佣兵团去收留这两个漂亮的双胞胎。其实蝶恋花都为这些男人的躲避感到奇怪――收留这两个对于佣金没什么要求的漂亮小娃娃,就算是任务的途中玩个骚扰什么的也是一件很划算的事啊!

    有些好奇的蝶恋花立刻就与这两个小丫头签署了一份三年期的佣兵合同。不为别的,合同期内佣兵转会是可以收取转会费的,蝶恋花有理由相信,早晚有一天,总会有大老爷们支付高昂转会费将这两个小丫头领走的。

    既然签署了合同,在没有收到转会邀请之前,这两个丫头就应该给亚马逊佣兵团做事。这是一个美女如云的佣兵团,不会生怜香惜玉这种无聊事的。蝶恋花团长给这两个丫头安排了每一个新人都必须经历的苦差:探路先锋――一个用膝盖丈量河水深浅、用鼻子试探瘴气浓稀、用骨骼试探藤条是否适合攀爬的活计。不过令人惊奇的是,这两个丫头片子居然真的就在茫茫深山中找到了失踪匠师的痕迹,并一路一路探查至此。

五十六 夫人受惊了!

    两个小丫头蹲在一片泥地前嘀咕半天,忽然站起来,转过身子,你一言我一语说道:“团长你看”“大山上面!”

    蝶恋花抬起头,惊诧的现云雾缭绕的大山顶端果然隐隐约约露出一片瓦角屋檐。如果有迷路者来到这个地方,不用说也会去有建筑物的地方求援,那片屋檐之下,果然是失踪者最有可能的落脚地。

    蝶恋花有些吃惊的问道:“为什么你们两个低着头看泥巴,却能看见大山顶端的建筑?”

    “哎呀这个嘛……是仪式!”“是占卜术!”“我们在地上划符号,”“就能计算出想知道的事!”

    两个小丫头虽是轮番开口,但两个人说出来的话与一个人说出来的并无两样。蝶恋花的视线穿过两个小丫头扫了一下她们身后,那泥巴地上果然有些怪异的字符。蝶恋花愣了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信好还是不信好。她身后的团副梁玉宵看出了头领的迟疑,连忙上前,附耳献上计策。

    蝶恋花依着团副的计策,对两个小丫头说道:“你们两个快些上到山上看看!若是失踪者在那里,你们就摇摇红旗,咱们大家伙再上去救人;若是失踪者不在,也省了大伙都跑一趟的工夫!”

    两个小丫头见团长将任务都压在她两个身上,满脸都是不乐意的表情。不过新人受欺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她两个也只好无了奈何的听从命令。两个小丫头含含混混嘟囔了几声碎碎念,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山头攀去。

    这两个小丫头,不是小貂小蛮姊妹两个还能是谁?她们为了躲避战乱离开家乡寻到了太史昆,却觉太史昆夜夜欢歌根本就没有想念她们。芳华年龄的少女品尝到了凄苦的滋味,这才毅然加入佣兵,做一个自强的新女性。当然,话是这么说,事实如何,大家都明白。

    小貂小蛮艰难的前行了二里路,果然又在一棵大松树下看到了刻在泥地上的字迹,那字迹的内容,仍然还是指明道路方向。两个丫头郁闷的用脚尖将字迹涂抹,终究是忍不住大喊道:“萧里喃!”“快出来!”“我们两个,”“走不动啦!”

    松树后面一阵悉悉索索,竟是跃出了一名身着墨绿紧身衣的彪形大汉!那汉子单膝跪地,道:“公主殿下!臣不敢贸然出现,是为了堤防暴露殿下的身份!”

    说话的这个汉子,赫然便是当年经历过易州勾栏、临潢府皇宫诸多事迹的秃顶护卫。离家避难的公主毕竟也是公主,实则小貂小蛮两个丫头身旁还有萧里喃率领的一队大内侍卫暗中保护。两位公主至多只是练习过健身用的花拳绣腿,与不会武功的没什么区别;又是从小娇生惯养,并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这么两个丫头片儿,怎么可能寻找到失踪者的痕迹?原来她二人探查到的路线,也是萧里喃等侍卫先行查探好用暗语写在隐秘的角落中告知的。

    今儿这一日少说也得步行了三十里路,小貂小蛮两个早就浑身酥软疲惫至极了。见得萧里喃现身,两位公主道:“赶快做个软轿!”“抬着我们上山!”

    萧里喃连忙劝阻道:“公主且慢!咱们侍卫队中的擅长追踪的伙计说了,一路上的踪迹并不只只是两个失踪匠师的,而是至少十个人留下的痕迹!经过严格推断,这两个匠师应当是被人绑架至此,而绝非走丢!也就是说,山上的建筑极有可能是个匪窟,请公主不要上去冒险!”

    “做佣兵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我们必须要完成!”两位公主道:“不冒险,”“怎么能扬名立万!”

    两位公主的性子萧里喃明白的很,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不再劝说。而后他又吹了一声呼哨,只见两边灌木丛中纷纷扬扬跳出十几个同样一身绿的侍卫。几个佣兵扯起两个皮兜做了软轿抬起公主,一队人马前呼后拥,向山顶奔去。

    萧里喃的身手本不怎么样,不过在临潢府的时候他救护公主立了功,再见到皇帝的时候却被封了个大大的官位,手下分派了许多顶尖的高手侍卫。再加上此次除外不但负责着公主的安危,辽主延禧还叮嘱了许多秘密任务给他做,所以如今他身边率领的这队侍卫乃是辽国皇室最精锐、最顶尖的大内高手,乃是耶律氏皇朝屹立多年历经数辈培养出的死忠。

    领着这么一群高手,萧里喃底气十足,因而对于山顶可能存在的绑匪并不畏惧。既然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公主想要玩一玩剿匪救人质的游戏,那么以伺候主子为本职工作的侍卫们也没有推辞的理由。

    十多里山路眨眼间就走完,那座藏于苍翠之中的道观已经展现在辽国皇家侍卫队的眼前,不大的道观一面靠着峭壁,一面贴着悬崖,果真是个惊险的去处。已萧里喃数十年混江湖玩仙人跳的经验来看,这座道观果然有猫腻。大热天里,所有的房屋都门窗紧闭,院角屋檐上,有八个道士打扮的小喽?放哨。这哪是一间道观,分明就是个分赃专用的贼穴!

    侍卫们严格按照解救人质的操练手册组成层次感分明的攻击小组,龙、虎两个小组的侍卫用强弩准确的点杀了八个放哨的;豹、象两个小组的侍卫相互配合,翻过院墙做好警戒从院里面打开了大院门。

    萧里喃大步流星上前,亲自奋力撞开了堂屋紧闭的房门,七八个擅长近战的侍卫呼喝一声,贴着门缝冲进了房屋。从亮堂堂的室外忽然闯进黑漆漆的屋子,视觉一阵模糊;不过对于屋子里的人来说,突然闪现的刺目光线同样需要适应。待到两方面人马互相看清楚,都是一阵错愕!

    好事被撞破,秘密基地被现,屋子里的人有的是错愕的理由。而对于萧里喃来说……想不到的地方太多了!

    外表看起来不大的房屋里面竟是如此的宽阔,感情这座的房屋的后墙直接连接着一个峭壁上的山洞;两个匠师被绑成大粽子吊在半空中不说,洞穴一角的笼子里至少还关押了二十几个伤痕累累的囚徒;最关键的是,屋子加山洞中密密麻麻蹲了许多看似武功不错的彪形大汉,其数量,足可以坐满六个十二座的包间儿!

    面对这样的局面,萧里喃伸出一个手指向前一点,干净利落的喝了一声:“杀!”

    龙、虎两组侍卫强弩扫射,豹、象两组侍卫白刃拼杀,一长一近两路侍卫配合的天衣无缝,顿时将屋中大汉杀了个七零八落。不过忽而听得山洞深处一声低沉的陶埙声,屋子一角竟是闪现出十三个双目血红的黄袍喇嘛。这些个喇嘛不知练就了什么功夫,竟是刀砍剑刺皆不觉得疼痛,且攻击方式更是手撕牙咬无所不能,几个照面下来,四组侍卫不能抵挡,连连受伤倒地。

    督战的萧里喃嘴角抽搐两下,轻轻勾了勾手指。静立在他身后的,代号为龙、虎、豹、象的四大侍卫长缓缓动了。他们的人生中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因为他们没有家庭,没有朋友,没有交际,甚至没有生活,对于他们来说,一个代号足够用了。与忙碌在红尘中的俗人来说,他们有着更多的时间,更好的条件练习杀人的技术,因而,电光火石之间,他们轻松的刺瞎了疯喇嘛的双眼,割开了疯喇嘛的喉咙,破开了疯喇嘛的肚皮,挖出了疯喇嘛的心脏。

    最基本地供血能力都没有了,秘密药物打造的疯喇嘛也无法存活。不过还未等四大侍卫长擦拭干净长剑上的血迹,山洞深处缓缓走出了四位衣袂飘飘的道士。

    没错,在这封闭的空间中,四位道士的衣角无风自动。对于这种自然现象,是由于他们真气充盈而导致的。这么充足的真气最起码可以说明一个问题――四位道士的武功一定非常不错。

    果不其然,四位道士突然身形缩小了一尺有余,山洞中沉闷而稠密的空气立即变得凌厉起来。三丈的距离仿佛被缩短成了三寸,也没见得四位道士有拔剑的动作,那冰冷的剑尖已经从四大侍卫长的后脑穿刺而出!

    豆大的汗珠的顿时从萧里喃脸上滑落。一地哎哟乱叫的侍卫指望不上,四个脚尖都探直了的侍卫长更指望不上。道士高手们的目光阴森恐怖,可萧里喃偏偏还不能闪避。因为,他的后面还有两位花容失色的俊俏可爱小公主。

    绝望,深渊般的绝望,想咽一口唾液抑制住尖叫的冲动,不料喉头哽咽着竟是无法动作!萧里喃忽然意识到,原来等死的感觉比死还要可怕!

    “南无阿弥陀佛!”仿佛从云端,传来一声飘渺响亮的佛号!萧里喃直觉的一种如沐春光的感觉,整个人如同从深渊一下子就升华到仙境,干涩的喉头,紧绷的神经,一瞬间舒缓开来,他忽而又意识到,那种绝处逢生的幸福!

    一个,两个,三个……十七个,十八个!冰冷的山洞中,整整进来了十八位白胡子老和尚!

    最年轻的一个老和尚一拍大巴掌,出手最狠毒的道士便甩着一溜儿血剑倒飞出去;最干瘦的一个老和尚捻了下手指,出手最迅捷的道士面条一样瘫倒了;而最没精神的老和尚咳嗽一声,出手最凌厉的道士打了两个后滚翻晕死在地。

    幸存的那个道士绝望大叫道:“般若掌!般若堂的座圆鉴!拈花指!菩提院的座圆真!狮子吼!达摩院的座圆通!不会吧!动手的小弟都是这级别了,那十五个更老的是干嘛的!”

    最老的那个和尚对他微微一笑,道:“哎,你自废武功吧!”

    幸存的道士忽然瞳孔放大,提起长剑顺手就将自己的手筋脚筋挑断了。剩余十七位老和尚见状,纷纷称赞道:“永信师傅好生了得!无相神功竟是练到了这般境界!”

    感情这个最老的,竟是比老和尚们还高一辈分的更老的!这永信师傅竟是转过脸来向着两位公主哈哈一笑,道:“两位夫人,老衲来的可算是及时?”

五十七 一丝孤寒

    太史昆的感觉很奇妙。

    前一刻,大宋、开封、皇帝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可一转眼,大宋的核心触手可及。

    没有渗透地方、没有培植势力、没有介入政坛、没有影响朝政,在打了一个干畅淋漓的胜仗,抢了几车误认为装载着宝物的马车之后,这一切本需要几十年营造的局势就拥有了。

    不是太史昆选择的大宋政权,而是大宋的政权选择了太史昆。汉族人无论干个什么事儿,总喜欢引着境外势力介入,而这个世界上如今最强劲的境外势力,恰恰就是太史昆。选择的到来,顺理成章。

    所谓朝政,就是一个融合了各方面声音的集市。每个方面都有自己的资本和底牌,他们的争论与妥协本就是交易。而大宋现在这个时刻,正是各方面竭力嘶吼出自己的声音,争抢资本的时刻。

    一个帝国中,皇帝就是最响亮的声音;而在文人阶级地位高涨的大宋帝国,新旧两党的声音亦是非常响亮。他们可以充分的表达出自己想要的。

    武人代表种师道的声音本不能算是响亮的,但是他用肢体语言出了自己的诉求;而拥有大量财富的商人阶级呢?充满创造力的匠人阶级呢?身为帝国基础的农民阶级呢?他们能不能出自己的声音?

    没有,太史昆还没有听到商人、匠人、农人的声音。他们统称为百姓,而在大宋,百姓甚至还不能算是一个阶级。想要成为一个阶级,就必须能够在集市上出自己的声音,不能让别人代替你说,更不能让别人自的帮你诉说,只能是有自己大声的喊出来。这个,就叫做话语权。没有话语权,就只能是交易、是政治斗争的中的牺牲品,只能成为各种妥协中最容易牺牲的一个环节,只能成为新格局中丧失利益的一个群体。

    没有声音,最终只能被牺牲的体无完肤。而出声音,则需要投身洪流的决绝与勇气。太史昆相信,一个新的阶级终究会在汉人的土地上出现,只是现在,他还没有学会出声音。等到他们感觉到压迫,感觉到无法呼吸,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楚之后,他们将会通过一声呐喊,一声怒吼得到语言的能力。

    将来只是将来,最起码在现在,他们没有声音。因而,即便是太史昆,也只能忽略他们的存在。

    现在太史昆思考的问题是平衡。这个平衡不是来自于文武之间的平衡,而是文人阶级控制的政局间的平衡。

    温公司马光的后人甚至没有在朝为官的,而范、苏、文、二吕等几个家族的后人亦是没有先辈那种出类拔萃的号召能力。这些年元?一党的党魁勉强算是韩琦的儿子韩忠彦,只是前些日子他与曾布生龌龊,遭他参奏几经谪贬已是被降级到磁州做团练副使。虽说这老先生没去赴任而是告病在家,只是他的身份从宰相变成看门的武夫,已低得不能再低,却是没有脸面出来见人了。如此说来,元?党现阶段竟是没有一个说了算的头脸人物。

    没有领的元?党目前本是处在一个最迷惘的时候,不曾想一纸诏书的出现,居然使得元?党人重新执掌了朝政。朝政在手,每个领袖可不行,众党徒几经犹豫,竟是将元?党领袖的位子推让在了拥立第一功的章?的身上。

    章?从前是什么人?标标准准的新党人士!荆公、蔡确之后的新党第三任党魁!只因党内新一轮的斗争败给了蔡京,他居然放弃原则投靠了元?党,投靠对手也就罢了,谁能料到他一日之间又成了元?党魁?这几乎与如今能够在两个国家做总统的难度差不多!

    新党的一部分骨干随着章?易帜了,而统率着另外三分之一新党骨干的曾布虽说是当年荆公的得力助手,但其家族毕竟是江西数一数二的大豪族,从家族的利益来说,其实他对旧党的主张也不反对。剩余的最后三分之一骨干倒是新党的死忠,只是他们的领蔡京不在,却也只好谪的谪贬的贬,几乎顿作鸟兽之散。几天前的朝政主流新党,一夜之间溃不成军。

    元?党成为了狂胜者,他失去了对手,失去了制衡。可想而知,他接下来要做的是清算,是清洗,是一党独大,是独裁,是退步,是自闭,是暴政,是灭亡。

    因而,不管他的对手提出的主张是什么,对手的党魁是清官还是污吏,他必须得有一个随时抓他的小辫子,随时因为他的退步、暴虐将他掀翻驱逐的对手。因而,太史昆认为,现阶段新党还不能完蛋,哪怕曾经荆公治下的新党已经开始变质。

    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归蔡京,仍然还是当朝左相的蔡京。放他回去重整新党,放他回去做元?党的对手,放他回去监督权力斗争胜利者的一举一动。

    蔡京能不能放?这只是他接任宰相的第一年,他还没有弄什么花石纲,还没有改盐茶法,也没有铸造破坏经济的当十大钱。现在的蔡京甚至是一个兴修水利注重农桑素有民望的重臣,而绝不是太史昆在现代演艺中读到的那个晚年蔡京。民间还不憎恨他,太史昆也决计不想用他,杀了没意思,关着费粮食,想来想去,不能放的理由只有一个:他是不是皇帝随行人员中那个与女真人勾结的奸细?

    太史昆找不到任何一个蔡京当奸细的理由,甚至可以这样说,从一开始太史昆就没怀疑过蔡京和童贯两个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繁华富庶的国度过着最有尊严最顶层的生活,甚至连太史昆都找不到收买他二人的诱饵。

    思索良久,不知不觉已是月上枝头的时分。几上的茶壶内早就空空如也,腹中传来咕咕一阵响声,身为天京城最顶端的存在,太史昆居然也有饥渴难耐的时候。

    原来,太史昆一直在布政司的小花厅中并未离开。而听班时间已过,布政司里已是一片寂静,大忙人太史昆居然破天荒的获得了一个时辰的独处时光。

    月夜,饥渴,空荡荡的大厅,远处传来的喧嚣,令太史昆忽然有了种孤寒的感觉。他品位片刻,苦笑一声,仅仅是一个时辰没有兄弟陪伴,竟然就在大夏天里觉出了凉意。这算是什么?胆怯?懦弱?恐惧?还是内心世界的空旷与封闭?

    “昆哥哥,你干嘛在一个人傻笑?”

    “柳叶儿?”听着熟悉的声音,声音主人的名字脱口而出。不过当太史昆回过头去,却觉得突如其来一阵陌生。

    裙衫是旋裙的样式,不过着色却没有那么艳丽,碧青的细纹绸缎衬着湖蓝的精致镶边,衬托的女孩亭亭玉立。式还是那种没出阁的女孩式,梢、耳畔、脖颈、与那七分袖下露出的洁白皓腕,都装饰了顶尖儿刀工的冰种翡翠饰品。

    往日那个浑身油污傻套着短打棉袄的那个傻妹子不见了,换成了一个清新可人风姿万种的俏佳人。

    “嘿,柳叶儿!”见到这种状态下的柳叶儿,太史昆甚至都觉出了一丝拘谨,他搓了搓双手,像个大男孩般的腼腆恭维道:“你今天打扮的可真是漂亮呢!”

    “是啊,弄干净指缝中的油污花了不少时间呢!”柳叶儿款款说道:“昆哥哥,你为什么不回府,而是一个人在这里?我找了你半天呢!”

    “天京城这一阵儿遇到的事端太多,我得想出下一步咱们该怎么走。这不,想着想着就误了回家的点了。”太史昆哈哈一笑,捉过柳叶儿的手,道:“走,咱们找个最热闹的地方吃饭去!我要让大家伙看看,咱们的柳叶儿其实是个漂亮女孩儿呢!”

    “终于有心情上街走走了吗?记得你上一次逛街,好像还是瞒着我与高家的大小姐约会吧!”柳叶儿移开视线,故意不去看干笑连连的太史昆,却是拿出了一张拙劣的图纸。柳叶儿扬着图纸说道:“昆哥哥,你知道我最爱你的什么吗?我和高家大小姐那种看中势力金钱的女子不同,我爱慕的是你的才华呢!给我讲讲这张图纸好不好?”

    单看图纸上那种坚硬的笔画,太史昆就明白这份图纸是出自谁的手中了。在这个毛笔盛行的年代,擅长硬笔书法的好像只有太史昆一个。费了好大的劲,太史昆终于认出图纸上描绘的是蒸汽机的雏形。

    对于机械构图太史昆实则定点不懂,他之所以能够画出蒸汽机的图纸,来自于穿越前地突击背诵。在从前那个遥远的时空中,宋大雷博士以不提供午饭为要挟逼迫着太史昆硬生生默画了数十张现代机械的图纸。

    绘画这张图纸的时间,应当是在大名府行宫里蛰伏的那些日子。那时候太史昆刚刚来到这个年代,他还能够默画出这些笔画繁多的图纸,时间再往后推移不久,太史昆就将图纸的画法忘却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太史昆看到图纸甚至感到了陌生。

    没什么好解说的,太史昆甚至不知道怎样连接一根曲轴。太史昆挠了挠头,指着图纸说道:“这……不是我画的!你瞧,署名的地方不是写着瓦特吗?”

    柳叶儿水灵灵呃眼睛中好似多了几分雾气,她幽怨的说道:“在科学协会的藏书馆中,有无数这样的图纸。图纸的署名千奇百怪,但是它奇妙的幻想创意与粗犷的笔画却都是来自于一个人。那个人才华横溢,那个人聪明绝顶,那是一个神一般的伟男子!我这样一个小女生,无法抑制的便爱上了他!昆哥哥,对不起了,我不能再和你交往了,我要去找他,去找寻我的真爱!”

    “唉!你赢了!”太史昆拍了拍脑袋,道:“不过我的脑子里装了太多人情世故,关于科学,我我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起来啊!”

五十八 谁的嫁衣?

    “这个机械,同样不是小事情啊!”柳叶儿说道:“现在,我们天京城饲养了几十万头牲口!只要是转动的机械,全部需要大量的牲畜拉动!草料、豆麸,目前有接近两万个劳动力在操劳这些饲料的运输!而且,在我们天京城的工业区,动物的粪便常年齐膝深!咱们蓬勃展的天京城,实际上肮脏的很!这还是在6地上,那么哥哥你再想想铁甲威龙路行船上呢?还有真正遨游在海洋之上的战舰呢?在光洁的外表下,全是粪便!而解决办法呢?就是这张神奇的图纸!”

    “其实,浓浓的黑烟不见得比粪便来的优雅。”太史昆暗自嘟囔一声,道:“嗯,是啊,当年我描绘这个东西就是为了解放本应属于大自然的动物们!说吧,我心爱的女孩,哪里把你难住了?你看,这个东西实际上就是烧个火吹个气这么简单!哈哈!”

    “密封!我需要密封!”柳叶儿暂时放弃了优雅的仪容,抓狂叫道:“这个模型我已经做出了两个!可是蒸汽到处泄露,液体到处渗透,根本就积攒不起力量!告诉我,该怎么办!”

    “侵略!或是交易!我本人倾向于侵略与殖民!因为那儿的人还很蒙昧,交易的话,只能诱使别的势力去侵略或是移民,既然如此,还不如咱们来,最起码我来动手会温柔一些。”太史昆道:“密封的玩意儿叫做橡胶,它能填满所有的缝隙!那是一种在比琼州还要往南的地方生长的奇异树木流出来的树脂。我要在那里组织当地人建立橡胶园,把那些柔软坚韧充满弹性的胶质运到天京来。”

    “原来是这样!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奇特的树木?既然如此,我就等着那个橡胶的到来吧。”

    说完这些,柳叶儿收起图纸,低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言语了。太史昆喜滋滋的拉着她的手准备前行,却不料从女孩儿手上传来的却是抗拒。

    太史昆吃惊的回过头去,却看见两滴晶莹的泪花的坠落、碎裂。太史昆心中大慌,连忙托起柳叶儿的肩头,道:“叶儿?怎么了?”

    柳叶儿抬起脸来,果然已是稀里哗啦一片泪痕。女孩满脸委屈,咬着嘴唇,??颤声问道:“哥哥……我求求你……娶金莲姐姐的时候,一并将我也娶了吧!”

    “啊!什么!”太史昆顿时被自己唾液呛到,一阵剧烈咳嗽。

    “哥哥……我已经快要二十岁了……我什么都给了你,却没有名分……我爹爹……都疯癫了呢……”柳叶儿泣不成声。

    太史昆手心脚心都是汗,支吾道:“我……你……你爹好像不是为这事疯癫的吧……”

    “娶妻的时候,滕妾本就是一起过门的。到了这份上……我也不在乎身份了……我跟在金莲姐姐身后望着你的背影拜下子天地就好……我,只想能名正言顺的陪在你身边……哥哥……求求你……”柳叶儿哭的令人心碎。

    太史昆一阵眩晕,结结巴巴道:“我……哎……什么时候……那个……说要成婚了?”

    “哥哥不要骗我好不好!就是今早圣上赵佶写大字的时候!”

    “那个时候?”

    “你说要与金莲姐姐生孩儿的!”

    “我?”

    “早些时候你托圣上赵佶从京城里调了四位承衣局的顶尖儿裁缝给金莲姐姐,不就是为了给她做嫁衣的吗?那四位裁缝,是专门给皇帝大婚做衣裳的!”

    “嗯?不是绣大罗金仙衫的吗?”

    “哥哥,你表演的太像了,你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无辜耶!”

    “我本来就是很无辜啊!我什么时候说要娶金莲了?”

    “那你要跟谁生孩儿?请来裁缝给谁做嫁衣?是高家小姐吗?”

    “我……我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嘛!我谁也不娶!”

    “哥哥……”

    “柳叶儿啊,你放心好了,我谁也不会娶的!”

    “哥哥你不要这么绝情好不好?金莲姐姐今天很开心,她真的以为你要娶她了,她告诉了所有的朋友,她甚至已经计划好了结婚的细节!”柳叶儿停止了哭泣,她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惊讶,不解。她扭过太史昆试图躲避的脸庞,盯着他的眼睛,努力说道:“哥哥,你骗一骗金莲姐姐好不好?你假装娶她好不好?在拜天地的时候你不要把脑袋碰到地面,在喝交杯酒的时候你不要真的咽下去,你就假装着在所有的朋友面前娶一下金莲姐姐好不好?你突然说不娶,她会受不了的!”

    “我……不!”太史昆慌乱低下头去,“那样和真的结婚了有什么不同!我不!”

    “哥哥,你不能这样,你不娶我无所谓的,你不能不娶金莲姐姐!”柳叶儿有些愤怒的抓着太史昆的衣领,道:“你是个男人,对吗?”

    “我不!我谁也不娶!我不想结婚!我不娶金莲!”太史昆气急败坏的,几乎是吼叫着喊了出来。

    “?!”碗儿碎裂的声音如此的刺人心弦。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大厅尽头一个刚刚出现的人影掩面跌跌撞撞逃离。

    柳叶儿的表情已经完全是惊恐。她揪着自己的头,双肩颤抖的不能自已。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太史昆只觉的脑海里全是空白。

    “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柳叶儿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项链,大颗大颗的滑落。

    “我担心金莲姐姐不同意在你娶她的同时娶我,因而……我看见她在给你熬粥,所以我就偷偷的提前跑过来,我只是想让她听到你会同时娶我的,可我真的想不到,你会这个样子喊出来!”

    “我……我真的没说要娶她啊!”太史昆感觉自己像是个级大傻子,“我早上的时候,就是无意中说了句教育孩子什么的,谁知道她想这么多……这不能怪我……”

    “怪我,怪我好不好?”柳叶儿眼中的惊恐,渐渐的就变成了愤怒:“怪我好不好!好不好!我们本就是应该任由你玩弄的,不应该提出结婚这样过分的要求好不好!我走好不好!我消失好不好!”

    又是一声穿透云霄的痛哭,又是一个女孩子掩面跌跌撞撞的逃离。

    “我!我!”太史昆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涌,眼前竟是一片乌黑。

    “我不是想象中的那种人!我……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不属于这儿!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消失!我不知道给了你婚姻的承诺后能不能尽到婚姻的责任!我能怎么办!”

    嚎叫了这么多,太史昆真的是大脑缺氧步伐虚浮了。恍惚间,只觉得胳膊肘被人轻轻托住。太史昆侧过脸一看,伸手的居然是西门庆。

    遭遇过丧雀之痛的西门庆肤色愈细腻了,他粉里透红的脸庞上忽闪着一对亮晶晶的桃花眼,幽幽长叹一声,道:“昆哥,这次您做的是有些过分了……”

    太史昆一把捉住西门庆的手,急促说道:“小庆子!你是清河人,你知道我就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清河县的对不对?你知道我不属于这里对不对?我能莫名其妙的来,就能莫名其妙的消失对不对?我拿什么尽到婚姻的责任,我拿什么尽到父亲的责任!你懂我,对不对?”

    西门庆怔怔的瞧了太史昆半晌,忽而探出指尖拂去眼角一丝潮气。他移开目光,喃喃念叨:“有做父亲的能力却不去做,昆哥,您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太史昆颓然跪地……

    无论心情多么艰难,时间的流逝却不会停止。一声拂晓的鸟啼,一声垂暮的晚钟,都印证着时光之轮的缓缓转动,经历过的每一分每一秒瞬间变为过去,若人生只是在追忆着昨天的坏心情,便永远无法追逐到明天的快乐。

    太史昆做事就是这个样子的,虽然两位心爱的女子好似打定主意再也不理他,任由他隔着门缝说了两天好话也不理他,但是在两天之后,他毅然精神焕的出现在了天京城公众的面前。他看起来是如此的阳光明媚,好似一点也没有被后院起火的阴霾影响到。

    今天是天京城麒麟军与西北军军事演习的日子,但是太史昆却不会出现在军演现场。同样,他知道,对方的统帅种师道亦是不会出现。

    两方的领不出现,下面闹得再欢也是小兄弟不懂事;若是两家老大到场了,就意味着两家正是翻脸成仇了。

    代表天京城出席军演的是孙立,他在天京城防御战中证明了自己的统帅能力,因而他升任为麒麟军第二号人物。代表西北军出席军演的,是西北另外一个将门世家的代表人物――折可适。

    论起西北折氏的名声,实则要比种氏还要响亮许多,从唐时折氏便是西北云中府大豪,统一方军事,名将辈出。后来云中落到契丹人手中,折氏便移居府州,镇守大宋河东之地,那演义中赫赫有名的佘太君,原型便是折家的女将折赛花。到了如今这一代,折家将中的领军人物便是西北路的第二将折可适,与之平辈的折可存、折可求、折可同与女将折美凤、折美鸾皆是名镇西北的将才。

    种氏边关为将,从种世衡算起不过三代,而折氏镇守边陲,到了折可适已是第九代。不过五路伐夏之后单单成就了一个种氏,因而折家将只好退而求次,恭居西北路第二将。

    如今种师道率领西北军挥师东进,兵压黄河南岸,折家将率领本部一万人马驻扎在雄州境内,作为大军的左翼。那日太史昆提出两千五百麒麟军与一万西北军同场操练,种师道便下了军令,命令一万折家军出场。

五十九 彻骨转筋噬脑丸

    太史昆一点也不担心麒麟军会输掉这场比赛。没错,这只是一场比赛,并不是战争,比赛的内容,无非是看看谁家的战斗力能够吓到另一家。

    什么军容军貌太史昆根本无心展示,他明白自己手下这伙痞气十足的大兵哥排列队形绝对不是折家将的对手,所以太史昆安排的演示内容只有一个――搞一场十万斤规模的大爆炸。至于爆炸之后,折家军还有没有心思排队形出操,那就随他们便了。

    那声爆炸今儿清晨太史昆已经听到了,五吨炸药埋藏在一座小丘陵的山洞中,其规模绝对可以将山丘抹平。甭管对手是多么精锐的部队,只要不是一只完全由聋子瞎子傻子组成的队伍,见到这个景象绝对会抖,而且,那种颤抖的感觉很快会被传递到种师道那里。到了那个时候,就轮到种师道思考一下用多少人命才能堵住这么大的破坏力。军演的目的与军事交流没关系,而是让对手心悸甚至是心理崩溃。对此,太史昆放心的很。

    此刻,在一众V字形排开的小弟簇拥下,太史昆笑容可掬,正在态度良好的盯着一个人。而那个人,正在非常清高的说着话。

    “既然追随圣上出京,老夫便没再想过追寻权利!什么宰相啊,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一个字,累!老夫临走的时候已经将左仆射的大印挂在门梁上了!”

    老者偷瞧一眼面色已是渐渐青越来越惊讶的太史昆,仿佛嗤笑一声,道:“有能力插手大宋朝政之前,希望朝政是平衡的;有能力插手大宋朝政之后,又希望朝政是紊乱的。怎么,想让老夫去找回平衡还是打破平衡呢?呵呵呵,不过不好意思,老夫没有兴趣。”

    “姓蔡的,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刚刚我那个表情不是震惊,而是震怒。”太史昆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寻找着什么,找了半天,他叹了口气,一脚把刚才坐着的椅子踢得粉碎。而后,昆哥俯下身去,从一堆木头块中挑出了一根最顺手的凳子腿。

    那老者正是蔡京,他这一辈子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却唯独没见过人有人大庭广众之下拆凳子腿玩,他不知太史昆此举何意,只好是傻呆呆的等着太史昆的下文。

    太史昆踱了两步来到蔡京面前,指着他鼻子问道:“老头,你有绝世武功?”

    蔡京耸了耸肩膀,摇了摇头。

    太史昆问道:“那么你有高手护卫暗中保护?”

    蔡京看了看左右,一个自己人都没有,又是摇了摇头。

    “那你丫的敢在我面前说不?”太史昆怪叫一声,一凳子腿就抡在蔡京大腿骨上,蔡京哀嚎一声,顿时翻滚在地。

    “就你这样的还不想追寻权利?装什么清高!”太史昆一脚丫子将试图爬起的蔡京再次踹倒。

    “你推三阻四的,想讹诈我是不是?”太史昆没头没脑又是几棍,砸的蔡京惨叫连连。

    “你丫的专挑我心情不爽的时候装那啥!挨揍也活该!”太史昆将蔡京堵在墙角,连踹加砸足足练了一盏茶时分,这才扔了凳子腿,擦了把汗,道:“泻泻火可真痛快!这人啊,有气儿还真是不能硬忍着!”

    太史昆下手毕竟还是留了分寸,那蔡京只是被打得浑身剧痛,却是没有断筋折骨的硬伤,性命更是无忧。堂堂一个万人之上的宰相居然在小黑屋里被人下了黑手,蔡京最受不了的是颜面受损,他歪在墙角干瘦的身躯虽是可怜,但是眼神中已满是羞辱仇恨的怒火。

    太史昆回头一扫,正好看见了蔡京这股眼神,顿时勃然大怒道:“哟呵!还敢瞪眼!来人啊!给我撬开嘴巴,灌药!”

    邱小乙、武柏齐齐喊了一声喏,俩人一个拧胳膊一个撑嘴巴,给蔡京灌下整整半斤血红血红的刺鼻液体。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老头子!瓶中盛放的乃是我巧音小弟配制的‘彻骨转筋噬脑丸’若是吃不到解药,保管你鼻子眼睛嘴巴耳朵全都烂掉,心肝肺脾肾统统化脓,最后连脑浆都变得乌黑,浑身分泌出小虫子一点一点吃你的血肉骨髓。最神奇的是,都这样了你还死不了,只得慢慢品味无穷无尽各种痛苦!哈哈哈!说到这里,我甚至有种冲动,不让你去开封了,而是把你关起来看看毒时候的盛况!哈哈哈!”

    蔡京闻言大骇,连忙扣嗓子眼想要吐出毒药。无奈邱小乙、武柏两个一个捏住他的双手一个卡住他的嗓子,让那一泓毒药在他体内慢慢化解。蔡京挣脱不得,只觉得肝肠寸裂,尖声高叫道:“快些给我解药!给我解药!太史昆,太史城主!太史大爷!你让我做什么都肯,只求你给我解药!”

    太史昆冷笑一声,道:“开封府汴梁城马行街天京城办事处,每月初一午时三刻,你准时去服用解药一枚好了。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解了你身上这毒,须得十年一百二十个月,每月吃上一丸解药。”

    蔡京灰头土脸的退了两步,腾一声跌坐在地,缓缓说道:“我……明白了……”

    太史昆道:“蔡京,你不要这这样子!你前天听说了京中元?党执掌朝政时,怕是心如刀割比现在还难受吧!我让你回去制衡元?党,自是会给你些助力,若是能够拿回失去的权利,受些苦头丢点脸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助力?”蔡京抬起头来,淡淡说道:“开封府中,你又有什么助力?朝中风吹草动皆在我掌控之中,据我所知,你天京城在朝廷里根本就是一点根基也没有,又能拿出什么助力?”

    “啧啧啧~”太史昆嗤笑道:“我素来信奉大棍棒,交结朝中那些老夫子作甚?我在开封府埋伏了一大队杀手,足可以保证除去你的任何一个政治对手。这,就是我的竞争法则。好了,话就说到这里了。这次同你一起回去的还有童贯,他受圣上的委托,回京照看皇后与小皇子。我派遣一队佣兵护送你们,先是走海路绕过种师道西北军的战线,而后沿着淮河将你们送到京城。蔡相,慢走不送了。”

    几位城卫队士兵架起蔡京,将他拖走了。武柏啧了啧舌头,道:“昆哥,当朝宰相啊!您真敢下手打!不过您这一手也真管用,眼见着这么一条老狐狸就被您收拾服帖了!”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唉,心情不好,一时失控了!这几天金莲与柳叶儿都给我脸色看,我心里着实压抑!其实,我这人从不信奉暴力。”

    武柏耸了耸肩,道:“昆哥,咱们还在开封府埋伏杀手了?您什么时候培养的?”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哪来的杀手,都是佣兵而已嘛!我了几个协助秦暮城的任务,如今丐帮、逍遥派两支佣兵团的精锐都在开封听从老秦的指派。”

    “那……”武柏道:“万一蔡京想要杀某个官员,他们这些江湖人士敢动手吗?”

    太史昆道:“放心吧,对于文人政客来说,行刺无疑是毒品,是堕落的开始,他们之间的争斗为的是思想上决出胜负,而不是生命,若谁使用了刺客,虽然要了对手的性命,但思想上的交锋却是输掉了,他的门徒会因为他思想上的失败离开他,也就意味着他输掉了政斗。所以,使用行刺这些手段的多是武人、寺人,文人之间用这些手段的却是少之甚少。蔡京这级别的政客,自然深谙刺客的凶险,因而如果他头脑正常,是不会想要杀人的。再退一步讲,即便蔡京想杀人,也须得通过我们的统一,也就是说,想不想杀人是我说了算。”

    武柏摇了摇头,对文人之间不流血的争斗方式表示嗤鼻。太史昆呵呵一笑,道:“如果蔡京真的给出了杀人名单,我倒要将那些人抓到天京城来瞧一瞧,到底他们有什么能耐竟能迫地蔡京疯咬人!两排争斗是个好事儿啊,在争斗中倒下的那些正人君子们,咱们天京城可以拾回来接着用啊!”

    说起了收拢人才的事儿,太史昆几天来压抑在心头的阴霾好似暂时忘却了。那朱大贵看得仔细,连忙上前一步,道:“昆哥昆哥,今天下午,你来参加一个颁奖会怎么样?咱们天京城出了英雄啦!”

    太史昆问道:“英雄?咱们天京城的另一个名字就是英雄之城,有英雄是情理之中的啊!”

    朱大贵挠了挠头,道:“是这样的!前些天有一个佣兵团大山中寻找迷路失踪的市民,却无意中破获了一个全阴教主使的绑架集团!救出了两名匠师以及二十几个做技术工作的苦工!这是大功一件啊!所以,请昆哥你去给这个佣兵团颁奖章!”

    “全阴教?看来耶律大石那小子亡我之心不死啊!倒是要小心戒备才好!”太史昆道:“不过呢,颁奖这种事柴进出面就好了,我这张脸不能随便用的!”

    朱大贵笑得满脸开花,拉着太史昆的手腻歪道:“昆哥!昆哥!行行好吧!”

    “不对啊,你小子怎么这么来劲?”太史昆揪住朱大贵的衣领,道:“安得什么心,老实说吧!”

    “这个……嗨!是给亚马逊佣兵团颁奖啦!”朱大贵红了脸,道:“就是……花花的那个佣兵团啦!”

六十 惊鸿一瞥

    “那个异域风情的风骚美人儿蝶恋花?”太史昆摇头笑道:“大贵,兄弟归兄弟,有些事不能由着你来!我这张脸代表了整个天京城,不能随便对某个佣兵团格外关照,否则有关系没本事的佣兵生意好,有本事没关系的却接不到生意,这样佣兵的格局就会失衡,最终导致整个行业糜烂、崩溃。不好意思大贵,我不能为了帮你玩弄女性,而滥用权力。”

    朱大贵闻言,抓耳挠腮道:“昆哥!干嘛说得这么难听!我从没想过要玩弄花花啊!”

    太史昆瞪起眼睛,问道:“那你这么热心帮她,是为了哪般?”

    朱大贵支支吾吾回答道:“昆哥……其实我长这么大了,还从没恋爱过呢!”

    “恋爱?”太史昆缓缓摇头,道:“恋爱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不还是为了玩弄吗?”

    “昆哥,我和你不一样!”朱大贵昂挺胸理直气壮道:“我恋爱,最终目的是为了成婚!我玩够了,想成家立业要孩子了!我理想中的老婆,就是花花!”

    “哦?想成家了?恭喜你的大贵!若是为了兄弟的终身大事,我倒要破例照顾一下未来的兄弟媳妇蝶恋花了!不过……”太史昆的笑脸一下子变得狰狞,揪住朱大贵,咆哮道:“为什么恋爱的目的是结婚,就与我不一样了?你小子话里有话啊!找打!”

    天京城的表彰大会是个老传统了,说起表彰会的起源,还要追溯道两年前,天京城还是一座简陋木寨的时候。

    由于春季是牲口家畜上膘的季节,几乎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交易肉制品。在崇宁元年冬去春来的明媚阳光中,天京城一伙肉食动物竟是断了荤。关键时刻猎户出身的张宵挺身而出,带领白马营的兄弟们外出狩猎一天一夜,终于带着满满数十车新鲜的肉类归来,保证了天京城群豪的蛋白质摄入。

    虽然骑着马出去狩猎却驾着马车归来很令人费解,虽然肥美的肉质很像契丹大户人家饲养的耕牛,但张宵打消了大家伙肚中的馋虫却是铁打的事实。为此,太史昆兴致勃勃的,按照现代机关政府表彰为民服务标兵的架势,召开了对于张宵的表彰大会。具体的步骤对咱们现代人来说简直是俗得不能再俗,不过对于宋朝的老少爷们来说,感觉还相当不错!因而,这种表彰大会作为一种激励形势就保留了下来,尤其是鲜花扎台、大红绶带、青铜三足鼎奖杯这三样新奇的事物,更是成为了天京城各式表彰大会的象征、特色。

    如今天京城各行各业都会时不常的召开表彰会,一年被颁出去的青铜奖杯就有一千余座。甚至在天京城市政广场的对过,还专门建设了一座可以同时容纳四场表彰会的礼堂。

    不过今儿对于“亚马逊女战士佣兵团”的表彰大会由于有太史昆参加,所以布政司特批大会在市政广场召开,并由天京城大祭酒、新闻言人朱大贵亲自主持。

    当太史昆由徐宁陪同着到达现场时,大会前期几个垫场活跃气氛的小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亚马逊佣兵团的美女团长蝶恋花得意洋洋的站在鲜花台上接受朱大贵的吹捧,而台下正中,则是一大群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大汉――他们是亚马逊佣兵团在破获绑票大案时抓来的俘虏。

    太史昆见了这密密麻麻一大群俘虏吃了一惊,徐宁连忙解说道:“昆哥,这群娘们不简单!看到前面四个萎靡不振的道士没?他们是全阴四兽!当然,契丹人都称他们是全阴四圣。他们是与段铁猡平辈的人物,其武功与掌教尹士平都在伯仲之间,不曾想竟是被这群娘们废了武功!而且,据说动手的山洞中还有十几个开膛破肚的吐蕃疯僧,再加上这几十个汉子,怕是一队麒麟军都对付不了!”

    听了徐宁这番解释,太史昆也不由得啧啧称奇。当年见识尹士平武功的时候只觉得他深不可测无人能敌,不料今日四个尹士平这样的高手在一起,竟是被人家娇滴滴的一群女子废了全身武功。

    适时朱大贵已经看见太史昆驾临,他扯起嗓子,对着面前定窑紫釉狮子花喇叭口大喊道:“有请昆哥上台!大家欢呼吧!”

    天京城的表彰大会的观摩群众都是自或是受邀前来,从未用过强制参加这一手。因而各个组织在召开表彰会时为了聚拢人气,都会准备许多小礼品送给观摩者。今儿在空旷的市政广场上举行表彰会尤其需要大量观众制造气氛,因而联合举办此次表彰会的布政司、科学协会、佣兵协会三巨头更是准备了大量限量版的小礼品分。由于这种三巨头联合署名的小礼品收藏价值非常高,所以今日广场上吸引来了人山人海的观众。天京城的人没有不喜欢太史昆的,有朱大贵带头喊了一嗓子,广场上顿时陷入了欢呼的浪潮中。

    “谢谢你们的欢呼!”如今的太史昆早已经磨练出了逼人的领袖气质,他潇洒的登台并挥手致意,高声道:“不过,今天更应该接受欢呼的是亚马逊佣兵团的美女们!现场的朋友们,请允许我加入到你们之中,一同为美女佣兵们献上尖叫!”

    “嗷!嗷!”充满天京特色的鬼哭狼嚎声顿时响彻天空,这种叫声充满了挑逗的野性,居然使得亚马逊的女佣兵们个个面带潮红。

    “今天,我带来了感谢,对亚马逊女战士佣兵团的感谢!作为佣兵协会的会长,我感谢美女们为整个佣兵行业争得了声誉,赢得了尊重;作为科学协会的名誉会长,我感谢美女们挽救了我们科研行业的优秀人才;作为天京城的城主,我尤其要代表两位匠师与二十七位劳工,共计二十九个家庭想美女们说声谢谢,是你们,带回了二十九位丈夫、父亲与孝子,是你们,拯救了二十九个家庭!”

    “美女们,你们是好样的,永远是好样的!如果你们是男性,我想一定会有少女为你们献上初吻,不过可惜你们都是美女,所以,在送给你们这座奖杯的同时,我只能委托天京城最英俊的美男子朱大贵,献上他的拥抱与热吻!哈哈,开个玩笑!好了,时间还给主持人大贵,谢谢大家!”

    太史昆干净利落的将奖杯颁出去,并给了大贵一个**的机会。大贵一边执意要蝶恋花接受献吻,一面鼓动着现场执勤的城卫队士兵押解着俘虏绕场一周调动气氛。

    太史昆有些无聊的看着俘虏一个个起身、押走,忽然之间,他眼角的余光现一名极为熟悉的身影!欣长的身材,宽阔的肩膀,他的服饰只是极为普通粗陋的山民短打,但是他束起的头却是格外蓬松,分明是常年扎辫子留下的痕迹。也许就是因为型的不雅,才吸引了太史昆的惊鸿一瞥!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太史昆就错过了这倒身影!太史昆兴奋的捏住徐宁肩头,急促说道:“抓住那个人!一定要抓住他!所有便衣城卫队一起行动,马上将他押解到我那里!”

    负责押解俘虏的城卫队士兵哪有不认识队长徐宁的?没引起任何骚乱,十几个士兵配合着徐宁将那山民打扮的汉子上了一道镣铐,迅押解出了人群。太史昆乐得满面红光,悄悄的退下花台,亦是消失在人海中。

    此时,台上已经进行到梁蝶花表感言的环节,她风情万种的电击着台下痴男,道:“这次之所以能够战胜强敌,是因为我们有两个神功盖世的新队员!现在,有请她们两位――外表可人、武功狠毒的蛇蝎美人儿姐妹花――小貂!小蛮!”

    停在不远处的一架马车豁然开门,长长的红毯放下,两个娇蛮可爱的小丫头蹦下了车。她们挺着鼓鼓涨涨的小胸脯,示威般的看向花台,不过,她们想要看见的那个人,却已经消失了……

    那个人其实并没有走远,他只是转了个弯,来到了广场一侧的佣兵总部。不过他并不是在宽敞明亮的佣兵大厅之中,而是闪进长廊第四根拱柱后的密道,径直来到了地下室的一座秘密审讯厅中。

    阴森森的审讯厅中竟是如临大敌般的布置,至少五十柄最新式的连火铳子弹上膛,分毫不差的瞄准着大厅正中的审讯椅。快马已经派出,去黄河沿岸的前线上请卢俊义火赶回,密令也已经出,勒令情报司马上调集最优秀的审讯人员与分析人员来此。

    审讯椅上,十六道镣铐的捆绑,使得那条山民打扮的汉子看起来仿佛不堪重负,直到太史昆大步流星走进审讯厅,那汉子这才努力的将身子挺直。

    一向城府心机深不可测的太史昆,居然也兴奋的掌心出了汗,他盯着那个汉子看了半天,这才呵呵的笑出声来,道:“真没想到,居然将你拾来了!”

    “唉,只差一点就蒙混过去了!”那汉子苦笑一声,道:“太史昆,别来无恙啊?”

    太史昆展颜大笑,道:“完颜宗望,你这次是有恙啦!”

六十二 不老实的问题

    难怪太史昆如此兴奋,原来眼前这个被铁链绑缚的汉子正是完颜宗望。从真定府起,太史昆就与这个狡诈的女真人有所交集,而太史昆在这个年代受的最重的一次伤,正是拜完颜宗望所赐。

    太史昆威风八面坐在审讯厅上的席位之上,居高临下斥道:“完颜宗望,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女真人,怎的与契丹人的全阴教混在一起?枉你祖辈与契丹人为敌,你却与契丹人同流合污,真是个逆子!”

    宗望哈哈大笑道:“太史昆,此一时彼一时也!你有火器在手,眼看着四海之内无人能敌,女真人也好,契丹人也好,就此下去都将沦为你火器之下的奴隶!仇恨事小,生存事大,我与耶律大石也只好联手一搏,盗取你天京城的火器制造图样为我所用!本次落在你手里的汉子都是大石的手下没错,主持者却是我。”

    完颜宗望如此坦诚的态度令太史昆神情一滞,仔细想想,宗望这一番话倒是情理之中,与太史昆预判的**不离十。太史昆手指一探,指着宗望问道:“我再来问你,皇帝身边,哪个是你的人?你们能够准确的堵截住皇帝一行,定是有奸细给你们指路了!”

    宗望笑道:“没那么复杂!梁师成只是偷偷的将皇帝离京的时间、队伍规模告诉我,至于追踪皇帝车驾,那是‘海东青’的功劳。”

    太史昆眉头紧皱,道:“梁师成?那个不爱言语的老太监?他……动机是什么?”

    宗望道:“在童贯之前,梁师成是皇帝最信任的太监。但是童贯的迹,取代了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你知道梁师成提的条件是什么吗?他请求我们处死童贯,让他继续服侍赵佶。至于赵佶是不是做皇帝,他都无所谓。”

    太史昆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又问道:“那么大宋朝廷呢?有没有你埋下的奸细?曾布手中那份诏书,是不是你伪造的?”

    宗望昂一笑,道:“没错,正是我!江西曾氏,本就是我女真人后裔!”

    听了这句话,太史昆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他仰天大笑两声,道:“好你个完颜宗望,坑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完颜宗望见了太史昆的神色,亦是苦笑一声,道:“好你个太史昆,居然连问问题都不老实!没有诏书,或者是有诏书也不管曾布的事,对不对?”

    太史昆道:“嗯,没错,拿着诏书的是章?!瞧瞧你,扯漏了吧!”

    完颜宗望听了太史昆的话,居然一副心满意得的安详神情,不再说话了。

    太史昆见状,惊讶的叫道:“完颜宗望,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听到章?拿到诏书你一副安心的模样,分明就是说章?是你的人!老实交代,章?与你是什么关系!”

    宗望叹了一口气,道:“这也被你看出来了,不愧是天王太史昆!章?他……唉!自此一别两茫茫,章君……一定很想念我吧,正如我朝朝暮暮的念着他!”

    “你得了吧你!”太史昆哭笑不得,指着完颜宗望叫道:“不给你吃些苦头,早晚得被你的假口供糊弄了!对了,你们女真人训鹰熬鹰都是怎么熬得来着?”

    完颜宗望无所谓地答道:“不让吃,不让睡,一直到鹰的精神崩溃。”

    “得!咱们就这么办!”太史昆大叫道:“来人啊,把这个重囚完颜宗望给我押到大牢里去!不!等等,本王亲自押他到大牢里去!”

    城卫队的士兵们七手八脚将完颜宗望塞进一支大铁笼,跟在太史昆身后,就像审讯厅一旁的地牢走去。

    话说这天京城连一部正经的法律还没指定出炉,就更别提什么判官司的衙门了。天京城中如今有人惹了麻烦,皆是送到“劳改矿场”去做几天苦力以示惩罚。整个天京城的上流社会完全就是一个武人阶级,满大街上利害的茬子多得是,也正是因为此,这些刺头们相互忌惮,反而不敢轻易惹事,所以,天京城的犯罪率实则很低。有这几方面的原因,这座位于佣兵总部低下的大牢自打建起来后就没有使用过。

    当太史昆第一次步入这座本应空空荡荡的大牢时,居然被里面的热闹吓了一跳。一进门的门廊中,就有一位赤膊汉子吭哧吭哧的摇着转柄,而一旁被绑缚在木椅上的囚犯惨呼不止。

    反应了老大一会儿,太史昆这才意识到,那赤膊汉子摇的正是手摇由于太史昆的胡乱指挥,人类伟大的变革级别的明物――电机,居然先被应用到了虐待囚犯上。

    摇电机的汉子回过头来,太史昆赫然现,这人竟是很久不见的玩儿狗大师段景住!太史昆诧异问道:“老段!怎么是你!?你……你不是在开獒园吗?”

    段景住见到太史昆,顿时激动的两个腮帮子直打颤,他一把抱住太史昆的大腿,喊道:“昆哥!终于又见到您老人家了!您是不知道啊!前些日子咱的獒园忘关门了,藏獒跑出去咬了不少街坊!柴进那小子下令关闭了獒园,还处罚我到地牢里来服役!我冤枉啊我!那些藏獒都是属于昆哥你的啊!我充其量就是个喂狗的,要服役也该您来服啊!昆哥你说是不是!”

    “哎!?”太史昆听了段景住的哭诉,顿时惊出一头冷汗,他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这牢里的囚犯都是从何而来?”

    段景住的表情比太史昆还要纳闷,道:“这些人不都是昆哥您打来受虐待的吗?”

    “我?虐待囚犯?开什么玩笑!”太史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你倒是说说,我何时下令囚过人?”

    旁边铁笼中的完颜宗望哂笑一声,道:“是谁下令押我来熬鹰的?”

    段景住亦是大呼小叫道:“不是你,还有哪个敢将大内的公公、朝廷的大官关押到此处受苦?”

    “哎?是那些太监!?”太史昆脸庞顿时涨得通红。他倒是记得自己下令审讯太监们来着,却是没料到手下人办事居然这么狠辣,竟是将太监们关押在了不见天日的大牢中。太史昆打着哈哈干笑道:“想不到,这么秘密的事儿居然被老段你勘破了啊!哈哈,嘿嘿,对了,负责审讯太监的不是巧音小弟吗?怎的由你来代劳了?”

    段景住一摊双手,道:“谁叫咱没有巧音那股子狠劲呢?接到这伙第一天,人家巧音按倒一个太监,拔刀就将那太监开膛了,说是什么**解剖,是昆哥你特批的!结果……那个叫杨戬的太监撑了没半个时辰,就一命呜呼了!巧音谄笑着说一时失误,伸手就要再捉一个,柴进那几个主事的见状大惊失色,又是恭送又是赠送礼品的,好说歹说将巧音劝回府了,说什么也不敢再让巧音来了!这不,苦差事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了!”

    即便是太史昆,听到巧音这等毒辣手段禁不住也汗流浃背。太史昆干咽了一口唾液,挤出一丝笑容,问道:“那么,你审讯了这么多天,问出什么事儿来了吗?”

    “问什么事儿?怎么听昆哥你的意思,我还得问他们事儿?”段景住的表情只能用一头雾水来形容。

    太史昆迟疑道:“老段,莫非你整日里问也不问,就是下手折磨太监玩?”

    “这叫玩么?天天累得一身汗!”段景住叫苦道:“十好几个人呢!每人每天都要拉出来摇一遍雷电之力,哪还有工夫问什么话!再者说了,也没人交代我要问话啊!?”

    “得!老段你的手段我太欣赏了!”太史昆一拍大腿,道:“这么着,从今儿起,老段你甭理会那些太监了,你就专门负责铁笼子里的这个家伙!啥你也别问,将这个雷电之力的刑具连接在铁笼子上,隔上一炷香的时间,你就摇上一阵!总之频率保持在不要让笼中人睡着就成!”

    “这么说来,我还是得在地牢里服役?”段景住哭丧着脸,道:“昆哥,我这可是待你受过啊!”

    太史昆悄悄附耳对段景住说道:“忙完这一阵,我想办法给你弄个庄园,批给你些劳工的名额,助开个棉花农场,保管你三年内成为名门大富豪!”

    “啊!好啊!事先说好了,劳工我全要女的!嘿嘿嘿!”段景住眉开眼笑,道:“最后一件牢房还空着,昆哥,叫人将铁笼运过去吧!”

    狭长的走廊两侧,皆是一间间几乎完全密封的牢房,除了一个三寸方圆带有钢板门的投食口,就只有窄窄一道单面透视的厚玻璃可以看到牢房内的景象。太史昆一路走过去随意查看几间牢房,但见那些太监一个个蜷缩在地可怜至极。

    行至倒数第二间牢房,太史昆终是见到了一个例外的。之间此牢房中的囚徒衣衫干净,精神不错,正捧着一支葫芦吃酒。细细看过去,这囚徒竟是前些时候远道赶来营救皇帝的御林军指挥使林冲!

    段景住小声对太史昆解释道:“昆哥,不得虐待此人,还要好酒好肉伺候着,也是你的意思吧!”

    太史昆撇撇嘴,道:“这话是没错的,怕是过了这阵风头,还要将他释放出来赏个官职做呢!对了,此人名叫林冲,他性情忠义,是个讲义气的!你可以装作是偷偷的给他放放风什么的,借此机会与他交个朋友!这朋友若是交成了,今后有人惹你,他保准替你出头!”

    段景住闻言又是眉开眼笑一阵子乐,赶忙开了最后一间牢房,将完颜宗望与那铁笼子一股脑塞进去,牢牢关紧。

六十三 忠勇伯

    虽然太史昆十分渴望将完颜宗望的老底全部弄明白,但是他也明白,这种事急不得。审讯这码子事,若审的是个软骨头,一巴掌下去就如实交代了固然是好;若审的是个硬骨头,一顿酷刑下去甚至用家属性命什么要挟一番掏出实话也不算麻烦。最恶心的就是碰上完颜宗望这种人了,他嘴皮子也不见消停,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说上一大套,根本分辨不出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太史昆甚至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即便是宗望精神崩溃倒出来的话,也不见得就能相信。

    因而,完颜宗望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需要其他的佐证加以印证才能够当做情报使用。比如说宗望与大石合作这件事,代表的可是契丹人与女真人是否真的联手。要知道耶律大石可是亲手杀死完颜盈歌的人,若是女真人连这种仇恨都可以遗忘,就说明女真人的疯狂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崭新的程度。想要确定这件事,就需要再审讯山谷道观中抓捕的其他道士,以便确定真伪。这是一项系统的工作,绝不是太史昆一个人能够摆平的,这种工作由军情司来完成最为合适。

    当然,太史昆还有更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希望于卢俊义能够拥有一种类似于“搜魂**”的神功,直接将宗望的想法的读出,找出皇帝身边的那个奸细,从而牵出大宋朝廷内一大批勾结外国的倮官什么的。

    不管这些法子顶不顶用,都需要时间,太史昆也值得安心等待。

    不过,这种等待仅仅是一个晚上之后就被打破了。当第二天卢俊义风尘仆仆的归来,与太史昆一道来到地牢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林冲提了一根少棍,将四个守卫打得满地乱滚,而一群太监溜着墙根,随时准备着逃走!

    幸好是与卢俊义结伴来地牢啊!若是与朱大贵什么的一道来,今儿这事态就难说了!林冲老远看见太史昆,倒是一时忽略了旁边那个人影是谁。他呼啸一声,提棍飞快奔来,意欲绑了太史昆做人质。

    不料,他的举动早就被卢俊义看在眼中。这等凶险时刻,什么江湖道义便也暂且扔到一旁了,卢俊义暗中将一身功力都凝聚在了右手之上,赫然一记“麒麟劲”就捶向了林冲几乎不设防的侧身。

    林冲的武艺本就在卢俊义之下,他即便是打起精神正面对敌也不一定能接住卢俊义这一拳,就更不要提一记偷袭了。好算是卢俊义留了一念仁慈,在最后时刻将拳变爪,拿住林冲肋下要穴,而没有实实在在的一拳击得林冲非死即伤。

    要穴被拿,林冲一身力气顿时倾泻般的漏走了,即将抓到太史昆脖颈的胳膊无力的耷拉下来,伴随着整个身子跌坐在地。不过,他的嘴巴却是没闲着,身子到地的同时,林冲居然喊道:“乱臣贼子!今日未能取你性命,实乃憾事!”

    一听林冲这番话,太史昆心里咯噔一声,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他顾不上搭理林冲,而是迅跑到最后一间牢房处探头一看,之间牢房内果然不见了完颜宗望的踪影,反而是段景住被五花大绑在铁笼之内!

    太史昆见状,又惊又怒。他打开牢笼放出段景住,只听得段景住嚎哭道:“昆哥你遇人不淑啊!什么忠义之辈!我前脚伺候那姓林的吃饱喝足,他后脚就把笼中人释放,反倒把我囚禁了!”

    太史昆只觉得怒火上升,指着林冲咆哮道:“莽夫!你如何做出这等事来!”

    林冲把脸一扬,傲然道:“哼哼,奸贼!忠勇伯大人遁走多时了,你便是插翅也难追上了!灭哈哈哈!”

    看到林冲这股子明显是受骗的精气头,太史昆又好气又好笑,恨恨斥道:“什么忠勇伯!那是完颜宗望!女真人完颜宗望!女真人蛮夷侵宋的策划者!你竟然将他放走了!”

    林冲大叫道:“胡说!他是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忠勇伯大人!他回京叫援兵去了!他跋山涉水来到这里是要将皇帝救出去!他是在忠臣,你才是奸贼!你甚至还囚禁大内的公公们,甚至还毒打他们!”

    太史昆气急败坏喝道:“这么多天了,你还没反省过来吗?你护送皇帝微服出巡,怎的这么巧就被女真人堵截个正着!分明是皇帝身边有内奸一路留下记号!我捉了这些太监审讯,就是为了找出内奸是哪个!”

    林冲脸色变了几变,咬牙喊道:“我才不信呢!”

    “我管你信不信!”太史昆怒道:“来人,给废了林冲的武功,给他带上镣铐正式关押!这个家伙,一败导致皇帝沦陷;再败又放跑了完颜宗望!做人,不可以失败不付出代价的!每一次,都得我来收拾残局,真是可恨!”

    四位守卫方才被林冲打得不轻,如今正在暗自怀恨,听了太史昆的吩咐,四位卫兵上来就欲挑了林冲的手筋脚筋。卢俊义见状,连忙阻拦道:“贤弟且慢!那完颜宗望诡计多端,林冲这等老实人,受骗也情有可原!”

    到了这会儿,林冲才想起这个擒拿自己的人正是昔日大名府名气最盛的武者卢俊义。说起来林冲也得过周侗的指点,算是卢俊义的同门师弟,只是周侗门人实在太多,因而两人学艺时不曾见过面而已。听得这位素有贤名的师兄为自己开解,林冲不禁向他问道:“那个人真的是女真人?那个人真的是策划侵宋的主使者?”

    卢俊义叹道:“他乃是女真人领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从前专门潜入大宋做些偷窃情报的勾当,从那时候起,我天京城就与他为敌,自是对他熟悉的很!从目前的情报来看,献计偷袭开封的人就是这个家伙!唉,林兄弟,你也是做军官的,你就不想想,封伯仅次于公、侯,就相当于正四品的衔儿了!宫里做侍卫的,哪可能得到这么高的爵位!”

    “我……我被骗了?我……我……”林冲忽然嚎啕大哭,竭力嘶喊道:“我竟是亲手放走了杀害我百余名兄弟的蛮酋!我该死!该死啊!”

    太史昆被林冲哭的头疼,逐不去理他,而是招呼卫兵,前去追捕完颜宗望。忽而,太史昆想起一事,向段景住问道:“对了,宗望那厮是何时逃走的?”

    段景住哭啼道:“也就是刚入夜的时分吧!我为了给林冲放放风,还特意支走了四位守卫的兄弟呢!想必林冲在关起我之后立即就将人放了!”

    太史昆回头怒视林冲,林冲此时这明白了自己闯下大祸,目光中多了几分躲闪,默默点头表示段景住说得没错。

    卢俊义叹了口气,道:“咱们天京城从不宵禁,晚上比白天还热闹,街上人潮如织,城门从来不关,想要逃走……这一夜的工夫,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太史昆拳头紧握,道:“那厮养了几只海东青!若是见到高空有海东青,一定是说明这厮在附近!”

    卢俊义道:“天上那么多雄鹰,谁能分辨哪个是海东青,哪个是寻常的鹰隼呢?”

    原来这个年代生态还没有遭到破坏,各种野生动物数量繁多,天空中翱翔的雄鹰自是少不了。因而卢俊义的说辞,并不是空穴来风。太史昆想了想,对于重新捉拿完颜宗望亦是没有主意,值得深叹一声。

    这时候,林冲终是开口说道:“太……太史城主,在下有不情之请,我……要去追捕完颜宗望!若是不能将他重新捉拿,我情愿提头来……”

    “免了!”太史昆摆了摆手,阻止林冲下毒誓。

    太史昆对于眼前这位演义中的大英雄终是有几分敬仰之情,追捕完颜宗望这等奸诈之辈困难重重,有个毒誓约束着,林冲定是要多吃许多苦头。

    太史昆道:“算了,你既然有追捕完颜宗望的想法,我也愿意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这样,我赠你交钞万贯,火器若干,你自己去招揽些零散佣兵做手下成立一支佣兵团,去做捉拿完颜宗望的任务吧!其实也不只是完颜宗望,像是抓捕阿骨打、撒改、耶律大石等等蛮酋的任务在佣兵大厅里都可以接的到,你若是有志于攘外,尽可以一并接来做了!去吧!”

    卢俊义上前将林冲的穴道接了,那林冲含混不清的道了声谢,跟随着一名卫兵离开了。

    完颜宗望这样一条大鱼竟是挣脱渔网跑掉了,太史昆与卢俊义对视一眼,也只能称赞那厮命相着实过硬。过了没多久,军情司审讯峡谷道观中宗望同党的报告也过来了,太史昆粗略一看,又是叹了口气。

    原来,宗望的这伙同党竟是分成八个小团伙,团伙之间皆以诨号称呼,相互并不知底细。每个团伙都有一个小领,团众平日就是依着领的吩咐做事,至于做事地目的是什么,团众也并不知情。

    那四个号称全阴四圣的道士是随着一位中年人来的;那十几个疯僧本无意识,亦是听从一名年轻吹哨者的控制;甚至八个团伙内还有一个是在天京城正经注册过的佣兵团。不过无论是控制全阴四圣的中年人领,还是控制疯僧的吹哨者领,这个八个团伙中的八个领竟是在这一战中全部战死。军情司派人回到现场查看,现八个领皆是背后中快刀而死,说不得,便是最后关头被宗望灭口的。

    全阴教自段铁猡、尹士平身死之后支离破碎,教内残余众人浪迹江湖,被谁所用并不一定;而疯僧全凭一支哨子的调动,与件商品也差不许多,亦不见得必定是吐蕃人的手下。如此说来,宗望到底是不是与耶律大石有牵扯,竟又成了无头公案。

六十四 庞统的崇拜者

    绕来绕去经历了一遭,皇帝身边的这伙太监哪个是奸细居然还没查出来。至于完颜宗望指认的那个梁师成,到底是真话中的假话,还是假话中的真话亦是不可得知。

    得而复失,这滋味不好受。此刻太史昆正在监督士兵们重新将太监们关入牢笼,望着这些个个个都有嫌疑的脸庞,太史昆一阵心烦。忽而,一个念头涌上太史昆心头,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嘴角重新带上了一丝笑容。

    眼见着太监们都已经被关牢,太史昆一声令下找来了徐宁与许多城卫队士兵。他如此这般吩咐一番,众人皆摩拳擦掌领命而去。而太史昆本人,则是信心满满的回到布政司等候去了。

    到了下午时分,太史昆正在正在阅读秦暮城自京中回的情报,只听得旋风般的一阵飞奔声,徐宁喜滋滋的快步而来。

    脚步未停,徐宁已是大声喊道:“昆哥!果不其然!奸细找出来了!”

    太史昆闻言一阵狂喜,道:“哦?奸细是哪个?”

    徐宁应道:“真是千猜万猜也猜不到!做贼的,居然是王黼!”

    “王黼!?”太史昆惊异说道:“怎的会是他?难道他也被关押在地牢中吗?我怎么只是看见一群太监,却是没有见到他?”

    “可不是么!当日昆哥你说放过蔡京与童贯,可没说要放过这个狂妄的家伙不是?所以咱们就将他下了大牢啦!今日早晨想必是宗望那厮关照过他,叫他不要跟着被利用的林冲逃跑!因而王黼这个红毛鬼隐藏在牢房中没有出牢门,您居然没有现他!”徐宁拍掌蹉跎道:“就连咱们这个计谋,都是堪堪成功呢!这用计坑人的活,甚至比两军对垒还要凶险呢!”

    太史昆听徐宁说的有趣,便叫他将过程说来听听。哪有人会不爱讲述自己立功过程的?徐宁加油添醋的边将方才的经历说了一番。

    原来太史昆许下的计策,乃是要徐宁着人扮成完颜宗望脱险后折返回来营救自己的同党。这假扮宗望的士兵要挨着房间的试探,只是将牢门打开一道缝隙,模仿着宗望的口音说声“我回来救你了,快些走!”而后观察被试探者的反应。

    试探前面太监的时候,众太监有的神情恐惧,说什么不敢移动的;有神情兴奋,不管三七二十一开门就往外跑的;还有些精明的迟疑着追问对方身份,犹豫不前的。这些个表现皆是带有几分神经质的,徐宁等人从暗中观测到,也分辨不出哪个最有嫌疑,进而急出了一身臭汗。

    好容易挨到最后一个牢房,也就是林冲的对门、宗望的隔壁那间牢房,试探的士兵推开门说了句:“我回来救你了!”,里面那人却是惊讶回答道:“不是说的明日晚上么?怎的这就来了?”

    闻得这句话,不异是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能这样回答的,不是宗望的同党还能是哪个?徐宁等人喜滋滋的一拥而上,顿时就将这样回答的倒霉鬼捉住了,再仔细一看,居然捉的是御史中丞王黼!

    那完颜宗望居然与王黼协商逃跑营救之事,想必这王黼定是奸细无疑。不过即便是铁证如山,想要撬开一个奸细的嘴巴仍然是很困难。因而奸细们都知道背叛者的下场是什么,所以他们的牙关咬得越紧,自己的性命能够保留的就越长。如果能够将心中的秘密掩饰的足够深,甚至可以用交易的手段换回自己的性命。

    太史昆眼睛一转,道:“那王黼如今在哪里?”

    徐宁道:“被咱们用铁链拴了,还是在大牢里等您落呢!”

    太史昆淡淡一笑,道:“老徐,附耳过来,听俺如此这般再用一计!”

    …………

    自从脱口而出“怎的这就来了”这几个字,王黼就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中。果不其然,一群士兵破门而入,立刻就将他绑缚成了一个大粽子。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士兵用布袋将他的头脸蒙住,一脚踢到了角落中,便再也不去理会。又不知过了多久,又饿又渴且浑身麻的王黼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再次苏醒时,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小米粥的喷香。温暖华润的米粥涌入王黼的口腔,他缓缓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厚实的大手。再向上望去,是一张淳朴的面孔,视野稍稍拉远,才现施粥人乃是一位极为高大威猛的汉子。

    王黼喃喃道:“阁下……是何人?”

    威猛汉子温良一笑,道:“俺姓任名原,江湖诨号‘擎天柱’是也。”

    王黼活动一下周身,现身上绑缚皆以除去,不禁又是说道:“王某身陷囹圄,多亏壮士相救!”

    那名叫任原的大汉微笑道:“瞧您,真客气!除了你身上的绑缚乃是俺的本职工作呀!因为俺得给你换上木枷呀!”

    “嗯?重犯戴的木枷?”王黼大吃一惊,道:“这……岂有此理!敢问壮士,您是做哪行的?”

    任原笑得格外客气,用浑厚嗓音温柔说道:“俺是天京城布政司的公差呀!今儿是太史老爷升堂审案的日子,俺专门负责押着你去受审!”

    王黼听得受审二字,哎哟惨呼一声,摊在地上顿时动不了了。那大汉任原呵呵一笑,却是一把将木枷套在王黼身上,大手将他提起,大步流星走出地牢。这任原乃是个身高过两米的巨汉,提着一个王黼就好像是提了一只小鸡,连行路度都不见得减慢。布政司与佣兵总部本就是两座相连的建筑物,任原提着王黼行了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布政司的门外。

    此布政司不愧为整个天京城的中枢,来此办事的百姓居然是络绎不绝,排了一个长长的队伍将布政司大门堵得水泄不通。任原将王黼放在队伍的末尾命他低头站好,便无所事事的哼起小曲来。

    王黼等了片刻,不见有人招呼,不禁向任原问道:“壮士,我们这是作甚?”

    任原哼哼道:“排队咯!”

    王黼诧异道:“排队作甚?”

    任原哼哼道:“排队受审咯!”

    王黼抬头向前望去,只见队伍中有同样是官差押解的囚犯,也有些相互撕扯着喋喋不休的百姓,甚至还有些觉着状纸喊冤告状的。王黼愣了愣,问道:“怎么我这种身份的,也要与他们同堂策论?”

    “策论?什么策论!你是来受审的,是来听从落的!”任原眼睛睁得老大,道:“我们家太史老爷最佩服三国时庞统做耒阳县令的那一段了!因而老爷素来是将十天半月积累的公案选个日子一口气打掉!今儿便是老爷开堂审案的日子,所以啊,你们这些犯了事儿的人都要排队受审!”

    王黼听罢,惊得目瞪口呆。长长队伍里吵吵闹闹噪杂不休,他一个堂堂御史中丞,竟是混在其中与小小蝼蚁并无两样。

    挨了足足一个时辰,王黼总算是挨到了太史昆的案前。他抬头一看公案上的太史昆,居然已是目光迟钝面带傻笑。再仔细看去,太史昆的公案之上居然是摆着满满一桌酒菜,公案一侧两个师爷模样的文士,正谄笑一面恭维什么英明神武,一面给太史昆斟酒敬酒。此刻的太史昆,分明是带了七分的醉意。

    太史昆迷迷糊糊看了眼王黼,含糊道:“死囚!犯了何事?”

    王黼胸膛一挺,朗朗道:“赵佶轻佻,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不可君天下!为社稷为苍生,是以吾等志士……”

    不料,王黼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任原一巴掌捂住了嘴。那任原从王黼脖子后面翻出一个小牌,浑厚嘹亮答道:“回老爷,是通敌、弑君未遂两项罪名!”

    太史昆打了个酒嗝,道:“师爷,这死囚该当何罪啊?”

    两个獐头鼠目的师爷异口同声说道:“回老爷,该当凌迟!”

    太史昆傻笑一声,用酒壶当做惊堂木种种一敲,高呼道:“拖下去,凌迟处死!下一个!呃!”

    任原道了声喏,拖起王黼便向外走去。可怜一个王黼,早已是大脑一片空白。他原本设想着太史昆应该十分重视他才对,他原本以为太史昆听了他的一套说辞应当惺惺相惜才对,他甚至认为太史昆应当看中他御史中丞的身份,会达成某些交易才对!但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今日竟会这般窝囊的被判了凌迟的罪名。

    王黼集起全身的力量,杀猪般的嚎叫道:“凭什么,你天京城的官,凭什么判我大宋人的罪名!哎!哎!放开我!我有秘密告诉你!”

    可惜王黼喊叫的声音越大,那任原的脚步跑的越快,仿佛是害怕吵到太史昆而受到责骂一般。王黼第一句话喊完,他已是提着王黼跑出了布政司大厅,第二句喊完,已是跑出了广场,三句话喊完,已是拐入了一座阴森森的院落。

    院落里,摆放了不少铡刀砍刀,院子中央还生长了一棵高大的歪脖子树。那任原个头极高,也不用梯子,伸手便能够着歪脖树探出的枝头。他先是踮起脚尖在歪脖树枝上栓了一个绳套,有伸手捉过王黼,将他的脑袋伸入了绳套中。

    顿时,王黼明白任原是想要做什么了!瞧这个架势,分明是要执行绞刑!眼见着脑袋已经伸入圈套中,任原即将要放手,王黼心里一晃,立刻屎尿齐流,痛哭出声。那任原闻见恶臭,痛骂一声,顿时松开了手。王黼咯噔一声被吊在半空中,喉咙剧痛,大脑膨胀,两眼黑,只是在朦胧中,好似听得一声:“呆子!错了!错了!快快放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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