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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桥老树     官路风流txt下载     官路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二十一章织网(上)

    第六百二十一章织网(上)

    郭兰接到了赵东电话以后,第一反应就是给侯卫东打电话,她几次拿起电话,又放弃了。这个信息对于多数人最多是谈资,对于少数人就有价值,郭兰一直在组织部门工作,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赵东话里话外透露出另一层意思,这就让郭兰心生踌躇。

    她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向侯卫东提供这个信息。

    侯卫东正在季海洋办公室谈事情,接到了郭兰的电话。

    郭兰淡淡地道:“我是郭兰,你方便接电话吗?”

    郭兰很少主动打电话,侯卫东知道她肯定是有事情要说,他抬头看了看财政局的两位领导,道:“我正在谈事情,等一会我给你回过来。”

    谈完正事,财政局副局长便离开了办公室,季海洋脸上严肃认真的神情变成了亲切随和的笑容,道:“这次市政府换届,老的副市长恐怕只有高榕一人,另外还有四个空额,你有想法没有?”

    侯卫东也换了很随意地姿势,道:“换届选举要说没有想法,那是骗人的假话,可是这事由不得你和我,命远掌握在别人手里。”

    一般情况之下,财政局长都是市里主要领导的心腹,季海洋到财政局任职是偶然,但是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如泰山,这就不是偶然,而是实力,他如今也是副市长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季海洋随手把电脑上的音乐打开,道:“市长的位置离得太远,反而没有多少人垂涎,副市长位置的竞争就很激烈了,我算了算,有竞争力的处级干部至少三十人,更别说省级部门的大把处级干部,卫东是年轻新锐,应该去拼一把,我这个年龄,可上可不上,说不定,当财政局长还要实惠一些。”季海洋在侯卫东面前说了大实话。

    房间里传出了“看晚星多明亮”的熟悉歌声,侯卫东自从在益杨县委当秘书的第一天,就听过这首熟悉的《桑塔露琪亚》,他笑道:“季局也应该换一换曲子了,别总是听这一首。”

    季海洋将音量稍稍调小了一点,道:“我也听其他的曲子,这一首是播放器的第一首,只要打开播放器就会听到。”他的初恋女友最喜欢这首歌曲,两人拉手散步之时,女友总是喜欢低声唱这首歌,二十多年过去,初恋女友的面容已经在脑海中模糊,但是这首曲子却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财政局办公室工作人员刘莉走了进来,她提着开水壶,给侯卫东和季海洋分别续上水,然后对着侯卫东嫣然一笑,提着开水壶走了出去,她皮肤很白,虽然已是三十来岁,仍然是珠圆玉润。

    季海洋目光从刘莉背影上收回来,随口道:“刘坤的性格和他妈一个样,尖酸刻薄,刘莉的性格更接近刘部长,比较大气。”

    “看来季海洋和刘莉关系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他独居多年,也应该成家了。”刘坤早就在侯卫东眼中失去了位置,如今连对手都不算上,刘坤因素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在侯卫东告辞之时,季海洋将他送到电梯口,道:“农机水电局的经费你就别操心了,我给你追加二百万,这是小事一桩,你得多想想换届选举的事情,我知道你有实力,但是也别太大意了。”

    侯卫东与季海洋握了手,道:“这一次换届是个机会,我和季局一起努力。”

    当侯卫东进了电梯,刘莉也走了过来,她和季海洋并排着站在电梯口,向着侯卫东挥手,两人郎才女貌,看上去很是般配。

    回到办公室,侯卫东喝了几口热茶,这才给郭兰回了电话。

    “郭兰,找我有事情吗?”

    此时,郭兰恰好在曾昭强办公室里,她低声地道:“我等会给你回过来。”

    侯卫东将手机放在桌上,等着郭兰的回电。

    在等待回电的时候,他的思绪飞回到了九三年的那个闷热夜晚,沿着时间顺序,他将两人接触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从在暧昧舞厅共舞到深情一吻,两人花了八年时间。

    而对于未来,两人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

    他想着郭兰微微上翘的鼻尖,想着她清丽的面容,想着那若隐若无的钢琴声,一时间,心乱如麻。

    当手机铃声猛然间响起,把陷入沉思的侯卫东吓了一跳。

    “我刚才在季海洋办公室。”

    “我刚才在曾书记办公室里。”

    两人几乎是同时向对方解释,又同时笑了起来。

    “我接到了赵东部长的电话,他已经从减负办调到省政府办公厅。”

    “这很正常,减负办原本就是挂靠在省政府办公厅,完成了阶段性任务,调到政府办公厅,这应该是惯例。”

    “赵部长这次调动有些特殊,在减负办之时,他是直接向钱省长汇报工作,我估计钱省长把他看上了,他调到省办公厅是为钱省长服务。”

    侯卫东立刻明白了郭兰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很有些感动,道:“谢谢你。”

    郭兰低声道:“不用谢。”

    挂断电话以后,侯卫东心里一阵惆怅,就如多愁善感的年轻人。

    在办公室坐了一会,侯卫东才将情绪调整过来,他决定到省里去跑一圈,先见周省长,再见陈曙光和朱子勇,然后想办法请赵东吃饭。

    他看了看表,给老邢打了电话,道:“你的餐馆生意怎么样?”

    老邢乐呵呵地道:“卫东真有点石成金的本领,我的新餐馆以盆景以装饰,又以扁鱼为特色,生意好得很。”

    “你的新包间装修得如何?”

    “为了这几个包间,我专门请了装修公司,看过的人都说很有文化品味。”

    “今天中午我有可能要到你这里来,最好的包间留给我。”

    老邢在八十年代初曾经是益杨县粮食局的一把手,因为所谓的作风问题而被剥夺了职务,发配到青林镇粮店守仓库,他在青林镇粮店以养盆景打发时间,自从李晶在他手里用四千元买了两个盆景以后,他的人生道路就重新焕发了光彩。

    他毕竟是当过粮食局副局长,很有些管理能力,在岭西开了盆景店以后,生意出奇地好,现在他是岭西方有名的盆景供应商,去年他将盆景与餐饮结合,开了一家沙州印象餐馆。

    侯卫东去了两次,当时觉得各方面环境都不错,唯独包间的环境差了一些,吸引不了真正的高瑞客户。老邢接受了侯卫东意见,单独开辟了一个小院,经过重新装修,专门用来接待高端客户。

    与老邢联系好以后,侯卫东再给楚休宏打电话,道:“楚秘,我是侯卫东,周省长中午有安排没有?”

    楚休宏查看了日程表,道:“暂时没有安排,侯局有事吗?”

    “没事,我想请周省长吃午饭。”

    “需要我去报告吗。”楚休宏知道周昌全与侯卫东关系不一般,很是主动。

    “不用了,我直接同周省长联系。”

    侯卫东拨通了周昌全手机,道:“周省长,我是卫东,想请你吃午饭。”

    周昌全道:“你有什么事情?”

    侯卫东用晚辈特有的亲热口气道:“我在办公室突然想起跟随周省长的那一段时间,让我很是怀念,所以冒昧地打了电话过来,想陪周省长吃饭。”

    周昌全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吃饭的理由让人很舒服,今天中午不想吃大餐,你能安排什么特色?”

    侯卫东早有预案,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叫做沙州印象,环境不错,竹水河的扁鱼,上青林的风干野鸡,很有特色。”

    风干野鸡是老邢从益杨青林山上带来的特产,扁鱼则是竹水河的特产,老邢把以前的老牌子林记麻辣扁鱼的大厨师挖了过来,很快在岭西走红。

    周昌全当过多年的沙州市委书记,心里有很深的沙州情节,对侯卫东的安排很满意,道:“你说的这两样特产我都吃过,想起来流口水。”

    所有环节都联系好了,侯卫东亲自开着新买的奥迪车前往岭西,他是岭西的常客,车好,路熟,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来到了省政府门外。

    楚休宏打来了电话,道:“侯局,你到省歌舞团去接柳团长,然后到沙州印象汇合,我知道那个地方。”

    柳洁与周昌全关系不一般,这是私密圈子才知道的事情,侯卫东是私密圈子的一员,因此周昌全就将接柳洁的任务交给了侯卫东。

    歌舞团门口,柳洁和好几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站在一起,女孩子们脚下有着行李,她们有说有笑,很是引人注目,当奥迪车停在门前之时,并没有引起柳洁的特别注意。

    侯卫东按了两声喇叭,柳洁回头看了一眼,她见到陌生的车牌,又回头与女孩子们说话。

    “柳团长。”侯卫东只得开门下车,向柳洁招手。

    晏紫站在柳洁身边,她见到开车之人居然是侯卫东,便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他。

    柳洁上了车,道:“这是你新买的车。”

    侯卫东含糊地道:“单位才买的车。”

    柳洁感叹道:“还是你们这些有权部门才好,我们歌舞团日子越过越苦,若不是周省长大力支持,现在的日子更不好过。”

    柳洁走进了沙州印象的小院子里,立刻被满院子的盆景所吸引,道:“沙州印象真有特色,单是买这些盆景也要花很大一笔钱,这个老板实力雄厚。”

    老邢听说侯卫东到了,赶紧到了小院子,道:“卫东,我这个小院还有档次吧。”他衣着整齐,红光满面,再也没有青林镇粮站看门人的畏缩。

    等到周昌全进了门,老邢眼睛一下就直了,道:“周书记,你好。”

    侯卫东介绍道:“周省长,这位是沙州印象的邢总,以前在沙州益杨县粮食局在工作。”

    周昌全见到老邢的白发,很感兴趣地道:“邢总,你这是退休以后才开的店,老当益壮,了不起啊,值得我学习。”

    老邢搓着双手,声音有一丝激动,道:“我退了休,发挥点余热,周省长,里边请。”

    侯卫东暗道:“老邢见到了大领导还是这么激动,他虽然不当官很久了,可是从骨子里还是官场中人。”

第六百二十二章织网(中)

    第六百二十二章织网(中)

    吃过午饭,已到二点,周昌全和楚休宏回省政府,侯卫东将柳洁送回了歌舞团。

    下车之时,柳洁对侯卫东道:“你稍等一会,我给你送两张招待票,今天歌舞团倾情打造的演出,排练了半年时间,值得一看,这也是我们走向商业化的第一场演出,在歌舞团的演出大厅,请侯局观看。”

    等了一会,晏紫拿了两张票从大门里出来,走到了车边,将票递给了柳洁,她朝侯卫东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回歌舞团大门,留下了一个挺直的背影。

    柳洁夸道:“晏紫现在是我们的台柱子,她能耐得住寂寞,守在舞台上,如今这种女孩子很是难得。”

    侯卫东想起了歌舞团的朱莹莹以及小曼等女孩子,随口道:“人生的道路都是自已选择,每个人都要为其选择负责。”

    柳洁开玩笑道:“侯局说话很有哲理,我要把这句话提炼以后,挂在我们的训练厅里。”下车前,她又道:“周省长最看重你,他多次说你是最有出息的。”

    侯卫东在金星酒店休息了一会,给小佳打了电话,道:“我还在岭西,中午约了周省长吃饭,下午还要见几位领导,你晚上有空没有,到岭西来看省歌舞团的演出。”

    小佳道:“我和谢局长约好了,晚上打麻将,人都约好了,临时变卦不太好。”她又道:“你又是住在金星宾馆吧, 现在我们经常到岭西,干脆在岭西买套房子,免得每次都住金星大酒店,酒店再好,也没有家里舒服。”

    “你什么时候陪我来看房子。”

    “争取下个星期,你要明天才回家吗?”

    “这次到岭西,几位领导我都准备去拜访,中午和周省长见了面,下午看陈曙光和丁原谁有空,然后我还想见一见赵东部长。”

    “赵东在减负办,你没有必要去见他吧。”

    “他在省政府,山不转水转,难免以后不碰头,早烧香有好处。”

    小佳感叹地道:“当官还真是累,其实以现在的经济条件,你完全不必在意官职,一个副市长职位,真值得你这样四处奔波?”

    小佳的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侯卫东经常思考的问题,在生活和事业上,他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理想和目标,水来土挡兵来将挡被一件一件事推着走,即使有目标,都是短期的目标,从学校毕业以后,理想和事业就淡漠了。

    每个人就是一片扁舟,在社会这片大海中航行,能力强的人,勉强还可以掌握着部分命运航道,能力弱的,只能随波逐流。

    侯卫东坐在落地窗前胡思乱想了一会,他就断然地将思路从虚无缥缈中拉到现实问题中,他不是空想家,而是一个实干家,他很快与丁原取得了联系。

    丁原有重要接待,便只能改天见面。

    陈曙光陪着蒙豪放进京去了。

    侯卫东此行的最后一人便是赵东,为了联系赵东,他作了充分准备,先看了减负办最新的文件,找到了减负办的办公电话,又将赵东在沙州市委机密电话本上的手机号码输入了自己的手机。

    但是,赵东和丁原、陈曙光等人不同,后两人是经常来往的朋友,前往拜访并不会让人觉得突然,而前者离开了沙州以后,侯卫东并没有与他有过直接接触,此时贸然前往,若没有合适的理由,则功利性太过明显。

    侯卫东对自己也进行了自我反省:“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办事是有些难度,以后要培养放长线钓大鱼的眼光。”

    不过既然来了,侯卫东也不愿意白跑一趟,他以前一直在党委这条线上,与政府这边接触得不多,现在的目标是沙州副市长,省政府这边的关系就很有必要建立起来,赵东就是一位很关键的人物。

    仔细思考了一会,侯卫东给段穿林打了电话,道:“穿林,我是侯卫东,就在岭西,昨天我无意中翻到了你以前的文章,就是那篇关于农民负担的文章,你那篇文章很有力度啊,为此省里专门成立了减负办。”

    段穿林道:“前几天我还在琢磨这个事情,准备写一篇回访。”

    侯卫东呵呵笑道:“你当时引用了沙州市委组织部长赵东的文章,结果害得赵东被调离了市委,到减负办去当副主任。”

    “我是后来知道此事,现在还觉得对不住这位敢于直言的赵东部长。”

    侯卫东很自然地提出了拜访赵东的建议:“当年赵部长写文章是为了成津呼吁,我作为成津县原县委书记,觉得欠他一个情,你既然要写回访,我们一起去看望赵部长。”

    “那我就听侯局的安排。”

    找到了合适的切入点,侯卫东计划先给减负办办公室打个电话 ,然后再通过减负办打听赵东近况,这样一来就不容易引起赵东的反感,也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你好,我是沙州市农机水电局,我想问一问赵东主任的电话,我是他以前的部属。”

    减负办接电话的同志听道:“你等一等,赵主任就在旁边,我请他来接电话。”

    这倒是出乎侯卫东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赵东已经到省政府那边工作,没有料到在减负办居然找到了赵东。

    赵东听说沙州市农机水电局有人找他,暗自奇怪,接过电话,道:“老南,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侯卫东在报告道:“赵部长,不是老南,我是侯卫东,我调到农机水电局好几个月了。”

    赵东当过沙州市委组织部长,对下面的情况很熟悉,惊讶地道:“你怎么会调到农机水电局?”他只知道侯卫东没有让胜宝集团落户成津,对以后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

    侯卫东简短地道:“这事受了胜宝集宝的影响,当时我没有同意胜宝集团的条件,胜宝集团迁到了茂东,我就被调到了农机水电局。”

    赵东道:“朱民生的气量不够啊,实践证明,在对待投资的问题上,我们不能捡到篮子里都是菜,还得找到适合当地的项目,还得有相对公允的条件,现在茂东闹到国土资源部了,让省里很难堪。”说到这,他顿了顿,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侯卫东这才道出了来意,道:“赵部长,你记得当年写内参的那位衡山吗,这位衡山弄了半天是沙州人,他的父亲是沙州学院段院长,他本人在政经评论工作,我现在和他在一起,想请赵部长一起吃顿饭。”

    赵东对侯卫东挺有好感,而且两人都是朱民生的排挤对象,他稍有犹豫,还是痛快地答应了见面:“那我们晚上六点钟见,地点你安排,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进酒店。”

    放下电话,赵东暗道:“难道侯卫东听说了我的调动吗?他的电话是打到减负办,若不是我到减负办来取东西,肯定接不到这个电话,看来他并不知道我的新身份。”

    钱省长和蒙豪放一起到了北京,这次进京很重要,省政府秘书长亲自陪同,赵东初到省政府办公厅,对上对下都不熟悉,这一次就留在了岭西,他趁着这个空隙到减负办取几份文件,恰好接到了侯卫东的电话。

    晚餐还是定在了沙州印象,赵东见到了段穿林,握了手,笑道:“没有想到文笔如引犀利的衡山先生如此年轻,我可是被你一篇文章捅下马的。”

    段穿林锐气十足,道:“少了一个赵部长,却多了一个赵主任,这是岭西人民之福,我一直在看减负办的文件,去年岭西全年人均减负四十九元,这四十九元在城市里不过是小数字,但是在农村就够油、盐钱了。”

    赵东是省减负办主任,这于农民负担问题有着深刻的认识,道:“当前减负办所做的事情都是隔鞋挠痒,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由于没有形成法律上的硬性规定,也由于基层政府的困境,农民负担问题始终会是弹簧,省里压力大一些,负担就轻一些,省里压力稍小,马上就会反弹。”

    段穿林道:“赵主任,我对此深有同感,目前我正在进行乡镇政府负担问题调查,走了全省十来个镇,结论是乡镇政府百分之八十都应该破产了,只是我们这种体制,不可以让一级政府破产。”

    “我最近解剖了铁州市的三台乡,这是一个小乡,全乡也就一万多人,总负债600多万元,其中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达标、农村中小学校舍排危达标等的所欠债务高达300万元;农村“三金”40万元、企业债务150万元、历年财政赤字累计105万元。”

    “目前,我估算全省乡镇财政赤字4.8亿元,隐性赤字高达9.3亿元。”

    赵东对段穿林的调查很感兴趣,道:“穿林老弟,这篇文章你先别急在搞成内参,能不能先让我拜读,我有渠道将这篇文章送到省政府主要领导手中。”此时,他仍然没有说出自己已经是钱省长秘书之事 。

    侯卫东对赵东话中之意是心知肚明,道:“我在市县都工作过,对此也是深有同感 ,乡镇政府债务问题形成的原因复杂,有体制不顺的原因,也有机决策失误造成的损失,还有个别干部虚假政绩等。”

    三人就乡镇政府债务问题进行了讨论。

    分手之时,侯卫东问道:“今天这次谈话,让我受益非浅,赵主任,你的手机变了吗,还是机密电话本上的哪个?”

    赵东道:“那个手机号码已经停用,我的手机号码是XXXXXXXXXXX,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给我联系。”

    他特意对段穿林道:“穿林的手机号要给我,有什么好课题,我们一起来研究。”

    送走了赵东和段穿林,侯卫东回想了一会细节,暗道:“今天的安排也算合情合理,赵东应该不会起疑,达到了预期效果。”

    他看到时间尚早,想到柳洁送来的两张票,便开车前往省歌舞团大剧场。

第六百二十三章织网(下)

    第六百二十三章织网(下)

    在侯卫东童年和少年时光,省歌舞团曾经是如此地光彩炫目,只能仰视,他曾经记得有一次省团到吴海县慰问演出,吴海县万人空巷,他和姐姐侯小英没有票,幸好认识在门口收票的公安,这才能够混进了县礼堂。

    他当时年龄小,对唱唱跳跳的节目没有兴趣,只是记得舞台上有很多雾,还有灯光不停闪烁,另外,他还记得二姐侯小英咬着嘴唇的傻傻样子。

    如今省歌舞团在进行着自我的救赎。

    歌舞团演出八点正式开始,侯卫东拿着票来到了剧场,他拿的是贵宾票,正在找通道之时,一眼就见到了正在大厅朝里走的郭兰。

    郭兰为了看演出,特意穿了一条休闲的长裙,优雅而美丽,在人流中很是醒目,她见到了侯卫东,也是吃了一惊,道:“你也来看演出。”

    侯卫东拿着手里的票,道:“你一个人吗?”

    “我明天要到省委组织部开座谈会,今晚歌舞团有大型演出,所以提前来了。”

    “我这有两张票,位置挺好。”

    郭兰是专门来欣赏省歌舞团的倾情演出,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上侯卫东,她心跳得历害,就如初次谈恋爱的小女孩子,当侯卫东发出了邀请,她微微点了点头。

    进了剧场,左右都是三十至四十岁年龄段的观众,态度矜持,衣冠整洁,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等待着演出开始。在沙州,很多官场中人认识侯卫东,但是来到了岭西这个舞台,他就是不为人知的小人物了,这种感觉让他心灵很轻松,可以自然而真实地展现自己的情绪。

    侯卫东轻声道:“我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坐在剧场看演出。”

    “以前沙州剧团没有垮掉的时候,我爸经常带着一家人去看节目,后来读大学的时候,有演出我都要去看,当时我最大的费用就是看演出。” 郭兰说到这里,她最柔软的地方被针刺了一下,读大学之时,陪在身边看演出的人是大洋彼岸的负心人,平时已经很少想他了,在今天这种特殊的环境之下,远去的形象又在脑中现出了一个模糊背影。

    “若是看不懂,我请教你。”

    “不需要看懂,只绪言欣赏就行了。”

    靠着柔软的桌椅,看到温润如玉的郭兰,侯卫东有些迷失了,上一次唇齿留香的感觉太好了,让他始终难以释怀。

    当灯光暗下来以后,节目正式开始,现场演出与看电视最大的区别是质感,音乐和舞蹈极有强烈的穿透力,艺术感染力不可同日而语。

    第四个节目是“独舞”,出场的居然是身穿软甲的古代女武士,侯卫东觉得面熟,当这位女武士稍为静止之时,他将这位演出者认了出来,是晏紫。

    在舞台上的晏紫,一招一式干脆利落。

    背景音乐时急时缓,还有一个男低音充满磁性地念诗,是唐代大诗人杜甫曾作《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诗。“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侯卫东以前接触过晏紫好几次,在生活中晏紫除了牙尖嘴利以外,就是一个寻常的邻家女孩,可是在舞台上的晏紫已经不是晏紫,她化身为古代武士,阳刚气十足的剑器舞潇洒淋漓,即豪情奔放、又悲壮激昂。

    舞罢,场内响起了雷动的掌声。

    侯卫东鼓掌完毕,右手自然地放在桌椅扶手,只觉触手处一片柔软。

    两人的手握住便没有分开。

    演出结束,灯光猛然打开,台上站着所有的演职人员,全场爆发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两人这才分手,也站起来鼓掌。

    退场之时,人流密集,侯卫东自然而然就握着郭兰的手。

    出了剧场,郭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体,道:“很久没有看到这样高质量的演出,没有想到歌舞团还保持着如此高的水准。”

    她轻轻地抽了抽手,没有想到侯卫东没有松手。跟着侯卫东,朝外面的停车场走去,到了停车场,灯光骤然暗了下来。

    “看得见吗,这有几步梯子。”

    “嗯,看得见。”

    坐上小车,侯卫东打开了音响,钢琴曲顿时充满了狭小的空间,郭兰道:“棉花糖。”

    “什么棉花糖?”侯卫东有些莫名其妙。

    “你听的钢琴曲,曲名叫做棉花糖。”

    “让你见笑了,我只是喜欢听,其他的知识很贫乏。”

    “只要有能欣赏音乐的耳朵就行了,没有必要懂得这么多的知识。”郭兰重复了她刚才的观点。

    当汽车开出了停车场,开上了主道,街道两旁的路灯明亮,霓虹灯不停地闪烁中。

    郭兰随着钢琴低声地唱着:“回忆着初次相遇坐在你身旁,是谁说太幸福会缺氧,爱情已种在心里自由地生长,童话里的爱情需用用心去培养……想带你一起流浪沐浴阳光,去完成温暖的想象……”

    侯卫东惊奇地道:“这歌词是你编的吗?”

    “这就是原来的歌词。”

    侯卫东问了一句傻话:“钢琴曲也有歌词吗,我一直以为钢琴曲就是钢琴曲。”

    郭兰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这样理解钢琴曲的,真可爱,你在官场几年,看来童心还在。”

    侯卫东很是汗颜,道:“如果继续工作十年,我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以前是为了生存而奋斗,现在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东奔西走,社会就是巨大的车轮,带着我们不断向前,大家都在里面挣扎。”

    郭兰的爱情是苦恋,听了侯卫东的话,明亮如星的目光就有些暗淡。

    上了二环路,车灯如雪亮,照得前方一片光明,侯卫东驾着车漫无目的在二环路上行驶。

    “你朝哪里开?”

    “我没有目的。”

    “既然没有目的,那就开远一点。”

    两人沉寝在音乐和略有些暧昧和伤感气氛之中,小车如风一般滑行,几分钟后,侯卫东见路牌上有“铁州”两个字,方他向一转,小车开向了铁州方向的公路。

    进入了铁州高速路,侯卫东问道:“你到过铁州吗?我没有去过。”

    “我也没有去过。”

    铁州是岭西省第二大城市,沙州在周昌全时代,与铁州在数据上的差距越来越小,到了朱民生时代,铁州如吃了鸡血一般,GDP以及各项事业指标又猛地往上窜,再次将沙州甩在了身后。

    进入铁州市区,小车沿着最亮的街道而行,最后看到了一个灯火辉煌的广场。

    侯卫东道:“这应该就是铁州最出名的南州广场。”

    “我们在广场走一走。”

    铁州古称为南州,最大最现代的广场就取名为南州广场,下了车,漫步在南州广场,郭兰挽着侯卫东的胳膊,如初恋的大学生一般。

    微风习习,拂动了郭兰的发梢,她的脸挨着侯卫东的肩膀,轻声哼着棉花糖的曲调。

    “那次舞厅别后,我一直在找你,商委有一个女孩子长得和你挺象。”

    “你说的是武艺,好几个人都说我们长得有些象,但是我觉得一点都不象,最多是高矮差不多。”

    “那以后,你为什么将头发剪短了,虽然你留短发还是挺好看,可是还是留长发更有味道一些。”

    两人在广场漫步,郭兰讲了自己的初恋故事,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彻底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

    牵着手走到了广场暗处,侯卫东依着一处铁栅栏,轻轻地把郭兰揽在了怀里,美女入怀,他却没有一点色情的意味,只有两个字——心疼。

    疼爱,确实是疼爱,只有这个词才能表达侯卫东此时的心情。他一会觉得温馨无比,一会又感觉黑沉沉的天上有无形的压力。

    “你啊,真不应该到官场上来,到了官场上,也不要当官,安安静静做个文艺女青年,那才是真正轻松的事情。”

    作为县委书记之时,侯卫东不会说这样的话,可是将郭兰揽在怀里之时,他是真的不想让郭兰去经历社会上的风风雨雨。

    “卫东,别说话,让我们安安静静地站上一会。”此时,郭兰不想接触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事情,依在侯卫东怀里,闻着淡淡的烟草味道,甚至感受到了侯卫东胸膛传来的跳动,她觉得特别宁静。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广场,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侯卫东抬头看天,黑夜的天空上挂着无数的星星,闪着冷冷的光。

    转眼间到了十二点,广场上的人散去了,彩灯渐渐熄灭。

    侯卫东低下头,寻着了郭兰的嘴唇,嘴唇轻轻碰撞了几次,他往前探了探,嘴唇完全贴了上去。郭兰微微仰着,眼睛微闭着,当强有力的舌头侵入进来,她浑身发紧,两手抱紧了侯卫东宽厚的背。

    唇舌相依,互相吸吮着,侯卫东再次嗅到了隐隐的香气。

    等到两人分开之时,侯卫东看了看时间,还差十五分钟到凌晨一点。

    侯卫东隐晦地问道:“我们在铁州休息吗?”

    郭兰脸发烫,微红,道:“我想回岭西,明天一早要开会。”

    “那走吧。”

    进入灯火辉煌的岭西以后,侯卫东又问道:“你住哪里?”

    “交通宾馆。”

    “我住在金星大酒店,那,先送你回去。”

    “嗯。”

    到了交通宾馆,郭兰心里顿时放松了,不过隐隐有些失望,她解开安全带,正欲起身,侯卫东一把将她拉到怀里,两人又深深地吻在一起。

    看着郭兰的身影消失在交通宾馆,侯卫东又等了一会,手机便响了起来。

    “我已经进屋了。”

    “那我走了,你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明天上午我办完事,就回沙州了。”

    郭兰站在窗口,想看侯卫东的小车,可是一眼望去,只觉得街道上车来车往,哪里还寻得到粤迪车的综影,侯卫东又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今夜的铁州之吻,难道是一场梦吗?

第六百二十一章织网(上)

    第六百二十一章织网(上)

    郭兰接到了赵东电话以后,第一反应就是给侯卫东打电话,她几次拿起电话,又放弃了。这个信息对于多数人最多是谈资,对于少数人就有价值,郭兰一直在组织部门工作,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赵东话里话外透露出另一层意思,这就让郭兰心生踌躇。

    她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向侯卫东提供这个信息。

    侯卫东正在季海洋办公室谈事情,接到了郭兰的电话。

    郭兰淡淡地道:“我是郭兰,你方便接电话吗?”

    郭兰很少主动打电话,侯卫东知道她肯定是有事情要说,他抬头看了看财政局的两位领导,道:“我正在谈事情,等一会我给你回过来。”

    谈完正事,财政局副局长便离开了办公室,季海洋脸上严肃认真的神情变成了亲切随和的笑容,道:“这次市政府换届,老的副市长恐怕只有高榕一人,另外还有四个空额,你有想法没有?”

    侯卫东也换了很随意地姿势,道:“换届选举要说没有想法,那是骗人的假话,可是这事由不得你和我,命远掌握在别人手里。”

    一般情况之下,财政局长都是市里主要领导的心腹,季海洋到财政局任职是偶然,但是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如泰山,这就不是偶然,而是实力,他如今也是副市长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季海洋随手把电脑上的音乐打开,道:“市长的位置离得太远,反而没有多少人垂涎,副市长位置的竞争就很激烈了,我算了算,有竞争力的处级干部至少三十人,更别说省级部门的大把处级干部,卫东是年轻新锐,应该去拼一把,我这个年龄,可上可不上,说不定,当财政局长还要实惠一些。”季海洋在侯卫东面前说了大实话。

    房间里传出了“看晚星多明亮”的熟悉歌声,侯卫东自从在益杨县委当秘书的第一天,就听过这首熟悉的《桑塔露琪亚》,他笑道:“季局也应该换一换曲子了,别总是听这一首。”

    季海洋将音量稍稍调小了一点,道:“我也听其他的曲子,这一首是播放器的第一首,只要打开播放器就会听到。”他的初恋女友最喜欢这首歌曲,两人拉手散步之时,女友总是喜欢低声唱这首歌,二十多年过去,初恋女友的面容已经在脑海中模糊,但是这首曲子却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财政局办公室工作人员刘莉走了进来,她提着开水壶,给侯卫东和季海洋分别续上水,然后对着侯卫东嫣然一笑,提着开水壶走了出去,她皮肤很白,虽然已是三十来岁,仍然是珠圆玉润。

    季海洋目光从刘莉背影上收回来,随口道:“刘坤的性格和他妈一个样,尖酸刻薄,刘莉的性格更接近刘部长,比较大气。”

    “看来季海洋和刘莉关系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他独居多年,也应该成家了。”刘坤早就在侯卫东眼中失去了位置,如今连对手都不算上,刘坤因素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在侯卫东告辞之时,季海洋将他送到电梯口,道:“农机水电局的经费你就别操心了,我给你追加二百万,这是小事一桩,你得多想想换届选举的事情,我知道你有实力,但是也别太大意了。”

    侯卫东与季海洋握了手,道:“这一次换届是个机会,我和季局一起努力。”

    当侯卫东进了电梯,刘莉也走了过来,她和季海洋并排着站在电梯口,向着侯卫东挥手,两人郎才女貌,看上去很是般配。

    回到办公室,侯卫东喝了几口热茶,这才给郭兰回了电话。

    “郭兰,找我有事情吗?”

    此时,郭兰恰好在曾昭强办公室里,她低声地道:“我等会给你回过来。”

    侯卫东将手机放在桌上,等着郭兰的回电。

    在等待回电的时候,他的思绪飞回到了九三年的那个闷热夜晚,沿着时间顺序,他将两人接触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从在暧昧舞厅共舞到深情一吻,两人花了八年时间。

    而对于未来,两人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

    他想着郭兰微微上翘的鼻尖,想着她清丽的面容,想着那若隐若无的钢琴声,一时间,心乱如麻。

    当手机铃声猛然间响起,把陷入沉思的侯卫东吓了一跳。

    “我刚才在季海洋办公室。”

    “我刚才在曾书记办公室里。”

    两人几乎是同时向对方解释,又同时笑了起来。

    “我接到了赵东部长的电话,他已经从减负办调到省政府办公厅。”

    “这很正常,减负办原本就是挂靠在省政府办公厅,完成了阶段性任务,调到政府办公厅,这应该是惯例。”

    “赵部长这次调动有些特殊,在减负办之时,他是直接向钱省长汇报工作,我估计钱省长把他看上了,他调到省办公厅是为钱省长服务。”

    侯卫东立刻明白了郭兰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很有些感动,道:“谢谢你。”

    郭兰低声道:“不用谢。”

    挂断电话以后,侯卫东心里一阵惆怅,就如多愁善感的年轻人。

    在办公室坐了一会,侯卫东才将情绪调整过来,他决定到省里去跑一圈,先见周省长,再见陈曙光和朱子勇,然后想办法请赵东吃饭。

    他看了看表,给老邢打了电话,道:“你的餐馆生意怎么样?”

    老邢乐呵呵地道:“卫东真有点石成金的本领,我的新餐馆以盆景以装饰,又以扁鱼为特色,生意好得很。”

    “你的新包间装修得如何?”

    “为了这几个包间,我专门请了装修公司,看过的人都说很有文化品味。”

    “今天中午我有可能要到你这里来,最好的包间留给我。”

    老邢在八十年代初曾经是益杨县粮食局的一把手,因为所谓的作风问题而被剥夺了职务,发配到青林镇粮店守仓库,他在青林镇粮店以养盆景打发时间,自从李晶在他手里用四千元买了两个盆景以后,他的人生道路就重新焕发了光彩。

    他毕竟是当过粮食局副局长,很有些管理能力,在岭西开了盆景店以后,生意出奇地好,现在他是岭西方有名的盆景供应商,去年他将盆景与餐饮结合,开了一家沙州印象餐馆。

    侯卫东去了两次,当时觉得各方面环境都不错,唯独包间的环境差了一些,吸引不了真正的高瑞客户。老邢接受了侯卫东意见,单独开辟了一个小院,经过重新装修,专门用来接待高端客户。

    与老邢联系好以后,侯卫东再给楚休宏打电话,道:“楚秘,我是侯卫东,周省长中午有安排没有?”

    楚休宏查看了日程表,道:“暂时没有安排,侯局有事吗?”

    “没事,我想请周省长吃午饭。”

    “需要我去报告吗。”楚休宏知道周昌全与侯卫东关系不一般,很是主动。

    “不用了,我直接同周省长联系。”

    侯卫东拨通了周昌全手机,道:“周省长,我是卫东,想请你吃午饭。”

    周昌全道:“你有什么事情?”

    侯卫东用晚辈特有的亲热口气道:“我在办公室突然想起跟随周省长的那一段时间,让我很是怀念,所以冒昧地打了电话过来,想陪周省长吃饭。”

    周昌全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吃饭的理由让人很舒服,今天中午不想吃大餐,你能安排什么特色?”

    侯卫东早有预案,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叫做沙州印象,环境不错,竹水河的扁鱼,上青林的风干野鸡,很有特色。”

    风干野鸡是老邢从益杨青林山上带来的特产,扁鱼则是竹水河的特产,老邢把以前的老牌子林记麻辣扁鱼的大厨师挖了过来,很快在岭西走红。

    周昌全当过多年的沙州市委书记,心里有很深的沙州情节,对侯卫东的安排很满意,道:“你说的这两样特产我都吃过,想起来流口水。”

    所有环节都联系好了,侯卫东亲自开着新买的奥迪车前往岭西,他是岭西的常客,车好,路熟,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来到了省政府门外。

    楚休宏打来了电话,道:“侯局,你到省歌舞团去接柳团长,然后到沙州印象汇合,我知道那个地方。”

    柳洁与周昌全关系不一般,这是私密圈子才知道的事情,侯卫东是私密圈子的一员,因此周昌全就将接柳洁的任务交给了侯卫东。

    歌舞团门口,柳洁和好几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站在一起,女孩子们脚下有着行李,她们有说有笑,很是引人注目,当奥迪车停在门前之时,并没有引起柳洁的特别注意。

    侯卫东按了两声喇叭,柳洁回头看了一眼,她见到陌生的车牌,又回头与女孩子们说话。

    “柳团长。”侯卫东只得开门下车,向柳洁招手。

    晏紫站在柳洁身边,她见到开车之人居然是侯卫东,便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他。

    柳洁上了车,道:“这是你新买的车。”

    侯卫东含糊地道:“单位才买的车。”

    柳洁感叹道:“还是你们这些有权部门才好,我们歌舞团日子越过越苦,若不是周省长大力支持,现在的日子更不好过。”

    柳洁走进了沙州印象的小院子里,立刻被满院子的盆景所吸引,道:“沙州印象真有特色,单是买这些盆景也要花很大一笔钱,这个老板实力雄厚。”

    老邢听说侯卫东到了,赶紧到了小院子,道:“卫东,我这个小院还有档次吧。”他衣着整齐,红光满面,再也没有青林镇粮站看门人的畏缩。

    等到周昌全进了门,老邢眼睛一下就直了,道:“周书记,你好。”

    侯卫东介绍道:“周省长,这位是沙州印象的邢总,以前在沙州益杨县粮食局在工作。”

    周昌全见到老邢的白发,很感兴趣地道:“邢总,你这是退休以后才开的店,老当益壮,了不起啊,值得我学习。”

    老邢搓着双手,声音有一丝激动,道:“我退了休,发挥点余热,周省长,里边请。”

    侯卫东暗道:“老邢见到了大领导还是这么激动,他虽然不当官很久了,可是从骨子里还是官场中人。”

第六百二十二章织网(中)

    第六百二十二章织网(中)

    吃过午饭,已到二点,周昌全和楚休宏回省政府,侯卫东将柳洁送回了歌舞团。

    下车之时,柳洁对侯卫东道:“你稍等一会,我给你送两张招待票,今天歌舞团倾情打造的演出,排练了半年时间,值得一看,这也是我们走向商业化的第一场演出,在歌舞团的演出大厅,请侯局观看。”

    等了一会,晏紫拿了两张票从大门里出来,走到了车边,将票递给了柳洁,她朝侯卫东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回歌舞团大门,留下了一个挺直的背影。

    柳洁夸道:“晏紫现在是我们的台柱子,她能耐得住寂寞,守在舞台上,如今这种女孩子很是难得。”

    侯卫东想起了歌舞团的朱莹莹以及小曼等女孩子,随口道:“人生的道路都是自已选择,每个人都要为其选择负责。”

    柳洁开玩笑道:“侯局说话很有哲理,我要把这句话提炼以后,挂在我们的训练厅里。”下车前,她又道:“周省长最看重你,他多次说你是最有出息的。”

    侯卫东在金星酒店休息了一会,给小佳打了电话,道:“我还在岭西,中午约了周省长吃饭,下午还要见几位领导,你晚上有空没有,到岭西来看省歌舞团的演出。”

    小佳道:“我和谢局长约好了,晚上打麻将,人都约好了,临时变卦不太好。”她又道:“你又是住在金星宾馆吧, 现在我们经常到岭西,干脆在岭西买套房子,免得每次都住金星大酒店,酒店再好,也没有家里舒服。”

    “你什么时候陪我来看房子。”

    “争取下个星期,你要明天才回家吗?”

    “这次到岭西,几位领导我都准备去拜访,中午和周省长见了面,下午看陈曙光和丁原谁有空,然后我还想见一见赵东部长。”

    “赵东在减负办,你没有必要去见他吧。”

    “他在省政府,山不转水转,难免以后不碰头,早烧香有好处。”

    小佳感叹地道:“当官还真是累,其实以现在的经济条件,你完全不必在意官职,一个副市长职位,真值得你这样四处奔波?”

    小佳的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侯卫东经常思考的问题,在生活和事业上,他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理想和目标,水来土挡兵来将挡被一件一件事推着走,即使有目标,都是短期的目标,从学校毕业以后,理想和事业就淡漠了。

    每个人就是一片扁舟,在社会这片大海中航行,能力强的人,勉强还可以掌握着部分命运航道,能力弱的,只能随波逐流。

    侯卫东坐在落地窗前胡思乱想了一会,他就断然地将思路从虚无缥缈中拉到现实问题中,他不是空想家,而是一个实干家,他很快与丁原取得了联系。

    丁原有重要接待,便只能改天见面。

    陈曙光陪着蒙豪放进京去了。

    侯卫东此行的最后一人便是赵东,为了联系赵东,他作了充分准备,先看了减负办最新的文件,找到了减负办的办公电话,又将赵东在沙州市委机密电话本上的手机号码输入了自己的手机。

    但是,赵东和丁原、陈曙光等人不同,后两人是经常来往的朋友,前往拜访并不会让人觉得突然,而前者离开了沙州以后,侯卫东并没有与他有过直接接触,此时贸然前往,若没有合适的理由,则功利性太过明显。

    侯卫东对自己也进行了自我反省:“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办事是有些难度,以后要培养放长线钓大鱼的眼光。”

    不过既然来了,侯卫东也不愿意白跑一趟,他以前一直在党委这条线上,与政府这边接触得不多,现在的目标是沙州副市长,省政府这边的关系就很有必要建立起来,赵东就是一位很关键的人物。

    仔细思考了一会,侯卫东给段穿林打了电话,道:“穿林,我是侯卫东,就在岭西,昨天我无意中翻到了你以前的文章,就是那篇关于农民负担的文章,你那篇文章很有力度啊,为此省里专门成立了减负办。”

    段穿林道:“前几天我还在琢磨这个事情,准备写一篇回访。”

    侯卫东呵呵笑道:“你当时引用了沙州市委组织部长赵东的文章,结果害得赵东被调离了市委,到减负办去当副主任。”

    “我是后来知道此事,现在还觉得对不住这位敢于直言的赵东部长。”

    侯卫东很自然地提出了拜访赵东的建议:“当年赵部长写文章是为了成津呼吁,我作为成津县原县委书记,觉得欠他一个情,你既然要写回访,我们一起去看望赵部长。”

    “那我就听侯局的安排。”

    找到了合适的切入点,侯卫东计划先给减负办办公室打个电话 ,然后再通过减负办打听赵东近况,这样一来就不容易引起赵东的反感,也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你好,我是沙州市农机水电局,我想问一问赵东主任的电话,我是他以前的部属。”

    减负办接电话的同志听道:“你等一等,赵主任就在旁边,我请他来接电话。”

    这倒是出乎侯卫东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赵东已经到省政府那边工作,没有料到在减负办居然找到了赵东。

    赵东听说沙州市农机水电局有人找他,暗自奇怪,接过电话,道:“老南,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侯卫东在报告道:“赵部长,不是老南,我是侯卫东,我调到农机水电局好几个月了。”

    赵东当过沙州市委组织部长,对下面的情况很熟悉,惊讶地道:“你怎么会调到农机水电局?”他只知道侯卫东没有让胜宝集团落户成津,对以后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

    侯卫东简短地道:“这事受了胜宝集宝的影响,当时我没有同意胜宝集团的条件,胜宝集团迁到了茂东,我就被调到了农机水电局。”

    赵东道:“朱民生的气量不够啊,实践证明,在对待投资的问题上,我们不能捡到篮子里都是菜,还得找到适合当地的项目,还得有相对公允的条件,现在茂东闹到国土资源部了,让省里很难堪。”说到这,他顿了顿,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侯卫东这才道出了来意,道:“赵部长,你记得当年写内参的那位衡山吗,这位衡山弄了半天是沙州人,他的父亲是沙州学院段院长,他本人在政经评论工作,我现在和他在一起,想请赵部长一起吃顿饭。”

    赵东对侯卫东挺有好感,而且两人都是朱民生的排挤对象,他稍有犹豫,还是痛快地答应了见面:“那我们晚上六点钟见,地点你安排,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进酒店。”

    放下电话,赵东暗道:“难道侯卫东听说了我的调动吗?他的电话是打到减负办,若不是我到减负办来取东西,肯定接不到这个电话,看来他并不知道我的新身份。”

    钱省长和蒙豪放一起到了北京,这次进京很重要,省政府秘书长亲自陪同,赵东初到省政府办公厅,对上对下都不熟悉,这一次就留在了岭西,他趁着这个空隙到减负办取几份文件,恰好接到了侯卫东的电话。

    晚餐还是定在了沙州印象,赵东见到了段穿林,握了手,笑道:“没有想到文笔如引犀利的衡山先生如此年轻,我可是被你一篇文章捅下马的。”

    段穿林锐气十足,道:“少了一个赵部长,却多了一个赵主任,这是岭西人民之福,我一直在看减负办的文件,去年岭西全年人均减负四十九元,这四十九元在城市里不过是小数字,但是在农村就够油、盐钱了。”

    赵东是省减负办主任,这于农民负担问题有着深刻的认识,道:“当前减负办所做的事情都是隔鞋挠痒,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由于没有形成法律上的硬性规定,也由于基层政府的困境,农民负担问题始终会是弹簧,省里压力大一些,负担就轻一些,省里压力稍小,马上就会反弹。”

    段穿林道:“赵主任,我对此深有同感,目前我正在进行乡镇政府负担问题调查,走了全省十来个镇,结论是乡镇政府百分之八十都应该破产了,只是我们这种体制,不可以让一级政府破产。”

    “我最近解剖了铁州市的三台乡,这是一个小乡,全乡也就一万多人,总负债600多万元,其中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达标、农村中小学校舍排危达标等的所欠债务高达300万元;农村“三金”40万元、企业债务150万元、历年财政赤字累计105万元。”

    “目前,我估算全省乡镇财政赤字4.8亿元,隐性赤字高达9.3亿元。”

    赵东对段穿林的调查很感兴趣,道:“穿林老弟,这篇文章你先别急在搞成内参,能不能先让我拜读,我有渠道将这篇文章送到省政府主要领导手中。”此时,他仍然没有说出自己已经是钱省长秘书之事 。

    侯卫东对赵东话中之意是心知肚明,道:“我在市县都工作过,对此也是深有同感 ,乡镇政府债务问题形成的原因复杂,有体制不顺的原因,也有机决策失误造成的损失,还有个别干部虚假政绩等。”

    三人就乡镇政府债务问题进行了讨论。

    分手之时,侯卫东问道:“今天这次谈话,让我受益非浅,赵主任,你的手机变了吗,还是机密电话本上的哪个?”

    赵东道:“那个手机号码已经停用,我的手机号码是XXXXXXXXXXX,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给我联系。”

    他特意对段穿林道:“穿林的手机号要给我,有什么好课题,我们一起来研究。”

    送走了赵东和段穿林,侯卫东回想了一会细节,暗道:“今天的安排也算合情合理,赵东应该不会起疑,达到了预期效果。”

    他看到时间尚早,想到柳洁送来的两张票,便开车前往省歌舞团大剧场。

第六百二十三章织网(下)

    第六百二十三章织网(下)

    在侯卫东童年和少年时光,省歌舞团曾经是如此地光彩炫目,只能仰视,他曾经记得有一次省团到吴海县慰问演出,吴海县万人空巷,他和姐姐侯小英没有票,幸好认识在门口收票的公安,这才能够混进了县礼堂。

    他当时年龄小,对唱唱跳跳的节目没有兴趣,只是记得舞台上有很多雾,还有灯光不停闪烁,另外,他还记得二姐侯小英咬着嘴唇的傻傻样子。

    如今省歌舞团在进行着自我的救赎。

    歌舞团演出八点正式开始,侯卫东拿着票来到了剧场,他拿的是贵宾票,正在找通道之时,一眼就见到了正在大厅朝里走的郭兰。

    郭兰为了看演出,特意穿了一条休闲的长裙,优雅而美丽,在人流中很是醒目,她见到了侯卫东,也是吃了一惊,道:“你也来看演出。”

    侯卫东拿着手里的票,道:“你一个人吗?”

    “我明天要到省委组织部开座谈会,今晚歌舞团有大型演出,所以提前来了。”

    “我这有两张票,位置挺好。”

    郭兰是专门来欣赏省歌舞团的倾情演出,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上侯卫东,她心跳得历害,就如初次谈恋爱的小女孩子,当侯卫东发出了邀请,她微微点了点头。

    进了剧场,左右都是三十至四十岁年龄段的观众,态度矜持,衣冠整洁,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等待着演出开始。在沙州,很多官场中人认识侯卫东,但是来到了岭西这个舞台,他就是不为人知的小人物了,这种感觉让他心灵很轻松,可以自然而真实地展现自己的情绪。

    侯卫东轻声道:“我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坐在剧场看演出。”

    “以前沙州剧团没有垮掉的时候,我爸经常带着一家人去看节目,后来读大学的时候,有演出我都要去看,当时我最大的费用就是看演出。” 郭兰说到这里,她最柔软的地方被针刺了一下,读大学之时,陪在身边看演出的人是大洋彼岸的负心人,平时已经很少想他了,在今天这种特殊的环境之下,远去的形象又在脑中现出了一个模糊背影。

    “若是看不懂,我请教你。”

    “不需要看懂,只绪言欣赏就行了。”

    靠着柔软的桌椅,看到温润如玉的郭兰,侯卫东有些迷失了,上一次唇齿留香的感觉太好了,让他始终难以释怀。

    当灯光暗下来以后,节目正式开始,现场演出与看电视最大的区别是质感,音乐和舞蹈极有强烈的穿透力,艺术感染力不可同日而语。

    第四个节目是“独舞”,出场的居然是身穿软甲的古代女武士,侯卫东觉得面熟,当这位女武士稍为静止之时,他将这位演出者认了出来,是晏紫。

    在舞台上的晏紫,一招一式干脆利落。

    背景音乐时急时缓,还有一个男低音充满磁性地念诗,是唐代大诗人杜甫曾作《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诗。“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侯卫东以前接触过晏紫好几次,在生活中晏紫除了牙尖嘴利以外,就是一个寻常的邻家女孩,可是在舞台上的晏紫已经不是晏紫,她化身为古代武士,阳刚气十足的剑器舞潇洒淋漓,即豪情奔放、又悲壮激昂。

    舞罢,场内响起了雷动的掌声。

    侯卫东鼓掌完毕,右手自然地放在桌椅扶手,只觉触手处一片柔软。

    两人的手握住便没有分开。

    演出结束,灯光猛然打开,台上站着所有的演职人员,全场爆发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两人这才分手,也站起来鼓掌。

    退场之时,人流密集,侯卫东自然而然就握着郭兰的手。

    出了剧场,郭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体,道:“很久没有看到这样高质量的演出,没有想到歌舞团还保持着如此高的水准。”

    她轻轻地抽了抽手,没有想到侯卫东没有松手。跟着侯卫东,朝外面的停车场走去,到了停车场,灯光骤然暗了下来。

    “看得见吗,这有几步梯子。”

    “嗯,看得见。”

    坐上小车,侯卫东打开了音响,钢琴曲顿时充满了狭小的空间,郭兰道:“棉花糖。”

    “什么棉花糖?”侯卫东有些莫名其妙。

    “你听的钢琴曲,曲名叫做棉花糖。”

    “让你见笑了,我只是喜欢听,其他的知识很贫乏。”

    “只要有能欣赏音乐的耳朵就行了,没有必要懂得这么多的知识。”郭兰重复了她刚才的观点。

    当汽车开出了停车场,开上了主道,街道两旁的路灯明亮,霓虹灯不停地闪烁中。

    郭兰随着钢琴低声地唱着:“回忆着初次相遇坐在你身旁,是谁说太幸福会缺氧,爱情已种在心里自由地生长,童话里的爱情需用用心去培养……想带你一起流浪沐浴阳光,去完成温暖的想象……”

    侯卫东惊奇地道:“这歌词是你编的吗?”

    “这就是原来的歌词。”

    侯卫东问了一句傻话:“钢琴曲也有歌词吗,我一直以为钢琴曲就是钢琴曲。”

    郭兰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这样理解钢琴曲的,真可爱,你在官场几年,看来童心还在。”

    侯卫东很是汗颜,道:“如果继续工作十年,我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以前是为了生存而奋斗,现在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东奔西走,社会就是巨大的车轮,带着我们不断向前,大家都在里面挣扎。”

    郭兰的爱情是苦恋,听了侯卫东的话,明亮如星的目光就有些暗淡。

    上了二环路,车灯如雪亮,照得前方一片光明,侯卫东驾着车漫无目的在二环路上行驶。

    “你朝哪里开?”

    “我没有目的。”

    “既然没有目的,那就开远一点。”

    两人沉寝在音乐和略有些暧昧和伤感气氛之中,小车如风一般滑行,几分钟后,侯卫东见路牌上有“铁州”两个字,方他向一转,小车开向了铁州方向的公路。

    进入了铁州高速路,侯卫东问道:“你到过铁州吗?我没有去过。”

    “我也没有去过。”

    铁州是岭西省第二大城市,沙州在周昌全时代,与铁州在数据上的差距越来越小,到了朱民生时代,铁州如吃了鸡血一般,GDP以及各项事业指标又猛地往上窜,再次将沙州甩在了身后。

    进入铁州市区,小车沿着最亮的街道而行,最后看到了一个灯火辉煌的广场。

    侯卫东道:“这应该就是铁州最出名的南州广场。”

    “我们在广场走一走。”

    铁州古称为南州,最大最现代的广场就取名为南州广场,下了车,漫步在南州广场,郭兰挽着侯卫东的胳膊,如初恋的大学生一般。

    微风习习,拂动了郭兰的发梢,她的脸挨着侯卫东的肩膀,轻声哼着棉花糖的曲调。

    “那次舞厅别后,我一直在找你,商委有一个女孩子长得和你挺象。”

    “你说的是武艺,好几个人都说我们长得有些象,但是我觉得一点都不象,最多是高矮差不多。”

    “那以后,你为什么将头发剪短了,虽然你留短发还是挺好看,可是还是留长发更有味道一些。”

    两人在广场漫步,郭兰讲了自己的初恋故事,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彻底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

    牵着手走到了广场暗处,侯卫东依着一处铁栅栏,轻轻地把郭兰揽在了怀里,美女入怀,他却没有一点色情的意味,只有两个字——心疼。

    疼爱,确实是疼爱,只有这个词才能表达侯卫东此时的心情。他一会觉得温馨无比,一会又感觉黑沉沉的天上有无形的压力。

    “你啊,真不应该到官场上来,到了官场上,也不要当官,安安静静做个文艺女青年,那才是真正轻松的事情。”

    作为县委书记之时,侯卫东不会说这样的话,可是将郭兰揽在怀里之时,他是真的不想让郭兰去经历社会上的风风雨雨。

    “卫东,别说话,让我们安安静静地站上一会。”此时,郭兰不想接触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事情,依在侯卫东怀里,闻着淡淡的烟草味道,甚至感受到了侯卫东胸膛传来的跳动,她觉得特别宁静。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广场,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侯卫东抬头看天,黑夜的天空上挂着无数的星星,闪着冷冷的光。

    转眼间到了十二点,广场上的人散去了,彩灯渐渐熄灭。

    侯卫东低下头,寻着了郭兰的嘴唇,嘴唇轻轻碰撞了几次,他往前探了探,嘴唇完全贴了上去。郭兰微微仰着,眼睛微闭着,当强有力的舌头侵入进来,她浑身发紧,两手抱紧了侯卫东宽厚的背。

    唇舌相依,互相吸吮着,侯卫东再次嗅到了隐隐的香气。

    等到两人分开之时,侯卫东看了看时间,还差十五分钟到凌晨一点。

    侯卫东隐晦地问道:“我们在铁州休息吗?”

    郭兰脸发烫,微红,道:“我想回岭西,明天一早要开会。”

    “那走吧。”

    进入灯火辉煌的岭西以后,侯卫东又问道:“你住哪里?”

    “交通宾馆。”

    “我住在金星大酒店,那,先送你回去。”

    “嗯。”

    到了交通宾馆,郭兰心里顿时放松了,不过隐隐有些失望,她解开安全带,正欲起身,侯卫东一把将她拉到怀里,两人又深深地吻在一起。

    看着郭兰的身影消失在交通宾馆,侯卫东又等了一会,手机便响了起来。

    “我已经进屋了。”

    “那我走了,你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明天上午我办完事,就回沙州了。”

    郭兰站在窗口,想看侯卫东的小车,可是一眼望去,只觉得街道上车来车往,哪里还寻得到粤迪车的综影,侯卫东又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今夜的铁州之吻,难道是一场梦吗?

第六百二十四章省委书记(上)

    第六百二十四章省委书记(上)

    从现实角度来看,新的岭西省委书记上任后,必然要在一定范围内重新洗牌,岭西中高级官员的命远将因此而改变。在这种市场经济发育不充发内陆省份,政府的作用特别突出,随着人事的重新调整组合,岭西省经济发展也将受到省委调整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深刻而广泛。

    大多数老百姓和低层干部远离政治中心,事不关已,对于这次人事变动顶多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有利益相关的中高级领导干部才会紧盯着这次调整。

    这次调整对于侯卫东则很是重要,近两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却很是执着地与蒙家建立关系,目前与蒙夫人吴英、女婿朱小勇和大秘陈曙光都建立了密切的联系,慢慢地进入了省委书记这位封疆大吏的视线,谁知天算不如人算,蒙豪放突然调入了北京,让侯卫东的美好愿望暂时成了空影。

    “我去拜访赵东,很是及时,绝对幸运。”

    侯卫东最初的想法只是去和省长身边人搞好关系,可是这一次到了岭西,得知钱省长和蒙豪放一起到了北京,联系周省长透露的口风,他估计钱省长很有可能变成省委书记,这一次提前拜访赵东,为以后与省委书记身边人加强联系埋下了伏笔。

    而这一次主动拜访的起因,是郭兰提供的一条线索。

    侯卫东手放在电话机上,想了一会,还是打通了郭兰办公室电话,电话铃声响了数遍,无人应答。

    此时,郭兰正在会议室参加接待工作。

    黄子堤以市委副书记的身份来到了成津县,他的视察和侯卫东东奔四走在性质上基本一样,只不过侯卫东是低调地与相关人接触,黄子堤身份不一样,他到各县各部门,市委办都是出通知说“黄书记要来视察你县,请作好相关准备。”

    此时他出任市长的传言早就传遍了沙州官场,成津县委是按照接待市政府一把手的规格来接待黄子堤,在家的全体县委常委和副县级领导都参加了座谈会。

    从美国回来以后,郭兰对黄子堤便由尊敬变成了敬而远之,想着他的暗示,她不仅从心理上,也从生理上感到了恶心,坐在会议室角落,眼观鼻,鼻观心。

    热烈浓重的座谈结束以后,县委书记曾昭强道:“同志们,大家都不要走了,中午在县委招待所用餐。”

    曾昭强陪着黄子堤走到最前面,周福泉等领导作为第二梯队,常委们作为第三梯队,后面则是副县长以及人大副主任、政协副主席。

    曾昭强身材高大,梳着大背头,很有领导气度,黄子堤则是一位中年胖子,身高接近一米七。黄子堤背着手在前面走,曾昭强弯着腰,亦步亦趋,一脸的恭敬。

    两辆中巴车开往了县委招待所。

    招待所胡永林所长在十点钟得知全体县领导将在招待所吃饭,他就守在厨房,在大师傅身后转来转去,道:“今天市委黄书记来吃饭,四大班子全部到齐,你们在拿出点看家本领。”

    “怎么是黄焖鲫鱼?这菜不要上。”

    大师傅很是不解地问道:“黄焖鲫鱼是这里的招牌菜,为什么不上?”

    以前县委书记侯卫东住在县委招待所,他最喜欢这道菜,大师傅也就经常做这道菜,做啊做啊就做成习惯,凡是摆席都要上这道菜,现在曾昭强没有住在县委招待所,大师傅暂时还没有形成新的习惯。

    胡永林气急败坏地道:“忘了给你们说一句话,差点坏了大事,我听说黄书记不吃鲫鱼,曾书记也不吃鲫鱼,赶紧换,赶紧换。”

    大师傅抱怨道:“鱼都要下锅了,怎么换,来不及了。”

    胡永林长期在进厨房,对大师傅们的鬼板眼很是熟悉,他走了水缸里,见到里面有十来条扁鱼,骂道:“还想骗我,我知道昨天卖了扁鱼,要做那种麻辣的扁鱼,味道才好。”

    大师傅自言自语地道:“鱼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关键是要手艺好,做到好吃才是真的好吃。”

    两辆客车开进了招待所,黄子堤站在院子中央,看了看环境,满意地对曾昭强等人道:“领导干部要带头节约,能不进宾馆就不要进宾馆,宾馆的菜千篇一律,贵得咬人,而且还不好吃,更关键的是让群众看到了很不好。”

    他指着招待所道:“还是在县委招待所吃饭让人轻松,在七十年代开三级干部会,乡镇干部背着被子带着米来开会,县委招待所全部都打起地铺,我当时还在地委当秘书,到成津来过好多次。”,

    政协主席经历资格老,当年就是成津最年轻的副县长,他笑道:“我还记得当年的情况,黄书记那时年轻啊,到了成津,在县政府借了一辆自行车,在几个住宿点跑来跑去。”

    黄子堤感慨道:“日月如梭,转眼间就是二十年,当初地委的领导至少有一半都过逝了,他们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

    招待所大厅安排了五桌,四大班子领导以及县委副书记高楠等人与黄子堤坐在一桌,曾昭强笑着点名:“郭部长,你过来,今天我们资格最老的县领导和最年轻的县领导坐在一桌,这也是历史的传承。”

    郭兰相当地郁闷,一边起身,一边暗道:“什么叫做历史的传承,真是莫名其妙的理由。”

    黄子堤面带着微笑地与成津县众领导聊天,不时还说两句玩笑话,面对郭兰之时,也很有长辈和领导的风范。

    聊了一会天,政协主席经历问道:“我前天到市政协开会,遇到几位省政协委员,他们说赵东部长调到省政府办公厅,给钱省长当秘书。”

    黄子堤道:“有这回事,昨天我给他打了电话,邀请他回沙州看一看,这里毕竟是他战斗过的地方。”

    曾宪刚呵呵笑,大有深意地道:“黄书记德高望重,工作经验,由你来主政沙州,是沙州人民的福气。”

    黄子堤很是谦虚:“组织上还没有正式宣布,这事暂时别提,昭强书记,我给其他县领导敬一杯酒。”

    曾昭强就陪着黄子堤到各桌去敬酒,每到一桌,大家都集体起立,共同举杯。

    午餐以后,黄子堤在县委招待所午休。

    曾昭强对郭兰道:“下香曾书记要到双河镇视察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的试点工作,这项工作是你一直在抓,就由你和我全程陪同,具体工作由你来讲解。”

    郭兰很不想陪黄子堤,可是她根本提不出理由,无可奈何地回到办公室休息,看到办公室电话上有来电显示,想了想,还是按着来电拨打了回去,铃声响了数遍,无人接听。

    中午下班以后,侯卫东回到新月楼,先到母亲家里吃午饭,新嫂子蒋笑也会在客厅的餐桌上。

    “我哥呢,他怎么没有回来?”

    “你哥中午重来没有回家吃过午饭,刑警队案子多,他主抓重案,每天忙得昏天黑地,我在出入境管理处,就是典型的上班族,日子轻闲多了,也用不着天天加班。”结婚以后,蒋笑丰满了许多,脸也长得圆圆的,笑起来之时,眼睛迷成一条线。

    侯卫东此时已经不是初哥了,见了蒋笑的模样,笑问道:“嫂子,你是不是有喜了?”

    蒋笑和刘光芬对视一眼,刘光芬喜笑颜开地道:“小三眼光还真不错,你嫂子已经怀上了。”

    正说着,小佳也过来吃饭,听到这个消息,她跟着兴奋起来,道:“我今天请了公休假,下午就不去了,准备到绢纺厂市场给小囝囝买些纯棉衣服,我也给你带些小衣服回来。”

    蒋笑道:“我才怀上,还早。”

    刘光芬倒是兴致盎然,道:“早些准备好,到时就不手忙脚乱。”

    吃完饭,小佳道:“老公,你很久没有陪我逛街了,今天下午陪我们去逛一次。”

    侯卫东道:“下午我到办公室去守摊子,明天星期六,慢慢陪你们去逛。”

    刘光芬不愿意儿子在上班时间办私事,急忙打岔道:“小三忙,我们就不管他了,我陪你一起去逛绢纺厂市场。”

    星期六早上,小佳把侯卫东推醒,道:“别睡懒觉了,早点到绢纺厂市场去。”

    “昨天才去了,今天就别去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市场,有什么逛头。”

    “小市场不小了,如今绢纺厂的下岗女工都在里面摆摊,丝织品、绵织品、成衣都有,价格便宜,质量好。”

    “你别图便宜货,我们家不缺钱。”

    “我也不是图便宜,只是觉得市场挺热闹,逛着好玩。”

    侯卫东从床头坐了起来,将眼睛上的眼屎揉掉,打着哈欠,道:“二姐的丝厂生意很好,她说国际行情不错,那为什么绢纺厂还有这么多下岗女工。”

    “昨天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没有想明白。”

    吃过早饭,侯卫东和小佳开着蓝鸟车到了绢纺厂家属区门外二百米左右的小商品市场,这是一个类似于菜市场的市场,大棚架下面是简易的板房,后面放货,前面开店,足足有好几十户,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小佳进店给她父母选保暖内衣之时,侯卫东无所事事站在门口,问一位三十来岁的店主,“我好久都没有到这里来了,没有想到这里好热闹,你是绢纺厂的职工吗?”

    店主脸色是健康的红润色,很是健谈,道:“我是绢纺厂的职工,现在下岗了,就靠着这个小门面维持生活。”

    “如今国际行情不错,为什么还要下岗?”

    女店主朝着工厂方向“呸”了一声,道:“厂里当官的良心给狗吃了,他们把我们弄得下了岗,从山区招了一批女工,工资开得低,完全就是包身工。”她说到这里,又呸了几声。

    “这是厂里搞的市场吗?”

    “除了以前的杨总,厂里的领导良心都黑透了,谁还想到为工人谋福利,杨总工辞职以后办的市场,他扩建了市场,让我们这些下岗女工都进来做些小生意,你别看现在这个市场挺红火,以前这就是十来个摊位的小场子。”女店主说到这里,指了指前面,道:“那就是搞市场的杨总,他是好人,很有本事,技术在厂里数一数二。”

    杨总工是三十来岁的汉子,穿着工作服,一路走来,都有人打招呼,当他走到侯卫东身边之时,有些意外地看了侯卫东一眼,道:“侯局长也来逛市场?”

    侯卫东确实不认识杨总工,可是杨总工如见到熟人一般打招呼,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六百二十五章省委书记(中)

    第六百二十五章省委书记(中)

    侯卫东确实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杨总工,道:“恕我眼拙,请问你是?”

    女店主端着板凳走了过来,她用戴着袖笼子的胳膊在板凳上使劲地擦了几下,道:“杨总工,你过来坐。”她放下板凳,又飞快地进屋拿了一瓶矿泉水,非要杨总工拿着。

    杨总工手里拿着矿泉水瓶子,他并没有打开,道:“我是杨柳的堂兄,经常听她谈起你,又常在电视里见到你的光辉形象,所以一眼就认出你了。”

    “你是杨柳的堂兄,确实有几分相象。”听说是杨柳的堂兄,侯卫东脸上露出了笑容,顺手递了一枝烟过去。

    杨总工指了指禁烟禁火标志,道:“不好意思,这里都是易燃物品,最好别抽烟。”

    侯卫东这才注意到两边的禁烟禁火标志,连忙将烟收了起来,他想起女店主的话,试探着问道:“你是绢纺厂的总工?”

    “我叫杨柏,是前总工程师,现在是自由职业者,在这个家属院门前修这个市场,就是专门来恶心厂里那一群贪官,同时也为下岗的工人找一条活路。”杨柏性格分明,锋芒直指绢纺厂的领导层。

    女店主站在杨柏身边,她对侯卫东道:“你是领导?既然你是当官的,就要管一管绢纺厂的那些王八蛋,他们少贪点,只要厂里能正常生产,我们也就认了,现在砸了大家的饭碗,事情就做得太过了,总有一天会算总账。”

    侯卫东在给周昌全当秘书之时,接触过市绢纺厂,对绢纺厂的情况是略知一二。

    在近几年的企业转制过程中,各县的丝厂、绢纺厂最先受到冲击,全部破产,由于市绢纺厂家大业大,是沙州唯一在活下来的同类企业,周昌全书记曾经视察过一次绢纺厂,在相关国营企业工作会上,多次以市绢纺厂为榜样,要求国营企业苦练内功,以管理求生存,以市场求效益。

    在周昌全的扶持下,市绢纺厂成为国营企业保持奋斗精神的一面旗帜。

    两年时间过去,侯卫东偶尔来到了绢纺厂,他看到了另一番景象,这让他不禁想起了绢纺厂那位满脸沧桑的老总蒋希东。

    侯卫东以为杨柏是被蒋希东排挤,善意地提了一个建议,“杨柳在市委办公室当秘书,请市委领导说两句话,你的事情应该不成问题。”

    “俗话说近墨者黑,我既然出来了,就不愿意再跳进那个大染缸,现在我管着这个市场,生活安逸,就算八抬大轿来抬我,也不会回到绢纺厂。”

    杨柏冷笑道:“我看绢纺厂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到时树倒猢狲散,早些下岗的工人提前找到了饭碗,现在还有上班的工人就惨了,到时所有的问题都会暴露出来。”

    在这关键时刻,侯卫东不愿意多接触敏感话题,与杨柏握了握手,道:“你这是做善事,功德无量,我四处去转一转,回见。”

    杨柏道:“你慢慢去选。”

    从小市场出来以后,小佳问道:“这个杨柏三十来岁了吧,还是个愤青。”

    侯卫东双手握着方向盘,道:“我觉得杨柏是值得尊敬的人,也是活得很自我的人,我们官场中人其实都是装在套子里的人,计算利益得失成为了下意识行为,比如刚才,即使杨柏说得很对,可是作为市委委员,在组织没有下结论之时,我不会轻易去附和他。”

    “从我的感觉,绢纺厂的领导人真的有问题。”

    “我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小佳扭头看着侯卫东,道:“如果你当了副市长,如果管到这一块,绢纺厂肯定是个大麻烦,你最好别管国有企业这一块。”

    侯卫东笑道:“你考虑得也太多了,先考虑如何应对选举,等选举成功以后,再考虑这些烂事。”

    星期一,侯卫东接到了朱小勇打来的电话,道:“大局已定,钱国亮是岭西省省委书记,中组部将在今天下午派人来宣布。”

    为了省委书记一职,省长钱国亮和省委副书记朱建国掰了一阵手腕,前一段时间,朱建国担任岭西省委书记的传言在沙州流传甚广,如今,钱国亮胜出。

    “省长由谁来担任?”

    “朱建国。”

    侯卫东道:“那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朱小勇笑了笑:“也许吧,以后岭西情况如何,只能等着瞧了,卫东老弟,岭西政局将大变,你和我都要好自为之啊。”

    侯卫东与赵东拉上了关系,他心里稍安,道:“我只有以不变应万变。”

    尽管此事早有预料,侯卫东放下电话之时,还是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

    “赵东被朱民生排挤出了沙州,却变成了钱国高的秘书,朱民生应该后悔当年对于此事的处理。”侯卫东对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了深刻的认识。

    沙州市委书记朱民生此时已经来到了省委小礼堂,省委小礼堂是修于五十年代的建筑,虽然年代久远,却有着历史的厚重与威严,凡是岭西重要领导人更替,大多是在这里进行交接。

    当朱民生看到在主席台侧面正在陪客人的赵东,脸色很难看,他万万没有想到,赵东居然会咸鱼翻身,由减负办主任奇迹般地变成了省委书记钱国亮的秘书。

    在机关里,除了实际的“位”以外,还有“势”,赵东如今是副厅级,可是他是钱国亮的秘书,他就“势”不可挡,他的能量可大可小,大者,可以作为省委书记化身,小者,就是省委书记的跟班。

    得罪了省委书记身边人,这让最讲究连横的朱民生感到心头一片,庄严的小礼堂在眼中也显得陈旧斑驳。

    沙州在省里排名第三,茂云在省里排名第七,祝焱知道朱民生和赵东的过节,他隔着人头,瞧着朱民生,心道:“历届沙州市委书记都会有所安排,这个惯例恐怕到了朱民生这里将会终结。”

    祝焱和朱民生同为正厅级干部,也是下一届省领导的竞争对手,朱民生遇到了问题,恰好是增大了他的可能性。

    会议由省委副书记朱建国主持。

    中组部领导首先宣布了中央决定:“钱国亮同志任岭西省委委员、常委、书记。”

    “这次岭西省委主要领导的调整,中央充分考虑岭西省实际情况,经过反复酝酿、慎重研究,最后才定下来,钱国亮同志政治成熟、政策理论水平高、领导经验丰富,主持省政府工作之时,表现了很强的驾驭全局能力……希望岭西省委团结全省广大干部群众,统一思想,振奋精神,齐心协力,推动岭西经济和社会各项事业不断取得新的成绩。”

    全场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蒙豪放同志在担任岭西省委书记期间的工作,岭西省政治、经济、社会事业等诸多方面都取得了长足进步,中央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

    省委副书记朱建国勉强能够接受这种安排,等到中组部领导发言完毕,他道:“在座诸位同志充分认识中央决定的重要意义,在政治上、思想上、行动上始终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我将全力支持、配合和协助钱国亮同志工作,为开创岭西省各项工作新局面而努力奋斗。”

    此次会议结束以后,报纸上很快就登了新闻,钱国亮以前就是省长,如今成了省委书记,岭西省货真价实的一把手,因而,《岭西日报》刊登了钱国亮的大幅照片,以及在小礼堂的讲话全文。

    侯卫东正在办公室研究钱国亮的照片,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是济道林,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市委副书纪、纪委书记召见了,侯卫东不敢耽误,叫上小车就直奔市委,一路上都在想:“纪委书记找我有什么事情?”他的尾巴有两条,一条是石场和煤矿,另一条是李晶,他仔细想了想,如果纪委真要找麻烦,只能是石场和煤矿。

    “烦不烦,总拿这事做文章。”侯卫东在心里骂了一句,来到了济道林的办公室。

    济道林很平和地看着侯卫东,道:“今天这次谈话,是受朱民生书记委托,请你一定要正确对待,先看一看这封信件。”

    果然,这封信仍然是反映侯卫东经商的问题,除了文字的东西以外,还有张小佳从蓝鸟车下来的照片,侯卫东坐在奥迪车的照片,火佛煤矿的照片以及石场的照片。

    济道林道:“你除了车子外,还有沙州教授楼和新月楼,这封信上没有完全反映出来,你很富裕嘛。”

    侯卫东已经接受过纪委一次调查,不慌不忙地道:“这件事情已经查过了,我的财产都是母亲赠送,她退休以后开有石场和一个煤矿,有营业执照以及纳税纪录。”

    济道林静静地看着侯卫东,等他说完,道:“再说一遍,我不是来调查你,而是受朱书记委托给你进行谈话,今天谈话内容要保密。”

    “省委主要领导调整到位以后,省政府将进行相应人事调整,等到年底就是市政府进行换届选举,市委向省委推荐了你,这是很郑重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其中的份量。”

    济道林指了指这封信,道:“不管这封信是否属实,如果此信在沙州传播,对你很不利,如果届时选举出了问题,对你和对市委都不是好事,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侯卫东点了点头,“谢谢济书记,谢谢朱书记。”

第六百二十六章省委书记(下)

    第六百二十六章省委书记(下)

    侯卫东离开办公室之时,济道林站了起来,与其握了手,送到门口之时,道:“今天谈话涉密,你要保密。”说了这句话,他又笑道:“这事与你利益相关,我原本就不必啰嗦。”

    侯卫东站在门口,真诚地道:“济院长,谢谢你。”有些话他不能说得太明,含糊地表达了感谢。

    济道林握着侯卫东的手,左手在其手背上轻轻拍打了两下,道:“作为校友及兄长,我希望你能走得远一些,有一句俗话,以前读书时,你以沙州学院为骄傲,等过些年,沙州学院要因为你而骄傲。”

    “济院长,您这么说让我很汗颜。”

    济道林依然平和地道:“有得必有失,为人,要懂得舍弃。”

    侯卫东听懂了济道林所说的话,他走出了市委大楼,心道:“石场和煤矿都是血汗成果,而且都是能下金蛋的鸡,我真的能轻易舍弃吗?”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本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但是在这个问题上,确实让他难以下定决心。

    回到办公室,侯卫东意外地接到了杨大金的电话,“侯局长,我来跟你求援。”

    侯卫东客气地道:“杨县长,有什么事情,请您吩咐?”

    杨大金当过计委主任,又当过县委办主任,如今是常务副县长,他是哪种年龄偏大的常务副县长,估计这一届副县长任满,就会到人大或者政协去任职,当年水泥厂落户之时,他是全程参加,因此知道侯卫东在上青林的根底。

    他笑了数声,才道:“侯局在上青林德高望重,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来出马?这也是马书记特地交待要请示侯局长。”

    “益杨是我的第二故乡,有什么事情杨县长就吩咐。”

    “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庆达集团的铁肩山水泥厂近期与几个石场发生了矛盾,几个石场不愿意供货给水泥厂,水泥厂是县里重点企业,这就找到了我的身上,我的想法是侯局长在上青林一言九鼎,你出面应该能解决问题。”

    侯卫东已经知道了此事,他委婉地道:“我以前在上青林工作过,那几个老支书还给面子,我试着打电话,看他们能不能与水泥厂和解。”

    放下电话,侯卫东给庆达集团副总黄亦舒打了电话,道:“黄总,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最近一向可好?”

    黄亦舒还是浓浓的美式普通话,道:“现在各地招商都是打扑克,先出J,把投资商勾过来,然后出Q,把投资商框住,最后就是K,使劲地宰人。”

    听了黄亦舒一番抱怨,侯卫东大笑道:“黄总已经完全本土化,这个JQK理论很精彩。”又道:“我跟几个石场老板很熟悉,愿意充当中间人,你有时间没有?”

    黄亦舒道:“我现在人在沙州,下午两点钟到水泥厂,我们就定在两点钟见面。”

    侯卫东来到上青林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一点,到了英刚石场,杨柄刚正背着手在场部抽烟,见到了侯卫东,连忙跑了过来,“疯子,你怎么来了?”

    侯卫东这顶“疯子”的绰号,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了,此时听以杨柄刚下意识地称呼,觉得亲热无比,道:“你小子肚子怎么长出来了,我记得你挺瘦?”

    杨柄刚在管理英刚石场之前是独石村的民兵连长,到现在仍然是村里的民兵连长兼治保主任,他见到侯卫东,心情挺激动,跑到石场办公室去拿了包红塔山,就给侯卫东递烟、点火,然后又去泡茶。

    侯卫东道:“你别忙了,我先去给秦大江上柱香,然后到场镇去看老乡长。”

    杨柄刚跟着侯卫东上了车,这时他才想起已经到了午饭时间,道:“疯子,吃午饭没有?我们找地方去吃午饭。”

    侯卫东在上青林最喜欢在秦大江和曾宪刚两家去吃午饭,此时秦大江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墓地,曾宪刚则远在岭西,他并不想在杨柄刚家里或是其他人家吃饭,道:“现在不谈吃饭的事情,先去给秦大江上坟。”

    秦大江墓碑已有青苔,周围杂草茂盛,侯卫东拿了钱纸、烛、和香,还有两瓶茅台和一条玉溪烟,烧了传统的祭品和玉溪烟,他扭开茅台酒的盖子,把两瓶茅台酒倒在了秦大江的墓前。

    “秦书记,兄弟来看你来了,弄来瓶高档酒,你以前没有喝过,还有玉溪烟,你也没有抽过。”

    倒了酒,烧了烟,侯卫东没有啰嗦,转身就走,刚从小道走上小车,听到有人招呼:“侯叔,等一等。”

    来者是人高马大的秦勇,秦勇是秦大江的大儿子,一直在广州城混,当秦大江被枪杀不久,他与东北帮发生了火拼,受了重伤,这以后他就回到了上青林,守着父亲的产业,他与侯卫东接触得并不多,所以依着母亲的意思,一直称呼侯卫东为侯叔叔。

    “两年没有给你爸上香了,你平时抽点时间把墓地弄一弄,杂草太多了。”

    秦勇应酬了两句,道:“侯叔,你是不是为了水泥厂而来?”

    侯卫东笑道:“我们年龄相差不多,你别叫我侯叔,听起来别扭,就叫我名字。”

    秦勇相貌酷似秦大江,不过比秦大江更有现代色彩,秦大江就是上青林的山大王,秦勇却是到广东混过社会,气质上差距不小,他呵呵道:“你是和我父亲平辈论交,叫我妈为嫂子,我不能乱喊。”

    他笑容很快就消退了,道:“水泥厂财大气粗,不把我们几个石场放在眼里,这几年碎石片石价钱全都翻了番,厂里还是维持着原来的价钱,我们的利润已经很薄了。”

    侯卫东倒是欣赏秦勇的敏锐,道:“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也讲究双赢,什么事情都可以谈。”

    秦勇道:“关键是水泥厂欺负人,不肯跟我们谈。”

    “我等一会要跟黄亦舒见面,争取让他们适当涨价,如果你们和水泥厂闹得太僵,到时逼得水泥厂自己开石场,你们就断了财源。”

    秦勇似笑非笑地道:“水泥厂要开石场,只怕土地不太好落实。”

    这几年上青林形势发展得很快,他在独石村开了三个石场,手底上有一群上青林的年轻人,在上青林很有些威风,这一次就是他带头与水泥厂较量。

    侯卫东认真看了秦勇一眼,脸色沉了下来,道:“秦勇,你是搞企业,不是黑社会,若是你们不知进退,惹到县里下了决心,只怕得不偿失,只要停了你的炸药,石场立刻就得停止运转。”

    秦勇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但是他在侯卫东面前不敢造次,道:“侯叔,我只是觉得水泥厂压价太历害了,不改变现状,我们几个石场的利润将越来越薄。”

    侯卫东这才拍了拍秦勇的肩膀,道:“有事情谈事情,这才是正道。”

    离开了独石村,侯卫东心里发生了变化,暗道:“上青林终究是彪悍的地方,秦勇也算是代表了新生代势力。”

    到了场镇,侯卫东分别给贺合全、唐桂元、江上山等村干部打了电话,这些人都还在村里仍职,听说侯卫东上了山,连忙赶到了场镇。

    侯卫东与这些老资历干部谈了心,最后约定,只要送往水泥厂的石材涨价百分之十五,他们仍然愿意与水泥厂合作,秦勇虽然心有不甘,见大家都同意了百分之十五的标准,也就作罢。

    在两点钟,侯卫东见了庆达集团老总黄亦舒,两人讨价约定给石材涨价百之分十八。

    这一次上青林之行虽然圆满解决了问题,侯卫东却感觉到了危机,此时,他下定决心处理掉石场,免得为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影响。

    回到沙州,他立刻给曾宪刚和宋致成夫妻打了电话,谈到了芬刚石场以及狗背弯石场。

    曾宪刚道:“我在岭西,也没有精力来管理石场。”

    反而宋致成听说了此事,兴趣很大,道:“既然侯局长有意将两个石场转让,我们就接过来,只是这一段时间我们手头有些紧,现金要分批支付。”

    曾宪刚断然道:“你这是说什么话。”他把宋致成推出了门外,道:“你到外面歇着,这事我和卫东的事情。”

    侯卫东和曾宪刚两人单独面对,曾宪刚道:“疯子,狗背弯是你一手建起来的,你真的舍得就放弃了吗?”

    侯卫东心里确实舍不得这块基地,可是不放弃意味着以后麻烦不断,道:“我是舍不得,可是形势逼人,我必须有所舍。”

    曾宪刚道:“我理解你的想法,这样办,以后石场就挂在我的名下,一切照旧。”

    侯卫东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将风险转嫁在你的头上,这两个石场折价两百万,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曾宪刚也跟着摇了摇头,道:“两百万,我认了,就当作买股份,以后每年我再分三成利润给你妈,我不吃亏,你也有赚头。”

    这是很优惠的条件,侯卫东将再也不管石场之事,可是仍然有固定利润,可是想起辛苦打造的狗背弯,侯卫东又暗自神伤。

    “算了,这个狗背弯开采难度越来越大,以后成本越来越高,我拿两百万全身而退,也不吃亏了。”

    曾宪刚独眼有些湿润,道:“疯子,你以后当真就与上青林没有关系吗?”

第六百二十七章是谁(上)

    第六百二十七章是谁(上)

    侯卫东见曾宪刚难得地动了感情,道:“宪刚,上青林在我心中有特殊地位,特别是你们几位老伙计,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曾宪刚道:“我尽快把钱给你转过来。”

    “先别谈钱的事情,你家住在岭西,人不在上青林,这四个石场管理是个难题。”

    除了英刚石场、狗背弯石场,曾宪刚还管理着他自己的一个石场,以及田大刀老石场,他接过这四个石场以后,上青林石场五大老板的格局已经不复存在,碎石协会更是名存实亡。

    曾宪刚与侯卫东不同,他的职业就是做生意,因此并不怕麻烦,道:“以前跟着我的那些年轻人,曾宪勇去开磷矿,已经是自立门户,其他人大部分无所事事,我准备给他们找些事情来做,让他们分别去管理四个石场,我定期回来看一看就行了。”

    “江山代有新人出,各领风骚三五年,秦大江是我们的老兄弟,他如果还在,一切都没有问题,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秦勇和大家没有多少交情,水泥厂老总黄亦舒提起秦勇就摇脑袋,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曾宪刚也听说过秦勇的事情,道:“小宋给我提了建议,我准备成立一个建材公司,专门来管理四个石场,财务由我这边派人,这样就不会混乱,至于秦勇,对我来说应该不是大问题,秦勇和秦敢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而且秦敢他们开磷矿,我支持过,他们不会乱来。”

    在沙州吃过晚饭,曾宪刚和宋致成夫妻回岭西,临走之时,曾宪刚犹豫了一会,道:“老习的事情,你知道吗?”

    “老习有什么好事,我不清楚?”

    “算了,你是政府官员,这些事你最好别知道,总之不是好事。”

    侯卫东只以为是找小二小三之类的事情,笑道:“那就最好别说,免得我左右为难。”

    送走了曾宪刚夫妻,小佳问:“你把石场处理了,多少钱?”

    “两百万。”

    小佳知道侯卫东与石场的渊源,道:“两百万给了曾宪刚,从经济上来看,你有些吃亏,狗背弯石场仅是机械设施和车辆都不止这个数,只是你即将担任沙州市副市长了,在去搞石场,降低了身份,也容易给别人抓住把柄。”

    侯卫东也有多年的企业经验,他解释道:“在沙州,每个时期都有最赚钱的生意,前几年大型石场很少,又恰逢沙州大办交通,岭西省修高速路,所以石场生意好,赚钱容易,这几年大型石场越办越多,市场也越来越规范,尽管开石场仍然能赚钱,但是已经不是最赚钱的生意了,这是我下决心卖掉石场的重要原因之一。”

    “从2000年和今年的行情来看,煤炭行业越来越俏了,这说明我以前的判断没有错,经历了多年寒冬,煤矿开始井喷了。”

    处理掉石场,小佳没有多大意见,可是煤矿却是正在下金蛋的鸡,她道:“那火佛煤矿怎么办,我有些舍不得卖掉。”

    “苦熬了好几年,终于赚钱了,你舍不得,我更舍不得。”

    这是侯卫东的心理话,他从上青林石场起家,对资源型企业情有独钟,数次劝李晶的精工集团低价收购煤矿,但是李晶对煤矿不感兴趣,如今煤价上涨得很快,精工集团再想收购煤矿,价格已是翻了数番。

    为了这个火佛煤矿,侯卫东确实是左右为难,想了一会,他对小佳道:“我决定暂时不动,认真想一想,我妈在几年前买了这个煤矿,那时我还是小人物,不偷不抢不蒙不骗不贪不占,纯粹靠头脑吃饭,抓住了机遇而已。”

    话尽管如此,侯卫东还是给母亲刘光芬打了电话:“老妈,你在哪里,怎么家里没有人?”

    刘光芬心情很不错,开玩笑道:“我和你爸在给你打工,正在矿上。”

    侯卫东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道:“老妈,你用不着那么认真吧,你们两人是监工,不必做具体干事情。”

    “你爸如今是焕发了第二春,天天都想朝矿上走,也怪了,矿上的工人都服你爸,他眼睛一瞪,最捣蛋的工人都老实了,何红富现在天天给你爸打电话。”

    侯卫东笑道:“老爸这么多年的人民警察不是白当的,人情练达即文章,他除了不懂煤矿生产,还真是管理方面的一把好手,他愿意待在煤矿,就让他在煤矿。”

    “只是有一件事情,老妈要把握好,矿上安全是第一位,如果出了事,对我的前程有影响,何红富这人有很多好处,有一条不好,他越发象守财奴了,你要把握一点,在瓦斯报警装置、通风设施等都要舍得投入。”

    刘光芬最关心儿子的前程,听到此话,马上就去找侯永贵。

    侯卫东为了即将到来的换届选举做了不少铺垫,市委书记朱民生也在做着铺垫,作为市委书记,他有责任在换届选举中实现组织意图,这是市委书记的职责,也体现了市委书记的能力。

    在新一届市政府领导班子候选人中,侯卫东无疑是让人头疼的人物,从他的本意,不希望侯卫东这位前市委书记秘书出任副市长,可是侯卫东此人手神通天,他作为市委书记,必须实现省里的意图,确保侯卫东选上副市长。

    “操蛋。”朱民生一般不说粗话,可是看着检举侯卫东的信件,忍不住小心地说了句粗话。

    赵诚义正在办公室,他暗中琢磨道:“朱书记这是在骂检举人,还是在骂侯卫东,或者,他是在骂这两个人。”

    “侯卫东什么时候到?”

    赵诚义赶紧抬手看了看表,道:“我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钟,有十五分钟的谈话时间,您十点半还要到人大去参加活动。”

    十点钟,侯卫东准时来到了朱民生办公室。

    朱民生很和蔼地道:“卫东,在农机水电局工作的情况如何?”

    侯卫东坐得笔直,汇报了水电局近期的工作。

    朱民生的本意就不是听工作汇报,当侯卫东简短汇报讲完,道:“你到农机水电局的时间不长,招商引资的力度不小,这就是功劳,在成津和局里工作之时,抓竹水河水电站很有成效,市委是满意的。”

    他如智者一般循循善诱:

    “在以后的工作中,一要保持着低调务实的态度,老老实实做人,扎扎实实工作。”

    “二是注意与各地各部保持良好的关系,一个好汉三个帮,对人如此,对单位也是如此,只要各地各部门搞好了关系,水电局的工作,你的工作,才能得到同志们的认可。”

    “三是要注意搞好宣传工作,作为年轻的领导,你不仅要学会埋头拉车,也要抬头看路,搞好宣传工作是很有必要的。”

    “四是在个人生活中要保持谦虚谨慎的作风,特别是你的年龄在局级干部中是最小的,有更多的眼睛会看着你。”

    对于朱民生的话中之话,侯卫东自然是心领神会,表态道:“请朱书记放心,我会按照您的教诲,认真做好各方面的工作,不会辜负组织的希望。”

    两人这一问一答,很有默契。

    又谈了一会,赵诚义走了进来,道:“朱书记,时间到了。”

    朱民生就从座位后站了起来,与侯卫东握了手,道:“今年是沙州换届年,我们要通过换届促进全市的各项工作,市委是很看重你的,年轻人,努力吧。”

    由于省委还没有宣布正式沙州市候选人名单,所以,朱民生讲话很是委婉,他知道侯卫东能够听懂。

    侯卫东离开了朱民生办公室,下楼之时,他暗自琢磨道:“济道林和朱民生都应该收到了那封检举信,是谁写的这封信,他是什么目的,谁又是受益者?”

    一路苦想,侯卫东百思不得其解。

    刚到楼底下,迎面见到了黄子堤,黄子堤态度很好,主动伸出手,道:“卫东,什么时候请我到农机水电局。”自从周昌全调走以后,黄子堤对侯卫东就没有好脸色,象今天这种态度,已是很久没有见过了。

    侯卫东道:“我们全局上下都盼望着黄书记来视察工作。”

    两人握手告别以后,侯卫东暗道:“会不会是黄子堤写的检举信。”

    不过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黄子堤也是候选人,他不会做这种傻事。”

    “我的敌人是谁?”

    侯卫东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了,他在官场中并没有太多的私怨,若说是竞争对手,除了黄子堤和自己以外,其他副市长是谁他也并不清楚。

    小佳提出了无数的人,甚至提到了刘坤,全部被侯卫东所否定。

    晚上回母亲从益杨回来,侯卫东带着小佳去家里蹭饭,侯卫国和蒋笑恰好也过来蹭饭。

    侯卫东将大哥拉到了书房,讲了检举信的事情,道:“你用刑警的思维来帮我分析分析。”

    侯卫国进行了一番推理,得出的几个结论都被侯卫东否定,他道:“刑事侦查是一门系统学问,可是你们官场中人心思百转千回,是另一个系统,不能以常人度之,你慢慢去琢磨吧。”

第六百二十八章是谁(中)

    第六百二十八章是谁(中)

    侯卫国道:“但是人心都是相通的,写检举信的人肯定有收益,你可以从这方面去思考。”

    侯卫东的思路与侯卫国基本上一致,不过他确实很难断定是谁写了这封信,利益无所不在,他大体上能分析到那些人,可是无法如精确制导炸弹那样准确。

    看着脸色红润的侯卫国,侯卫东开了一句玩笑。“大哥,嫂子怀孕吃得好,你是不是跟嫂子抢食,比半年前至少长了十斤肉,这样下去有损沙州刑警的光辉形象。”

    “这是天大的冤枉,今年市委政法委提出了破积案的要求,市局压力很大,我天天泡在案子上,熬夜是家常便饭,但是人却长胖了。”侯卫东说到这里,脸上有些幸福之感。

    大哥容光焕发,这让侯卫东不由得想起了落魄的前嫂子江楚,暗道:“性格决定命远,这句话太正确了,江楚原本应该有个幸福的家,有职业不错为人不错且爱她的老公,应该有一个活泼的子女,现在,除了一颗狂热之心外,已经一无所有了,她的道路都是她自己所选择,谁来为她选择买单?只能是她自己。”

    他原本不想给侯卫国提出江楚,却实在忍不住了,道: “江楚回沙州来了,据我观察,她的日子过得挺差。

    侯卫国道:“我知道这事,而且江楚找过我。”

    “大哥,蒋笑怀了小孩子,你要考虑清楚。”侯卫东因为感情之事,在内心深处备受煎熬,因此提醒了大哥。

    侯卫国一阵苦笑,无奈地道:“我真的服了传销,将一个好女人弄得神经兮兮,她不是跟我来谈感情,而是来推销产品,我瞒着蒋笑买了七千多,后来我得知,她挨个拜访了我的同事,大家看着以前的关系上,或多或少地买了点东西。”

    想着初恋的美好时光,侯卫东挺心酸,道:“江楚有这股子劲头,做什么事情都应该冒尖,为什么非得搞传销。”

    “如果嫂子不搞传销,她也不会有这个劲头了,现在称传销为经济邪教,确实还是有些道理,他们的手段就是洗脑。”

    侯卫国憋了一会,道:“传销真他妈的害人。”

    侯卫东突然想起一事,道:“刚才你说起市委政法委提出破积案要求,我想问一句,刑警支队有没有将益杨检察院当年的失火案和杀人案包括在内,这是性质很恶劣的案子。”

    “这次破积案战役采取了分级管理,县里案子由当地公安局负责,市局只负责发生在沙州的案子。”

    侯卫东大为失望,道:“我觉得应该学习初级法院和中级法院在管辖权上的区别,特重大案件还是应该由沙州刑警支队来负责。”

    “这是局领导的事情,我只管办案子。”

    侯卫东马上拿起手机,给市委政法委书记洪昂打了电话,道:“洪书记,我是侯卫东,给你汇报工作。”

    洪昂正在家里看电视,他心情甚好,笑道:“我要批评你了,你说说有多长时间没有联系了,当了局长就把老哥忘记了。”

    侯卫东和洪昂曾经是周昌全的哼哈二将,两人长期跟着周昌全,关系挺好,说话也就随便。

    侯卫东道:“今天我是真的要汇报工作,听说市局开展了破积案战役,我建议重大恶性案件还是得由市局来抓,依靠县局来做此事,恐怕难以有突破性的进展。”

    洪昂知道侯卫东不会凭空提起此事,道:“我一个人闷得慌,你过来陪我下棋。”

    “我的棋艺和洪书记对阵,只有被屠杀的命运。”

    “我让你一个车和一个马,总行了吧。”

    “我遵命,十分钟赶到。”

    打完电话,侯卫国道:“在领导身边工作过,这就是一笔最重要的资历,洪昂是强势政法委书记,我们这些小民警见到他要立正稍息的。”

    走出客厅,小佳和蒋笑正在谈论生儿育妇的经验,由于有了检举信的影响,侯卫东不想开奥迪车到洪昂的家门口,道:“小佳,把你的车钥匙给我,我开你的车出去。”

    小佳一把拿钥匙,一边道:“难得在家里聚一聚,你又跑哪里去。”

    “洪昂书记找我,有要紧事情。”侯卫东没有敢于说是他主动找洪昂。

    得知是洪昂有事,小佳也就不再啰嗦,将蓝鸟车钥匙递给了侯卫东,道:“早去早回。”

    到了洪昂家中,棋盘已经摆在客厅的茶几上,侯卫东刚在长沙发上坐下来,洪昂夫人端来一杯热茶,道:“这是老洪平时舍不得喝的茶叶,非得拿出来让你尝。”

    侯卫东很是温暖地接过了茶叶,道:“嫂子,我今天肯定会被洪书记杀得人仰马翻,他是在提前安抚我,否则下次我要求下围棋。”

    洪昂笑道:“围棋你更菜吧,如果真下围棋,恐怕整个棋盘只看见一种颜色。”

    玩笑罢,洪昂直语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话题?有话直说,别绕弯子,说完就下棋。”

    “洪书记是否还记得97年益杨检察院的杀人案子,那时我在益杨县委办公室工作,已经给祝书记当了秘书。”

    洪昂点了点头,道:“我记得此事,当时大家都在议论此事。”

    “祝书记高度关注这个案子,派我到检察院作联络员,眼看着案子要被揭穿了,结果后来发生了纵火案和杀人案,线索就此中断,此事不了了之,这事藏在我心里好多年,既然沙州打起了破积案战役,我建议由市局接受一些大案要案,纯粹依靠县局的办量,很难达到效果。”

    洪昂拿着手上的小兵,朝前走了一步,道:“这事我清楚,当初祝书记要追查的人是易中岭吧。”

    “对。”

    洪昂曾经是周昌全的大管家,又主持了政法委统两年,眼光甚是毒辣,他慢慢地从侯卫东的烟盒里抽出一枝烟,并不抽,只是放在鼻尖不停地嗅着,过了一会,他下了决心,道:“你这个建议符合实际,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在政法委员会上提出来,估计四个县都会有几个大案子会被提到沙州公安局。”

    两人都是点到为止,结束了这个话题,专心下棋。

    在易中岭别墅,一脸苦大仇深的市绢纺厂老总兼党委书记蒋希东开着车进了院子,他将车停了下来,对院中的易中岭道:“中岭,你的日子比我滋润啊,看来你当年的选择很正确,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是正理。”

    易中岭手里牵着一条大狗,这是他从藏区买来的大狗,据说有藏獒的血统,买来以后,他亲自侍弄着,欢喜得紧,而蒋希东有些怕狗,道:“中岭,把狗拴上,咬到一口不得了。”

    易中岭哈哈笑了,把狗弄进狗舍,道:“蒋兄,我再怎么折腾,也就是不入流的私营老板,怎么比得上堂堂的国企老总。”

    “我这个国企老总是日落西山,抓大放小,市绢纺厂在沙州还算个大企业,可是岭西在全国又算得了什么,让你破产就破产,到时还得让中岭赏碗饭吃。”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屋,蒋希东和易中岭是多年老朋友,当时蒋希东是市绢纺厂的老总,易中岭是益杨铜杆菇厂的老总,曾经同时荣获沙州十大企业家,十年过去,当时的十大企业家,有的转行到了政府部门,有的沦为破产企业老总,易中岭则一转身成为私营企业老板。

    “今天从藏区弄了点好东西,我可不敢独享,特地把老哥子叫过来。”易中岭笑吟吟地道:“老哥,上次给你说的事情,只要办好了,就可以一劳永逸解决所有问题,子孙三代不愁吃不愁穿。”

    蒋希东为难地:“此事大不易,天时、地利、人和都要讲究。”

    易中岭鼓动道:“我们以前是小打小闹,赚点辛苦钱,还要提心吊胆,这一次黄子堤铁定要当市长,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占齐了,我们还怕什么,如果这一次机会都不敢抓住,等你退休以后就领点退休金,到时后悔莫及。”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这是金科玉律。”

    蒋希东沉默不语。

    易中岭道:“我们两人合资成立一个股份性质的绢纺厂,你把业务转到我这边来,等到绢纺厂壮大以后,你我就安心经营新绢纺厂,凭着你我的人脉,新绢纺厂没有任何负担,业务渠道也是现成的,肯定红红火火,这事神不知鬼不觉,你别犹豫了。”

    蒋希东仍然和上次一样,在心里犹豫不决。

    “蒋兄,我当年为了铜杆菇厂是拼了老命,结果差点受了牢狱之灾,如果不是福大命大,现在还在监狱里渡日,前车之鉴啊。”

    蒋希东默然,良久才道:“我在绢纺厂几十年,于心不容。”

    “不对企业残忍,就是对自己残忍,国营企业弊端丛生,特别是绢纺厂,迟早要被市场淘汰。”

    尽管牦牛鞭很正宗,可是蒋希东食之无味,两人在吃饭时将新绢纺厂细节一一敲定,吃完饭,蒋希东便开车离开。

    来到了厂区,远远地看见灰色的房屋,蒋希东的心情也跟着灰暗起来,易中岭透露的想法很诱人,也很大胆,远远超出了预期,这事就如吸毒,明知有危险,却无力抗争虚幻的泡影。

第六百二十九章是谁(下)

    第六百二十九章是谁(下)

    2001年10月21日,亚太经济合作组织第九次领导人非正工会议在上海科技馆举行,这是新中国成立以后我国承办的规模最大、层次最高、影响深远的一次外交活动,当20名穿着中式对襟唐装的APEC领导人走出上海科技馆大厅,来了一次合影,此情此景,通过了电视转播传遍了全球。

    侯卫东与水电局几位副局长一起收看了电视转播,等到现场直播完毕,他对副局长周小红道:“周局,今年我们开春节茶话会,要向APEC学习,一律穿唐装。”

    周小红道:“你们穿唐装,难道让我们女同志穿旗袍,大冬天的,冷死人了。”

    对于这位岭西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沙州最年轻的局级干部,周小红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以前南霸天局长声如洪钟,经常胡须瞪眼睛,她却并不怎么害怕,在开班子会时,多次与南霸天顶撞,弄得老局长拍了桌子。而侯卫东到了农机水电局以后,并不怎么管事情,说话也是面带笑容,周小红反而在他面前很是谨慎,她有时也奇怪:“我为什么要怵侯卫东,这没有道理啊。”

    她有一次将这个想法给沈东峰讲了,沈东峰道:“侯卫东与南霸天不是一个时代的干部,侯卫东前途无量,得罪了他后患无穷,南局也就是声音大一些。”

    说了这话,他觉得没有说清楚,又道:“或许是侯卫东少年得志,官威重,让我们感到有压力,他这人关系网太宽,特别是和吴英关系密切,迟早要上位,我们配合好他的工作,对大家都有好处。”

    侯卫东没有继续唐装话题,他对沈东峰道:“刚才穿唐装是玩笑话,我有另一个建议,在今年元旦之时,请局里老同志到新建的办公楼前转一转,让他们看看未来的新家,大家欢欢喜喜过年。”

    他说这句,是有针对性的,在座的水电局班子成员都听得明白。

    农机水电局老干部并不多,由于老局长南霸天是出身于计划经济时期,为人很是节俭,水电局的待遇相对较差,局里老同志退休以后无所事事,喜欢串在一起,自然会谈到各单位待遇,有了横向比较,老同志对南霸天心里就窝着火,虽然不能将南霸天怎么样,可是阴暗潮湿的话在各个单位老同志之间串来串去,对单位的名声总不太好。

    侯卫东初到水电局,第一件事情就是查清了局里的家底,局里的财务困境让他很有些吃惊,仔细看了水电局的支出明细,当时他跟沈东峰有过几句对话。

    “水电局项目不少,而且都是大块头项目,按常理这些钱雁过拔毛,水电局的日子应该很好过,为什么搞成现在这样?”

    沈东峰趁机大倒苦水,道:“南局长有严令,所有项目资金必须全额用到项目上,不准机关截流一分钱,谁敢伸手,他就翻脸不认人,甚至有时他还将局里不多的办公经费贴出去用,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工作,我们领导干部无可非议,可是普通干部就有了意见。”

    听了沈东峰如此说,南霸天的形象顿时在侯卫东心里高大起来,而且不是一般的高大,是很巍峨,他暗道:“南霸天还真是好干部,只是他的思想跟不上形势了,还停留在计划生育时代,所以办了利民的好事,反而惹得机关一片非议之声。”

    侯卫东底气十足地道:“南局的好传统我们要保持,不过后勤保障也要跟上,这事算在我的头上,凡是经费出了困难,尽管开口,我会想办法解决,我的想法是即要搞好工作,又要让干部在允许范围内得到实惠,大家都是拖儿带女,经济宽裕一些总是好事。”

    南霸天与财政局历届局长关系都不好,害得沈东峰在财政局吃了不少白眼,当时听到侯卫东表度,他将信将疑。

    后来实践证明,侯卫东与南霸天的工作方法确实不一样,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市财政局很快就变成了水电局的友好单位,凡是水电局要用钱,只要合乎政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到位,而在以前,即使有正当理由和合规的财务手续,财政局也会找到各种理由拖延。

    大半年时间过去,侯卫东在农机水电局不显山不露水,如一个甩手掌柜,可是常务副局长却明显感到了水电局的变化,水电局如上了润滑油的机器一样,运转越来越顺滑。在整个水电局,常务副局长沈东峰对侯卫东这种举重若轻的能力感受最深,感受越深,他就越是明白侯卫东不会在农机水电局久留。

    “农机水电局是小水塘,装不下侯卫东这尊在大神。”这是沈东峰得出的结论。

    11月1日,《关于中国加入世留组织决定》获得通过,为了推开世贸大门,中国用了整整十五年的时间。

    9日,我国首次以正式成员身份出席世贸组织总理事会,中国外经贸部首席谈判代表龙永图等6名中国政府代表19日在日内瓦首次以正式成员身份出席世贸组织总理事会。这次会议是中国以世贸组织成员身份参加的第一次总理事会。会议将讨论伊朗申请入世问题、世贸组织2002年财政预算、对纺织品协议进行中期审评等。

    沙州市政府对于加入世贸很是重视,专门由党校组织了多期培训班,集中学习和讨论“进入世贸之后,沙州怎么办?”,朱民生在会上发表了重要讲话《新时期需要高素质的干部队伍》。

    12月15日,这篇讲话全文刊登在《沙州日报》,当天,在沙州信息港上,有人发出贴子,题目是《什么时期不需要高素质的干部队伍》,此文一出,顿时应者如潮,怪话连篇,到最后,有许多网民把朱民生叫做了“猪素质”。

    朱民生在网上看到贴子,尽管他涵养挺好,也接连说了三声“操蛋”,顺即把宣传部长粟明俊请到办公室,请他看一看此贴以及跟贴情况。

    粟明俊看着跟贴,尽管是冬天,他的汗水还是当场就流了出来。

    “粟部长,我记得沙州信息港应该是半官方性质的网站,不知宣传部是如何管理的,有没有一套舆论引导机制,媒体是党的喉舌这个原则如何体现。”朱民生很平和地说道,眼光却异常的锐利。

    粟明俊道:“朱书记,此事我马上处理,第一是删除掉贴子,第二是整顿沙州信息港。”他原本想处理发贴人,可是又觉得不妥当,就把第三条压在了舌尖。

    朱民生点了点头,道:“具体的事情我不管,最关键不是个案,而是要形成机制。”

    粟明俊回到宣传部,就见到朱介林副部长正在办公室与刚调来的小姑娘戴玲玲谈笑风声,便不客气地道:“沙州信息港,你见过里面的贴子没有,见过,为什么不采取措施,通知广电、报社、文化所有负责人到办公室开会。”

    出门之时,他凌历的目光扫了戴玲玲一眼,转身出门。

    到了办公室,他慢慢将自己的情绪调整了过来,给侯卫东打了电话,道:“卫东,你看沙州信息港的文章没有?”

    “现在会上网的沙州干部都在看跟贴,热闹得很。”

    粟明俊劈头道:“你别光顾着看热闹,里面有你的内容。”

    侯卫东早就看到了与检举信一模一样的贴子,道:“那篇贴子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粟明俊道:“明年一月就要换届选举了,这个时期出现这种贴子,而且是满天飞,对你的选举很不利,到底是谁这么执着,非要和你对着干。”

    侯卫东道:“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有几个嫌疑人,但是无法求证。”

    粟明俊是了解内情的人,提醒道:“老弟,官场上有些关键步子,你必须得抓住,有句俗话叫做一步不稳终身为处,千万别大意了。”

    近两个月,针对侯卫东的检举信如雪花般地飞向了省、市各部门,不仅寄给领导,也寄给普通干部,这些信件有的是从岭西寄过来,有的是从铁州寄过来,还有的就是来自沙州,这让侯卫东不胜其烦。

    寄信人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就是给侯卫东选举制造麻烦,在侯卫东心中,最大的怀疑目标是成津方老县长和陈太忠两人,他们都曾经是政治人物,熟悉选举程序,而且与上层有关系,更关键是两人同侯卫东有血仇,这就是最大的动机。

    成津公安局罗金浩局长安排人对两人进行了秘密调查,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稍次的怀疑目标就是黄子堤、易中岭一系的人物,可是他觉得黄子堤没有动机,易中岭的动机也并不强烈。

    除了这两系人马,侯卫东还真想不出谁会对自己有这如此大的敌意。

    晚上,刚回到了新月楼的家里,陈庆蓉和张远征带着小囝囝来到了家里,平时小囝囝上幼儿园,都是由陈庆蓉和张远征接送,然后小佳再到父母哪里去接,今天他们稀罕地带着小囝囝来到了家中。

    “爸、妈,你们吃饭没有?”

    陈庆蓉进屋以后,见侯卫东一人在家里吃饭,道:“小佳没有回来吗?”

    侯卫东道:“她单位有事情。”

    其实他对岳父母也没有说老实话,小佳此时到赵秀家里吃饭,晚上准备继续打牌,此时她们打牌的圈子里多了一人,就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易中达的爱人,组织部长爱人到宣传部长爱人家里打麻将,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小佳是圈子中成名人物,大家关系处得挺好。

    陈庆蓉坐了一会,道:“这两人很多人问我,说你是不是因为受贿被调查了,我知道你不会受赌,可是无风不起浪,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女婿,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心里格外担心。

第六百三十章选举(上)

    第六百三十章选举(上)

    陈庆蓉有些紧张地问道:“听说你要当副市长,是不是有这回事情。”

    侯卫东出于谨慎的考虑,对出任副市长一事三缄其口,除了偷偷给母亲刘光芬说了,其他亲朋好友问起,他一律以“不清楚”一事搪塞过去,因此,陈庆蓉和张远征都不知道换届选举之事。

    此时已临近换届选举,侯卫东道:“有这种可能性,但是组织上没有正式宣布候选人,都有变化的可能性。”

    陈庆蓉闻言,顿时愤愤地道:“难怪有些人要乱嚼舌头,说你受赌了,树大招风,人强招嫉,你这一段时间要小心。”

    张远征不以为然地道:“只要组织上定了的事情,难道还有变化,你也是小提大作了。”

    “你懂什么吗,小心一些总没有错。”陈庆蓉不客气地斥责道。

    两口子在屋里坐了一会,小囝囝已经有了睡意,陈庆蓉道:“今天让小囝囝和我们睡,我们走了。”

    等到下了楼,陈庆蓉给小佳打了电话:“小佳,都九点钟了,你怎么还在外面不回家,你老大不小了,在家里要勤快一些,要在家里把老公和娃儿守住,别在外面吃吃喝喝,有什么意思。”

    小佳正在兴头上,听了电话有些莫名其妙,道:“妈,我知道了,今天确实有事情。”

    陈庆蓉在电话听到了麻将声,生气地道:“你少打些麻将,把老公守住才是老正经,现在的男人都很花心,特别是当官又有钱的那种。”

    小佳知道妈妈的心思,道:“好了,我等一会就回家。”

    陈庆蓉放了电话,张远征劝道:“佳佳和侯卫东过得好好的,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陈庆蓉抱紧了小囝囝,道:“自己的女儿,怎么能不操心,佳佳这孩子没心没肺,哪里有侯卫东的心机,侯卫东的大哥原来与江楚很般配的一对,还是说离婚就离了婚,我还得劝佳佳有所防备。”

    在蒙厚石家里,侯卫国陪着蒙厚石小酌,市委常委、秘书长杨森林带着夫人来到了家里。

    侯卫国称呼蒙厚石为舅舅,杨森林称呼蒙厚石为蒙叔,因此,侯卫国称呼杨森林为杨哥。

    杨森林虽然与蒋笑是平辈论交,可是两人年龄差距甚大,杨森林是看着蒋笑从呀呀学步到结婚生子,实际上算得上叔侄辈了。

    蒋笑亲热地道:“森林哥,我给你添幅碗筷。”

    “碗筷可以拿,酒杯就别拿了,昨天醉了酒,今天得养一养胃。”杨森林在蒙厚石面并不娇情。

    沙州市换届选举还有二十来天就拉开大幕,杨森林也要到市政府任副市长,他已经是常委了,这一次过去就是出任常务副市长,在益杨之时,他已经是正处级的益杨县长,侯卫东仅仅是正科级的新城区主任,如今两人都成为了副厅级的沙州副市长,论提拔速度,侯卫东确实是快捷。

    “卫国当副支队也有些时间了?”杨森林想着侯卫东的事情,随口就谈到了侯卫国的职务。

    侯卫国还是给杨森林倒了一杯酒,道:“杨哥,我还是给你倒一杯酒,你慢慢喝。”

    大家吃了几口菜,蒙厚石道:“关于侯卫东的检举信不少,朱书记是怎样看待此事?”

    杨森林道:“朱书记很生气,让人调查此事,现在还没有调查结果。”

    蒙厚石道:“差额是谁?”

    “估计是档案局的邓有才,他是读书人,没有那么多的鬼板眼。”

    蒙厚石当了多年的市政府秘书长,对正处级干部很是熟悉,他端起酒杯,慢慢地喝了一口,脑里将所有正处级干部过了一遍电影,道:“邓有才这人在处级干部中很弱势,没有多大的名声,不过,如今代表们也不单纯,有的代表还有逆反心理,弄一个太老实的人当差额,只怕也有老实人的风险。”

    杨森林道:“朱书记相当重视这次选举,为了这个差额还是很费了心思,目前来看,邓有才这人是最好的差额人选了。”

    蒋笑自然希望侯卫东能顺利当了副市长,道:“现在不仅有检举信,网上还有人发贴子。”

    杨森林道:“今天粟明俊送来了宣传部关于净化网格的方案,如今网络改变了信息发布及传递的方式,要想控制网上舆论很有难,宣传部在本地网络上有影响力,可是新浪等大网的论坛,很难把贴子撤下来,朱书记要求宣传部增设外宣科室,外宣科室的很重要职责就是及时了解网上舆情,并通过网上宣传。”

    侯卫国听到了杨森林的话,暗自琢磨道:“如今局里成立了网监科,能否请网监科的同志们追查发贴要的地址。”

    有了这个心思,侯卫国第二天就找到了网监科的师弟,找到了在沙州信息港刚刚删掉又改头换面发出来的贴子,道:“你能否追踪到这个贴子的来源。”

    侯卫国是刑警支队副支队长,沙州公安局有名的破案专家,网监科的师弟也没有怀疑,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令侯卫国很失望的是来人是在网吧发的文章,发完以后就走了,网吧管理人员仔细回忆,也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侯卫东得知此消息,反而劝道:“大哥,你别管了,这事我有分寸,能作的工作能已经作了,实在要出问题,我也没有办法,这不仅是我的事情,也是沙州市委的事情,你要相信沙州市委的力量。”

    过了2002年的元旦,省市相继进入了换届选举月,在1月12日,省人代会胜利闭幕,代省长顺利当选岭西省人民政府省长,秦路、周昌全、吴永忠、王淼森、李玲四人当选为岭西省人民政府副省长。

    选举闭幕当天,侯卫东给周昌全打了电话表示祝贺,这一次省委对周昌全的安排出乎了许多人预料,在2001年,很多人都认为年龄偏的周昌全必定要进入人大或是政协,没有料到他又能继任一届副省长。

    接到电话,周昌全爽郎地笑了起来:“我原本想退出第一线,组织上不想让我休息,我只得再干一届。”

    这一届干过去,周昌全基本上就已经接近退休年龄,原本省里准备让他进人大,在蒙豪放书记的推荐以后,他又得以继任,有了这五年的时间,其心境又发生了变化。

    “卫东,沙州市的选举你轻视不得,我听黄子堤说,关于你的检举信不少,你要做好相关的准备工作。”

    “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点,相关的人员都接触过了。”

    周昌全具有丰富的行政经验,道:“过两天我还要给朱民生打电话,给他施加一点压力,确保你能顺利当选。”

    放下电话,侯卫东不由得想起在青林镇的选举,暗道:“那一次我不是候选人,却以全镇最高票当选了副镇长,这一次我是正式候选人,结果又会如何?”

    很快到了1月23日,沙州人代会、政协会正式召开。

    按照传统,市人民代表一部分住在市招待所里,另一部分住在财税宾馆,这两个地方都打出“欢迎人民代表”以及“祝人代会、政协会圆满成功”等标语。

    这两大会是沙州政治生活中的一项重要内容,只是今年人代会有选举任务,相较之人就显得更加重要。

    侯卫东脱了笨重的冬装,在保暖内衣上加了羊绒毛衣,再套上衫衣,打上领带,小佳捂着嘴笑:“你现在还真是凉起操了。”这是沙州土话,大体意思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只是土话只有诙谐成分在里面。

    侯卫东道:“人代会是沙州人民政治生活中的大事,我当然会打扮得精神,这是对人代会的尊重。”

    换了衣服,侯卫东住进了市招待所,他与成津代表团团长曾昭强见了面,又挨个房间看望了成津的人大代表,侯卫东在成津很有些威信,成津人大代表与其握手之时,都道:“侯市长,你是成津出去的领导,要多回成津走一走。”

    这即是亲热,又表达了态度。

    晚上,季海洋打来了电话,道:“我约了几位团长,你过来见面。”

    季海洋是财神爷,他主动约请了参会的几个重点部门的头头,目的自然是为了侯卫东的选举,以他的名义来约请,侯卫东也只是被宴请人之人,名正言顺,理情之中。

    这些头头们很卖帐,六点钟,基本上全部到齐。

    侯卫东进了门,高建等人都站了起来,高建此时由南部新区调到建委当主任,他笑道:“卫东老弟,卫东市长,今天我们几位提前预祝选举成功。”

    等大家坐下以后,季海洋道:“今天趁着人代会的东风,请各位来坐一坐,首先是感谢一年来对我们财政局的支持和理解,明年的预算,财政局将为各位领导算足算够,其次是祝人代会、政协会圆满成功。”

    在座之人全是老江湖,知道季海洋所为何事,大家很配全,其乐融融。

    三杯酒喝过,季海洋道:“侯局长是我的老同事了,当年我在益杨当办公室当主任,他就是副主任。”

    高建道:“侯老弟是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全市最年轻的局长,他是办实事的人,又有政策水平,前任无量。”

    在座的局行领导自然明白里面的真意。

第六百三十一章选举(中)

    第六百三十一章选举(中)

    吃完晚饭,侯卫东又陪着益杨县建委主任粟明一起到了人大主任高志远家里,高志远即将卸任, 这一次人代会将是他最后的舞台。

    侯卫东和粟明是以青林镇老乡的身份见了高志远,高志远回忆起当年上青林的种种事情,最后谈到了上青林公路,对侯卫东当初的行为赞不绝口。

    在高志远家里坐半个小时,侯卫东回到了市招待所,同寝室人大代表是成津县双河镇老师方勇,与前县委书记侯卫东同住一室,让他还是觉得很兴奋。

    “侯书记,没有想到能与你住在一个房间,我是双河镇的老师方勇。”方勇显然还有些不太适应与县委书记同居一室的感觉。

    “我虽然离开了成津县,但还是成津县的人大代表。”

    方勇道:“今天成津代表团都在议论,侯书记做了这么多的实事,一定能选上。”

    侯卫东含蓄地笑道:“谁来当县委书记,都要做这些事情。”

    “那不一样。”方勇掰着手指,数道:“我们讨论了有三件事对成津影响很大,一是混除了社会上的混混,以前成津城里的混混挺多,偷、抢、打架还有吸毒,让老百姓没有安全感,侯书记来到了成津以后,将这些社会渣子一扫而空,现在我们的安全感大大增加,我在成津中学教书,学校门口的小混混基本绝迹了。”

    “二是修通了多年未通的公路,这也是全县人民的多年心愿,也是在侯书记任期内修好的,就算侯书记什么事情都不做,只要修了这条路,大家都会记着你的好。”

    “三是。”

    说到这里,方勇有些语塞,他毕竟只是中学教师,对县里的事情不是太明白,他望着侯卫东和蔼可亲的脸,道:“旧城改造是大工程,侯书记也抓得好。”

    两人正谈着,杨森林和市委办的刘坤等人进了屋,不等侯卫东介绍,刘坤道:“杨秘书长来看望大家了。

    杨森林是组织上内定的副市长候选人,在选举之前,到各个代表团来走一走,这是组织上默许的事情。

    刘坤不认识方勇,就用眼光示意侯卫东,此时刘坤的角色类似于帮闲,杨森林与代表见面,如果进门就自我介绍:“我是市委秘书长,我来看望大家。”这是很尴尬的事情,如果由刘坤来说这句话,大家会觉得很自然。

    只是在这间屋子里,有侯卫东在场,刘坤的做法就略为积极,这不是方法问题,而是分寸问题,这个细微之处往往体现出一个人的修养和能力。

    侯卫东将杨森林送到了门口,杨森林轻声道:“侯局,你怎么坐在了屋里,还得到和各个代表团走一走,打个招呼。”

    有了蒙厚石作为桥梁,侯卫东与杨森林关系就近了些,如今同为副市长候选人,两人的竞争性又不强,就多了几分同殿为臣的亲近。

    侯卫东与杨森林握了手,稍稍用了力,表示了感谢,他回到家里,略作休息,也准备到几个代表团去看一看,杨森林是市委常委,他带着市委办的同志作为跟班很正常,侯卫东不过是水电局局长,他就没有必要绷着架子。

    市委招待所住着吴海、益杨、临江、成津等县的代表团,侯卫东抬脚就进了吴海县代表团,团长正是赵林,他正与县长朱亚军、任林渡等人在屋里闲聊。

    “来,侯局长,请坐。”见到侯卫东,赵林比以前更加客气了。

    侯卫东团团地散了烟,道:“我是吴海人,过来拜见家乡的父母官。”

    吴海县的两位县领导都是老资格的县领导,县长朱亚军在吴海工作了八年,这次要调整到益杨,不过还是当县长,这让他即满意又不满意,满意的原因是益杨经济比吴海强得多,他这个县长日子好过一些,不满意的原因是他还是县长,没有当上县委书记。

    吴亚军接过烟,笑道:“我马上要到益杨去工作,以后侯市长要关心益杨。”

    赵林这次冲击副市长未成功,虽然还不至于窝火,小小的失意还是有的,他坐在椅子上抽着烟,道:“亚军同志,吴海可是你的第二故乡,怎么人还没有离开吴海就帮着益杨说话了。”

    几个人的意思很明显,侯卫东也笑得很含蓄。

    市委书记朱民生突然推门进来,他似乎有些冷,哈了一口气,顿时出来了一股白雾,进门以后,他眼光朝桌上扫了几眼,这才与赵林、朱亚军、侯卫东等人握了手。

    侯卫东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此时方勇已经出去了,副局长沈东峰正等在房间里。

    “侯局,我觉得还是买些纪念品发给代表们。”

    “这样做有赌选的嫌疑,还是算了。”

    沈东峰手里握着一个不锈钢杯子,道:“你不送礼品,别人会送。”

    杯子下面有一行字,印着“新档案馆纪念”,沙州档案馆在2001年国庆正式交付使作,农机水电机参加了纪念仪式,当时的纪念品就是这样的不锈钢水杯。

    如果是其他副市长候选人单位送的礼品,侯卫东还不会太吃惊,此时见到档案馆的礼品,他才是真正的吃了一惊,因为档案馆邓有才是组织内定的差额,差额在选举会上弄起手脚,这就是明显违背的组织意图。

    侯卫东拿着不锈钢水杯就放不下去,权衡了利弊,还是道:“刘有才真要发水杯,就让他发,我还是要相信主人。”

    沈东峰是真心想侯卫东选举成功,道:“侯局,你还是认真考虑,是不是有小小表示。”

    侯卫东主意已定,道:“谢谢你的好意,此事自有组织出面,不必由我来办。”

    这个不锈钢水杯很快就摆上了朱民生的办公室,朱民生、黄子堤、高志远、济道林、步海云都站在这只不锈钢水杯之前,如欣赏一件国宝。

    高志远道:“没有想到许有才还有这一招,他是假老实。”

    档案局局长许有才是朱民生精心选出来的差额人选,朱民生许诺过等到完成了选举任务,就给他换一个部门,此时老实人许有才临阵发水,这让朱民生感到无比愤怒。

    “先由高主任找许有才谈话,给他讲一讲组织法,他这种行为已经是违法行为。”

    “济书记立刻组织纪委监察的同志暗中介入,如果确实有赌选行为,严肃处理。”

    “请中达部长作好充分准备,如果有问题,临时换差额人。”

    朱民生布置完工作以后,就和省委常委、郑秘书长通了电话。

    档案局局长许有才来到了人大主任高志远的办公室,他进门就见到了不锈钢水杯。

    “高主任,真是天大的冤枉。”

    “许主任,你有什么冤枉,我们先来学习组织法。”

    许有才是一位留着古怪保守发型的老派人物,衣着也过时而陈旧,他脸上有了汗水,道:“不锈钢水杯在国庆节就发完了,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水杯出现在代表们的驻地。”

    高志远对许有才很是熟悉,知道他没有这种机心和胆子,道:“你再说一遍,这个水杯不是档案局送的,说这句话是要负责任的。”

    “以党性保证,我绝对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不锈钢水杯,这是有人陷害。”

    高志远道:“要弄清这事很简单,一是查帐,二是找印字的店,三是找档案局的人谈话,我希望你还是主动说。”

    许有才急得脸青面黑,结结巴巴地道:“如果是我做的这事,我全家死绝,我,我,即然组织不相信我,我就不当这个差额了。”

    高志远又安抚了他一会,这才让许有才回去。

    晚上十二点,沙州几大巨头重新聚在一起。

    济道林首先道:“我们找了档案局办公室以及财务人员谈话,他们根本不知道不锈钢水杯之事,又找了印字店,他们回忆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订的货,招待所的服务员也曾看以挂着工作牌的年轻人来分发水杯,从几方面情况综合来看,许有才做这事的可能性不大。”

    朱民生脸上写着苦大仇深四个字,道:“既然不是许有才做的此事,那会是谁,动机是什么?”

    大家都在思考着朱民生提出的问题。

    朱民生得出了结论:“我认为,此人的动机就是给选举添乱,让市委出丑。”

    “中达部长,你找到合适的差额人选没有?”

    易中达一脸为难,道:“这个人选很难挑,如果让能力强威信高的正处级领导来做差额,选举结果很难保证,只能从能力弱一些职能弱一些的领导中挑选,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听说是这件事情,都找各种借口推辞了。”

    朱民生不悦地道:“中达部长对干部掌握还是不够,全市这么多的正处级干部,总有讲党性的人,谁在关键时期站出来,组织上不会亏待他。”

    他知道易中达到沙州时间不长,确实对干部不熟悉,便对黄子堤道:“黄书记分管组织,又是老成津,对干部极熟悉,他看能否有合适的人选。”

    黄子堤原本不想多话,此时朱民生点到了头上,他才道:“商委主任钱宁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此人能力和威信都一般。”

    朱民生又问高志远、步海云和济道林,道:“你们有没有意见。”

    征求意见以后,朱民生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就是钱宁。”

第六百三十二章选举(下)

    第六百三十二章选举(下)

    喧嚣而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当房间灯关下以后,侯卫东睁着眼睛,想着明天即将到来的考试。

    手机嘟嘟响了起来,侯卫东打开了手机,屏幕的光线一下就将黑暗中的脸照亮。

    “祝选举顺利。”

    这是一条简短的祝福,侯卫东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了凌晨一点,他在床上也回了一条短信:“夜深了,早些睡。”

    与郭兰同住的人大代表发出了呼噜声,她的声音就如笑声一样,很是爽快,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郭兰采用了堵耳朵、蒙头等好几种方法,仍然无法将呼噜声杜绝在耳中。

    “我收到了档案馆的杯子,听人议论,说要选一个老实人上去,你得小心。”郭兰睡不着觉,干脆给侯卫东发起了短信。

    “现在不管了,砍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现在着急的不是我一个人。”

    郭兰发短信的速度不如侯卫东,她缩在被窝里慢慢地发着短信:“我相信你能够成功,几个内定候选人不成功,朱民生的日了不好过。”

    侯卫东一直在纳闷谁在选举中捣鬼,郭兰的短信却一下子触到了他的神经,暗道:“如果检举信是针对我,那么水杯事件则是针对谁?这是针对所有副市长的候选人,难怪朱民生得知此事如此恼火,以前的检举信给出了错误的引诱。”临时更换差额人选之事,他通过政协主席步海云已经知道了,此时躺在被窝里,大脑供血充足,思路就开阔起来。

    想通了这个关键环节,侯卫东心道:“睡觉,不想这些鸟事了。”

    早上起床,侯卫东和方勇一起到食堂去吃饭,进了食堂,不少熟识的代表都是将他当成了副市长来对待,即恭敬,又表示亲热。

    “看来住在招待所的决策是正确的。”在人代会中,给每一位代表都安排了房间,但是住在市里的代表一般都不愿意住在招行所里,侯卫东是候选人,为了增加与人民代表的接触时间,他决定住在招待所里。

    招待所的桌子都是大圆桌子,侯卫东和方勇一起端着饭菜走到了一个空桌子上,当周围的桌子全部坐满以后,这张桌子还空着些位置,主动坐在这张桌子的人都是各县的领导干部。在所有代表的潜意识之中,已经将侯卫东当成了市领导,身份不够的代表自然不敢或者说不愿意坐在侯卫东身边。

    吃完饭,侯卫东随着众多代表进了庄严的会场,此时他已经将会议的议程拿到了手。

    他坐在椅子上,将文件包打开,会议的主要内容是:1、听取和审查听取和审查政府工作报告、计划报告、财政报告。审查和批准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审查和批准财政预算。听取和审查人大常委会工作报告、法院工作报告、检察院工作报告。2、选举产生市级国家机关领导人员:市人大常委会组员、正副市长、法院院长、检察院察长。

    市人代会的内容都是固定的,年年都差不多,具体从事会议准备工作的人大工作人员,基本上将上一次人代会的议程复制过来就行了,唯一的差别就看有没有选举内容。

    侯卫东坐在大堂,扫了扫空空的主席台,又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大会将正式开始。

    此时,省政府郑浩存秘书长一大早来到了沙州,住进了驻离人代会会场不远的宾馆,市委书记朱民生和市人大主任高志远在会议开始前来到了郑浩存的房间。

    郑浩存刚刚洗了脸,他用护肤霜擦了脸,道:“朱书记是老组工,高主任是老人大,我是充分相信你们,只是按照统一安排,我还是得到沙州来一趟。”

    朱民生客气地道:“还是请郑秘书长作指示。”

    郑浩存道:“一句话,选举必须成功,很快就要开会了,我想问一句,选举过程中到底有没有问题?”

    朱民生稍稍犹豫,没有讲出水杯事件,道:“我们做了充分的准备,能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

    郑浩存头痛欲裂,巴不得朱民生和高志远早些离开,故作轻松地笑道:“那我就在宾馆坐等好消息。”

    当朱民生等领导走上主席台,大会开始了。

    等到朱民生离开,郑浩存到卫生间洗澡,昨天晚上他正准备到沙州,副省长吴永忠打电话让他一起接待东北客人,喝到高兴处,大家打起了酒仗,他酒量原本不错,不料客人更历害,结果喝得大醉回家,结果只能一大早来到沙州。

    此时他头脑还发痛,在卫生痛痛快快地冲了澡以后,身体才稍稍舒服。

    中午,朱民生、高志远等主要领导一起陪着郑浩存吃饭,郑浩存这才恢复了精神,详细询问了选举的准备情况。

    朱民生又收集到一些不和谐的音符,便道:“早上时间紧,有一件事情没有向秘书长报告。”

    听了此事,郑浩存露出了郑重之色,道:“你们处理得很及时,新换上来的这人是否符合差额的要素。”

    “钱宁是商委主任,这个搞商业是有一套,但是他和传统的干部形象不太一样。”朱民生回想了钱宁的形象,道:“他有些诗人气质。”

    郑浩存点了点头,道:“如今风气不比以前,选举中出问题情况不少,你们得密切关注代表的动向。”

    政协会比人代会提前一天结束,政协委员离开以后,原本挤得满满的招待所便相对清净了不少,晚上,侯卫东刚从朱民生办公室出来,就接到了郭兰的电话。

    侯卫东就来到了女人大代表房间走了一遍,郭兰有着市委组织部工作的经历,认识的女干部着实不少,她就陪着侯卫东将大部分女代表的房间走完。

    晚上,郭兰给侯卫东发了短信:“据我了解,代表对高有些意见。”

    侯卫东也听到了一些对高榕不好的说法,他放心了大半,回了短信:“人大代表素质是很高的,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

    沙州近年来房价涨是很快,以前新月楼一千多元已经被视为高价了,几年时间过去,收入没有翻番,新月楼第三期楼盘已经到了二千五百多元,高榕一直分管城建这一块,关于她的小道消息挺多,这对她有着不小的影响。

    只是,她作为老资格副市长,资格老,人脉广,在选举问题上,朱民生等人并不担心她,而是收到不少检举信的年轻侯卫东,以及省政府派下来的干部姬程,更让人值得担心。

    第二天上午的主要任务就是选举,侯卫东和代表们一起步入了会场。

    主席台下是一排竹盆景,台上摆着些鲜花,大会主席团成员在台上纷纷落座。

    经过表决等几个固定程序以后,开始了正式的选举,拿到选票以后,会场彻底静了下来,偶尔的咳嗽声立刻传遍全场,侯卫东是正式代表,他拿到了选票,市长是等额选举,只有黄子堤一人的名字,副市长候选人依着姓氏笔画依次是——马有财、杨森林、侯卫东、高榕、钱宁、姬程。

    按照组织原则,侯卫东应该放弃钱宁,可是他考虑了一会,决定放弃姬程,以前他和李晶到省城见过姬程,如今李晶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他更不愿意姬程来到沙州。

    填完票以后,侯卫东彻底轻松了,暗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在没有我什么事情了。”便安心等待宣布结果。

    在小会议室,郑浩存、所有常委以及高志远、步海云等人齐聚会议室,根据票数统计,此次选举出现了异常情况。

    票数从高到低的顺序为:杨森林、马有财、侯卫东、姬程,钱宁和高榕。

    看到钱宁的名字在高榕前面,朱民生就傻眼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大家面面相觑,过了一会,朱民生道:“秘书长,我对选举负有责任。”

    由于朱民生曾经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郑浩存对其很是信任,他没有想到唯一的女性老资格副市长居然会被选掉,等到朱民生开始检讨,他才道:“钱宁是临时找的差额人选,对不对?”

    “是。”

    “他有没有赌选等违法行为?”

    “没有。”

    郑浩存是按照分工来指导沙州换届选举,如今沙州出了问题,这让他很没有面子,道:“那就如实地向省里报告。”

    省里很快给出了答复:“选举有法律效力,按规定宣布。”

    高榕完全没有意识自己会落选,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表面上很是镇静,她在椅子上坐了一会,身上才恢复了力气,走出了会场,坐了车,她用手帕蒙住了眼睛,任眼泪打湿了手帕。

    司机已经觉察到了异常,他不敢多问,等了一会,才道:“高市长,到哪里。”

    高榕哭了一会,冷静了下来,她是组织上内定的候选人,被选掉了,组织上应该给一个说法,道:“回办公室。”

    第二天,印着新一届市政府领导人照片的报纸被送到了沙州各地,在陈庆蓉和张远征所居住老厂区,那些居委会老太婆们聚在了一起。

    “侯卫东,侯副市长,以前就住在那边楼上。”

    “他和张小佳没有结婚的时候,我就见过他。”

    “张家的祖坟冒烟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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