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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桥老树     官路风流txt下载     官路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二章观风(上)

    卫东离开了市委大楼,突然想起一事:“我把钱还堤,没有人证和物证,如果黄二那一天出了事,我还有些麻烦。”他做事素来谨慎,今天这事办得并不周全,留了一些破绽。

    当然,这只能是破绽而已,若真要查下去,他仍然能够说得清楚。

    “这个黄二,办事也真是鲁莽,与步高相比,差得太远,以后坚决不能合作。”侯卫东在成津当县委书记之时,为了与黄子堤改善关系,曾经还打算让黄二进入成津建筑市场,通过这两次接触,黄二已经被列入了不可合作的黑名单。

    来到了办公楼,一眼就瞧见步高的那辆宝马车,步高以前开过一部皇冠,去年新换了一部宝马,这部黑色的宝马静静在停在了水电机的角落,但是侯卫东隔老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部车。

    上了楼,步高从沈东峰办公室走了出来,他加快了脚步,在楼梯上等到了侯卫东。

    “稀客,步总还是第一次到水电局。”

    步高已是岭西省有名的青年企业家,省人大代表,他的实力和黄二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言谈举止比以前更显得稳重与平和,与侯卫东握了手以后,道:“侯局长这是批评我,我认罚。”

    他接过晏春平递过了茶杯,很有风度地说了一声“谢谢”,道:“侯局长到水电局,确实是大材小用,你是方面之才,在线上工作屈才了。”

    步高这话,即是恭维,更是真心话,他认识侯卫东之时,侯卫东还是益杨县青林镇地副镇长,他认真研究过侯卫东的发展轨迹,对其能力有着最充分的认识。

    侯卫东在步高面前收放自如,稍作寒暄,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步总有什么事,请直说。”

    “侯局是爽快人。与你交往很舒服。我就直说了。农机水电局地工程。你有什么安排没有?”

    “按照沙州市招投标制度。这项工程原本是应该参加招投标地。只是水利厅投了不少钱进来。因此水利厅有发言权。他们有明确地要求。”

    步高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工程有主了。”

    “下次还有合作地机会。”侯卫东坐座位上起身。从茶味柜里取出了一大盒茶叶。

    “给祝主席带盒茶叶。这是上青林地手工茶。是上青林小学铁校长地亲手炒制地。不输名茶。”

    步高手里拿着茶叶。道:“我代表老爷子谢谢你。什么时候到家里来坐一坐。我家老爷子还经常念着你。”

    侯卫东道:“这是一定地,下个星期周省长要来打网球,我到时与祝主席联系。”

    步海云、侯卫东都是周昌全阵营里的大将,步海云当过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朱民生主政沙州以后,步海云被调整到市政协任主席,由副厅变成了正厅,总算是升了一格。

    侯卫东从县委书记位置上被调到农机水电局,相较之下,步海云被安置得更好,只是侯卫东如初生之朝阳,还有很强的发展前景,步海云则是日落夕阳,市政协主席已经是他政治生命中的最后一站。

    步高离开一会,侯卫东抽屉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抽屉里的手机是李晶专用手机。

    “我生小小丑丑地时候,你真的能到香港来吗?”自从侯卫东答应在香港陪着自己生小孩,此事就成为了李晶每次谈话必须要重复的话题,她把此事当成了人生中最甜蜜的事情。

    “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办到。”侯卫东如今在钢丝绳上跳舞,要想当一个花心郎,其实需要有着些无赖精神,侯卫东是言出必践之人,所以当起了这个花心郎很有些压力。

    “我天天在盼着这个日子,你能来陪我,我死了也满足。”

    侯卫东历声道:“你说得是什么话,赶紧收回去。”

    李晶也意识到自己失言,道:“我收回这话呸,我收回这话。”又道:“你儿子在肚子里动来动去,我觉得又是一个好动的小家伙,他又用脚踢我肚子。”

    侯卫东此时也真想飞到香港,摸一摸李晶的肚皮,这无关**,而是亲情。

    聊了一会,李晶道:“吴总这几天总是给我打电话,说是水电局有工程,你能不能拿给吴总做,这一段时间精团吃不饱饭,吴总睡不着觉。”

    “这个工程已经有主了,背景很深,你别打主意了。

    ”侯卫东有个原则,坚决不在自己的业务范围内与精工集团打交道,断然拒绝了李晶的请求。

    “算了,我也是随便提一提,精工集团今年的业务不太好,我准备生了小小丑丑以后,还是回到岭西,这是我地大本营。”

    侯卫东道:“这一段时间煤炭行业在转暖,我以前买了火佛煤矿,如今比石场要赚钱了,茂云的大山里产煤,我建议精工集

    一部分资金,在茂云去买煤矿。”

    “那我生了小小丑丑以后,就去考察市场。”

    “若是再等上几个月,行情又不同,你让吴总近期去茂云实地看一看,买下两三个煤矿,对集团发展肯定有好处。”

    李晶见侯卫东说得这么肯定,也心动了道:“这一段时间在美国和香港,对国内的信息陌生了,我听你的,马上派老吴到茂云去,如果有合适的煤矿,就买下来。”

    祝焱是茂云市委书记,精工集团到茂云投资,只要国际国内大行情没有恶化,开煤矿肯定赚钱,侯卫东暗道:“李晶还真是天生的生意人,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她出钱治好了祝梅的眼睛,在茂云市做生意则一往无前。”

    接连应付了黄二、步高和李晶,侯卫东心里被弄得很烦,他把沈东峰叫到了办公室,道:“沈局,你是培训中心的项目负责人,我可以给你交底,此项目水利厅出了钱,业主选择他们有发言权,朱书记和刘市长都知道此事,我尽快安排你与开发商见面,这个消息你可以若隐若现地发布出去。”

    沈东峰知道此事是吴英在安排,他点头道:“我知道了。”

    侯卫东又交待道:“开发商都是有背景的,你多给他们接触,会有好处。”

    通过这一段时间地观察,他觉得沈东峰是办事的人,人品也不错,就渐渐地将农机水电局的担子朝沈东峰肩上移,在他心中,农机水电局局长之职不过是个过渡,他将在这里稍稍歇息,然后还得用力跳起来。

    在省纪委,白包公高祥林将省纪委第一监察室主任陈再喜叫到了办公室,陈再喜从研究生班毕业以后,头发秃顶得更历害了,进门以后,在高祥林面前规规矩矩地坐好,等着高祥林发话。

    高祥林把文件夹里的信件看了一遍,道:“陈主任,你先看看这些来信。”

    陈再喜接过文件夹,慢慢地翻看着,里面有六封人民来信,全都是匿名信,可是内容却写得很实在,看起来很有真实感。

    等到陈再喜看完,高祥林道:“虽然都是匿名信,可是连细节都如此详细,我们不能等闲视之,你悄悄到沙州去一趟,还是老办法,先观风,核实信上所言,可以与沙州市纪委见面,但是暂时不能惊动当事人,毕竟黄子堤是实职副厅,我们一定要慎重。”

    陈再喜将信中内空记得分明,带着助手连勇就来到了沙州。

    侯卫东心里烦得很,他尽管把项目的事情推到了沈东峰头上,可是应该来找地人一个都没有少,他刚刚送走了统战部副部长李光中,电话又响了起来。

    “还让不让人活了。”侯卫东以为又是一位揽工程的人,忍了半天,还是接了电话。

    “我是陈再喜,你当了县委书记,就没有见到你来上课,罚酒三杯。”

    侯卫东笑道:“真是贵客,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就在你地楼下,已经听到你的说话声音了。”

    侯卫东放下电话,走出门,一眼就瞧见了一个光闪闪地秃顶,他和陈再喜是研究生班的同学,两人关系一般,可是同学找上了门,侯卫东还是表现得很是热情。

    另外,省纪委有白包公高祥林坐镇,威信不断升高,连带着省纪委干部地位也得到了提高,陈再喜作为省纪委第一监察室主任,也算是省纪委的钦差大臣,凭着这一点,也值得侯卫东高度重视陈再喜的到访。

    “陈主任,你突然到我这里来,吓了我一跳。”侯卫东开玩笑道。

    陈再喜道:“现在各地都要求密切联系基层,还规定了下基层的时间,第一监察室联系三个地区,我今年还未到沙州来,这次请了几天假,算是到沙州来调研。”

    他笑眯眯地道:“沙州政通人和,有什么值得调研的,我是假公济私,先会一会同学。”

    陈再喜如此解释,侯卫东却是愈发地不信,他知道纪委办案的规矩,也不多问,道:“今天我们两同学好好喝一杯。”

    陈再喜道:“郭兰在成津县当组织部长吧,晚上把她约上,我们三同学聚一聚。”

    侯卫东暗道:“陈再喜是什么意思,他肯定有所意图,不会凭白无故地到沙州来喝酒。”他接通了郭兰电话,道:“郭部长,我是侯卫东,再喜班长到了沙州,晚上想一起吃顿饭。”

    五月的探戈,时常盘旋在郭兰的脑海之中,深情的一吻,轻易打碎了她的防线,此时,听到了侯卫东的声音,她心里如有小鹿在跳,离开办公室时,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面容。

第六百一十三章观风(中)

    兰以前在市委组织部门工作的时候,来过农机水电局+楼下,抬头就看见了侯卫东和陈再喜站在楼上向自己招手。

    陈再喜在楼下和郭兰握了手,道:“来得很快嘛,我记得成津到沙州的距离不短,要走两个小时时。”

    “沙成路去年就完工了,通车以后,四十多分钟就能到沙州。”郭兰穿了一身淡紫色的长裙,留着小卷发,端庄而美丽。

    美丽和漂亮不同,漂亮更多的是指外貌,美丽不仅是指外貌,更指心灵,郭兰身上挥之不去的书卷气,如一块温润之玉。

    侯卫东与郭兰没有握手,两人快速地对视一眼,又迅速地将眼神移开。

    “宾馆的菜式就那么几样,我请班长吃点有沙州特色的菜品,扁鱼,如今是沙州特色,这里面还有我的功劳。”侯卫东在称呼之时,把陈再喜的官衔去掉了,他一直称呼陈再喜为班长,是为了增加三人之间的气氛。

    来到了知味轩,陈副支队长脸上红通通的,站在门口打电话,看到侯卫东下了车,把电话挂了,道:“侯局长来了,快里面请,你哥也在楼上。”

    陈副支队长此时已经退休了,他在家里坐不住,天天泡在老婆的餐馆里,算是发挥余热。

    几人上了楼,金总迎了过来,她经营餐馆十来年了,以前初见侯卫东之时,还是徐娘半老,如今脸上的皮肤明显老化了,她倒是对年龄看得很开,不再打扮得性感,穿着朴实起来。她热情地招呼道:“侯局,今天来不来点扁鱼,最新鲜的,早上才从竹水河运来。

    ”

    扁鱼是竹水河特产。以前知味轩并没有这道菜。是侯卫东将这道菜引进到知味轩。并成为了金牌菜式。

    几人在包间里坐定。侯卫国就走了过来。

    郭兰是第一次见到侯卫东地家里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侯卫国和侯卫东两兄弟都是国字脸。坐在一起。不用介绍就知道是两兄弟。侯卫国脸上地轮廓线比侯卫东更加分明。脸颊瘦得多。眼圈微微发黑。总体气质带着几分凌历之气。很符合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地身份。

    侯卫国习惯用刑警队长地眼光来看人。他眼光从陈再喜地脸上滑过。这是一张典型地官员脸。官员脸没有特征。却有一种独特地气质。让人一看就猜到是官员。

    当他地目光滑到郭兰脸上之时。忽然停顿了。这是一位具有浓浓书卷气地女人。精致而优雅。应该是书中或是电影中地人物。却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侯卫国听到了郭兰地身份,吃了一惊,说了一句很俗套的话:“郭部长,久仰了。”

    出于爱屋及乌的原因,郭兰对英气勃勃的侯卫国也很有好感,道:“侯支队长是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吧,其实我早就听说过郭支队的名字,沙州打黑除恶的英雄,三等功获得者。”

    侯卫东道:“郭兰以前在市委组织部工作,对市里干部的情况很熟悉。”

    大家客气了几句,陈再喜随口道:“我看见这里有不少民警在这里吃饭,餐馆老板人缘很好。”

    侯卫国知道陈再喜是省纪委的人,不过陈副支队长爱人开餐馆光明正大,他也没有掩饰,道:“这里的老板是我们原来副支队长地爱人,价钱公道,味道还不错,我们都喜欢到他这里来吃饭,这里管理人员好几位都是公安民警的家属。”

    侯卫国与陈再喜和郭兰分别碰了啤酒,道:“你们慢慢聊,我那边还有些弟兄。”侯卫东跟着大哥站了起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过去跟你的同事碰一杯酒。”

    进了另一个包间,里面坐了好几位精干的小伙子,另外还有蒋笑。

    “这是我地弟弟,侯卫东。”侯卫国坐在蒋笑旁边,把侯卫东介绍给了刑警队的同志们。

    刑警队同志们对侯卫东地名字都不陌生,可是大部分都是第一次与侯卫东见面。

    郭平留着极短的寸头,身高体壮,他端着酒杯道:“侯书记的大名在沙州谁人不知,今天才见到庐山真面目,我敬你一杯,希望侯书记早日当上市长,你当上了市长,一定要向公安部门倾斜,多发点钱,多配点设备。”

    侯卫东喜欢郭平的豪爽劲,道:“我和公安是有缘分的,家里男人大部分是公安,同学中公安也不少,工作中的好朋友也多,家春老哥、罗金浩,我们都是很好地朋友。”

    他轮流与刑警队诸人碰了一杯啤酒,自从当了县委书记,就很少有人劝酒了,今天见着了大哥的同事,他豪气上冲,接连喝了八满杯啤酒。

    轮到与蒋笑喝酒时,侯卫东问了一句:“蒋笑能喝吗?”蒋笑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以前老是听说你喝酒海量,还从来没

    ,今天要喝一杯。”

    年轻人们都高兴地起哄,侯卫东与蒋笑“当”地碰了一杯酒,两人都是一口将大杯酒喝干。

    侯卫东对于前嫂子江楚还是有着一份亲情,当年大家都一样年轻,都面临着生活地压力,江楚从炒股到做传销,还是想改变家庭环境,只不过她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而且一直没有能从传销的泥潭中抽身。

    他尊重大哥地选择,同时,对江楚始终抱着同情之心,对于大哥新女朋友蒋笑,说实话,他还没有太多的了解,感情自然不深,只是觉得蒋笑和江楚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地女孩子。

    喝完酒,侯卫东团团抱拳,道:“大家慢慢喝,我那边还有客人。”

    蒋笑跟着侯卫东出了门,在走廊处,道:“你星期六有空吗,我过生日,想请侯叔叔、刘阿姨、二姐和你一起到农家乐吃饭,我父母要过来,还是我姑父也要来。”

    蒋笑的姑父是蒙厚石,此人官职并不大,不过是位职深人士,素有“沙州师爷”之称,侯卫东以前同他打交道的时间不多,由于大哥与蒋笑的关系,两人如今天居然成了转了弯的亲戚,他还真有与蒙厚石会一面的愿望。

    “那就是两家正式见面?”

    “主要是周末大家玩一玩,顺便也见面吧。”蒋笑尽管平时大大咧咧,可是涉及到自己的婚姻之事,她还是显出了女孩子的羞涩。

    “不是顺便见面,是正式见面,到时我一定参加。”

    蒋笑叮嘱了一句:“带上小佳姐和小|:||:|,小佳姐麻将打得真是好。”

    到卫生间痛快地放了水,这才回到了包间里,进门就看见陈再喜在灯光下闪亮的头顶。

    “刚才和郭兰谈到了易中岭,听说你和他挺熟悉。”陈再喜还是那幅很随意的样子。

    只要是关于“易中岭”的三个字,侯卫东都会很敏感,他立刻判断出:“陈再喜绝对不是来玩,他的目标就是易中岭,甚至是黄子堤。”

    侯卫东将思绪略加整理,道:“说起易中岭,从某种程度来说,他是岭西县属企业经理的一种代表,当年经营益杨铜杆茹之时,也曾经创下过辉煌,后来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确立,缺少创新、技术和资金的益杨铜杆茹就跨了。

    “至于易中岭是否从企业中搞了一笔,没有证据,我不能说,但是有一个事实,易中岭从益杨铜杆茹厂辞职不久,就成为私营企业老总,他的第一桶金从何而来,不得而知。”

    “在他辞职前,益杨检察院曾经查过铜杆茹厂的问题,可惜检察院资料室莫名其妙地失火,后来一位重要知情人死在了县检察院,此案便成了无头公案。”

    陈再喜对此事很是关注,道:“卫东,你能不能把此事说得详细一些。”

    想起当年往事,侯卫东仍然有些心潮难平,道:“当时我在县委办工作,县委当时很重视此案,我经常来往于县委和检察院,对案情很熟悉。

    ”

    陈再喜听得很仔细,再三追问了细节,等到侯卫东将这一段公案细细地谈完,他暗道:“真是踏破铁蹄无覓出,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有想到侯卫东居然是当年的直接知情人。”

    郭兰安静地听着侯卫东叙述当年之事,那时她还是组织部的普通工作人员,听闻此事,可是并不知道如此多的细节,从这些故事中,她似乎伴随着侯卫东,与他同呼吸共命远,她甚至能感受到检察院那一场大火以后侯卫东的震惊。

    她不禁又想起了美国之行所遇到的事情,暗自:“黄子堤这人能和易中岭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人,迟早要出事。”

    正想着,郭兰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显示是黄子堤的号码,这让她如看到浓绿毛毛虫一般,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恶心。

    当手机响起第二遍的时候,郭兰还是拿着手机到了走廊外面。

    “明天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工作需要同你商量。”手机里传来了黄子堤的声音,声音充满了热情。

    作为成津县委组织部部长,郭兰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市委副书记的安排,她平静地道:“黄书记,明天什么时候。”

    “我上午有个会,明天三点半钟,你到我办公室。”

    黄子堤放下电话,心里也觉得不舒服,对自己道:“黄子堤啊黄子堤,难道你被鬼迷了心窍,难道真要堕入地狱。”

    他来到酒柜前,打开了一瓶葡萄酒,喝了一大杯。

    卫生间里还有着“哗哗”的水声,一个女人哆声道:“子堤,帮我的内衣递过来。”

第六百一十四章观风(下)

    第六百一十四章观风(下)

    黄子堤拿着女人的内衣,在门口楞了一会,他并不想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可是现在荒唐的生活就如大河中的旋涡,其力量之大,让他身不由已陷了进去,随着时间的增长,他越陷越深,越难以挣扎。

    “子堤,快一点。”里面又传来了软绵绵的女声。

    黄子堤将头脑里不合时宜的思绪扔到了一边,推开门走进了,里面雾气腾腾,一条白生生的影子在水雾中,就如盘丝洞里的妖精,他将内衣丢在了铁架子上,上前就搂住了这赤条条的小妖精。

    “嗯,别弄,你才要了我,怎么又想要了,都说老来骚老来骚,以前我还不信,现在,哎哟,轻点。”

    黄子堤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将赤条条的女子抱到了浴盆里,放了水,脱了自己的衣服,那女子吃吃地笑着,道:“子堤,你要弄死我啊。”

    黄子堤也不说话,只是奋勇地努力着,终于,他大叫了一声,猛地加快了速度。

    “你这人,别射在里面,别射在里面。”

    完事以后,黄子堤头不也回就出了门,他不愿意留在别墅里,出门开了车,也没有与易中岭打招呼,直接出了院子。

    回到了家中,黄二自然是不会在家里,只有家里的黄脸婆坐在客厅里,她正眼不瞧黄子堤,仿佛压根没有这个人。

    黄子堤习惯了黄脸婆的表情,咳嗽两声,见对方没有反应,也就沉着脸进了书房,谁知他刚走进书房,黄脸婆跟了过来,站在书房门口,道:“你这人,三更半夜不回来,回来屁也不放一个。”

    “我给你说话,你也没有好话。”

    “我二十岁嫁到你们黄家,没有功劳也苦劳,现在人老珠黄,你就瞧不上眼了,你说,你有多久时间没有和我睡觉了,几个月 ,还是一年、两年,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黄子堤别过脸,不愿意听黄脸婆的念叨,也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这种念叨成为家里的主旋律。

    “行了,你除了会说这些话,还会说什么,黄二回来没有,他要做生意就好好做生意,别把自己当做文学青年,更不能当成社会混混。”

    提起儿子,黄子堤老婆只得叹气,黄子堤三天两头到外面过夜,毕竟还要回家,黄二却是十天半月都不露面,她抹了抹眼睛,道:“我这是作了那门子孽。”

    黄子堤关了书房门,闷了半天,他不禁又想起第一次收五十万现金时的情景,在没有收五十万现金之时,天天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可是收了五十万以后,他便被寻命小鬼套住了,表面上过得滋润,却夜夜做着恶梦。

    他趴在地上,从书柜后面拖出一个破旧长条形盒子,这是早年他学琴的盒子,如今琴已破,此盒早就另有他用。

    打开琴盒的小锁,里面全是一匝一匝的人民币,他蹲在地上,将人民币重新数了一遍,一共有二百一十六匝,另外还有一些银行卡。

    “等到凑到了五百万 ,我就隐性埋名。”黄子堤暗自下定了决心。

    陈再喜、侯卫东和郭兰吃了晚饭,又在知味轩楼上的茶楼喝了茶,到了十点,三人在下楼。

    侯卫东拿出车钥匙,道:“陈主任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陈再喜道:“我住在沙州宾馆。”

    “陈主任如果要用车,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和助手连勇一起到的沙州,连勇有车。”

    到了宾馆,侯卫东和郭兰都下了车,侯卫东道:“陈主任,明天你安排没有?”陈再喜道:“你别管我,我有事就给你打电话。”

    两人上了车,侯卫东道:“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郭兰坐在后排,道:“我住在东城区,图书馆旁。”

    侯卫东把车载音响打开,车内响起了前苏联歌曲《小路》辽远的声音:“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往迷途的远方”。

    窗外是路灯明亮,隔着玻璃显得有些冷清,街道上红男绿女一晃而过,车内的人看街道是风景,街上人看小车同样是看风景。

    “你挺喜欢苏联歌曲?”

    “苏联歌曲意境开阔,也很优美,虽然有忧伤,却带着一往向前的气质,我喜欢。”

    很快就到了图书馆,侯卫东将车停上,他看着两边道路挺黑,道:“你这边路灯怎么没有安上。”

    “以前安了路灯,后来电线被割了,也就没有人来管这事,黑灯瞎火的,近两年时间了。”

    侯卫东跟着郭兰下了车,道:“我送你到门口去。”

    “不用。”

    侯卫东关了车门,与郭兰并肩走进了图书馆旁边的小巷道。

    “刚才看你接了电话,有些不高兴。”

    郭兰没有想到侯卫东如此细心,道:“是黄子堤打的电话,明天让我到他办公室去,我没有想到堂堂市委副书记的人品如此猥琐,你帮我拿个主意,我去还是不去?”

    侯卫东停住了脚步,道:“他是市委副书记,你是县委常委

    、组织部长,你有不去的理由吗?你的理由都摆不上场面,我觉得大大方方的去,是公事就认真听,是私事就堂堂正正地拒绝,这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

    “嗯。”郭兰同意侯卫东的说法。

    “不过,做事你得聪明一些,你可以提前到市委办,顺便到市委办杨柳、杨腾办公室去坐一坐。”

    两人走过了最黑暗的一段巷道,迎面很突兀地走过来一人黑影,吓了郭兰一跳,不自觉地朝侯卫东身边靠了靠,两人的手自然而然就牵在了一起。

    那个黑影也被眼前的两个黑影子吓了一跳,从身侧走过以后,猛地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郭兰的手柔若无骨,肌肤细腻,两人即将走向光亮处之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抱郭兰在怀里。”侯卫东心里涌起了强烈的愿望,他的左手握着郭兰的手,右手刚刚搭在了郭兰腰上,小区里响起了汽车声,随后一道刺目的灯光射了过来。

    侯卫东和郭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两人在雪高的灯光下,互相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激情、遗憾和轻松的混和表情。

    郭兰在心中叹息一声,道:“我上楼了。”

    侯卫东将手放在耳朵上,道:“你保重,明天给我打电话,你是哪一间房屋。”

    郭兰指了指,道:“顺着这铁门看过去,正中间的那顶楼,就是我的家。”她指房屋位置之时,心里跳得历害,如一只小猎狗在奔跑。

    当汽车从两人身边经过以后,世界又陷入了黑暗之中,郭兰暗道:“如果侯卫东要跟着上楼,我会拒绝吗?”她脑子里进行着激烈的斗争,脚步却机械地朝楼洞走去。

    走进了门洞,郭兰回过头,只看见一片黑暗,未见侯卫东的身影,她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又涌出淡淡的失落。

    来了家,她打开了客厅的灯,由于父母已经搬回了沙州大学,房屋显得格外地冷清,她来到了客厅阳台上,看着大门外黑暗的小巷道,在黑暗中,似乎还飘来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隐约歌声,这歌声若有若无,她凝神听了一会,却又听不真切,

    侯卫东其实并没有离开,他坐在车上,顺着铁门的顶部,正好可以看到顶楼,等了一会,顶楼的灯光亮了起来,郭兰的身影出现在了阳台之上。

    他想起小车上还放了一部望眼镜,这是为了查看工地购置的望眼镜,平时放在副驾驶位置前的车盒子里,他取出了望眼镜,可以清晰地看到郭兰的身影。

    看着郭兰的身影,侯卫东迟迟没有发动车辆。

    在阳台上,郭兰始终听着外面有隐约的音乐声音,她判断不出侯卫东是否离开,甚至判断不出是否有歌声,但是她很肯定地认为侯卫东没有走,便站在阳台上看着。

    晚风吹来,很是凉爽,她站在阳台上思绪万千。

    “我爱上了侯卫东,这是真的,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他是别人的丈夫,又是小孩子的父亲,我不能充当可恶的第三者。”

    “可是,我当真是爱着他。”

    在她的心里,远在大洋彼岸的初恋情人已经远在了大洋彼岸,只在心里留下了淡淡的影子,时常出现在梦中的人是沙州干部侯卫东。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我的心中,早已有个他欧,他比你先到。”郭兰轻轻哼着这首老歌,虽然辞不达意,却能表达了她心中的某一部分情绪。

    侯卫东在车上看着郭兰,高倍望眼镜将郭兰的身影看得很是清楚,郭兰不走,他也就不离开。

    两人一个在楼上,一个在车上,互相等待着对方先离开。

    半个小时过去,侯卫东见时间晚了,终于发动了车辆,他猛地闪了闪车灯,算是给郭兰打了招呼,然后开着车,慢慢地离开了图书馆的小区。

    他将音响打开,车上响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歌声,歌声悠扬,每一句歌词都似乎钻进了侯卫东的心中。

第六百一十五章尘埃落定(上)

    第六百一十五章尘埃落定(上)

    早上起床,郭兰坐在家中,她给县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打了电话:“我在市委办事,下午在三点派车到市委来接我。”

    这是安排了工作,也是交待了自己的行踪。

    郭兰没有梳理头发,静静地坐在了窗前,阳光直射到脸上并不炙热,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坐了一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盒牛奶,倒在玻璃杯里,走到阳台上慢慢地吸着。

    喝了牛奶,她用一根绳子将头发束了,打开钢琴盖子,随手弹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爱的纪念》。

    这是当前最流行的曲子,流行的东西并非最好,也并非不好,不过,能流行总有一定的道理,这首钢琴曲充满着童趣和欢乐,如三二个孩童坐在小河边顺着小河向着岸边滑行。

    正弹着,侯卫东打来了电话,道:“陈再喜主任想到成津去走一走,成津这地方,我去了引人注目,还是得由你陪着他。”

    郭兰有些奇怪,道:“陈再喜是省纪委领导,到沙州来为什么不走纪委这条线,而要采取非正式的方式来调查。”她和侯卫东已经明白,陈再喜绝对不是顺便走一走,而是有着目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先进行外围调查了。”侯卫东基本上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他无法求证。

    “你还在沙州吗?”

    “我还在沙州,下午要到市委去见黄子堤,忙中偷闲,给自己放个假。”

    “我调到了农机水电局,将一大摊子工作交给了沈东峰,也算是偷得浮生几月闲,你现在在做什么。”

    “正在弹钢琴。”

    “我很喜欢听你弹钢琴,你把手机打开,我在手机中听。”

    郭兰把手机放在钢琴盖上,又弹了一曲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

    “好听吗?”

    “好听,这首曲子很熟悉,以前听你弹过,叫什么名字?”

    “这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说了这首曲子的名字,郭兰意识到这个标题有些让人感觉不妥当。

    侯卫东听了这个曲目,暗道:“看来郭兰潜意识还是想拥有一个家,这是全世界所有女人的愿望。”想到了这个话题,他不由得想到了远在香港的李晶,他心理上很是纠结,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似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中午,侯卫东带着小佳、小囝囝来到了郊外农家乐,蒋笑和大哥侯卫国已经站在门口等着,父亲侯永贵和母亲刘光芬带着二姐的小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

    “囝囝,过来,和哥哥一起玩。”刘光芬见到了囝囝,高兴得很,很快就将两个小孩子聚在了自己身边,两个小家伙见了面都还有些陌生,刘光芬是小学老师,最会引导小孩子,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家伙很快就满院子跑。

    侯卫国看了看表,问道:“你爸妈怎么还没有过来?”

    蒋笑拿出手机又催了催,道:“他们和姑父已经要到了。”

    等了十来分钟,才见到了一辆桑塔纳两千开进了农家乐,在车上,老蒋看着远处的农家乐房子,对蒙厚石道:“我一直不明白蒋笑是什么眼光,为什么非得找个二婚的。”

    蒙厚石劝道:“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只要孩子喜欢,大人少就别管了,侯卫国这人还是不错的,年纪轻轻当了刑警支队副队长,前途一片光明。”

    蒋笑一直是老蒋的宝贝,他对蒋笑的婚姻寄予了厚望,或者说,任何年轻人在他眼里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总觉得侯卫国将女儿从自己的身边抢走,想着此事,心中有一种割裂般的疼痛。

    蒙厚石知道他的心思,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要想开一点,而且,侯卫国没有小孩子,这就和初婚差不多。”

    蒋笑妈妈道:“侯家条件还是不错,至少侯卫国父母不需要负担,这就很不错了,这个小伙子知书达理,我看着喜欢。”她又道:“侯卫东更不得了,年纪轻轻当了县委书记,老蒙,你说他还有没有前途。”

    蒙厚石笑道:“这就要看什么前途,全沙州有几个县委书记几个局长,这就是前途,侯卫东这个不简单,再往上走的机会很大,关键是看他怎么样把握了,就算以后不进步了,他至少也是一个局长。”

    车进了农家乐,侯卫国、侯卫东两兄弟出于礼貌,都在车门外迎候。

    老蒋见了侯卫国,神情颇不自然,点了点头,走进了农家乐里面。蒋笑向着侯卫国吐了吐舌头,大方地挽着侯卫国的胳膊,跟在父母的身后。

    两家大人坐在一起进行刺探性谈话,双方都很客气。

    蒙厚石和侯卫东是官场之人,他们两人单独坐在一起聊天。

    “秘书长,以前工作之时,跟着您学了不少,您还得多指教。”侯卫东以前在市委办工作之时,与蒙厚石在工作上也有不少接触,他这话是七分真,三分假。

    蒙厚石如今已经不在秘书长位置上,很宽厚地笑道:“卫东是沙州的后起之秀,据我的接触,你虽然年轻,可是待人接物都很有分寸,在行政机关,通过待人接物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思想水平,你能迅速走上领导岗位,是你的努力和水平的集中体现。”

    侯卫东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秘书长夸奖。”

    蒙厚石道:“秘书长已经垮台了,你以后别这么称呼,叫一声老蒙就行了。”

    “那我就叫一声蒙叔。”

    “愧不敢当啊。”

    两人聊了一些闲话,蒙厚石道:“我看过你的简历,你长期是在党委线上工作,跟政府这边接触得不是太多,我在市政府之时,就没有见你跑过几次市政府。”

    侯卫东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可是政府的组阁部门,也算是政府的一个组成部分了,最近是三天两头到政府去汇报工作。”

    “蒋湘渝在秘书长位置上干得挺好,我和他私交也不错,你们两人虽然分开了,可是他仍然一口一个侯书记,尊敬得很。”

    蒙厚石以前对侯卫东也有些不好的看法,认为他是依附于周昌全的新贵,真正让他改变看法的人是蒋湘渝。

    蒋湘渝出任市政府秘书长以后,他为人圆滑,经常朝蒙厚石家里跑,迅速密切了两人的关系,在喝酒之时,他多次谈到侯卫东,每一次都不会直呼其名,而是尊敬地称呼为“侯书记”,蒙厚石这才毫无偏见彻底了解了侯卫东在成津的工作,以前只是了解大致情况以及结果,如今是了解了细节。

    这也是蒙厚石对侯卫东很感兴趣的原因。

    侯卫东道:“我和湘渝是战斗中的友谊,当时成津局面不太好,我们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局面控制了下来。”

    “这一次沙州市政府要换届,人员变动挺大,听说刘市长要到茂东是去当市委书记,茂东在胜宝集团一事上捅了蒌子,省里很不满意,有意让刘市长去收拾残局。”

    侯卫东这才吃了一惊,道:“刘市长要走,沙州市政府变化很大啊,谁来当一把手,有没有传言。”

    “现在还很难说清楚?从我市的情况来看,最有力的竞争者是市委副书记蒋湘渝。”

    侯卫东脸色就有些难看。

    蒙厚石道:“现在配备班子,讲究老中青三代结合,你还是大有希望。”

    他昨天到了省城,与老朋友朱建国见了面,蒙豪放调入中央,省委书记接班人角逐也正在进入白热化,钱省长与朱建国都已经进入了中组部的视线,鹿死谁手,还未见分晓,当然,这种机密事情,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我听从组织安排,如果让我担任副市长,有定会尽心尽力工作,如果没有机会,也会在现在的岗位上干好工作。”侯卫东说得很圆滑,其实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还是想当副市长的。

    吃完午饭,老蒋和蒋笑妈妈单独把侯卫国叫到了一边,蒋笑妈妈对自己的准女婿很满意,但是老蒋心里总是很别扭。

    老蒋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婚?”

    侯卫国规规矩矩坐在了老蒋对面,对于这个问题,他在心里想了很多次,道:“我和前妻主要原因还是人生观不同,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她一直在做传销,到广东去了三、四年的时间,对于此事,我们矛盾很尖锐,最终导致了分手。”

    老蒋又道:“小笑是独女,平时在家里挺娇气,你比她年龄大,要多照顾她,她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有时说话不好听,你要多让着。”说到这里,他语言就有些哽咽,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强作欢笑。

    “我希望你们能白头揩老,在家庭生活中互相谦让,另外,我不想让小笑当刑警,现在你们确立了关系以后,你得说服她调出刑警队,比如到出入境管理部门、户籍管理部门。”

    侯卫国慨然承诺道:“这事我办得到,尽早将小笑调到其他部门。”

第六百一十六章尘埃落定(中)

    第六百一十六章尘埃落定(中)

    侯卫国在沙州市公安局是业务骨干,这几年屡破大案子,是粟局长的爱将之一,当侯卫国提出要与民警蒋笑结婚,并请求将蒋笑调离刑警队时。

    粟局长仰天大笑道:“卫国,别人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倒好,把刑警队的第一美女弄成了老婆,让不少帅小伙子失望啊。”

    侯卫国讪讪地笑道:“粟局,我们是郎才女貌,互相吸引。”

    粟局笑得更历害了,副政委邓家春正好从门口经过,听到粟局笑声震天,停止了脚步,伸头朝里面看。

    “老邓,进来,卫国要结婚了。”粟局知道江楚搞传销的事情,他对侯卫国的前妻没有丝毫好感,听说他要娶蒋笑,自然十分快意。

    邓家春抬头看了看侯卫国,道:“卫国,你小子的眼光不错,娶了蒋笑,知疼知暖,肥水不流外人田。”

    粟局拍了拍侯卫国的肩膀,道:“我同意你的请求,家春,让蒋笑到出入境管理处去工作,你看行不行。”

    邓家春爽快地道:“有什么不行,我没有意见。”

    在几位局领导的嘲笑之下,侯卫国浑身暖洋洋地回到了刑警支队,他走到蒋笑身边,低声道:“我完成了你爸交待的任务,调你到出入境管理处。”

    蒋笑没有意料中高兴,道:“出入境管理处,听说很无聊。”又叮嘱道:“我不在刑警队了,你别老是傻乎乎地冲到最前面。”

    侯卫国见没有人注意,飞快地伸手摸了摸蒋笑的脸蛋,道:“出入境管理处是好单位,别人想去都去不了,我会注意安全,你放心。”

    在新月楼,星期五,侯卫东、小佳和小囝囝刚刚吃完晚餐,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门铃响了起来。

    侯卫东在猫眼里居然看到了久违的前嫂子江楚。

    江楚身穿职业套装,提着一个印有“同顺源头”的纸袋子,进门道:“这是小囝囝吗,长这么大了。”

    小佳刚刚与蒋笑通了电话,商量着结婚的细节,骤然见到了江楚,有些回不过神来。

    “江楚,快进来坐。”穿着随意的小佳将江楚让到了屋里。

    江楚看上去气色很好,穿着整洁的职业装,职业装上还别着小像章,看上去很是干净利索,没有想象中离婚女子的颓唐,道:“我刚才到了你们原来住的地方,陈阿姨说你们搬到了这边。”

    侯卫东揣测着江楚的意图,道:“听说你一直在广东,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楚道:“上个星期从广东回来,我现在是同顺源头沙州代理,回来开拓沙州市场。”

    “你还住在原来哪里吗”侯卫东问道。

    侯卫国和江楚离婚之时,作为男人,侯卫国显示了宽容之心,他将房子和大部分财产留给了江楚,基本上等同于扫地出门,侯卫国如今的住房是新月楼三期,侯卫东出钱所购。

    江楚道:“以前房子太局促了,我已经卖了,买了新房子。”她没有过多地说这个话题,抬头看了看房间的陈设,道:“卫东,你这些年发展得不错,听说当了局长,你的事业发展了,更要注重身体,今天我是过来给你们送健康,现在农产品都被化肥和农药所污染,所以癌症才这么多。”

    侯卫东暗自叹息一声:“看样子,江楚还是在做传销,只不过换成了同顺源头。”

    江楚将同顺源头的提包放在桌上,拿出了许多小瓶子,道:“同顺源头的产品都来自无污染的青藏高原,用欧洲技术生产的,能消除身体毒素,抵抗自由基损害,让小孩子健康,老人延缓衰老,年轻人永葆青春。”

    侯卫东这才明白了江楚的意图,他不耐烦听她讲这些,借口打电话,躲到了书房里,过了一会,他给小佳发了短信:“江楚是前大嫂,你给点面子,随便买点。”

    发了短信以后,侯卫东这才走出了书房,走出书房之时,小佳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接到了这条短信。

    江楚一改以前的羞涩,语言很有套路,滔滔不绝如长江之水,小佳原本很是抗拒,不知不觉也听了些进去。

    到了十点钟,小佳买了近六千元的产品,尽管是六千元的产品,也不过就是几个小盒子。

    等到江楚离开,侯卫东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不会吃,拿去扔了。”小佳拿着产品说明书看了一会,道:“江楚说的还是有些道理,这些产品应该还是可以,就是太贵了。”

    侯卫东想起以前大哥与大嫂的幸福平静的生活,骂道:“好好的一家人,就这样被传销拆散了,我都不知说什么好,江楚这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江楚提着手提包出了新月楼,她给自己鼓劲:“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再忍五分钟,成功就会如期而至。”走到了一段无人的街道,她双手握拳,道:“我要成功,我一定要成功。”

    到了东城区一幢破旧的楼,她回到了自己租住的房间,刚到门口,房东道:“房租应该交了,你拖了半个月了。”

    江楚从口袋里拿了六百块钱,道:“你放心,我们同顺源头的人很讲诚信,绝对不会拖欠你的房租,少得了日子少不了钱。”她晃了晃手包,道:“你这幢房子也要被拆了,干脆你也加入我们的事业,我们的事业走在全世界前列,是世界大趋势,只要努力几年,几辈子都够吃。”

    房东早就把她的这一套听腻了,不屑地道:“我听不懂那么高深的理论,我讲现实,如果那一天同顺源头的人能买自己的房子,我就觉得这个生意就可以做。”

    房东离开以后,江楚道:“朽木不可雕。”她回到房间里,泡了一包方便面,吃方便面的同时,从一个小盒子里拿了一粒同顺源头的产品,放在方便面里一起吃了进去。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江楚提着手包又出了门,来到了一楼小区楼里,在楼上,同顺源头正大开会,当江楚讲道今天做了六千元的生意,所有的成员都鼓起掌来。

    主持人意气昂扬地道:“大家跟我一起吼,提点劲,大声一点。”

    “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再忍五分钟,成功就会如期而至。”

    “我们一定要成功。”

    房间里回荡着激昂的声音,十来张脸上都充满了憧憬。

    省纪委第一监察室主任陈再喜在沙州出没了六七天,按照白包公高祥林的要求,他在最后两天,特意找到了沙州纪委书记济道林,听取了沙州纪委关于反腐倡廉的报告,并交换了意见。

    回到了省纪委,陈再喜向高祥林作了工作汇报。

    高祥林听了详细汇报,道:“我记得周昌全同志在沙州任市委书记的时候,狠抓了建设领域的廉政建设,特别注重了制度建设,从你反映的情况来看,尽管不能说黄子堤同志有违法行为,但是至少沙州在招投标等制度建设上存在着问题。”

    陈再喜道:“下一步是否开展对黄子堤的调查工作。”

    “凭着几封匿名信件,证据不足,暂缓,我有两点意见,第一是以省纪委的名义下发进一步加强建设领域的廉政建设方面的文件,给广大干部提个醒,第二是你在近期以匿名信件为主要线索,沉到沙州,密切关注沙州的问题,关注黄子堤、黄二、易中岭、曾昭强、秦飞跃等人的工作情况。”

    黄子堤如果真的有事,极有可能牵涉面极大,陈再喜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如泰山,道:“我会密切关注沙州的情况。”

    “不动如山,动如脱兔,这是省纪委的工作方法和要求,你可以调取公安局、检察院的案子,看从中有没有线索。”高祥林重地道:“当年的茂云案至今历历在目,我很不愿意再发生这些案子,但是我们反腐败的决心不能动摇,只要有了证据,就要一查到底。”

    “济道林副书记是一位政治觉悟很高的同志,是一位可以依靠的同志。”在陈再喜离开之时,高祥林补充了一句。

    其实高祥林心中还藏着心事,在省委常委会上,已经研究了沙州市长人选问题,省委副书记朱建国提出了黄子堤为沙州市市长人选,而且得到了通过,在这个敏感而关键的时期,高祥林要求必须有真凭实据才能进入办案程序。

    八月一日,农机水电局党建庆祝大会,到了十点半,侯卫东提前离开了会场,让驾驶员开着车直奔岭西。

    到了金星酒店,还未到十二点,他让驾驶员把行李拿到了房间,在大厅亲自等候。过了一会,楚休宏打了电话过来:“到贵宾电梯口,周省长马上就要过来。”

    侯卫东经常出没于金星宾馆,却不知道金星宾馆还有贵宾通道,他挂断电话,就见到了熟识的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带着侯卫东来到了隐蔽的贵宾电梯口,已经见到周昌全带着楚休宏的身影。

    周昌全道:“今天给蒙书记饯行,是通过吴厅长联系的,吴厅长特意提到你。”他又道:“陈曙光留在了岭西,到交通厅任厅长,你的事情我也会帮你操作,出任沙州副市长应该不大。”

    侯卫东真诚地道:“周书记,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不辜负你的希望。”

第六百一十七章尘埃落定(下)

    第六百一十七章尘埃落定(下)

    侯卫东清晰地记得,当初在上青林第一次见到了沙州市人大主任之时,他心如撞鹿,心情激动且久久不能平静。此时他当过县委书记,早非吴下阿蒙,见过了大世面,可是和中央委员、省委书记蒙豪放如此近距离接触,还是让他感到了紧张。

    他看了看神态自若的周昌全,又看了看很熟悉的朱小勇、陈曙光,心道:“省委书记也是人,我为什么要慌张。”悄悄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将情绪调整到了理想状态。

    蒙豪放的相貌和声音,侯卫东烂熟于胸,更准确地说,岭西省稍有政治敏锐性的官员都对蒙豪放的相貌和声音烂熟于胸,此时,他开口说话,却是意想不到的风趣幽默。

    当周昌全准备介绍侯卫东之时,蒙豪放摆了摆手,道:“不用介绍了,以前见过他一次,侯卫东是岭西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我这个省委书记对如此风流才俊都不熟悉,也就是失职了。”

    这倒真让侯卫东受宠若惊了。

    周昌全笑道:“蒙书记记忆力惊人,当初见过我一面,隔了两年,您还能叫得出我的名字。”

    蒙豪放与侯卫东身高接近,但是他是用一种俯视的眼光看着侯卫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有勇气拒绝胜宝集团,我想听真话?” 他对茂东的乱局很关注,听到周昌全汇报成津县的事情以后,他就对侯卫东有了兴趣。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侯卫东脑袋如计算机一样高速运转着,道:“其实我也想让引资到成津县,没有外来资金,成津很难实现城市化和工业化,但是招商引资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发展经济,如果为了招商引资反而伤害了地方经济,影响了地方发展,这就得不偿失了。”

    吴英在一旁道:“今天聚在一起,不谈公事了,大家聊聊天。”

    蒙豪放用手指着周昌全、陈曙光、侯卫东等人,道:“我们这些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如果不谈工作,不就成了行尸走肉了,你当一辈子官,到底还不了解官场中人的心思。”

    侯卫东暗道:“蒙豪放到底是领导,将下属们的心思摸得很透,在座诸位官场中人的生活和工作已经分不开了,官场即是生活,生活即是官场,工作时谈论的话题是官场中的人和事,应酬时谈论的话题仍然事关官场,除了官场长短,多数事情都不能激起官场中人强烈的关注度。”

    整个午餐气氛和谐,侯卫东官位小,年纪轻,自然是陪听陪坐的份。

    吃完了午餐,蒙豪放照例要午睡,他和吴英走了以后,大家也就散了。

    这一顿午餐,前后要跑二个多小时,可是侯卫东认为非常值得,在席间他收获不小,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一顿饭就是一个转折点,从今天开始,他的人生又将进入了新的起点。

    从岭西回到了沙州,在高速路上,他一直在回味着蒙豪放的一言一行。

    回到沙州农机水电局,侯卫东站在楼下,心道:“我在水电局终究是一个过客,到水电局几个月,除了修办公楼和培训中心,没有做什么正事,惭愧。”

    不过水电局的干部职工却不这样看,住房问题是人生大事,侯卫东来了不过是短短的半年多时间,就解决了广大职工数年的心愿,这让他在水电局的人气指数不断地上涨。

    “侯局长好。”

    “侯局好。”

    “侯局长。”

    一路上楼,遇到好几个水电局的职工,他们都热情而尊敬地与侯卫东打起了招呼。

    在办公室还没有把屁股坐热,副局长周小红走了进来,“侯局,局办公室送来了一份打分表,请您过目。”

    侯卫东一时没有明白,问道:“什么打分表。”

    周小红道:“是选房打分表。”

    凡是集资建房,选房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选房打分表成为调和各方利益的最佳手段,而领导要实现平衡,也得在选房打分表上做文章,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可以增加职务、职称、工龄等某一方面的权重,侯卫东在县委、市委等多个岗位锻炼过,对这一套东西很熟悉。

    他看了看打分表,道:“职务的权重太高,工龄权重太低,适当调整。”

    由于侯卫东是年轻的领导干部,周小红在制定选房打分表之时,把职务分加得很高,弱化了工龄的权重,就是为了确保侯卫东能够第一个选房子。

    周小红迟疑地道:“侯局,我和沈局商量过,这是比较好的方案。”

    “我知道你顾忌什么,就是为了让我选在第一位。”侯卫东挥了挥手,道:“这没有必要,我为什么非得选在第一位,这没有道理嘛,按我的意思办,增加工龄和技术职称的分值,让局里的老知识分子能优先选房,这点肚量我还是有。”

    打分表制定出来以后,虽然还没有宣布,却已经暗自流传了出去,局里不少没有职务的工程师们意见很大,这给制定政策的副局长周小红极大的心理压力,此时听到侯卫东明言此事,心理的负担一下就轻了,她出门之时,随口哼着歌:“解放区的天,明郎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沈东峰正好从局办公室走过来,听到周小红哼歌,道:“周局,怎么这么高兴,捡到金子了吗?”周小红低声道:“我刚才给侯局汇报了打分表的事情,他要求增加工龄和技术职称的分值,这事好办了。”

    沈东峰看了侯卫东办公室一眼,道:“侯局有这种胸襟和气魄,水电局是小庙,留不住他,我估计侯局迟早还要高升,我提醒一句,你也不能让侯局选到最后,不在最前,也得排在前十来名,否则侯局也会不高兴的。”

    “这事我知道,侯局的姿态高,我们当副手的也要会办事。”周小红又道:“这次市里人事工作变动大,你还得做些工作,你和我不同,我一个女人家,做到副职也就算了,你不能总是做副职。”

    沈东峰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侯卫东在办公室给杨柳打了电话,道:“说话方便了。”杨柳办公室恰好只有一个人,道:“侯主任,有什么指示,我这里就我一人。”

    “你的住房还没有解决吧?”

    “运气不好,我调到市委来工作之时,他们刚好集资完了,后来搞了一次,却是处级及处级以上的集资房,我又没有资格。”

    “农机水电局马上就要集资建房,在西城区,征地几十亩,与培训中心合二为一,有几亩集资用房,你如果愿意,就用我在水电局的名额。”

    “侯主任,怎么能占用你的名额。”

    “杨柳,你别我客气,我住在新月楼,要这么多房子做什么,你如果不想要,我给别人了。”

    杨柳这才道:“那就谢谢侯主任了,我也终于有新房子了。”

    侯卫东道:“这次集资建房是按照积分来选房,我估计排到前十名,你还是可以选到好房子。”他虽然没有看到最新的房子方案,可是凭经验,他选房排名不会在第一,也不会掉出前十。

    “如今刘坤是市委办红人,他紧跟着杨森林,已经被任命为市委督察室副主任了。”杨柳及时地为侯卫东通风报信。

    在侯卫东脑海中,刘坤早就退到很不起眼的角落,他很客观公正地道:“刘坤也算是老资格的年轻领导了,当过镇长,后来又出任益杨县政府办主任,正科级已是好多年了,升成副处,也在情理之中。”

    杨柳对刘坤印象不太好,她撇了撇嘴巴,道:“刘坤这人始终是小家子气,跟着杨秘书长到了市委办,眼里就只有杨秘书长一个人,市委不少老同志都看不惯他,刘坤的能力不如任林渡,任林渡出道也不晚,现在还在吴海县任正科职。”

    侯卫东脑海中浮现出任林渡颇为愤世嫉俗的神情,道:“任林渡很优秀,口才很好,不过他有时管不住那一张嘴。”他隐约听说,吴海县委书记赵林最初对任林渡很信任,有一次商量重要人事,任林渡无意中将未形成决定的人事问题泄露了出去,这引起了赵林的不满,他在县委办主任位置上呆了好几年,仍然没有进入县委常委。

    成也是一张嘴,败也是这一张嘴。

    “听说市政府这边调整很大,侯主任要提前做工作。”

    “我是随遇而安,领导让我担任什么职务,我就担任什么职务。”

    杨柳久在机关,聪明得紧,听到侯卫东语意,马上明白侯卫东已是心中有数,当然这等要紧事情,她不方便打听,此时办公室有人进来,她就道:“侯主任,再次感谢您。”

    挂断电话,侯卫东桌上的电话又响也起来,这次却是任林渡的电话。

    任林渡道:“侯大局长,你现在倒是春风得意马蹄轻,想办法拉兄弟一把,我陷在县里,走不出去了。”在四个县的县委办主任中,以前是三个人没有进常委,现在成津县的谷云峰也进了县委常委,这让任林渡心里很不平衡,刚刚看到任命刘坤为市委督察室副主任的文件,心里更加失衡。

    侯卫东暗道:“我要到市政府去工作,手底下没有得力的人手也不行,干脆将任林渡弄到市政府办公室去,说不定以后还有用。”

    “任兄,我问一句真话,你是否真的想离开吴海?”

    “我恨不得马上离开吴海,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了。”

    “赵书记是什么意思。”

    “他其实也有意放我走。”

    侯卫东就把话挑明了说:“成津蒋县长在市政府当秘书长,如果我给他说一说,应该能够把你调到市政府办公室去,你是否愿意,想一想给我一个答复。”

    任林渡爽快地道:“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可以表态,愿意到市政府办公室去工作。”

第六百一十八章曲折(上)

    第六百一十八章曲折(上)

    晚上回到了家,小佳已经将绿豆稀饭煮好了,又在外面买了些卤肉,炒了一个时鲜空心菜,然后在书房里上网,等着侯卫东回家。

    到了六点,小佳给侯卫东打了电话:“你回家吃饭吗?”侯卫东提着一个盐水鸭子,道:“我正在上楼,买了盐水鸭子。”

    “你也买了盐子鸭,我在楼前买了盐水鸭。”

    侯卫东提着盐水鸭放在桌上,打开了桌上的塑料罩子,果然看到相同的盐水鸭。

    小佳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歪着脑袋看了侯卫东一眼,道:“在我的记忆中,我们两人搬到了新家,你还是第一次买菜回来,难得啊,你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还是有什么喜事。”

    “我今天中午到了岭西,跟蒙豪放书记吃了午饭。”

    小佳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约到了蒙豪放。”

    “我约不到蒙书记,是周省长宴请蒙书记。”

    “周省长这是在有意提拔你,你,有安排吗?”小佳还是希望侯卫东能再上一个台阶,听说与蒙豪放一起吃了午饭,顿时觉得希望大增。

    “如果不出意外,到市政府当副市长。”

    “那还要选举,你的资历浅,参加选举有问题没有?”小佳听到了这个消息,反而有些患得患失。

    “你开得有石场,还有煤矿,如果有人利用此事作文章,你会受影响的,还有,胜宝集团没有签约之事,会不会有人拿出来做文章,还有,蒙书记要调到中央去,你的事情是否还有变化。”

    侯卫东见小佳颇为紧张,道:“你别这么紧张,蒙书记是调到中央,他答应的事情,怎么会有变化。”

    “选举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提拔提拔,领导要提,你自己也要爬。”

    侯卫东不禁有些好笑,道:“你这是多虑了。”

    吃过晚饭,小佳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侯卫东陪着小佳看了一会电话,来到了书房上网。

    打开邮件箱,侯卫东只见到祝梅的一封邮件,祝梅在美国之时,三天两头都有邮件过来,回到了岭西以后,邮件反而日渐稀了,今天打开了电子邮件,只有一封。

    附件是沙州外的大河,夕阳,大江,江中间一条小船,一位汉子站在床头。这幅画是典型的中式山水画,又用了不少油画的技法。

    侯卫东把画面关掉,暗道:“这个女孩子,心思蛮重。”

    他搜索了一会,不断看到有煤矿出事的新闻,暗自有些心焦,关掉电脑,走到门外对小佳道:“我想到爸妈那里去一趟,让他们最近也到煤矿去坐镇,免得大意出事故。”

    小佳道:“我们一起去吧。”

    星期一到星期五,小囝囝都放在外婆家里,只有星期六、星期天才回到侯卫东和小佳家里,这样即满足的老人带小孩子的心愿,同时也大大减轻了侯卫东与小佳负担。

    到了张远征家里,蒋笑陪着刘光芬在客厅里看连续剧,侯永贵则在小屋里看战争片。碍于蒋笑在家里,侯卫东不便说明来意,到里屋陪着父亲看战争片,小佳则在客厅看着连续剧。

    三个女人一台戏,侯卫东一直在留意着客厅的动静,三人谈得热火朝天,到了十点半,蒋笑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好不容易到十一点,蒋笑才起了身,刘光芬热情地道:“我送你回家。”蒋笑站在门口,笑道:“刘阿姨,院子里挺安全,不用了。”

    等到蒋笑离开,侯卫东这才进入了正题,道:“妈,这几天煤矿总是出事,我事情多,你和爸到矿上去看一看,何红富总是外人,出了事情还得让我来顶着。”他对父母还是有所保留,没有提及出任副市长的事情。

    刘光芬对着里屋的侯永贵道:“老头,明天我们到益杨去,你早点休息,给我当驾驶员。”

    侯永贵在部队和派出所工作了几十年,向来喜欢户外活动,退休在家以后,把他闷得发慌,听说要到益杨火佛煤矿,心里高兴,痛快地道:“好,明天我去加了油,到火佛。”

    侯卫东以前买了一辆皮卡车,现在已经成为了侯永贵的专车,他天天开车送刘光芬去买菜,将车擦得锃亮。

    到了益杨火佛煤矿,好几辆大车停在门口,刘光芬几乎是每隔一个月都要到煤矿,矿里的员工都很熟悉她,她打开办公室房门,过了一会,何红富走了进来,他才下了矿井,脸上黑一块白一块。

    刘光芬坐在办公桌后面,她当了一辈子老师,端架子的本事还是有的,平静地问道:“今年已经到了八月,总体行情还行吧。”

    何红富洗了脸,道:“去年年底形势有了好转,年初又差了些,过了春节,形势又好转了,大中型煤矿坑口价上涨了4.86%,在146.01元/吨,个别煤种如无烟煤在南京、武汉比年初每吨上涨了20元。”

    这几年,何红富在火佛煤矿工作了好几年,已经成为了行家,对煤矿生产技术和行情了解得很清楚。

    煤炭行情的好转是有多种原因,首先是扩大内需政策的拉动作用,扩大内需带来国民经济的快速增长,2000年达8%,电力、冶金、建材等耗煤行业都有了较大发展。火力发电比上年增加10.1%,钢产量增长3.4%,水泥增长了4.2%,这些自然要增加用煤。其次,是几年的关井压产“控制”作用,煤矿数量由8万多处减少到约4万处。还有煤炭出口的“缓解”作用,去年的出口量比前年一下子增加了将近50%,出口达5884万吨,多出口近2000万吨,不但扩大了国际市场的份额,对国内市场也有一定的缓解。

    这几条再加上国际因素:国际油价上涨,国内油价频频上调,用户从降低成本考虑,认为还是烧煤划算,从而增加了煤炭需求。

    侯卫东买煤矿之时,坚信作为资源型企业,煤炭一定会涨起来,可是何时能涨,涨到什么程度,他完全不清楚,而原来的火佛煤矿老板周强在最低潮时进入了煤矿,赚了小钱,却没有顶住煤炭行业的寒冬,苦苦撑了几年以后,将煤矿低价转让给了侯卫东。

    原矿主周强卖掉火佛煤矿以后,开始进入轧钢行业,生意虽然还行,但是比起火佛煤矿的利润就差得太远了。

    在刘光芬临走之时,何红富脸上出现些难为情的表现,道:“刘总,这些话我原本不想说。”

    刘光芬道:“大家这种关系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何红富道:“我为这个矿花费了不少心思,虽然卫东给我的钱也不少,可是比起贡献来说,还是不足的。”

    “红富,你直说,要加多少钱。”

    何红富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仍然坚定地道:“我不想加钱,能不能看到我为火佛立下的汗马功劳之上,给我一成的股份。”他提出这个要求,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然火佛煤矿的财务人员是吴海县绢纺厂的财务,可是侯卫东一家人都不懂煤矿管理,他们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管理,火佛煤矿要顺利运转,他是必不可少的人物,正因为此,他提出了要股份的要求。

    刘光芬只是名义上的老板,这种重大决策她不敢决策,就道:“这事很重大,我得认真考虑。”

    何红富自然明白火佛煤矿的老板是侯卫东,道:“我这个要求也不过分,火佛煤矿每年产生了这么多利润,我没有功劳也有苦苏。”

    刘光芬带着满腹的心事回到了沙州,侯卫东听了此事,沉默了一会,道:“何红富能直接提出请求,这是好事,总比他来阴的好。”

    “人,怎么能这样贪心,我们每年给了他十几万,他还想怎么样。”刘光芬有些愤愤不平。

    侯卫东想了想,道:“何红富这人从本质上来并不坏,只是这两年煤炭行情太出于意料了,他心理失衡,也能理解,我认为可以加薪,工资翻番也可以,但是股份就是股份,不能随便给,否则后患无穷。”

    刘光芬建议道:“我觉得家里人不在煤矿始终是个问题,干脆把二姐叫到矿上,让她去管理。”

    侯卫东有些犹豫,此时正是进入市政府班子的关键时期,他实在不希望有任何影响,道:“二姐有自己的生意,不可能到矿上去,而且二姐根本不懂煤矿生产,还是让何红富来当厂长,我信任他,平时你和爸定期去看一看就行了。”

    几个讨论了一会,大致商定每月给何红富增加一万元的收入,如果他坚持要股份,则只有另请高明。

    等到刘光芬回家以后,侯卫东又给何红富打了电话。

    “红富,有什么事你直说。”

    何红富在青林镇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有些怵侯卫东,接到电话,道:“疯子,你别见怪。”

    侯卫东不容置疑地道:“我办事向来讲规矩,先说断后不乱,你对火佛煤矿有大贡献,我决定给你涨工资,你提一个价。”

    何红富从开石场起,就跟着侯卫东,两人感情也挺深,今天鼓足勇气向刘光芬提了要求以后,他心里也后悔,道:“疯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今天早上是猪油蒙了心。”

    “没有事,你既然不提价,我给你说个原则,我按产量给你提成,除了正常工资以外,一吨煤给你二块钱。”

第六百一十九章曲折(中)

    第六百一十九章曲折(中)

    侯卫东给何红富打了电话以后,他又开始盘算着沙州市的政局,到了十点,刘光芬打了电话过来,道:“小三,我觉得一年涨十二万,何红富仍然不会满足,这一点我感觉得出来。”

    侯卫东将他给何红富的新政策讲了一遍,刘光芬道:“这样每年他就有几十万的收入了,如果再不满足了,心也就太大了。”

    “妈,你别担心,何红富跟了我好多年了,他想法是比较多,但是他始终只是一个打工者,翻不起大浪,当然,我们还是要高度重视他。”侯卫东加了一句:“老妈,你别想这么多了,好好睡觉。”

    侯卫东叮嘱母亲好好睡觉,自己却有轻微的失眠,他仔细梳理自己的从政经历,自我总结有两大优点和两个硬伤。

    两大优点:经济清白,人脉厚实。

    两大硬伤:煤矿,李晶。

    最大的硬伤是李晶,随着地位的提高,侯卫东对于和李晶有了小孩子这件事情感到越紧张,这是一颗具有高爆效力的炸弹,虽然极为隐秘,但是只要引爆,他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没有丝毫的挽救余地。他暗自庆幸:“幸好李晶定居于香港,否则终究要出大问题。”

    而对于煤矿和石场之事,他游走在是与非的边缘,由于时间很久了,又接受过纪委的调查,他并不是太在意。

    “别想这么多了,睡觉。”侯卫东翻过身,抱着已经入睡的小佳,将手伸进其衫衣,上上下下抚摸了一会,小佳翻过身,顺手抱着侯卫东,两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早上起床,小佳匆匆吃了饭,开着车去单位。

    侯卫东正在卫生间刷牙,母亲刘光芬满怀着心事找了过来,她站在卫生间门口,道:“昨天我回到家与你爸合计了很久,我觉得你的仕途很重要,我们家又不差钱,所以对何红富的管理要认真研究。”

    侯卫东洗完脸,从冰箱里取出牛奶、面包,又从锅里拿了鸡蛋,一边吃一边对母亲道:“我昨天晚上给何红富打了电话,按产量给他提钱,一吨一块钱。”

    刘光芬道:“你爸最担心这事,他昨天晚上做了梦,梦中煤矿瓦斯爆炸了,半夜把我推醒,我们合计了半宿,觉得现在煤块这么赚钱,安全就比赚钱重要了,如果出了安全事故,上面部门来查,你的事情肯定会被人利用,到时想不曝光都难。”

    “你爸出了一个主意,一吨煤可以给五毛钱的提成,另外五毛则是安全奖。”

    这一段时间,侯卫东大部分心思放在了市政府换届选举上,对煤块生产并不上心,听到母亲的分析,深以为然,道:“老妈,你和爸提的思路很正确,我不搞吨煤提成,这样会造成何红富过分追求产量,还是每月增加一万元工资,另外每一年给二十万安全奖。”

    刘光芬道:“是不是太多了,要额外给二十万。”

    侯卫东道:“二十万看起来多,其实算起来并不多,现在安全事故的赔偿比前几年高得太多,还是停产的损失以及罚款,只要何红富能管好煤矿,不出事,其价值就远远超过了二十万元,我得感谢爸妈,帮我想得很远。”

    刘光芬拍着胸口,道:“火佛煤矿不能出事,出了事情,你就麻烦了,早知道这样,你就不开这家煤矿。”

    又道:“我和你爸商量了,从现在开始,你爸到煤矿去守着,只要我们家有个菩萨在煤矿里,能对何红富有震慑作用。”

    把侯永贵放在益杨青林镇,侯卫东作为儿子,于心不忍,道:“老妈,爸都退休了,何必让他继续工作。”

    “你其实不了解你爸爸,他退休以后,成为心烦意乱,我肯放他到青林镇去,他不知有多高兴,你们侯家人都是做事的命,只要闲着,浑身就不舒坦,你爸平时忙碌之时,很少生病,退休以后,衣服也穿得厚了,稍为冷些还要咳嗽。”

    两人正说着,侯永贵也来到了门口,刘光芬不等他开口,道:“我和小三商量好了,每月增加一万,同时每年给二十万安全奖。”

    侯永贵昨晚上一直在想儿子的事情,两眼有些发红,他听了刘光芬与侯卫东商量的方案,道:“据我多年的办案经验,人不能贪心,吃鱼只能吃中段,头和尾还得让其他人吃,否则肯定要出事,你赚钱,也得让何红富喝肉汤。”

    三人商量了一会,侯永贵和刘光芬直奔益杨青林镇,侯卫东慢悠悠下了车,他给沈东峰打了电话,两辆车在城外汇合,一起前往吴海县。

    吴海县与沙州交界处,吴海县李劲副县长和水电朱局长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从常理上来说,李劲作为分管副县长不必到交界处来迎接,可是当朱局长给他报告侯卫东要来检查工作,他主动道:“侯局长是一把手局长,我要到路口去接。”

    李劲副县长如此主动,朱局长自然是很有面子,出门以后,就给侯卫东报告:“侯局长,您明天什么时候出发,李劲副县长要到张家坡迎接你。”

    侯卫东客气地道:“朱局,李县长是老领导了,怎么能让他到张家坡来接我,不敢当。”朱局长道:“侯局长,李县长很重视水电局的工作,他听说您要来,坚持要到张家坡。”

    侯卫东没有过多推辞,他表扬了一句:“这是朱局长的工作出色,所以县里才能如此重视水电局工作。”

    听了侯卫东的表扬,朱局长心情很好。

    到了张家坡,侯卫东快步上前,与前来迎接的李劲握了手,道:“李县长,你亲自迎接,折杀我了。”

    李劲握着侯卫东的手,道:“侯局长是我们吴海县的骄傲,欢迎多回家乡检查工作。”

    两人客气了几句,侯卫东笑道:“李县,那年还感谢你高抬贵手。”

    “什么事,我记不清了。”李劲回想了一会,没有想起侯卫东所指是何事。

    “我二姐叫侯小英,整顿基金会进被请进了学习班,还是你签了字,她才能从学习班出来。”

    李劲认识侯小英和何勇,但是他早就将基金会的事情忘在脑后,经过侯卫东提醒,他才想起了当年之事,笑道:“还有这事吗,当时我才到吴海县工作,就接到了这个炭丸工作,这几年,国际丝价节节攀升,你二姐发了财。”

    侯卫东道:“丝厂的出口生意受国际行情影响很大,今天吃肉,说不定明天就喝汤,还望李县长多指导。”

    “何勇是专家,我哪里懂国际贸易。”

    李劲将侯卫东送到车旁,特意解释道:“今天朱县长到市里开会,中午不能过来吃饭,但是赵书要陪同侯局长一起用餐。”

    侯卫东曾经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如今是沙州最年轻的正处级局长,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他担心在选举之时会遇到莫须有的麻烦,因此有目的各地各部门去拜一拜码头。

    吴海县是他的老家,县委书记赵林与祝焱关系密切,侯卫东就将吴海安排在第一站。

    吴海县水电局的工作汇报安排在县政府会议室,汇报工作是常规工作,一招一式都有套路,在座诸人很配合地将这个套路演完。

    侯卫东是带着礼物到吴海,只是赵林没有来,他并不急于将礼物送出。

    吃午饭之时,李劲陪着侯卫东等人来到了最好的酒店,坐到了最豪华的包间,由于赵林没有到场,李劲就陪着侯卫东闲聊。过了十来分钟,吴海县委书记赵林推门而入,侯卫东赶紧站了起来,紧走几步,上前与赵林握手。

    与几年前相比,赵林的鬓角略有些花白了,落座以后,他道:“吴海是卫东的老家,在项目上要向家乡倾斜。”

    “赵书记是我的老领导,益杨又是我的家乡,无论如何也得扶持。”侯卫东第一步到吴海,也是带了礼物过来,所以答应得很是爽快。

    自从当上农机水电局局长以后,侯卫东一直不太关注局内的具体业务,将事情一甩手扔给了沈东峰,他的大部分精力用在协调与水利厅关系之上,除了培训大楼以及汉湖的疗养院之外,还额外要了小型农田水利设施建设专项补助资金和病险水库治理专项资金,每年水利厅都会从水利部得到一些资金,如何运用这些资金就成为水利厅的权力。

    侯卫东与水利厅吴英副厅长关系不一般,吴英副厅长的身份又很特殊,因此沙州自然得到了水利厅的重点照顾,今年的项目比往年都要多,他和沈东峰经过合计,准备把病险水库专用资金用在吴海县。

    喝了几杯酒以后,侯卫东对任林渡道:“我们两人都是赵书记的学生,一起敬赵书记一杯。”

    赵林没有推脱,举杯喝了,他感慨地道:“益杨只在大学应届毕业生中搞了一次公招,卫东当了局长,小任是县委办主任,杨柳是市委办公室科长,从事实证明,当初益杨公开招考是成功的,只可惜后来没有坚持。”

    酒宴结束以后,侯卫东和赵林一起下楼,在楼梯口,侯卫东道:“赵书记,吴海县关于整治病险水库的报告,市政府批转给了我,目前水利厅拨了一笔三百六十万的病险水库加固专项资金到市局,吴海县的项目可以优先拨款。”

    赵林道:“吴海的两座病险水库确实很危险了,我的想法是市局尽量多拨款,县里再配套一些,彻底解决隐患。”

    侯卫东道:“我和沈局回去商量,一定会向吴海倾斜。”

    赵林再次与侯卫东握了手,很有深意地道:“卫东是吴海骄傲,也是益杨的骄傲,我昨天和祝书记通了电话,一句话,我支持你。”

    任林渡跟在赵林身后,看着侯卫东与赵林并排而行的身影,暗自心酸:“侯卫东真是撞了狗屎运,祝焱当了市委书记,周昌全当了副省长,赵林看样子只能当个县委书记了。”

第六百二十章曲折(下)

    第六百二十章曲折(下)

    任林渡回到了办公室,给郭兰打了电话,“侯卫东现在真是威风,他到吴海来检查工作,李劲副县长亲自到张家坡去迎接,赵林书记过来陪吃午饭,想一想我们当年同时出道,现在差距这么大,我们见了面,说了三句话,真是让人感到很悲哀。”

    郭兰劝解道:“我们不能和侯卫东相比,他是特例,不是普遍规律,我们要寻找合适的参照物,否则要迷失自己。”她当年就在益杨组织部,亲眼看见了两人的成长经历,从普通人的眼里来年地,任林渡作为三十一岁的县委办主任已是很牛了,可是侯卫东是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全市最年轻的局长,这就让任林渡黯然失色了。

    “你是组织部出来的,你猜一猜,这一次市政府进行调整,侯卫东有没有机会成为副市长。”

    郭兰客观地道:“这是省委组织部的事情,我猜不准,也没有必要猜,如果侯卫东能上,这是好事,我们这一批人总算有人成了市级领导,对大家都有好处,如果这一次他不能上去,按他的年龄,迟早也会上去。”

    任林渡问道:“我在吴海干得不顺,想调到市政府办公室去,侯卫东答应给蒋湘渝说一说,你看我是否需要调到市政府去。”

    郭兰暗道:“任林渡本是极聪明的人,只是心胸不如侯卫东开阔,意志也不够坚强,每一个失败的人或许有偶然,而成功背后总有合理的因素。”

    她想了想,道:“市政府办公室藏龙卧虎,你这个年龄进去,已经不具备优势了,还不如想办法在县里升到常委位置。”

    任林渡有些犹豫不决,道:“如果是通过蒋湘渝的关系,应该能在市政府有立足之地。”尽管他对于侯卫东的升迁有着不由自主的酸意,可是为了在市政府取得一席之地,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侯卫东这条钱。

    “这个星期回沙州吗,我请你吃饭。”任林渡发出了邀请。

    郭兰原本准备回沙州,她推辞道:“现在说不准,到时再说吧。”

    “你也满三十了,再不考虑个人问题,以后就不好办了。”

    郭兰淡淡地道:“我记得有一幅对联,挺有意思,上联是各人姻缘各人,下联是各人吃饭各人饭,模批是随便,我现在就是这种心态,随缘而定。”

    只要不涉及仕途,任林渡就恢复了能言善辩的本色,道:“这都是虚言,我们总究还得面对现实问题,我虽然是离婚之人,可是没有孩子,大家也知根知底,你要随缘,就随我吧。”

    “不说这个了,还有事没有?我挂电话了。”郭兰不愿意给任林渡太多希望,挂断了电话。

    郭兰正欲离开办公室,办公室电话又响了起来,她走到桌旁看了来电显示,这是省城的陌生号码。

    “我是赵东。”

    郭兰吃了一惊,道:“赵部长,您好,真没有想到是你的电话。”

    “你在成津当县委组织部长,工作还顺利吗?”

    “我一直在组织部门工作,各项工作都熟悉,现在还行吧。”郭兰能够提拔成为县委组织部长,是由于前市委组织部长赵东的大力推荐,她对于赵东被迫离开沙州也很有些不平。

    “赵部长,您还在省减负办吗?”

    “前几天作了调动,省减负办的工作已经告了一个段落,前天调到省政府办公厅,为钱省长服务。”

    郭兰作为老组工人员,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道:“祝贺赵部长,您终于渡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在减负办的时间,我是切切实实做了些实事,全省百分之七十的县都去了,钱省长对减负办的工作很满意,因此才将我从减负办调到了省政府办公寄。”

    他感慨了一句:“以前在部里的时候,我多次讲,党的干部要经得起考验,而且要务实,这种作风看似是走弯路,实质上是走捷径,成津县侯卫东就是例子,他人虽然年轻,政治水平和实际工作能力都不错,这次茂东市为了胜宝集团焦头烂额,有的领导要为此事付出代价。”

    听赵东提出侯卫东,郭兰内心深处如被鹅毛划过,她赶紧将思路调整到与赵东的谈话内容之上:“听说茂东市的老百姓到国土资源部上访,还与北京警察发生了抓扯,有这回事情吗?”

    “有这事,茂东的出发点是好的,就是工作程序上存在着瑕疵,实际工作中过于急功近利,所以将一件好事办砸了。”

    闲聊了一阵,赵东道:“我在省减负办之时,离婚了。”

    郭兰认识赵东的夫人,她吃惊地道:“啊,怎么会离婚。”

    “家务事没有谁对谁错,在减负办之时,我的脾气急了些,又长期跑基层,将以前积累的矛盾引了出来,最后来了一个总爆发,离婚已有三个多月了。”赵东说着此话之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郭兰坐在电脑前打字的身影。

    “我到了省政府办公厅,属于自己的时间更少了,你以后到了岭西,一定要记着给我打电话,我要尽一尽地主之谊。”在结束通话之时,赵东向郭兰发出了诚挚的邀请。

    郭兰放下电话,失了一会神,作为美丽且未婚的女人,她一下就明白了赵东潜意识的想法。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赵东都是很合适的人选,只是感情这事是更接近于艺术而不是技术,美与丑的标准,爱与不爱的界限,谁又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也不知道侯卫东在做什么?”郭兰想着侯卫东炯炯有神的眼睛,略微有些失神。

    此时,侯卫东刚刚从高速路下来,小车开过收费站,迎面就是步高和李晶的两个楼盘,这两个楼盘已经成了益杨的标志性建筑,凡是来过益杨的人都知道这两个楼盘。

    在李晶的楼盘上,“精工集团”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很是醒目。

    侯卫东暗道:“李晶的头脑还真是够用,凡是来到益杨的人,都会牢牢记住精工集团,这代表着品质和实力。”

    高速路口并没有人迎接,侯卫东给驾驶员指了指路,小车在城里绕了绕,就直奔望城山庄。

    望城山庄,大树依旧高大挺拔,房屋都是经过了外装修,不少地方换上了落地窗,让老房子换了新颜。

    秦飞跃正在屋里与手下打牌,见到侯卫东进来,放下手里的牌,走出屋外,道:“侯局,你还来得真快。”侯卫东笑道:“老领导,你就别叫我侯局了,叫一声卫东,我听着心里痛快。”秦飞跃道:“那是当年之事了,现在还叫卫东,别人会说我不懂规矩。”

    秦飞跃将手下喊过来与侯卫东见了面,道:“我和侯局长要谈事情,等会你们自己去喝酒,别过来烦我。”

    他是老资格的开发区主任,很有些威信,手下人得到了他的指示,与侯卫东打了招呼,又开了一个房间打牌。

    秦飞跃指着望城山庄道:“这地方以前来过,现在怎么样。”

    望城山庄以前是色情场所,侯卫东来过数次,他打量了一番,道:“以前对望城山庄的印象是黑乎乎的,这次来感觉很是阳光。”

    秦飞跃笑道:“卫东的感觉很敏锐,我是在那里跌到就在哪里爬起来,如今这望城山庄是我买下来的,你嫂子在经营,赚钱多少我不在意,平时三朋四友到这里喝茶,还真是一个好地方。不过现在这里再没有小姐了。”

    屋外又响起了汽车喇叭声,不一会,粟明从外面走了过来,这几年时间,他比以前明显长胖了,显得又矮又胖,这让侯卫东感到有些好笑。

    等到三人在屋里坐下,侯卫东道:“今天是青林镇几位老朋友聚会,谁都没有想到,赵永胜会走得这么早,现在我回想起来,他这个人还是基层工作的一把好手,缺点就是心胸不太开阔。”

    提到了赵永胜,秦飞跃摇了摇头,道:“望城山庄那件事情,百分之一百是赵永胜搞的鬼,我和他的矛盾永远无法调和,现在他死了,此事就算揭过。”

    三人议论了一会以前青林镇的往事,都是感慨万分,粟明最后总结道:“现在回想起以前的矛盾,确实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引起的,有句歌词叫做千年修得同船渡,大家聚在一起就是缘分,争来斗去没有意思。”

    酒至三巡,秦飞跃道:“卫东的时间宝贵,今天把我们两人请到了一起,不只是喝酒这么简单吧,我和粟明都是老兄弟,有什么事直说。”

    侯卫东沉吟道:“要说没有事情,是真的没有事情,纯粹是看看两位老哥,要说有事情,也有事情,到时两位老哥就清楚了,我现在不方便说。”

    秦飞跃和粟明都是益杨实权部门的一把人,而且两人都是沙州市人大代表,在这样敏感的时间,听侯卫东如此说,两人对视一眼,秦飞跃一拍桌子,道:“我懂了,今天三兄弟不醉不休。”

    他走到门口,大喊了一声:“小翠,拿酒来。”

第六百二十一章织网(上)

    第六百二十一章织网(上)

    郭兰接到了赵东电话以后,第一反应就是给侯卫东打电话,她几次拿起电话,又放弃了。这个信息对于多数人最多是谈资,对于少数人就有价值,郭兰一直在组织部门工作,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赵东话里话外透露出另一层意思,这就让郭兰心生踌躇。

    她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向侯卫东提供这个信息。

    侯卫东正在季海洋办公室谈事情,接到了郭兰的电话。

    郭兰淡淡地道:“我是郭兰,你方便接电话吗?”

    郭兰很少主动打电话,侯卫东知道她肯定是有事情要说,他抬头看了看财政局的两位领导,道:“我正在谈事情,等一会我给你回过来。”

    谈完正事,财政局副局长便离开了办公室,季海洋脸上严肃认真的神情变成了亲切随和的笑容,道:“这次市政府换届,老的副市长恐怕只有高榕一人,另外还有四个空额,你有想法没有?”

    侯卫东也换了很随意地姿势,道:“换届选举要说没有想法,那是骗人的假话,可是这事由不得你和我,命远掌握在别人手里。”

    一般情况之下,财政局长都是市里主要领导的心腹,季海洋到财政局任职是偶然,但是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如泰山,这就不是偶然,而是实力,他如今也是副市长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季海洋随手把电脑上的音乐打开,道:“市长的位置离得太远,反而没有多少人垂涎,副市长位置的竞争就很激烈了,我算了算,有竞争力的处级干部至少三十人,更别说省级部门的大把处级干部,卫东是年轻新锐,应该去拼一把,我这个年龄,可上可不上,说不定,当财政局长还要实惠一些。”季海洋在侯卫东面前说了大实话。

    房间里传出了“看晚星多明亮”的熟悉歌声,侯卫东自从在益杨县委当秘书的第一天,就听过这首熟悉的《桑塔露琪亚》,他笑道:“季局也应该换一换曲子了,别总是听这一首。”

    季海洋将音量稍稍调小了一点,道:“我也听其他的曲子,这一首是播放器的第一首,只要打开播放器就会听到。”他的初恋女友最喜欢这首歌曲,两人拉手散步之时,女友总是喜欢低声唱这首歌,二十多年过去,初恋女友的面容已经在脑海中模糊,但是这首曲子却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财政局办公室工作人员刘莉走了进来,她提着开水壶,给侯卫东和季海洋分别续上水,然后对着侯卫东嫣然一笑,提着开水壶走了出去,她皮肤很白,虽然已是三十来岁,仍然是珠圆玉润。

    季海洋目光从刘莉背影上收回来,随口道:“刘坤的性格和他妈一个样,尖酸刻薄,刘莉的性格更接近刘部长,比较大气。”

    “看来季海洋和刘莉关系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他独居多年,也应该成家了。”刘坤早就在侯卫东眼中失去了位置,如今连对手都不算上,刘坤因素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在侯卫东告辞之时,季海洋将他送到电梯口,道:“农机水电局的经费你就别操心了,我给你追加二百万,这是小事一桩,你得多想想换届选举的事情,我知道你有实力,但是也别太大意了。”

    侯卫东与季海洋握了手,道:“这一次换届是个机会,我和季局一起努力。”

    当侯卫东进了电梯,刘莉也走了过来,她和季海洋并排着站在电梯口,向着侯卫东挥手,两人郎才女貌,看上去很是般配。

    回到办公室,侯卫东喝了几口热茶,这才给郭兰回了电话。

    “郭兰,找我有事情吗?”

    此时,郭兰恰好在曾昭强办公室里,她低声地道:“我等会给你回过来。”

    侯卫东将手机放在桌上,等着郭兰的回电。

    在等待回电的时候,他的思绪飞回到了九三年的那个闷热夜晚,沿着时间顺序,他将两人接触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从在暧昧舞厅共舞到深情一吻,两人花了八年时间。

    而对于未来,两人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

    他想着郭兰微微上翘的鼻尖,想着她清丽的面容,想着那若隐若无的钢琴声,一时间,心乱如麻。

    当手机铃声猛然间响起,把陷入沉思的侯卫东吓了一跳。

    “我刚才在季海洋办公室。”

    “我刚才在曾书记办公室里。”

    两人几乎是同时向对方解释,又同时笑了起来。

    “我接到了赵东部长的电话,他已经从减负办调到省政府办公厅。”

    “这很正常,减负办原本就是挂靠在省政府办公厅,完成了阶段性任务,调到政府办公厅,这应该是惯例。”

    “赵部长这次调动有些特殊,在减负办之时,他是直接向钱省长汇报工作,我估计钱省长把他看上了,他调到省办公厅是为钱省长服务。”

    侯卫东立刻明白了郭兰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很有些感动,道:“谢谢你。”

    郭兰低声道:“不用谢。”

    挂断电话以后,侯卫东心里一阵惆怅,就如多愁善感的年轻人。

    在办公室坐了一会,侯卫东才将情绪调整过来,他决定到省里去跑一圈,先见周省长,再见陈曙光和朱子勇,然后想办法请赵东吃饭。

    他看了看表,给老邢打了电话,道:“你的餐馆生意怎么样?”

    老邢乐呵呵地道:“卫东真有点石成金的本领,我的新餐馆以盆景以装饰,又以扁鱼为特色,生意好得很。”

    “你的新包间装修得如何?”

    “为了这几个包间,我专门请了装修公司,看过的人都说很有文化品味。”

    “今天中午我有可能要到你这里来,最好的包间留给我。”

    老邢在八十年代初曾经是益杨县粮食局的一把手,因为所谓的作风问题而被剥夺了职务,发配到青林镇粮店守仓库,他在青林镇粮店以养盆景打发时间,自从李晶在他手里用四千元买了两个盆景以后,他的人生道路就重新焕发了光彩。

    他毕竟是当过粮食局副局长,很有些管理能力,在岭西开了盆景店以后,生意出奇地好,现在他是岭西方有名的盆景供应商,去年他将盆景与餐饮结合,开了一家沙州印象餐馆。

    侯卫东去了两次,当时觉得各方面环境都不错,唯独包间的环境差了一些,吸引不了真正的高瑞客户。老邢接受了侯卫东意见,单独开辟了一个小院,经过重新装修,专门用来接待高端客户。

    与老邢联系好以后,侯卫东再给楚休宏打电话,道:“楚秘,我是侯卫东,周省长中午有安排没有?”

    楚休宏查看了日程表,道:“暂时没有安排,侯局有事吗?”

    “没事,我想请周省长吃午饭。”

    “需要我去报告吗。”楚休宏知道周昌全与侯卫东关系不一般,很是主动。

    “不用了,我直接同周省长联系。”

    侯卫东拨通了周昌全手机,道:“周省长,我是卫东,想请你吃午饭。”

    周昌全道:“你有什么事情?”

    侯卫东用晚辈特有的亲热口气道:“我在办公室突然想起跟随周省长的那一段时间,让我很是怀念,所以冒昧地打了电话过来,想陪周省长吃饭。”

    周昌全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吃饭的理由让人很舒服,今天中午不想吃大餐,你能安排什么特色?”

    侯卫东早有预案,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叫做沙州印象,环境不错,竹水河的扁鱼,上青林的风干野鸡,很有特色。”

    风干野鸡是老邢从益杨青林山上带来的特产,扁鱼则是竹水河的特产,老邢把以前的老牌子林记麻辣扁鱼的大厨师挖了过来,很快在岭西走红。

    周昌全当过多年的沙州市委书记,心里有很深的沙州情节,对侯卫东的安排很满意,道:“你说的这两样特产我都吃过,想起来流口水。”

    所有环节都联系好了,侯卫东亲自开着新买的奥迪车前往岭西,他是岭西的常客,车好,路熟,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来到了省政府门外。

    楚休宏打来了电话,道:“侯局,你到省歌舞团去接柳团长,然后到沙州印象汇合,我知道那个地方。”

    柳洁与周昌全关系不一般,这是私密圈子才知道的事情,侯卫东是私密圈子的一员,因此周昌全就将接柳洁的任务交给了侯卫东。

    歌舞团门口,柳洁和好几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站在一起,女孩子们脚下有着行李,她们有说有笑,很是引人注目,当奥迪车停在门前之时,并没有引起柳洁的特别注意。

    侯卫东按了两声喇叭,柳洁回头看了一眼,她见到陌生的车牌,又回头与女孩子们说话。

    “柳团长。”侯卫东只得开门下车,向柳洁招手。

    晏紫站在柳洁身边,她见到开车之人居然是侯卫东,便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他。

    柳洁上了车,道:“这是你新买的车。”

    侯卫东含糊地道:“单位才买的车。”

    柳洁感叹道:“还是你们这些有权部门才好,我们歌舞团日子越过越苦,若不是周省长大力支持,现在的日子更不好过。”

    柳洁走进了沙州印象的小院子里,立刻被满院子的盆景所吸引,道:“沙州印象真有特色,单是买这些盆景也要花很大一笔钱,这个老板实力雄厚。”

    老邢听说侯卫东到了,赶紧到了小院子,道:“卫东,我这个小院还有档次吧。”他衣着整齐,红光满面,再也没有青林镇粮站看门人的畏缩。

    等到周昌全进了门,老邢眼睛一下就直了,道:“周书记,你好。”

    侯卫东介绍道:“周省长,这位是沙州印象的邢总,以前在沙州益杨县粮食局在工作。”

    周昌全见到老邢的白发,很感兴趣地道:“邢总,你这是退休以后才开的店,老当益壮,了不起啊,值得我学习。”

    老邢搓着双手,声音有一丝激动,道:“我退了休,发挥点余热,周省长,里边请。”

    侯卫东暗道:“老邢见到了大领导还是这么激动,他虽然不当官很久了,可是从骨子里还是官场中人。”

第六百二十二章织网(中)

    第六百二十二章织网(中)

    吃过午饭,已到二点,周昌全和楚休宏回省政府,侯卫东将柳洁送回了歌舞团。

    下车之时,柳洁对侯卫东道:“你稍等一会,我给你送两张招待票,今天歌舞团倾情打造的演出,排练了半年时间,值得一看,这也是我们走向商业化的第一场演出,在歌舞团的演出大厅,请侯局观看。”

    等了一会,晏紫拿了两张票从大门里出来,走到了车边,将票递给了柳洁,她朝侯卫东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回歌舞团大门,留下了一个挺直的背影。

    柳洁夸道:“晏紫现在是我们的台柱子,她能耐得住寂寞,守在舞台上,如今这种女孩子很是难得。”

    侯卫东想起了歌舞团的朱莹莹以及小曼等女孩子,随口道:“人生的道路都是自已选择,每个人都要为其选择负责。”

    柳洁开玩笑道:“侯局说话很有哲理,我要把这句话提炼以后,挂在我们的训练厅里。”下车前,她又道:“周省长最看重你,他多次说你是最有出息的。”

    侯卫东在金星酒店休息了一会,给小佳打了电话,道:“我还在岭西,中午约了周省长吃饭,下午还要见几位领导,你晚上有空没有,到岭西来看省歌舞团的演出。”

    小佳道:“我和谢局长约好了,晚上打麻将,人都约好了,临时变卦不太好。”她又道:“你又是住在金星宾馆吧, 现在我们经常到岭西,干脆在岭西买套房子,免得每次都住金星大酒店,酒店再好,也没有家里舒服。”

    “你什么时候陪我来看房子。”

    “争取下个星期,你要明天才回家吗?”

    “这次到岭西,几位领导我都准备去拜访,中午和周省长见了面,下午看陈曙光和丁原谁有空,然后我还想见一见赵东部长。”

    “赵东在减负办,你没有必要去见他吧。”

    “他在省政府,山不转水转,难免以后不碰头,早烧香有好处。”

    小佳感叹地道:“当官还真是累,其实以现在的经济条件,你完全不必在意官职,一个副市长职位,真值得你这样四处奔波?”

    小佳的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侯卫东经常思考的问题,在生活和事业上,他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理想和目标,水来土挡兵来将挡被一件一件事推着走,即使有目标,都是短期的目标,从学校毕业以后,理想和事业就淡漠了。

    每个人就是一片扁舟,在社会这片大海中航行,能力强的人,勉强还可以掌握着部分命运航道,能力弱的,只能随波逐流。

    侯卫东坐在落地窗前胡思乱想了一会,他就断然地将思路从虚无缥缈中拉到现实问题中,他不是空想家,而是一个实干家,他很快与丁原取得了联系。

    丁原有重要接待,便只能改天见面。

    陈曙光陪着蒙豪放进京去了。

    侯卫东此行的最后一人便是赵东,为了联系赵东,他作了充分准备,先看了减负办最新的文件,找到了减负办的办公电话,又将赵东在沙州市委机密电话本上的手机号码输入了自己的手机。

    但是,赵东和丁原、陈曙光等人不同,后两人是经常来往的朋友,前往拜访并不会让人觉得突然,而前者离开了沙州以后,侯卫东并没有与他有过直接接触,此时贸然前往,若没有合适的理由,则功利性太过明显。

    侯卫东对自己也进行了自我反省:“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办事是有些难度,以后要培养放长线钓大鱼的眼光。”

    不过既然来了,侯卫东也不愿意白跑一趟,他以前一直在党委这条线上,与政府这边接触得不多,现在的目标是沙州副市长,省政府这边的关系就很有必要建立起来,赵东就是一位很关键的人物。

    仔细思考了一会,侯卫东给段穿林打了电话,道:“穿林,我是侯卫东,就在岭西,昨天我无意中翻到了你以前的文章,就是那篇关于农民负担的文章,你那篇文章很有力度啊,为此省里专门成立了减负办。”

    段穿林道:“前几天我还在琢磨这个事情,准备写一篇回访。”

    侯卫东呵呵笑道:“你当时引用了沙州市委组织部长赵东的文章,结果害得赵东被调离了市委,到减负办去当副主任。”

    “我是后来知道此事,现在还觉得对不住这位敢于直言的赵东部长。”

    侯卫东很自然地提出了拜访赵东的建议:“当年赵部长写文章是为了成津呼吁,我作为成津县原县委书记,觉得欠他一个情,你既然要写回访,我们一起去看望赵部长。”

    “那我就听侯局的安排。”

    找到了合适的切入点,侯卫东计划先给减负办办公室打个电话 ,然后再通过减负办打听赵东近况,这样一来就不容易引起赵东的反感,也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你好,我是沙州市农机水电局,我想问一问赵东主任的电话,我是他以前的部属。”

    减负办接电话的同志听道:“你等一等,赵主任就在旁边,我请他来接电话。”

    这倒是出乎侯卫东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赵东已经到省政府那边工作,没有料到在减负办居然找到了赵东。

    赵东听说沙州市农机水电局有人找他,暗自奇怪,接过电话,道:“老南,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侯卫东在报告道:“赵部长,不是老南,我是侯卫东,我调到农机水电局好几个月了。”

    赵东当过沙州市委组织部长,对下面的情况很熟悉,惊讶地道:“你怎么会调到农机水电局?”他只知道侯卫东没有让胜宝集团落户成津,对以后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

    侯卫东简短地道:“这事受了胜宝集宝的影响,当时我没有同意胜宝集团的条件,胜宝集团迁到了茂东,我就被调到了农机水电局。”

    赵东道:“朱民生的气量不够啊,实践证明,在对待投资的问题上,我们不能捡到篮子里都是菜,还得找到适合当地的项目,还得有相对公允的条件,现在茂东闹到国土资源部了,让省里很难堪。”说到这,他顿了顿,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侯卫东这才道出了来意,道:“赵部长,你记得当年写内参的那位衡山吗,这位衡山弄了半天是沙州人,他的父亲是沙州学院段院长,他本人在政经评论工作,我现在和他在一起,想请赵部长一起吃顿饭。”

    赵东对侯卫东挺有好感,而且两人都是朱民生的排挤对象,他稍有犹豫,还是痛快地答应了见面:“那我们晚上六点钟见,地点你安排,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进酒店。”

    放下电话,赵东暗道:“难道侯卫东听说了我的调动吗?他的电话是打到减负办,若不是我到减负办来取东西,肯定接不到这个电话,看来他并不知道我的新身份。”

    钱省长和蒙豪放一起到了北京,这次进京很重要,省政府秘书长亲自陪同,赵东初到省政府办公厅,对上对下都不熟悉,这一次就留在了岭西,他趁着这个空隙到减负办取几份文件,恰好接到了侯卫东的电话。

    晚餐还是定在了沙州印象,赵东见到了段穿林,握了手,笑道:“没有想到文笔如引犀利的衡山先生如此年轻,我可是被你一篇文章捅下马的。”

    段穿林锐气十足,道:“少了一个赵部长,却多了一个赵主任,这是岭西人民之福,我一直在看减负办的文件,去年岭西全年人均减负四十九元,这四十九元在城市里不过是小数字,但是在农村就够油、盐钱了。”

    赵东是省减负办主任,这于农民负担问题有着深刻的认识,道:“当前减负办所做的事情都是隔鞋挠痒,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由于没有形成法律上的硬性规定,也由于基层政府的困境,农民负担问题始终会是弹簧,省里压力大一些,负担就轻一些,省里压力稍小,马上就会反弹。”

    段穿林道:“赵主任,我对此深有同感,目前我正在进行乡镇政府负担问题调查,走了全省十来个镇,结论是乡镇政府百分之八十都应该破产了,只是我们这种体制,不可以让一级政府破产。”

    “我最近解剖了铁州市的三台乡,这是一个小乡,全乡也就一万多人,总负债600多万元,其中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达标、农村中小学校舍排危达标等的所欠债务高达300万元;农村“三金”40万元、企业债务150万元、历年财政赤字累计105万元。”

    “目前,我估算全省乡镇财政赤字4.8亿元,隐性赤字高达9.3亿元。”

    赵东对段穿林的调查很感兴趣,道:“穿林老弟,这篇文章你先别急在搞成内参,能不能先让我拜读,我有渠道将这篇文章送到省政府主要领导手中。”此时,他仍然没有说出自己已经是钱省长秘书之事 。

    侯卫东对赵东话中之意是心知肚明,道:“我在市县都工作过,对此也是深有同感 ,乡镇政府债务问题形成的原因复杂,有体制不顺的原因,也有机决策失误造成的损失,还有个别干部虚假政绩等。”

    三人就乡镇政府债务问题进行了讨论。

    分手之时,侯卫东问道:“今天这次谈话,让我受益非浅,赵主任,你的手机变了吗,还是机密电话本上的哪个?”

    赵东道:“那个手机号码已经停用,我的手机号码是XXXXXXXXXXX,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给我联系。”

    他特意对段穿林道:“穿林的手机号要给我,有什么好课题,我们一起来研究。”

    送走了赵东和段穿林,侯卫东回想了一会细节,暗道:“今天的安排也算合情合理,赵东应该不会起疑,达到了预期效果。”

    他看到时间尚早,想到柳洁送来的两张票,便开车前往省歌舞团大剧场。

第六百二十一章织网(上)

    第六百二十一章织网(上)

    郭兰接到了赵东电话以后,第一反应就是给侯卫东打电话,她几次拿起电话,又放弃了。这个信息对于多数人最多是谈资,对于少数人就有价值,郭兰一直在组织部门工作,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赵东话里话外透露出另一层意思,这就让郭兰心生踌躇。

    她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向侯卫东提供这个信息。

    侯卫东正在季海洋办公室谈事情,接到了郭兰的电话。

    郭兰淡淡地道:“我是郭兰,你方便接电话吗?”

    郭兰很少主动打电话,侯卫东知道她肯定是有事情要说,他抬头看了看财政局的两位领导,道:“我正在谈事情,等一会我给你回过来。”

    谈完正事,财政局副局长便离开了办公室,季海洋脸上严肃认真的神情变成了亲切随和的笑容,道:“这次市政府换届,老的副市长恐怕只有高榕一人,另外还有四个空额,你有想法没有?”

    侯卫东也换了很随意地姿势,道:“换届选举要说没有想法,那是骗人的假话,可是这事由不得你和我,命远掌握在别人手里。”

    一般情况之下,财政局长都是市里主要领导的心腹,季海洋到财政局任职是偶然,但是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如泰山,这就不是偶然,而是实力,他如今也是副市长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季海洋随手把电脑上的音乐打开,道:“市长的位置离得太远,反而没有多少人垂涎,副市长位置的竞争就很激烈了,我算了算,有竞争力的处级干部至少三十人,更别说省级部门的大把处级干部,卫东是年轻新锐,应该去拼一把,我这个年龄,可上可不上,说不定,当财政局长还要实惠一些。”季海洋在侯卫东面前说了大实话。

    房间里传出了“看晚星多明亮”的熟悉歌声,侯卫东自从在益杨县委当秘书的第一天,就听过这首熟悉的《桑塔露琪亚》,他笑道:“季局也应该换一换曲子了,别总是听这一首。”

    季海洋将音量稍稍调小了一点,道:“我也听其他的曲子,这一首是播放器的第一首,只要打开播放器就会听到。”他的初恋女友最喜欢这首歌曲,两人拉手散步之时,女友总是喜欢低声唱这首歌,二十多年过去,初恋女友的面容已经在脑海中模糊,但是这首曲子却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财政局办公室工作人员刘莉走了进来,她提着开水壶,给侯卫东和季海洋分别续上水,然后对着侯卫东嫣然一笑,提着开水壶走了出去,她皮肤很白,虽然已是三十来岁,仍然是珠圆玉润。

    季海洋目光从刘莉背影上收回来,随口道:“刘坤的性格和他妈一个样,尖酸刻薄,刘莉的性格更接近刘部长,比较大气。”

    “看来季海洋和刘莉关系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他独居多年,也应该成家了。”刘坤早就在侯卫东眼中失去了位置,如今连对手都不算上,刘坤因素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在侯卫东告辞之时,季海洋将他送到电梯口,道:“农机水电局的经费你就别操心了,我给你追加二百万,这是小事一桩,你得多想想换届选举的事情,我知道你有实力,但是也别太大意了。”

    侯卫东与季海洋握了手,道:“这一次换届是个机会,我和季局一起努力。”

    当侯卫东进了电梯,刘莉也走了过来,她和季海洋并排着站在电梯口,向着侯卫东挥手,两人郎才女貌,看上去很是般配。

    回到办公室,侯卫东喝了几口热茶,这才给郭兰回了电话。

    “郭兰,找我有事情吗?”

    此时,郭兰恰好在曾昭强办公室里,她低声地道:“我等会给你回过来。”

    侯卫东将手机放在桌上,等着郭兰的回电。

    在等待回电的时候,他的思绪飞回到了九三年的那个闷热夜晚,沿着时间顺序,他将两人接触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从在暧昧舞厅共舞到深情一吻,两人花了八年时间。

    而对于未来,两人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

    他想着郭兰微微上翘的鼻尖,想着她清丽的面容,想着那若隐若无的钢琴声,一时间,心乱如麻。

    当手机铃声猛然间响起,把陷入沉思的侯卫东吓了一跳。

    “我刚才在季海洋办公室。”

    “我刚才在曾书记办公室里。”

    两人几乎是同时向对方解释,又同时笑了起来。

    “我接到了赵东部长的电话,他已经从减负办调到省政府办公厅。”

    “这很正常,减负办原本就是挂靠在省政府办公厅,完成了阶段性任务,调到政府办公厅,这应该是惯例。”

    “赵部长这次调动有些特殊,在减负办之时,他是直接向钱省长汇报工作,我估计钱省长把他看上了,他调到省办公厅是为钱省长服务。”

    侯卫东立刻明白了郭兰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很有些感动,道:“谢谢你。”

    郭兰低声道:“不用谢。”

    挂断电话以后,侯卫东心里一阵惆怅,就如多愁善感的年轻人。

    在办公室坐了一会,侯卫东才将情绪调整过来,他决定到省里去跑一圈,先见周省长,再见陈曙光和朱子勇,然后想办法请赵东吃饭。

    他看了看表,给老邢打了电话,道:“你的餐馆生意怎么样?”

    老邢乐呵呵地道:“卫东真有点石成金的本领,我的新餐馆以盆景以装饰,又以扁鱼为特色,生意好得很。”

    “你的新包间装修得如何?”

    “为了这几个包间,我专门请了装修公司,看过的人都说很有文化品味。”

    “今天中午我有可能要到你这里来,最好的包间留给我。”

    老邢在八十年代初曾经是益杨县粮食局的一把手,因为所谓的作风问题而被剥夺了职务,发配到青林镇粮店守仓库,他在青林镇粮店以养盆景打发时间,自从李晶在他手里用四千元买了两个盆景以后,他的人生道路就重新焕发了光彩。

    他毕竟是当过粮食局副局长,很有些管理能力,在岭西开了盆景店以后,生意出奇地好,现在他是岭西方有名的盆景供应商,去年他将盆景与餐饮结合,开了一家沙州印象餐馆。

    侯卫东去了两次,当时觉得各方面环境都不错,唯独包间的环境差了一些,吸引不了真正的高瑞客户。老邢接受了侯卫东意见,单独开辟了一个小院,经过重新装修,专门用来接待高端客户。

    与老邢联系好以后,侯卫东再给楚休宏打电话,道:“楚秘,我是侯卫东,周省长中午有安排没有?”

    楚休宏查看了日程表,道:“暂时没有安排,侯局有事吗?”

    “没事,我想请周省长吃午饭。”

    “需要我去报告吗。”楚休宏知道周昌全与侯卫东关系不一般,很是主动。

    “不用了,我直接同周省长联系。”

    侯卫东拨通了周昌全手机,道:“周省长,我是卫东,想请你吃午饭。”

    周昌全道:“你有什么事情?”

    侯卫东用晚辈特有的亲热口气道:“我在办公室突然想起跟随周省长的那一段时间,让我很是怀念,所以冒昧地打了电话过来,想陪周省长吃饭。”

    周昌全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吃饭的理由让人很舒服,今天中午不想吃大餐,你能安排什么特色?”

    侯卫东早有预案,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叫做沙州印象,环境不错,竹水河的扁鱼,上青林的风干野鸡,很有特色。”

    风干野鸡是老邢从益杨青林山上带来的特产,扁鱼则是竹水河的特产,老邢把以前的老牌子林记麻辣扁鱼的大厨师挖了过来,很快在岭西走红。

    周昌全当过多年的沙州市委书记,心里有很深的沙州情节,对侯卫东的安排很满意,道:“你说的这两样特产我都吃过,想起来流口水。”

    所有环节都联系好了,侯卫东亲自开着新买的奥迪车前往岭西,他是岭西的常客,车好,路熟,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来到了省政府门外。

    楚休宏打来了电话,道:“侯局,你到省歌舞团去接柳团长,然后到沙州印象汇合,我知道那个地方。”

    柳洁与周昌全关系不一般,这是私密圈子才知道的事情,侯卫东是私密圈子的一员,因此周昌全就将接柳洁的任务交给了侯卫东。

    歌舞团门口,柳洁和好几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站在一起,女孩子们脚下有着行李,她们有说有笑,很是引人注目,当奥迪车停在门前之时,并没有引起柳洁的特别注意。

    侯卫东按了两声喇叭,柳洁回头看了一眼,她见到陌生的车牌,又回头与女孩子们说话。

    “柳团长。”侯卫东只得开门下车,向柳洁招手。

    晏紫站在柳洁身边,她见到开车之人居然是侯卫东,便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他。

    柳洁上了车,道:“这是你新买的车。”

    侯卫东含糊地道:“单位才买的车。”

    柳洁感叹道:“还是你们这些有权部门才好,我们歌舞团日子越过越苦,若不是周省长大力支持,现在的日子更不好过。”

    柳洁走进了沙州印象的小院子里,立刻被满院子的盆景所吸引,道:“沙州印象真有特色,单是买这些盆景也要花很大一笔钱,这个老板实力雄厚。”

    老邢听说侯卫东到了,赶紧到了小院子,道:“卫东,我这个小院还有档次吧。”他衣着整齐,红光满面,再也没有青林镇粮站看门人的畏缩。

    等到周昌全进了门,老邢眼睛一下就直了,道:“周书记,你好。”

    侯卫东介绍道:“周省长,这位是沙州印象的邢总,以前在沙州益杨县粮食局在工作。”

    周昌全见到老邢的白发,很感兴趣地道:“邢总,你这是退休以后才开的店,老当益壮,了不起啊,值得我学习。”

    老邢搓着双手,声音有一丝激动,道:“我退了休,发挥点余热,周省长,里边请。”

    侯卫东暗道:“老邢见到了大领导还是这么激动,他虽然不当官很久了,可是从骨子里还是官场中人。”

第六百二十二章织网(中)

    第六百二十二章织网(中)

    吃过午饭,已到二点,周昌全和楚休宏回省政府,侯卫东将柳洁送回了歌舞团。

    下车之时,柳洁对侯卫东道:“你稍等一会,我给你送两张招待票,今天歌舞团倾情打造的演出,排练了半年时间,值得一看,这也是我们走向商业化的第一场演出,在歌舞团的演出大厅,请侯局观看。”

    等了一会,晏紫拿了两张票从大门里出来,走到了车边,将票递给了柳洁,她朝侯卫东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回歌舞团大门,留下了一个挺直的背影。

    柳洁夸道:“晏紫现在是我们的台柱子,她能耐得住寂寞,守在舞台上,如今这种女孩子很是难得。”

    侯卫东想起了歌舞团的朱莹莹以及小曼等女孩子,随口道:“人生的道路都是自已选择,每个人都要为其选择负责。”

    柳洁开玩笑道:“侯局说话很有哲理,我要把这句话提炼以后,挂在我们的训练厅里。”下车前,她又道:“周省长最看重你,他多次说你是最有出息的。”

    侯卫东在金星酒店休息了一会,给小佳打了电话,道:“我还在岭西,中午约了周省长吃饭,下午还要见几位领导,你晚上有空没有,到岭西来看省歌舞团的演出。”

    小佳道:“我和谢局长约好了,晚上打麻将,人都约好了,临时变卦不太好。”她又道:“你又是住在金星宾馆吧, 现在我们经常到岭西,干脆在岭西买套房子,免得每次都住金星大酒店,酒店再好,也没有家里舒服。”

    “你什么时候陪我来看房子。”

    “争取下个星期,你要明天才回家吗?”

    “这次到岭西,几位领导我都准备去拜访,中午和周省长见了面,下午看陈曙光和丁原谁有空,然后我还想见一见赵东部长。”

    “赵东在减负办,你没有必要去见他吧。”

    “他在省政府,山不转水转,难免以后不碰头,早烧香有好处。”

    小佳感叹地道:“当官还真是累,其实以现在的经济条件,你完全不必在意官职,一个副市长职位,真值得你这样四处奔波?”

    小佳的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侯卫东经常思考的问题,在生活和事业上,他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理想和目标,水来土挡兵来将挡被一件一件事推着走,即使有目标,都是短期的目标,从学校毕业以后,理想和事业就淡漠了。

    每个人就是一片扁舟,在社会这片大海中航行,能力强的人,勉强还可以掌握着部分命运航道,能力弱的,只能随波逐流。

    侯卫东坐在落地窗前胡思乱想了一会,他就断然地将思路从虚无缥缈中拉到现实问题中,他不是空想家,而是一个实干家,他很快与丁原取得了联系。

    丁原有重要接待,便只能改天见面。

    陈曙光陪着蒙豪放进京去了。

    侯卫东此行的最后一人便是赵东,为了联系赵东,他作了充分准备,先看了减负办最新的文件,找到了减负办的办公电话,又将赵东在沙州市委机密电话本上的手机号码输入了自己的手机。

    但是,赵东和丁原、陈曙光等人不同,后两人是经常来往的朋友,前往拜访并不会让人觉得突然,而前者离开了沙州以后,侯卫东并没有与他有过直接接触,此时贸然前往,若没有合适的理由,则功利性太过明显。

    侯卫东对自己也进行了自我反省:“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办事是有些难度,以后要培养放长线钓大鱼的眼光。”

    不过既然来了,侯卫东也不愿意白跑一趟,他以前一直在党委这条线上,与政府这边接触得不多,现在的目标是沙州副市长,省政府这边的关系就很有必要建立起来,赵东就是一位很关键的人物。

    仔细思考了一会,侯卫东给段穿林打了电话,道:“穿林,我是侯卫东,就在岭西,昨天我无意中翻到了你以前的文章,就是那篇关于农民负担的文章,你那篇文章很有力度啊,为此省里专门成立了减负办。”

    段穿林道:“前几天我还在琢磨这个事情,准备写一篇回访。”

    侯卫东呵呵笑道:“你当时引用了沙州市委组织部长赵东的文章,结果害得赵东被调离了市委,到减负办去当副主任。”

    “我是后来知道此事,现在还觉得对不住这位敢于直言的赵东部长。”

    侯卫东很自然地提出了拜访赵东的建议:“当年赵部长写文章是为了成津呼吁,我作为成津县原县委书记,觉得欠他一个情,你既然要写回访,我们一起去看望赵部长。”

    “那我就听侯局的安排。”

    找到了合适的切入点,侯卫东计划先给减负办办公室打个电话 ,然后再通过减负办打听赵东近况,这样一来就不容易引起赵东的反感,也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你好,我是沙州市农机水电局,我想问一问赵东主任的电话,我是他以前的部属。”

    减负办接电话的同志听道:“你等一等,赵主任就在旁边,我请他来接电话。”

    这倒是出乎侯卫东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赵东已经到省政府那边工作,没有料到在减负办居然找到了赵东。

    赵东听说沙州市农机水电局有人找他,暗自奇怪,接过电话,道:“老南,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侯卫东在报告道:“赵部长,不是老南,我是侯卫东,我调到农机水电局好几个月了。”

    赵东当过沙州市委组织部长,对下面的情况很熟悉,惊讶地道:“你怎么会调到农机水电局?”他只知道侯卫东没有让胜宝集团落户成津,对以后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

    侯卫东简短地道:“这事受了胜宝集宝的影响,当时我没有同意胜宝集团的条件,胜宝集团迁到了茂东,我就被调到了农机水电局。”

    赵东道:“朱民生的气量不够啊,实践证明,在对待投资的问题上,我们不能捡到篮子里都是菜,还得找到适合当地的项目,还得有相对公允的条件,现在茂东闹到国土资源部了,让省里很难堪。”说到这,他顿了顿,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侯卫东这才道出了来意,道:“赵部长,你记得当年写内参的那位衡山吗,这位衡山弄了半天是沙州人,他的父亲是沙州学院段院长,他本人在政经评论工作,我现在和他在一起,想请赵部长一起吃顿饭。”

    赵东对侯卫东挺有好感,而且两人都是朱民生的排挤对象,他稍有犹豫,还是痛快地答应了见面:“那我们晚上六点钟见,地点你安排,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进酒店。”

    放下电话,赵东暗道:“难道侯卫东听说了我的调动吗?他的电话是打到减负办,若不是我到减负办来取东西,肯定接不到这个电话,看来他并不知道我的新身份。”

    钱省长和蒙豪放一起到了北京,这次进京很重要,省政府秘书长亲自陪同,赵东初到省政府办公厅,对上对下都不熟悉,这一次就留在了岭西,他趁着这个空隙到减负办取几份文件,恰好接到了侯卫东的电话。

    晚餐还是定在了沙州印象,赵东见到了段穿林,握了手,笑道:“没有想到文笔如引犀利的衡山先生如此年轻,我可是被你一篇文章捅下马的。”

    段穿林锐气十足,道:“少了一个赵部长,却多了一个赵主任,这是岭西人民之福,我一直在看减负办的文件,去年岭西全年人均减负四十九元,这四十九元在城市里不过是小数字,但是在农村就够油、盐钱了。”

    赵东是省减负办主任,这于农民负担问题有着深刻的认识,道:“当前减负办所做的事情都是隔鞋挠痒,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由于没有形成法律上的硬性规定,也由于基层政府的困境,农民负担问题始终会是弹簧,省里压力大一些,负担就轻一些,省里压力稍小,马上就会反弹。”

    段穿林道:“赵主任,我对此深有同感,目前我正在进行乡镇政府负担问题调查,走了全省十来个镇,结论是乡镇政府百分之八十都应该破产了,只是我们这种体制,不可以让一级政府破产。”

    “我最近解剖了铁州市的三台乡,这是一个小乡,全乡也就一万多人,总负债600多万元,其中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达标、农村中小学校舍排危达标等的所欠债务高达300万元;农村“三金”40万元、企业债务150万元、历年财政赤字累计105万元。”

    “目前,我估算全省乡镇财政赤字4.8亿元,隐性赤字高达9.3亿元。”

    赵东对段穿林的调查很感兴趣,道:“穿林老弟,这篇文章你先别急在搞成内参,能不能先让我拜读,我有渠道将这篇文章送到省政府主要领导手中。”此时,他仍然没有说出自己已经是钱省长秘书之事 。

    侯卫东对赵东话中之意是心知肚明,道:“我在市县都工作过,对此也是深有同感 ,乡镇政府债务问题形成的原因复杂,有体制不顺的原因,也有机决策失误造成的损失,还有个别干部虚假政绩等。”

    三人就乡镇政府债务问题进行了讨论。

    分手之时,侯卫东问道:“今天这次谈话,让我受益非浅,赵主任,你的手机变了吗,还是机密电话本上的哪个?”

    赵东道:“那个手机号码已经停用,我的手机号码是XXXXXXXXXXX,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给我联系。”

    他特意对段穿林道:“穿林的手机号要给我,有什么好课题,我们一起来研究。”

    送走了赵东和段穿林,侯卫东回想了一会细节,暗道:“今天的安排也算合情合理,赵东应该不会起疑,达到了预期效果。”

    他看到时间尚早,想到柳洁送来的两张票,便开车前往省歌舞团大剧场。

第六百二十一章织网(上)

    第六百二十一章织网(上)

    郭兰接到了赵东电话以后,第一反应就是给侯卫东打电话,她几次拿起电话,又放弃了。这个信息对于多数人最多是谈资,对于少数人就有价值,郭兰一直在组织部门工作,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赵东话里话外透露出另一层意思,这就让郭兰心生踌躇。

    她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向侯卫东提供这个信息。

    侯卫东正在季海洋办公室谈事情,接到了郭兰的电话。

    郭兰淡淡地道:“我是郭兰,你方便接电话吗?”

    郭兰很少主动打电话,侯卫东知道她肯定是有事情要说,他抬头看了看财政局的两位领导,道:“我正在谈事情,等一会我给你回过来。”

    谈完正事,财政局副局长便离开了办公室,季海洋脸上严肃认真的神情变成了亲切随和的笑容,道:“这次市政府换届,老的副市长恐怕只有高榕一人,另外还有四个空额,你有想法没有?”

    侯卫东也换了很随意地姿势,道:“换届选举要说没有想法,那是骗人的假话,可是这事由不得你和我,命远掌握在别人手里。”

    一般情况之下,财政局长都是市里主要领导的心腹,季海洋到财政局任职是偶然,但是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如泰山,这就不是偶然,而是实力,他如今也是副市长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季海洋随手把电脑上的音乐打开,道:“市长的位置离得太远,反而没有多少人垂涎,副市长位置的竞争就很激烈了,我算了算,有竞争力的处级干部至少三十人,更别说省级部门的大把处级干部,卫东是年轻新锐,应该去拼一把,我这个年龄,可上可不上,说不定,当财政局长还要实惠一些。”季海洋在侯卫东面前说了大实话。

    房间里传出了“看晚星多明亮”的熟悉歌声,侯卫东自从在益杨县委当秘书的第一天,就听过这首熟悉的《桑塔露琪亚》,他笑道:“季局也应该换一换曲子了,别总是听这一首。”

    季海洋将音量稍稍调小了一点,道:“我也听其他的曲子,这一首是播放器的第一首,只要打开播放器就会听到。”他的初恋女友最喜欢这首歌曲,两人拉手散步之时,女友总是喜欢低声唱这首歌,二十多年过去,初恋女友的面容已经在脑海中模糊,但是这首曲子却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财政局办公室工作人员刘莉走了进来,她提着开水壶,给侯卫东和季海洋分别续上水,然后对着侯卫东嫣然一笑,提着开水壶走了出去,她皮肤很白,虽然已是三十来岁,仍然是珠圆玉润。

    季海洋目光从刘莉背影上收回来,随口道:“刘坤的性格和他妈一个样,尖酸刻薄,刘莉的性格更接近刘部长,比较大气。”

    “看来季海洋和刘莉关系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他独居多年,也应该成家了。”刘坤早就在侯卫东眼中失去了位置,如今连对手都不算上,刘坤因素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在侯卫东告辞之时,季海洋将他送到电梯口,道:“农机水电局的经费你就别操心了,我给你追加二百万,这是小事一桩,你得多想想换届选举的事情,我知道你有实力,但是也别太大意了。”

    侯卫东与季海洋握了手,道:“这一次换届是个机会,我和季局一起努力。”

    当侯卫东进了电梯,刘莉也走了过来,她和季海洋并排着站在电梯口,向着侯卫东挥手,两人郎才女貌,看上去很是般配。

    回到办公室,侯卫东喝了几口热茶,这才给郭兰回了电话。

    “郭兰,找我有事情吗?”

    此时,郭兰恰好在曾昭强办公室里,她低声地道:“我等会给你回过来。”

    侯卫东将手机放在桌上,等着郭兰的回电。

    在等待回电的时候,他的思绪飞回到了九三年的那个闷热夜晚,沿着时间顺序,他将两人接触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从在暧昧舞厅共舞到深情一吻,两人花了八年时间。

    而对于未来,两人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

    他想着郭兰微微上翘的鼻尖,想着她清丽的面容,想着那若隐若无的钢琴声,一时间,心乱如麻。

    当手机铃声猛然间响起,把陷入沉思的侯卫东吓了一跳。

    “我刚才在季海洋办公室。”

    “我刚才在曾书记办公室里。”

    两人几乎是同时向对方解释,又同时笑了起来。

    “我接到了赵东部长的电话,他已经从减负办调到省政府办公厅。”

    “这很正常,减负办原本就是挂靠在省政府办公厅,完成了阶段性任务,调到政府办公厅,这应该是惯例。”

    “赵部长这次调动有些特殊,在减负办之时,他是直接向钱省长汇报工作,我估计钱省长把他看上了,他调到省办公厅是为钱省长服务。”

    侯卫东立刻明白了郭兰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很有些感动,道:“谢谢你。”

    郭兰低声道:“不用谢。”

    挂断电话以后,侯卫东心里一阵惆怅,就如多愁善感的年轻人。

    在办公室坐了一会,侯卫东才将情绪调整过来,他决定到省里去跑一圈,先见周省长,再见陈曙光和朱子勇,然后想办法请赵东吃饭。

    他看了看表,给老邢打了电话,道:“你的餐馆生意怎么样?”

    老邢乐呵呵地道:“卫东真有点石成金的本领,我的新餐馆以盆景以装饰,又以扁鱼为特色,生意好得很。”

    “你的新包间装修得如何?”

    “为了这几个包间,我专门请了装修公司,看过的人都说很有文化品味。”

    “今天中午我有可能要到你这里来,最好的包间留给我。”

    老邢在八十年代初曾经是益杨县粮食局的一把手,因为所谓的作风问题而被剥夺了职务,发配到青林镇粮店守仓库,他在青林镇粮店以养盆景打发时间,自从李晶在他手里用四千元买了两个盆景以后,他的人生道路就重新焕发了光彩。

    他毕竟是当过粮食局副局长,很有些管理能力,在岭西开了盆景店以后,生意出奇地好,现在他是岭西方有名的盆景供应商,去年他将盆景与餐饮结合,开了一家沙州印象餐馆。

    侯卫东去了两次,当时觉得各方面环境都不错,唯独包间的环境差了一些,吸引不了真正的高瑞客户。老邢接受了侯卫东意见,单独开辟了一个小院,经过重新装修,专门用来接待高端客户。

    与老邢联系好以后,侯卫东再给楚休宏打电话,道:“楚秘,我是侯卫东,周省长中午有安排没有?”

    楚休宏查看了日程表,道:“暂时没有安排,侯局有事吗?”

    “没事,我想请周省长吃午饭。”

    “需要我去报告吗。”楚休宏知道周昌全与侯卫东关系不一般,很是主动。

    “不用了,我直接同周省长联系。”

    侯卫东拨通了周昌全手机,道:“周省长,我是卫东,想请你吃午饭。”

    周昌全道:“你有什么事情?”

    侯卫东用晚辈特有的亲热口气道:“我在办公室突然想起跟随周省长的那一段时间,让我很是怀念,所以冒昧地打了电话过来,想陪周省长吃饭。”

    周昌全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吃饭的理由让人很舒服,今天中午不想吃大餐,你能安排什么特色?”

    侯卫东早有预案,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叫做沙州印象,环境不错,竹水河的扁鱼,上青林的风干野鸡,很有特色。”

    风干野鸡是老邢从益杨青林山上带来的特产,扁鱼则是竹水河的特产,老邢把以前的老牌子林记麻辣扁鱼的大厨师挖了过来,很快在岭西走红。

    周昌全当过多年的沙州市委书记,心里有很深的沙州情节,对侯卫东的安排很满意,道:“你说的这两样特产我都吃过,想起来流口水。”

    所有环节都联系好了,侯卫东亲自开着新买的奥迪车前往岭西,他是岭西的常客,车好,路熟,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来到了省政府门外。

    楚休宏打来了电话,道:“侯局,你到省歌舞团去接柳团长,然后到沙州印象汇合,我知道那个地方。”

    柳洁与周昌全关系不一般,这是私密圈子才知道的事情,侯卫东是私密圈子的一员,因此周昌全就将接柳洁的任务交给了侯卫东。

    歌舞团门口,柳洁和好几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站在一起,女孩子们脚下有着行李,她们有说有笑,很是引人注目,当奥迪车停在门前之时,并没有引起柳洁的特别注意。

    侯卫东按了两声喇叭,柳洁回头看了一眼,她见到陌生的车牌,又回头与女孩子们说话。

    “柳团长。”侯卫东只得开门下车,向柳洁招手。

    晏紫站在柳洁身边,她见到开车之人居然是侯卫东,便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他。

    柳洁上了车,道:“这是你新买的车。”

    侯卫东含糊地道:“单位才买的车。”

    柳洁感叹道:“还是你们这些有权部门才好,我们歌舞团日子越过越苦,若不是周省长大力支持,现在的日子更不好过。”

    柳洁走进了沙州印象的小院子里,立刻被满院子的盆景所吸引,道:“沙州印象真有特色,单是买这些盆景也要花很大一笔钱,这个老板实力雄厚。”

    老邢听说侯卫东到了,赶紧到了小院子,道:“卫东,我这个小院还有档次吧。”他衣着整齐,红光满面,再也没有青林镇粮站看门人的畏缩。

    等到周昌全进了门,老邢眼睛一下就直了,道:“周书记,你好。”

    侯卫东介绍道:“周省长,这位是沙州印象的邢总,以前在沙州益杨县粮食局在工作。”

    周昌全见到老邢的白发,很感兴趣地道:“邢总,你这是退休以后才开的店,老当益壮,了不起啊,值得我学习。”

    老邢搓着双手,声音有一丝激动,道:“我退了休,发挥点余热,周省长,里边请。”

    侯卫东暗道:“老邢见到了大领导还是这么激动,他虽然不当官很久了,可是从骨子里还是官场中人。”

第六百二十二章织网(中)

    第六百二十二章织网(中)

    吃过午饭,已到二点,周昌全和楚休宏回省政府,侯卫东将柳洁送回了歌舞团。

    下车之时,柳洁对侯卫东道:“你稍等一会,我给你送两张招待票,今天歌舞团倾情打造的演出,排练了半年时间,值得一看,这也是我们走向商业化的第一场演出,在歌舞团的演出大厅,请侯局观看。”

    等了一会,晏紫拿了两张票从大门里出来,走到了车边,将票递给了柳洁,她朝侯卫东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回歌舞团大门,留下了一个挺直的背影。

    柳洁夸道:“晏紫现在是我们的台柱子,她能耐得住寂寞,守在舞台上,如今这种女孩子很是难得。”

    侯卫东想起了歌舞团的朱莹莹以及小曼等女孩子,随口道:“人生的道路都是自已选择,每个人都要为其选择负责。”

    柳洁开玩笑道:“侯局说话很有哲理,我要把这句话提炼以后,挂在我们的训练厅里。”下车前,她又道:“周省长最看重你,他多次说你是最有出息的。”

    侯卫东在金星酒店休息了一会,给小佳打了电话,道:“我还在岭西,中午约了周省长吃饭,下午还要见几位领导,你晚上有空没有,到岭西来看省歌舞团的演出。”

    小佳道:“我和谢局长约好了,晚上打麻将,人都约好了,临时变卦不太好。”她又道:“你又是住在金星宾馆吧, 现在我们经常到岭西,干脆在岭西买套房子,免得每次都住金星大酒店,酒店再好,也没有家里舒服。”

    “你什么时候陪我来看房子。”

    “争取下个星期,你要明天才回家吗?”

    “这次到岭西,几位领导我都准备去拜访,中午和周省长见了面,下午看陈曙光和丁原谁有空,然后我还想见一见赵东部长。”

    “赵东在减负办,你没有必要去见他吧。”

    “他在省政府,山不转水转,难免以后不碰头,早烧香有好处。”

    小佳感叹地道:“当官还真是累,其实以现在的经济条件,你完全不必在意官职,一个副市长职位,真值得你这样四处奔波?”

    小佳的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侯卫东经常思考的问题,在生活和事业上,他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理想和目标,水来土挡兵来将挡被一件一件事推着走,即使有目标,都是短期的目标,从学校毕业以后,理想和事业就淡漠了。

    每个人就是一片扁舟,在社会这片大海中航行,能力强的人,勉强还可以掌握着部分命运航道,能力弱的,只能随波逐流。

    侯卫东坐在落地窗前胡思乱想了一会,他就断然地将思路从虚无缥缈中拉到现实问题中,他不是空想家,而是一个实干家,他很快与丁原取得了联系。

    丁原有重要接待,便只能改天见面。

    陈曙光陪着蒙豪放进京去了。

    侯卫东此行的最后一人便是赵东,为了联系赵东,他作了充分准备,先看了减负办最新的文件,找到了减负办的办公电话,又将赵东在沙州市委机密电话本上的手机号码输入了自己的手机。

    但是,赵东和丁原、陈曙光等人不同,后两人是经常来往的朋友,前往拜访并不会让人觉得突然,而前者离开了沙州以后,侯卫东并没有与他有过直接接触,此时贸然前往,若没有合适的理由,则功利性太过明显。

    侯卫东对自己也进行了自我反省:“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办事是有些难度,以后要培养放长线钓大鱼的眼光。”

    不过既然来了,侯卫东也不愿意白跑一趟,他以前一直在党委这条线上,与政府这边接触得不多,现在的目标是沙州副市长,省政府这边的关系就很有必要建立起来,赵东就是一位很关键的人物。

    仔细思考了一会,侯卫东给段穿林打了电话,道:“穿林,我是侯卫东,就在岭西,昨天我无意中翻到了你以前的文章,就是那篇关于农民负担的文章,你那篇文章很有力度啊,为此省里专门成立了减负办。”

    段穿林道:“前几天我还在琢磨这个事情,准备写一篇回访。”

    侯卫东呵呵笑道:“你当时引用了沙州市委组织部长赵东的文章,结果害得赵东被调离了市委,到减负办去当副主任。”

    “我是后来知道此事,现在还觉得对不住这位敢于直言的赵东部长。”

    侯卫东很自然地提出了拜访赵东的建议:“当年赵部长写文章是为了成津呼吁,我作为成津县原县委书记,觉得欠他一个情,你既然要写回访,我们一起去看望赵部长。”

    “那我就听侯局的安排。”

    找到了合适的切入点,侯卫东计划先给减负办办公室打个电话 ,然后再通过减负办打听赵东近况,这样一来就不容易引起赵东的反感,也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你好,我是沙州市农机水电局,我想问一问赵东主任的电话,我是他以前的部属。”

    减负办接电话的同志听道:“你等一等,赵主任就在旁边,我请他来接电话。”

    这倒是出乎侯卫东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赵东已经到省政府那边工作,没有料到在减负办居然找到了赵东。

    赵东听说沙州市农机水电局有人找他,暗自奇怪,接过电话,道:“老南,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侯卫东在报告道:“赵部长,不是老南,我是侯卫东,我调到农机水电局好几个月了。”

    赵东当过沙州市委组织部长,对下面的情况很熟悉,惊讶地道:“你怎么会调到农机水电局?”他只知道侯卫东没有让胜宝集团落户成津,对以后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

    侯卫东简短地道:“这事受了胜宝集宝的影响,当时我没有同意胜宝集团的条件,胜宝集团迁到了茂东,我就被调到了农机水电局。”

    赵东道:“朱民生的气量不够啊,实践证明,在对待投资的问题上,我们不能捡到篮子里都是菜,还得找到适合当地的项目,还得有相对公允的条件,现在茂东闹到国土资源部了,让省里很难堪。”说到这,他顿了顿,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侯卫东这才道出了来意,道:“赵部长,你记得当年写内参的那位衡山吗,这位衡山弄了半天是沙州人,他的父亲是沙州学院段院长,他本人在政经评论工作,我现在和他在一起,想请赵部长一起吃顿饭。”

    赵东对侯卫东挺有好感,而且两人都是朱民生的排挤对象,他稍有犹豫,还是痛快地答应了见面:“那我们晚上六点钟见,地点你安排,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进酒店。”

    放下电话,赵东暗道:“难道侯卫东听说了我的调动吗?他的电话是打到减负办,若不是我到减负办来取东西,肯定接不到这个电话,看来他并不知道我的新身份。”

    钱省长和蒙豪放一起到了北京,这次进京很重要,省政府秘书长亲自陪同,赵东初到省政府办公厅,对上对下都不熟悉,这一次就留在了岭西,他趁着这个空隙到减负办取几份文件,恰好接到了侯卫东的电话。

    晚餐还是定在了沙州印象,赵东见到了段穿林,握了手,笑道:“没有想到文笔如引犀利的衡山先生如此年轻,我可是被你一篇文章捅下马的。”

    段穿林锐气十足,道:“少了一个赵部长,却多了一个赵主任,这是岭西人民之福,我一直在看减负办的文件,去年岭西全年人均减负四十九元,这四十九元在城市里不过是小数字,但是在农村就够油、盐钱了。”

    赵东是省减负办主任,这于农民负担问题有着深刻的认识,道:“当前减负办所做的事情都是隔鞋挠痒,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由于没有形成法律上的硬性规定,也由于基层政府的困境,农民负担问题始终会是弹簧,省里压力大一些,负担就轻一些,省里压力稍小,马上就会反弹。”

    段穿林道:“赵主任,我对此深有同感,目前我正在进行乡镇政府负担问题调查,走了全省十来个镇,结论是乡镇政府百分之八十都应该破产了,只是我们这种体制,不可以让一级政府破产。”

    “我最近解剖了铁州市的三台乡,这是一个小乡,全乡也就一万多人,总负债600多万元,其中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达标、农村中小学校舍排危达标等的所欠债务高达300万元;农村“三金”40万元、企业债务150万元、历年财政赤字累计105万元。”

    “目前,我估算全省乡镇财政赤字4.8亿元,隐性赤字高达9.3亿元。”

    赵东对段穿林的调查很感兴趣,道:“穿林老弟,这篇文章你先别急在搞成内参,能不能先让我拜读,我有渠道将这篇文章送到省政府主要领导手中。”此时,他仍然没有说出自己已经是钱省长秘书之事 。

    侯卫东对赵东话中之意是心知肚明,道:“我在市县都工作过,对此也是深有同感 ,乡镇政府债务问题形成的原因复杂,有体制不顺的原因,也有机决策失误造成的损失,还有个别干部虚假政绩等。”

    三人就乡镇政府债务问题进行了讨论。

    分手之时,侯卫东问道:“今天这次谈话,让我受益非浅,赵主任,你的手机变了吗,还是机密电话本上的哪个?”

    赵东道:“那个手机号码已经停用,我的手机号码是XXXXXXXXXXX,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给我联系。”

    他特意对段穿林道:“穿林的手机号要给我,有什么好课题,我们一起来研究。”

    送走了赵东和段穿林,侯卫东回想了一会细节,暗道:“今天的安排也算合情合理,赵东应该不会起疑,达到了预期效果。”

    他看到时间尚早,想到柳洁送来的两张票,便开车前往省歌舞团大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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