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风流西席TXT下载风流西席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风流西席全文阅读

作者:烟斗客     风流西席txt下载     风流西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解救(一)

    “呵呵,我怎么会跟你开这玩笑呢?”安小楼正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周妈妈点头应允了,明日便可来上工,虽说离开业还有段日子,但是我会从明日起给她算工钱。”

    听到这里,周康不由得一脸凝重:“安大哥,你这番恩情,我们周家可怎么报答啊!日后若有用的着我周康的地方,你自管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呵,我干嘛要你去赴汤蹈火呢。”安小楼说道,“不过我那里距离这里比较远,可能周妈妈便不能每日回家了,好在我房子大,有地方给她睡。”

    两人正说间,那周妈妈端了一盘菜上来,见儿子与这新认识的年轻人打得火热,心头也替他开心,便笑吟吟问道:“在说啥事体呢?”

    “娘,方才安大哥说起你的手艺好,要请你去帮工呢,每个月纹银六两,是咱家以前的两倍还多些!”周康拿手比划了个六字,口中不住的咂舌,看起来六两对他们来说,的确已是高薪了。

    “真的么?你莫不是说笑骗我的吧?”周妈妈不敢相信似的看着儿子,及至看到安小楼肯定的笑容,她竟是喜极而泣,“这可让我们怎么报答你呢?说句不怕丢人的,我们给逼的做不下生意,眼下正想着要赁出一间房子去来补贴家用呢……”

    “娘,以后不用了,您去安大哥店里做,我呢就要想法子好好收拾收拾那帮狗日的瘪三!”周康咬牙切齿的说。

    “儿啊,你可不要做什么让为娘担心的事啊!”听到周康这话,周妈妈又开始担忧起来。

    “周妈妈放心吧,我也把周康请了,做店里的伙计,每个月开三两银子,他可比不上您值钱啊,您那手艺!”安小楼竖了个大拇指表示称赞。

    “可是安大哥我……”周康一听就急了,看到安小楼跟自己眨巴眨巴眼,这才把后头的话压了下去。

    这一晚安小楼便在周康家吃了晚饭,很晚时才出门回去,周康将他送到巷子口,安小楼拍着他的肩膀嘱托道:“兄弟,记住,你是上有老娘的人,无论做什么都要想着她,日后还要奉养她呢,总之一句话,你名义上到我店里来帮忙,实际上,放手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我相信你!但是有一点,安全第一!”末了他补充道。

    得了安小楼这番话,周康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他喉头哽咽着,只紧紧握住了安小楼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安小楼一路往史家走着,一边就算计着谢云烟的期限,心头不由得一惊,这不是马上就要到了么?

    正走着,忽然眼前一道淡淡影子闪过,一袭玄衣的玉玲珑便挡在了安小楼的身前。

    “只顾自己吃酒吃的快活,却是忘记你那相好的了吧?”玉玲珑哼道。

    “你说的可是你么?”安小楼借着酒劲凑上去,笑嘻嘻的说道。

    “你!”玉玲珑脸上腾地红起来,在月光下就仿佛一块血玉一般晶莹剔透又带着点红晕。

    “咳咳,那你说什么相好的?我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相好的,只知道成天跟在我屁股后的就是你。”安小楼正色道,“说吧,你一出现准没好事,这次又是啥事?”

    “哼!”玉玲珑哼了声,“反正也不关我的事,算我今晚多事了……”说完扭头就要走。

    “啊!”安小楼最后一点醉意便在这惊吓里烟消云散了,他急急拉住玉玲珑连声问道,“莫不是谢姑娘出事了?”

    那玉玲珑何曾被男人如此拉扯过,手里便用力想要甩脱,她虽懂武功,但是不用武功的时候毕竟只是个普通女子,就算力气大些,也无法与男子相比,而此刻安小楼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因此手上的力气反而格外大些,岂容她轻易甩脱的。

    “玲珑,快说啊!”安小楼心里挂念的是自己的承诺,还有那份友情。

    “你!快放开!”玉玲珑似是有些愠怒了,“谢如烟现在没事,不过明天晚上有事没事我就不知道了。”

    “哦!”安小楼这才长出一口气,手也松开来,“吓死我了……”安小楼下意识的松开了玉玲珑的手,拿袖子擦擦额头的汗珠,这天气,自己竟被吓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咦,玲珑姐姐,你不是说不管这事的么?”安小楼一脸促狭的笑,他看得出那玉玲珑实在是一副刀子嘴豆腐心,外表刚硬生冷,其实内里却也是个良善女子。

    “你真想我不管么?”玉玲珑面上又冷起来,“而且我也没说要插手这件事。”说完,她便又起身飞起,给安小楼留下一抹淡淡的影子。

    “记住,明晚夜饭后,速去叙娴雅院!”远远的传来玉玲珑淡淡的话语。

    安小楼的神色开始严肃起来,明天晚上么?对手虽然背景很牛,但是若事关朋友的一生,也便拼了!他定定神,向史家走去,走了一半,却又转了个弯,疾步向胭脂弄走去。

    砰砰砰!

    “谁?”里头传来小月警惕的声音,好像一只刺猬把刺竖起,一股子谁来惹我我便扎死谁的味道。

    “我啊小月!”安小楼轻声道,他不时的扭头四下看看,以防止有什么意外情况,在梳弄的前夜,那老鸨子也许会找人来严密监视谢如烟。

    “安公子?”小月惊喜道,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她把门拉开来,就要把安小楼让进去。

    “我不进去了,你们姑娘明天的事我知道了,告诉她千万莫要慌张,无论怎样,都不要想不开,明晚我必定会去叙娴雅院,走了走了,快关紧门。”安小楼一口气说完这话,便急匆匆回史家了。

    这个晚上注定是无眠之夜,安小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在考虑,到底明晚要怎么办?就这样迷迷糊糊过了一夜,一直到临近黎明时,安小楼才勉强入睡,却是天一亮又翻身爬起,洗漱一番,坐在自己的小院里考虑斟酌着今晚的事情。

    就在他正冥思苦想时,来福匆匆进来:“安先生,外头有位唐大爷要找你!”

    “唐大爷?”安小楼一怔,马上便想到了唐尔正,肯定是他了,昨晚这家伙肯定比自己还要煎熬,于是对来福道:“快请他进来吧!”

    来福得了指令,便匆匆又出去,过了不多时,引了唐尔正进来,见安小楼与唐尔正像是有要事相商,便很是知趣的马上退下了。

    “唐兄!”安小楼也不与他客套,伸手指了指身边的另一把椅子,“坐吧。”

    唐尔正愁眉苦脸的样子,一对熊猫眼,胡子拉碴也不知道多久没修了,一坐下便又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马上跳起来:“安兄弟,你要帮她啊!”

    “坐坐!”安小楼皱眉道,“这世上便没有无解的麻烦事,你也不要跟天塌了一般模样,我看恐怕就是事主如烟姑娘也没你这么颓废。”

    “唉!”唐尔正长叹一口气,“我怎能不忧心啊,我自己是一介儒生,无权无势,虽说在文大人身边帮衬着,但是依着文大人的性子,他是断看不起青楼女子的,这手,他也不会伸的。”

    “我知道。”安小楼心里说道,我早就知道了。

    “安兄弟,你才高八斗,有博学多闻,不畏权势,这件事,真的得靠你了。”唐尔正给安小楼一连扣了三顶高帽子,虽说知道他是夸张和拍马,安小楼听了这话还是觉得很受用。

    “今晚你去还是不去?”安小楼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反问道。

    “去!”唐尔正毅然决然道,“虽说我多次乞求文大人,被他严词拒绝,并嘱咐我不许再为此事烦忧,但是我心天可明鉴,便是拼了我这条性命,也要保了如烟周全。”

    “好了,你有这份心思,我就算帮,也帮的值了。”安小楼就是要看这唐尔正到底是不是李甲之流,若不是,自己这般煞费苦心帮他,倒也对得住谢如烟这样一个女子了。

    “安兄!”唐尔正忽地站起来,长长一记作揖到底,“今日若如烟得救,即便尔正无法遂愿,心中也铭记你的恩情!”

    “哎,说这些做啥呢,大家都是好兄弟嘛。”安小楼哈哈一笑,缓解自己的压力,也缓解了唐尔正的压力。

    这一日的白昼,那唐尔正便在这史家大院里消磨掉了,既不出安小楼所住的院子,也不去吃喝,只是走一回坐一回,却似多动症一般。

    终于到了下午,安小楼从书院归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对在院子里发呆,身上落了一身落花的唐尔正道:“走吧!”

    “去哪?”唐尔正好像傻了一样,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真是个经不起事的人啊,安小楼心头不由得鄙视道。

    “当然是去山塘街,据说夜饭后便要生事端了,我那新房子不就在叙娴雅院斜对过么,我们提前先去窝着。”安小楼说道。

    “就我们两个人么?”唐尔正一愣。

    “目前就是,过一会就不知道了。”安小楼心里暗想,这就要看史老爷上不上路了,原来他午饭时便和史云龙打过了招呼,要借他一点人手用用,却也不告诉他是做什么用,免得这老滑头知道了害怕。

    于是安小楼带了唐尔正,两个人出了史府,便径直奔向那山塘街后舍酒肆了。

    一路奔波不提,他们来到了安小楼在山塘街的宅子前,后舍酒肆的招牌还未挂起,门前打扫的干干净净,一个妇人正在屋子里忙着,另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正在吧台后忙着擦柜子,却原来是周妈妈今日来上工了,而吧台后的,自然便是三好了。

    “安大哥?”三好显然没想到安小楼这个时候会来,喜不自胜。

    “三好,累不累?”安小楼望着她温柔的笑问。

    “不累。”三好笑吟吟的摇摇头,“这位周妈妈可是你请的?”她指着在一旁努力做活的周康妈妈问道。

    安小楼点点头:“正是,不过我可不是请她来做老妈子的,这位周妈妈是我们厨房里的大厨,以后你要多照顾她。”

    三好使劲点头:“放心吧,请来的丫鬟和小二明日来上工。”

第62章 解救(二)

    安小楼听了三好的话,笑笑说道:“三好做事,我放心的很,这招人手的事,一切便交给你了,记住女孩子一定要水灵的,让人看了赏心悦目的那种。”

    三好又点头,看到他身后的唐尔正,不由得一愣,问道:“安大哥,这位是?”

    “哦,这是我朋友,唐尔正唐兄,日前在文中信大人身边做幕僚。”安小楼介绍道。

    “唐公子。”童三好很是知礼的向他道了个万福,“我去帮你们倒茶,你们快坐吧。”

    那唐尔正是何许人也,在文中信身边混了那么久,三十大几的人了,自然能看得透安小楼和童三好关系非同一般,连忙说道:“嫂子不必客套了。”

    安小楼瞪他一眼:“哪来的嫂子……”

    “难道不是么?”关乎别人的事,唐尔正反而显得很是聪明,关乎自己的事,他却是优柔寡断起来。

    安小楼这宅子的门口台阶十分宽阔平坦,他搬了把椅子,坐到门旁,拿眼盯着那叙娴雅院,唐尔正则站在门旁窗前,透过窗纸深深的注视着。

    今日的叙娴雅院,比往日似乎要安静些,但是窗前门边却挂起了许多的红色绫带,,一看便知这里有喜事要发生。

    “唉,今日里如烟姑娘便要被梳弄了。”门前两个书生路过,一路走一路流连张望着叙娴雅院,显然,如烟姑娘今晚的命运牵动着无数才子的心。

    “也不知是哪个走运的家伙,真是妒煞我也!”另一个摇头晃脑的说道,带着一副悻悻地口吻。

    “却不知这一夜要多少黄白之物?恨只恨爹娘没给我留太多钱财啊!”又一个长叹息者。

    那几个书生渐渐远去。

    “唉!”站在窗前的唐尔正听到这两句话,便长长的叹口气,精神似乎又萎靡起来。

    安小楼拿眼瞧了瞧那叙娴雅院,门口依旧站着那俩狗眼看人低的龟公,一副笑嘻嘻不知廉耻的奴才样,活该他们做一辈子龟公了。

    忽然从山塘街尾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另一只手则撑着一只阳伞,安小楼觉得这人十分熟悉,等她走近了看时,却是小月。

    小月路过安小楼身边时,拿眼深深往他那里看了看,身子顿住,快速说道:“公子,今晚一定要救姑娘啊,若是……”那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悲伤,她的意思,安小楼怎能不明白,只怕那谢如烟今晚若是不能得救,便要做些傻事了。

    “自管让她安心,时间还早呢。”安小楼看了看渐渐落下的日头,宽慰道。

    小月很快便离去了,她是借着给谢如烟买点心的名头出来的,目的便是跟安小楼说上这么一句话,既是说到了,便匆匆回去跟谢如烟回报,虽然她不太相信安小楼能有这本事把自家姑娘救下来,但是他的承诺总算能给自己,给如烟姑娘一个安慰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在屋里忙活的童三好渐渐觉察出室内的异样气氛来,不由暗暗猜测,自己一向开朗的安大哥,今日里这是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安大哥,吃饭了。”后院周妈妈已把饭菜做好,顿时满室生香,童三好于是招呼安小楼道。

    “哦,到吃饭的时间了?”安小楼看看天色,暮色渐浓,确实是家家户户开始吃夜饭的时辰了,得抓紧了,他于是扯着唐尔正便坐到桌边。

    周妈妈笑吟吟的把饭菜端上来:“公子,做的不好,你们凑合吃吧!”看她喜气洋洋的模样,便知她对这份工十分满意,做的很开心。

    “周妈妈也一起吃,不要客气的。”安小楼招呼道,“周康呢?”

    “他说要在外头忙,或来吃,或不来吃。”周妈妈说道,“你们先吃吧,我厨房里还有两道菜呢。”

    因见了安小楼的到来,周妈妈和童三好特地买了些好菜,这桌上委实是丰盛的很,安小楼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独独那唐尔正,却是愁眉不展的模样,安小楼看的烦了,便拍他一掌:“怎地跟个娘们似的,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唐尔正白他一眼:“你快块吃吧,吃了我们好去叙娴雅院。”

    “什么?”那童三好一听,眉毛便立了起来,心道这人好生无耻,竟在我面前拉安大哥去那青楼烟花之地,因此嘴上口气便也有些气愠。

    “三好,今晚我们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办,回头我再跟你解释。”安小楼怕三好上了那火辣脾气,便忙解释道。

    “嗯,安大哥我相信你的。”三好轻轻说道,“吃鱼,慢点,仔细被刺卡到……”

    他们正吃饭间,就听到门外一阵喧闹,又有鞭炮声,还有马蹄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娶媳妇呢。

    安小楼和唐尔正不约而同的放下筷子,离开桌边,去门口张望着。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公子哥儿骑了匹高头大马,正洋洋得意满面春风的从街头过来,几个小厮前呼后拥的簇拥着他,马后还有一群人,看那一身穿着,却不知又是哪里的公子哥。

    一个身穿大红纱裙,年纪在三十岁上下浓妆艳抹的女人笑嘻嘻的摇着一把小圆扇,站在门口等着迎接那人,看样子这就是老鸨子了吧,安小楼心里想。

    “贾公子!”那骑高头大马的,不是贾连生还能是谁,他人距离那大门还有一丈多的时候,先前那俩龟公便点头哈腰的跑了出去,接过马缰绳,一副谄媚的样子,安小楼看了只想吐。

    “老鸨子呢?”贾连生一连意气风发的模样,不过无论怎么看,安小楼都觉得这人都给人精·虫上脑的感觉,忽然又觉得自己身边火光四射,扭头一看,那唐尔正目露愤怒,竟似有两股小火苗在他眼睛中窜动着。

    “吓!”安小楼给他吓一跳,心中暗想莫不是男人的愤怒之火被点燃了不成。

    “哟,贾公子,您可来了,我们如烟早就梳洗打扮好,专候着您呢!”那老鸨子一开口便是一股子媚腔。

    “是不是啊?”贾公子笑嘻嘻的翻身下马,一边回答着,一边竟伸出手去在她的脸上掐了一把,又拿手去拍拍她的屁股,一连串的动作做的甚是熟稔,看的安小楼胃酸上涌,刚吃的东西险些便喷了出来,心里暗骂:这小子竟是好这一口。

    老鸨子一边用扇儿捂住了嘴巴咯咯荡笑着,一边扭动身子欲拒还迎,嘴里嗔笑着说道:“哎呀,别这样啦,如烟在楼上等着呢!”

    “贾公子,今晚你一定要尽兴啊!”这个时候,贾连生身后窜出个身穿绿袍的年轻后生,看那穿戴,也是个非富即贵的公子。

    “这人是谁?”安小楼问身旁的唐尔正,这家伙既然是在文中信身边混的,对这苏州的上流社会应该比较熟悉的。

    果然,唐尔正眉头微皱,顿了半晌回答道:“这人便是苏州织造家的公子,名字叫做周生的,也是个惯喜风月的家伙。”他说的义正言辞,却不知那日是谁邀请安小楼逛青楼来的。

    “哦……”安小楼点头,“原来梳弄谢如烟,竟还要这么大的排场,真个如娶了媳妇一般。”

    “你是不知道,这青楼女子的第一次,也是十分隆重的,有些有恩情的,梳弄过后,要连着在那女子房里过上一段时间,多则三五月,少则十几日,这也算是惯例了。”唐尔正说道。

    “你倒是很懂啊。”安小楼揶揄道。

    唐尔正此刻哪还能听得出别人话里的深意,他此刻全副心神都在那叙娴雅院上了。

    “走,今晚大家伙都要吃好喝好,章妈妈,今日里好酒好菜一定不要吝啬了,这些都是我的好兄弟!”贾连生哈哈笑着,抬脚就要进门,一边对那老鸨子吩咐道。

    “您放心,我亏了谁的场子,也不会亏了您的!”老鸨子笑嘻嘻的说道。

    就在这时,从街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安小楼扭头望过去,这山塘街的另一边又来了一队骑马的人,人数也不少,足有十几个,而且都是骑的枣红大马,不多时便从街头到了安小楼跟前,安小楼借着灯光仔细一看,乖乖,当头那人竟是鲁知秋那阴柔小子,难道他也是来捧贾连生场的?

    “咦?”安小楼听到唐尔正很轻的一声讶异,“他怎么来了?”

    “怎么说?”安小楼问道,“难道这人就不能来青楼么?”

    “不是……”唐尔正轻轻摇头,“这个鲁知秋公子很是傲气,眼高于顶,不知多少千金小姐倒贴要嫁给他,他都不应承,平时对这青楼女子更是眼睛都不瞧一下的,今日却不知怎么会参与到这事中的。”

    “哦……”安小楼长哦一声,心想照这么说,难道这鲁知秋是个GAY?

    只见鲁知秋面无表情嘴巴紧闭,驾着马便到了那叙娴雅院门口,由于他素日里不在这风月场上混,因此这老鸨子也没见过他,此刻看这样一位神采飞扬,面容俊美的俏公子来了,不由得喜上眉梢,暗暗想这是大主顾来了,瞧人家身后跟的那些下人,一丁点都不比这贾连生差,因此也扭着身子靠了过去。

    “哟,这位小哥儿却是哪家的公子呀?”老鸨子一边说着,一边秋波连连往那鲁知秋身上抛,拿手扶着鲁知秋的马鞍子,不断卖弄风骚。

    鲁知秋对这老鸨子却是瞧也不瞧一眼,兀自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缰绳递给身后紧紧跟上的下人,抬眼望了望这叙娴雅院,只听二楼临界的窗口,爆出阵阵女子的欢呼声:“公子,你是谁家的儿郎呀?”

    “公子,我叫杏花,杏花的杏,杏花的花……”

    “公子,今夜不如就……”

    安小楼望着那些冲漂亮男子连连卖弄风骚的女人们,心里直乐:没准你们这位公子,他可是喜欢男人的。

    “你们这里,可是有个叫谢如烟的?”鲁知秋既不去应答那些青楼女子,也不理会这老鸨子说的话,自顾自的问道。

第63章 解救(三)

    “你们这里,可是有一位叫谢如烟的姑娘?”鲁知秋自顾自的问道。

    听到这话,几乎全场都惊住了,这人也是冲如烟去的,今日里许是有好戏要看了。

    那贾连生本来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叙娴雅院的门槛,听到这话,竟生生收了回来,转过身来,很是傲气的看着鲁知秋:“这是哪家的公子?竟与小生有同好!?”

    叙娴雅院门口,顿时火花四溅。

    “嘿,要干起来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安小楼一拍唐尔正的肩膀,乐呵呵的说道。

    “未见得!”唐尔正说,“那鲁知秋家虽只是经商,但是在朝中却有颇多后台,而且在这苏州与文大人也走的很近,这人又是鲁家新一代的当家人,别看年纪轻轻,在这商场上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连你们史家的史云龙都难与其抗衡了,今日,却也不知如烟姑娘的命运究竟怎样了……”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容易悲观!”安小楼正色道,“不是我说你,凭你的才学能力,完全可以上殿称臣,但须知官场风云莫测,若以你这般性子,很容易就受挫一败涂地一蹶不振了,要改啊小唐!”

    唐尔正白了他一眼,正色道:“安兄弟,你却是想想办法啊,如今两虎相争,那如烟姑娘更是危险了。”

    “且看,且看!”安小楼含笑道。

    “哎……”那老鸨子是何其精明的人物,这些年混迹风月场上,又见识过多少浪荡公子,情场痴种,达官贵人,那有情的无情的,她都见的多了,此刻一看眼前这俩人物对峙上了,马上便出来打哈哈,“这都是怎么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嘻嘻,两位公子都是贵客,来啊,姑娘们,快下来招呼这位……这位新来的公子!”

    她的意图很明显,支走鲁知秋,让贾连生能得其好事,然后再好好让手底下的姑娘们侍奉鲁知秋,伺候的舒服了,许就不会再惦记那谢如烟了,做生意的最怕有人闹事,最怕有人砸自己的场子毁掉自己的饭碗,尤其当闹事这人是官家的时候。

    “我说了,我要谢如烟。”鲁知秋似乎是没听到那老鸨子的话,一字一句,面无表情的说道,同时把老鸨子抚在自己身上的手不动声色的扑开。

    “你知道这位是谁么?”那周生上前来,怒道,“今晚是我们尚书公子贾连生贾爷梳弄如烟的好日子,你不要在这里给自己找麻烦,给我们添堵!”

    这鲁知秋还没发话呢,只见他身后唰的就出现了四五个大汉,高而精壮,个个手里都拿着马鞭,腰里别着钢刀,挡在鲁知秋前面,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瞪住那周生。

    “这位公子,敢问府上是?”贾连生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一副笑吟吟的模样,眸子里虽然已快喷出火来,却并不撕破脸面。

    “我们少爷你都不认得?那赶紧从哪来滚回哪里去吧!”鲁知秋身旁的一个大汉怒道,“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鲁知秋鲁少爷!”

    一听这话,四周无不惊讶,实在是因为这鲁家名头很大,而这鲁知秋素日又为人太过低调的缘故。

    贾连生眉头皱了皱,心道感情是惹到地头蛇了,但是他在京城时便从不肯吃亏,到了这苏州地方,又怎么肯被剥了面子,于是拱手道:“原来是鲁家的少爷,久仰久仰!今日是在下在这里办好事的时候,眼看吉时将至,鲁少爷不如就来凑个热闹,吃几杯薄酒。”

    “怎么,他还要摆酒席?”安小楼一听这话,不禁诧异起来。

    “当然,姑娘梳弄可是大事,跟出嫁也是差不多了。”唐尔正说道。

    安小楼咂舌。

    “请!”贾连生做出个请的手势来,便自己当先进了叙娴雅院。

    那鲁知秋却是话也不说,毫不犹豫的抬脚跟了进去,紧接着浩浩荡荡的剩下两对人也全进了去,原本宽敞的叙娴雅院,顿时拥挤起来。

    “唉,这可怎生是好!”那老鸨子愁容满面,生怕过了今晚这楼便给拆了。

    “要不要去叫刘大人来?”一个龟公讨好似的说。

    “叫个屁,这人来了也是夹着尾巴溜的主!除了会吃老娘的喝老娘的睡老娘的,他还能干什么事?也就会对付些地痞流氓了……”老鸨子把那股子邪火全撒在了这龟公身上,一转身扭啊扭的就进去了。

    “好了,我们去吃酒!”安小楼看到此处,明白需要出马了。

    “吃酒?”唐尔正一愣。

    “是啊,不去叙娴雅院,怎么能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看不到发生的事情,又怎么救如烟姑娘?”安小楼说完,当先迈开大步向对面走去,唐尔正愣了愣,咬咬牙,也便紧跟了上去。

    “哟,唐爷,还有这位公子,你们是?”那龟公一连谄笑,手却伸出来拦住了他们,“十分对不住了,今儿个场子被包了!”

    “包了?我倒不信了,有什么人这么大本事,能同时应付得了叙娴雅院上百位姑娘。”安小楼冷笑道。

    “呃……”那龟公尴尬的笑了笑,讪讪说道,“其实,是今儿个叙娴雅院有喜……”

    “有喜好啊,有喜大家贺,越贺越喜嘛!”安小楼阴阳怪气道,“你今天要是拦下我,仔细哪日出门不小心就会被天上掉下来的花盆砸中脑袋。”

    龟公眼看那唐尔正对这人都有几分敬意,心中也知道自己得罪不起安小楼,只好侧身让他进去。

    “酒席在哪儿啊?”安小楼一边往里走,一边顺口问道。

    “就在楼上,楼上的观澜厅里头,今儿个是京城里来的贾公子包场子……”龟公道。

    “哼,算你还识相!”安小楼虽然冷笑着,却丢给他一小块散碎银子,“你也不容易,吃的就是这碗认脸的饭,爷爷也不记恨你,但是你得记住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爷爷出现,都甭拦着!”

    “是是是!大爷快请进!”那龟公感激涕零的接过了银子,揣进怀里,低头哈腰的把安小楼和唐尔正一直送到了楼梯口。

    唐尔正跟在安小楼后头上了楼梯,看着前面那背影,他心里忽然一惊:什么时候,我竟成了走在他后面的人?

    楼上左右各有一个大厅,左手大厅叫观澜厅,右手边那大厅叫梅香苑,此刻梅香苑正黑灯瞎火的,而观澜厅则是闹哄哄灯火通明,不时有丫鬟小厮端着托盘上来送菜送酒。

    酒席已经摆开了,他们上来竟没闹?安小楼看到此副情景不由得有点意外,原本以为,那鲁知秋会在这里跟贾连生闹的不可开交呢。

    这叙娴雅院占地极大,安小楼在路上看去时,原本以为也就不过是七八间房屋那么长,没想到只这观澜厅就有五六间屋子那么大。进了观澜厅,靠墙正对他们的,是一张台子,台子上摆了一个条案,条案后一个屏风。台下七七八八放了些桌椅,看来这里是平时那些花花公子们集体吃花酒的地方。

    因为人多,闹哄哄的,所以也没有人发现身边多了安小楼和唐尔正两个人,他俩也就大大咧咧找了个有空座的桌子坐下,等看好戏。

    “各位,各位!”老鸨子上台了,大声招呼着,“今儿个是我们如烟和贾公子大喜的日子,无论您是哪位尊神,还请多多担待一下,给个面子,咱喜事就要喜办,千万别……”

    “下去吧!”这时候台下一张桌上有个汉子丢了一把花生上去,起哄道,“我们要见的是如烟姑娘,你个老太婆上来作甚!”这汉子正是鲁知秋带来的人,他此言一出,身旁两桌人轰的一声都大笑起来。

    “……”老鸨子一个鼻孔被花生堵住,一股酸气便上了头,她虽不开心,却也不敢说什么,光看那贾连生对待鲁知秋的态度,她便知道此人是自己万万惹不起的,因此诸般委屈也就只能强忍了。

    “好好,大家伙儿别着急,先吃着喝着,贾公子换好衣服便出来,到时候你们要把他灌醉,闹他的房啊!”老鸨子强笑道。

    老鸨子说完,便匆匆忙忙下台了,生怕晚一步,七窍都被丢了花生米进去。

    安小楼一看,这台下的桌子虽然放的没什么规律,却明显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贾连生的,另一派自然便是以鲁知秋为首的,让他颇为吃惊的是,鲁知秋那边,竟然还坐了几个贾连生带来的书生公子,看来是临阵倒戈了,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大家都知道贾连生虽然牛,但总有离开苏州的一天,这鲁知秋可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自己要长久面对他的。

    “我说,今儿个咱家如烟姑娘梳弄,可有什么助兴的节目啊?”乱哄哄的人群中,有个男子不起眼的喊了一句,当即便引起众多公子哥的应和,这男子便是安小楼了,他今天希望这里乱,越乱越好。

    “有有!今儿个是如烟最后一天做黄花闺女的日子,让她给大家弹奏几曲,助助兴!”老鸨子大声笑道,“还有对子,各位都是才子,要把今日的事多写些诗句来,当作佳话流传啊!”

    “好啊!”台下众人吃着喝着,听老鸨子这么一说,全叫起好来,这谢如烟的曲子,平日里有几人能有机会听到,今儿借了这事的光,能听到她的曲子,也略弥补了不能入幕的遗憾。

    唐尔正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脸上青筋直鼓,安小楼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唐兄,不如再听谢姑娘在这叙娴雅院演奏这最后一曲吧。”

    “嗯?”唐尔正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安小楼。

    “谢姑娘来了!”台子上,屏风后,一道曼妙的身影缓缓走向台前来,只见一个身穿粉色纱裙,脸上蒙着白纱的女子缓缓走到条案后,向众人中扫视一眼,待看到安小楼和唐尔正时,目光显得有些惊喜,不过这丝惊喜旋即便消失了,这女子正是谢如烟。

第64章 同和一曲

    谢如烟的出现,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艳,沸腾之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如烟缓缓向台下的人们行了一礼,这一礼动作缓慢,而充满忧伤,甚至那些素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浪荡子都忽然感到一阵揪心,各自在心中愤愤不平的想着:唉,这样一个如花美眷,过了今夜便是别人的人了,念及此事,无不哀伤。

    “感谢各位公子今日莅临叙娴雅院,为如烟做庆贺之宴。多年来,如烟一介风尘,幸得众位抬爱,苟活在这浑浑世上,过了今日后,如烟便不是从前的如烟了,今日如烟在此为诸位奉上琴曲,对各位公子的谢意,全在这曲子里了。”如烟的声音平淡,却浑似天籁,厅里的男子,莫不痴迷。

    谢如烟款款坐下,双手抚上琴弦,一股高山流水之音倾泻而下,萦绕屋梁,众人听的陶醉,甚至连那今日的男主角贾连生何时出来的都不曾知道。

    一曲既罢,众人仍在云雾中,只听一声响亮的掌声,却是贾连生在拍手,他一边拍手,一边含笑:“好!如烟姑娘,你我两度半面之缘,换来今夜**,总是贾某死在你裙下,亦心甘情愿了。”

    如烟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提回答了。

    就在此时,小月又抱了一个卷轴上来,站到如烟前面,恶狠狠的,她真的是恶狠狠的扫视了一眼众人,浑不怕那老鸨子在台下也同样恶狠狠的瞪着她,心里暗自盘算什么时候叫人把这小丫头也开了苞她便老实了。

    “我家小姐有对,看何人出战!优胜者可与小姐和曲一首!”小月也不客气了,开场便气势汹汹,搞的台下诸人都以为是谁欠了她的工钱。不过虽然小月凶巴巴的,但是这条件开的实在是让人心中发痒,因此诸人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小月说完,便刷的一下把那卷轴放开,只见一副白花花的纸头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寂寞寒窗空守寡。

    寥寥数字,却让全部的人都傻了眼。

    安小楼心头叫苦,这丫头怎地就好出这文绉绉的东西来折磨人呢,他悄悄看了看身边的唐尔正,这家伙正凝神苦思,眉头深锁,那两只眼睛都快挤到一堆去了,再看众人,无不低头苦苦思索。

    安小楼再细细看那对子,寂寞寒窗空守寡,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实在是让人难以应对,安小楼看着看着,似乎是看出了门道,这七个字,全部都是宝盖头,他心里暗暗叫苦,自己从小到大都是接受的新中国的创新教育,学的是简体字,简繁两体差别甚大,有些甚至连偏旁都不同,这样就算自己想要帮她,恐怕也无能为力了,不过想虽如此想,他还是开始在脑中搜索词汇了。

    这安小楼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时,那边贾连生也一点不轻松,他甚至有些焦急,对这谢如烟,他已经是处在急不可待的境地了,这样一个与梦中人儿同台共舞的机会,他断不肯让给别人的——一个今晚就要属于自己的女人,怎么能先让别的男人占了便宜呢?

    “如烟姑娘!”

    就在大家正冥思苦想时,一个阴柔的声音打断了大家的思绪,安小楼不用看也知道是那鲁知秋。

    “在下有对。”鲁知秋长身而起。

    “哦?”谢如烟长望他一眼,淡淡说道,“这位公子,请讲!”

    “我对的是:漂泊江湖泪淋漓!”鲁知秋一字一句的念道。

    鲁知秋话音一落,他身边的那些下人们便一个劲的拍巴掌叫好了。要说这观澜厅里全是公子哥读书人也不对,至少还有这十来个彪形大汉,他们浑不顾自己听不听的懂,认不认得字,鲁知秋对的对不对,反正自己家少爷既然起来发表意见了,自己就只顾拍巴掌就是了。

    这边鲁家在起哄,那边一群书生则凑到一起议论纷纷,忽而一个人凑到贾连生跟前附耳说了句什么,只见那贾连生眉开眼笑,也大声道:“如烟姑娘,小生也有对!”

    “哦?”如烟一样是淡淡的口吻,不过她的眼波流转,却是看向安小楼的方向,见那人正低头沉思,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失望,于是对贾连生道,“公子请讲。”

    “我对的是:沙漠泪海渐涨潮!”说罢洋洋得意的环顾四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真是他对上来的呢,安小楼鄙视的看他一眼,心里暗想绝对是刚那人给他的句子。

    贾连生的话音还未落,这边周生就带头使劲拍巴掌叫好:“好!不愧是京城里来的才子,就是非同凡响!”

    谢如烟向小月招了招手,把她叫到身边说了句什么,只见小月又走到台前,大声并且恶狠狠的说道:“我们姑娘说了,还有要对的没?没有的话,就要从方才这两位公子的对子中选一句最合适的了!”

    小月说完,又看了看众人,特别把目光在安小楼身上停留了很长时间,又大声说道:“不要以为坐在角落里便自卑了,你们也可以发言的,那位大哥!”小月用手一指安小楼对过的一个粗壮汉子,那人正是鲁家的一个下人,“你也可以来对的!”

    “啊?阿拉唔会对对子!”那粗壮汉子憨笑一下,挠挠头。

    安小楼一听,这意思摆明了就是要自己出马了,这对子看起来难,但是倒也不会没有答案,他看看唐尔正,这家伙又开始面泛桃花色了,想必是有了答案,于是赶紧推推他:“人家小月就差点名道姓了,你到底有没有对上来啊?”

    “有……”唐尔正诺诺的说。

    “唐公子有句!”唐尔正一句话还没说完,安小楼便高高举起手,并把唐尔正给推了出去。

    “我……”唐尔正站在那里,脸色通红,我了半天,终于说,“我也有对!”

    “既是有对,不妨直说!”谢如烟温温道。

    “我对的是:荏苒暮落苦葬花。”唐尔正的声音低沉,情绪也低迷,连对出来的句子都如此让人苦断心肠,在场的人只要稍有心思,便知道此人此刻正伤心着,话又说回来,这在场的,今晚除了那贾连生,谁不伤心呢?

    “荏苒幕落苦葬花……”谢如烟轻轻重复着品味着,缓缓说道,“三句之中,以唐公子这句为最佳。众位在场的公子,还有谁心中有佳句,请勿吝啬。”

    这一句确实要比鲁知秋和那贾连生的对子好许多,众人纷纷交首接耳,无不点头表示同意,认为唐尔正的句子更佳。

    “安公子。”谢如烟等了半晌,见安小楼还没动静,索性点名了,“素闻安公子才华盖世,这区区对子,想必难不住你吧?”

    安小楼实在没想到谢如烟会给自己发难,还扣这么大一顶帽子,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已成为众矢之的?果然,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互相询问:“谁是安公子?”

    安小楼还想躲躲呢,小月干脆蹬蹬蹬跑下来,站在安小楼身边大声说道:“安公子,我家姑娘问你呢!”

    这一下,想躲也躲不开了。

    唐尔正神色微微一变,不过瞬间即逝。

    “呃……”安小楼磨磨蹭蹭站起来,“有是有,不过上不得台面而已。”

    “不妨事,公子请讲。”谢如烟微笑道。

    那边,贾连生的目光如火一般,简直就要把这安小楼给焚化掉了。

    “咳咳!”安小楼清了清嗓子,说道:“在下对的是:俊俏佳人伥伶仃。”

    这一句既出,整个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寂寞寒窗空守寡,俊俏佳人伥伶仃。”虽然之前已经有了三句下联,但是谢如烟还是第一次把上下联组合起来念,这也是在很明显的表态了。

    “安公子,果然才华横溢,妾身认为,四句下联中,当以安公子这句为最佳。”谢如烟微笑道,“若无人再应,那么如烟今晚便要邀请安公子同台共和一曲。”

    台下的人虽然对安小楼心有不服,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这句确实是要好些,因此也就都不作声,只是拿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安小楼,无不妒忌,其中以贾连生为最。

    小月似乎开心的不得了,连忙伸手拉过安小楼,拖着他便往台上走,安小楼在接受了众人的注目礼后,被赶鸭子上架,推到台前。

    “请问,安公子惯用什么乐器?”谢如烟款款起身,向安小楼深深施了一礼,问道。

    “呃,我会弹吉他,不过这里肯定没吉他了,好在我小时候学过几天的笛子,有长笛么?给我来一根吧。”安小楼没法子了,只能配合着谢如烟演下去,与其畏畏缩缩,不如大大方方,于是索性恢复了几分本来性情,大大咧咧的笑着说道。

    “小月,为公子取长笛!”谢如烟吩咐道。

    长笛到手,安小楼试着吹了吹,还成,那些东西还没全还给姑姑。

    “安公子,不知善奏什么曲子?”谢如烟又入座,抬头问安小楼。

    “实不相瞒,在下想出一曲,还请谢姑娘和,不知谢姑娘意下如何?”安小楼生怕谢如烟弄来那些一咏三叹的古曲,自己岂会那些东西呢,干脆先发制人。

    “哦?”谢如烟似是惊喜,“如此还请公子先!”

    “好,我这曲子,也许你未听过,不过以谢姑娘的天资,听上一段,便会了,请听好。”安小楼说罢,长笛横在嘴边,便奏起那首自己一直深深喜爱的曲子《斯卡堡集市》。

    曲子如泣如诉,宛转悠扬,低沉处让人听后忍不住失神落泪,尽管有曲无词,还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呆住了,包括老鸨子,也包括贾连生,此时此刻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今晚此行的目的。

    安小楼一段奏罢,正要进入下一段时,忽地琴声飞起,却原来这外国的曲子,用古琴弹奏起来,是如此的悦耳,那谢如烟果然是天资聪颖,只听了一段,便已琢磨出味道来了。

    只见谢如烟双手似行云抚雾,纤纤十指在琴弦上飞拨着,她的眉目间,若隐若现一缕哀愁,尽管面容尽遮,仍是让人看了心痛不已。

    这曲,这人,这一晚,竟是如此噬魂夺魄。

第65章 反目

    悠扬的曲子在观澜厅中环绕着,所有在场的人,包括那贾连生都眼睛发直,面若痴呆。

    “咚!”最后一个音符落幕,谢如烟的手凝在琴弦上,久久不能挪开。她把自己的目光,很直接的投射到了安小楼的脸上,全不顾旁边贾连生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黑。

    安小楼忽然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哎呀!”老鸨子忽然扭着身子走上台来,“好了,今儿个是对子也对了,琴也弹了,和也和了,大家伙好好吃酒,我们就把贾公子和如烟送进房吧。”

    众人闻言,无不唏嘘,但是今夜这宴会,原本就为此而设,谁能奈何。

    “呵呵呵,还要多谢妈妈成全!”那贾连生一听这话,忙不迭抱拳,谢了那老鸨子,然后跳上台去,就往谢如烟身边走过,伸出手来便要拉她。

    谢如烟轻轻的一缩手,闪过了贾连生伸来的手,那贾连生的笑容和着他落空的手顿时凝固起来:“如烟,我们该入洞房了。”

    “贾公子,如烟可曾应过你么?”谢如烟缓缓道,“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在逼我,今日里,如烟便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宣布一件事,如烟的身子,如烟自作主,即便身在青楼,也要自己挑那中意的人儿来侍奉。”

    谢如烟的这句话,幽幽然又决然,顿时就把那贾连生堵在了自己房门外。

    “我说,妈妈!”贾连生生生扭过头,目露凶光,看向那老鸨子,“你不是说一切你来搞定么?”

    那老鸨子此刻吓的脸上哪还有血色?她脸色煞白,身子抖得跟筛糠一般,哆哆嗦嗦的说:“哎,哎,如烟哪,这是怎么说的?当初妈妈不是跟你……”

    “妈妈,我念你多年对如烟的养育之恩,所以不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撕破脸,若是如烟没记错,当日里签下卖身契的时候,我做的好像是那以诗乐娱客的诗妓,契约里是没有卖身这一条的。”谢如烟冷冷打断了那老鸨子的话。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虽然他们久已垂涎谢如烟的容颜,却也是真心仰慕她的才华,此刻听了这一言,顿时为她抱不平起来。

    老鸨子嘴角扯动一下,干笑道:“如烟哪,你莫忘记我们……”

    “莫忘记我们什么?”如烟冷笑道,“用小月来要挟我么?”

    小月听了这话,心头一震:“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安小楼望着这场面,混乱极了,台下众人的纷纷议论,旁边贾连生的如火目光,还有一旁冷静的似冰山一般的那个鲁知秋,让他顿时头大,听了谢如烟这话,他知道这件事里肯定还有别的内幕。

    谢如烟缓缓看向小月,说道:“小月,对不起,我终究还是……”

    “哎呀,这有什么嘛!”那老鸨子索性撕破脸皮,嚷嚷道,“她既是在这里做了丫鬟,就迟早有一天也要下水的,早一天晚一天的事而已,而且那件事我也不过是在跟你开玩笑……”

    “小月,妈妈曾威胁我,若我不答应这件事,便要将你拉进这污脏的地方。”谢如烟缓缓道,“你虽从小伺候我,但是我却从不愿你在这种地方生活……”

    “姑娘!”小月急急叫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讲呢,害你险些遭了小人的祸害,若是跟我讲来,便是死我也要与他们斗到底。”

    “我说,老鸨子。”贾连生忽然阴阳怪气的说道,“原来你还没搞定啊?”

    “呃,贾公子,您放心……”老鸨子转头对贾连生媚笑道,“今儿个我就算豁出去,也会……”

    “妈妈!”谢如烟厉声道,“如烟虽入风尘,却一直洁身自好,说好的卖艺不卖身,白纸黑字,便是天公来了,也不得更改,更何况,就算要如烟……如烟也有心头喜欢的人了!若是妈妈和贾公子再逼我时,如烟宁死也不会遂了你们的心愿!”

    谢如烟素来是叙娴雅院的台柱子,若没了谢如烟,叙娴雅院便与那街头小窑子没区别了,老鸨子当然深知这一点,她对如烟的性子又极为了解,听了这话,心头当然是着急了,忙道:“女儿啊,万事都好商量,你莫要做什么傻事……”

    这个时候,早已有几个龟公听了楼上的喧闹,从外头进来了,那老鸨子向他们眨眼使眼色,于是龟公们便趁如烟情绪激动时,悄悄从两旁靠拢去。

    “喝!”忽然台下传来一声怒喝,却是那鲁知秋。

    安小楼与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那鲁知秋一手提了一个龟公,正怒目相向,安小楼看到这情景,不由得对这人有些别的想法了,原本以为这家伙个不高又消瘦,长得跟个娘们似的,却不知他有这么大的力气,竟将一个高壮龟公生生举了领子提起来。

    “小人!”他大声说道,“老鸨子,你倒说说看,叫这些人来做什么?”

    原来那些龟公溜墙向谢如烟靠拢时,经过鲁知秋身边被他发现了。

    老鸨子张大了嘴巴,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一拍大腿:“这位爷啊,您说您这是为的哪般呢,我这调教姑娘们,不也是为了你们好么?姑娘们调教好了,你们也玩的舒爽不是么?”

    “哼!”鲁知秋冷笑一声,讲那龟公送窗口扔了出去,“这位如烟姑娘,我要了,谁要来抢时,倒要问问我这刀答不答应。”说罢他从腰间抽出一样东西来,软软的很有弹性,却是寒光凛冽,竟是一把刀。

    老鸨子彻底没辙了,她回头望望那贾连生,还指望这位爷帮自己撑台呢。

    贾连生脸色早已是气的铁青,拳头捏紧,骨骼间咯咯作响,他自京城而来,父居高位,人人献媚,哪里会想到今日在这小小的青楼,竟接二连三的遭遇这种驳面子的事情。

    安小楼一见鲁知秋也参与进来了,心中已经大感轻松,也不知为何,今晚鲁知秋的表现让他频频意外。

    “来人!”这贾连生并非习武之人,但是人若到了怒时,往往会有一股子意外之力爆发出来,他这一声吼,顿时压过了这观澜厅里的动静,只听楼下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几个手持官刀的官兵模样的人闯了上来,却是他从京城里带来的家丁。

    “少爷!”那几个人一上楼便拨开众人,向台上走去,“您吩咐!”

    “把这丫头,给我绑了!”贾连生一指谢如烟,咬着牙说道,“今儿个我还不信了!一个区区风尘女子,也敢跟本少爷叫板?”

    安小楼一见这情景,心里说道坏了,官字两个口,他怎么说便怎么对了,看来这道理亘古不变啊。

    鲁知秋以及他身边的那些大汉一看到贾连生这副样子,便唰的站了起来,纷纷拍着桌子跟他对峙:“你是哪里来的少爷,须知这苏州地面上谁是老大!”

    看模样,争斗是一触即发了。

    “哎,哎唷!”那老鸨子一看这阵势,还真是吓坏了,一来她舍不得自己的这屋子,二来她也实在是离不开谢如烟,于是急忙出来打圆场,“这都是怎么回事呢,今晚好端端的一个喜庆之夜,我看不如我们就按照原先说好的……”

    “打!”也不知是谁吼一声,贾连生和鲁知秋两下顿时舞动起来,十几个大汉从台下冲上去就要往贾连生身边去,贾连生家里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个个亮起自己的兵器,迎着来人便战作一团,这原本素雅的观澜厅,顿时刀光剑影起来。

    贾连生是个书生,台下许多人都是书生,书生们是不会打架的,因此在刀光剑影中,这些书生最先做的事情就是躲开,躲得远远的,离楼梯口近的,便争先恐后向外逃窜,逃不出去的,便一个个钻入那桌子下。

    噗哧一声,也不知是谁砍翻了那些烛台,整个大厅顿时一片黑灯瞎火起来。

    “鲁少爷,这边这边。”黑暗中似乎有人给鲁知秋引路,指引着他向贾连生在的地方杀去。

    安小楼嘿嘿一笑,悄悄摸出手机,混乱中找到了谢如烟和小月所在的地方,拉着她们的手便跳下台子,找了个僻静角落将她俩护在里面。

    “安公子?”谢如烟在黑暗中悄悄问道。

    “正是,别出声,别乱动,我们看戏。”安小楼嘿嘿一笑说道,一边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嗯!”谢如烟用力点点头,对于身前这个男人,她有无限的遐想和信赖,也正是因为他,自己才敢于在台上作出那番言论来。

    “安公子。”小月悄悄说道,“你有钱吗?”

    “做什么?”安小楼一愣问道。

    “赎身啊,为我家姑娘赎身!”小月直白道。

    “呃,我以后会有很多钱,但是现在没有足够的银子替谢姑娘赎身。”安小楼老老实实回答,心头暗想你这丫头不知好歹,却不知你这小姐身价岂知万金?

    “小月,休得胡言!”谢如烟嘴里斥骂小月,那语气听来明明就是羞怯加惊喜。

    “哎呀姑娘,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这么多干嘛,那老鸨子,主意都打到我身上了,还拿我来要挟姑娘,如果我们再不早作打算,迟早要遭她陷害的。”小月急道。

    谢如烟不说话了,因为她深知小月所言非虚。

    那边贾连生和鲁知秋两帮人在黑灯瞎火里打的火热,哎唷哎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这声音让人听来很是熟悉,安小楼仔细辩听一番,发现竟然是贾连生的叫声,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畅快。

    “公子。”谢如烟忽道,“不如,你就听了小月的吧,如烟定感激不尽。”

    “咳咳……”安小楼一下被口水呛到,“谢姑娘你……”

    “这个……”谢如烟在黑暗中塞给安小楼一样东西,“这是我的全副身家,我知公子手头不便,还请公子拿了这个去找老鸨子说话。”

    安小楼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是冰冷的一样东西,再仔细摸摸看,竟是一把钥匙。

    “这是什么?”安小楼问道。

第66章 请你帮我赎身

    “这是我在钱庄存的金银珠宝钥匙,你且拿了这钥匙去取出里面的东西,然后……”谢如烟的声音越来越低。

    “谢姑娘。”安小楼于黑暗和骚乱中握住了那把钥匙,“多谢你如此信赖我,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做好。”只是要怎样做呢?安小楼的眸子在黑暗中闪动了一下。

    “住手!”忽然听到楼下一声大喝,紧接着咚咚咚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还有人拿了火把,屋内顿时又亮了起来,安小楼望去,发现是唐尔正带了一群衙差赶来,当头的正是他,他身后站的两个是那瘦猴儿和高壮衙差,楼梯上还有一队。

    “都给我住手!”那高壮衙差手一举喝道,“当众聚乱,该当何罪?来人,都给我拿下!”

    “是!”那高壮衙差身后爆发出齐齐一声呐喊,只见几十个衙役举着火把拿着官刀便冲上前来,照着闹事的人便要拘捕。

    “等等!”这时候一个鼻青脸肿被揍的像个猪头一般的人物振臂一呼,众人仔细辨认,咦,这不是那贾连生贾公子么。

    唐尔正故作不识,喝道:“等什么等!聚众滋事,扰乱地方治安,按律当斩!”

    安小楼一听这个,心里狂笑,好么,这个社会治安问题就可以被斩首了啊,唐尔正啊唐尔正,你可真会报复人。

    “你!”那些京城里来的人包括贾连生和其他的那些公子哥一听这话,都是梗直了脖子,怒目相向。

    “不过我们家文大人勤政爱民,一定会好好的查清楚谁是谁非,才做定夺,高捕头,侯捕头,把他们全部带走,关押起来择日审讯!”唐尔正此时的做派,倒是非常的雷厉风行了。

    安小楼与他暗地里交流了一下眼神,竖了个大拇哥。

    那些公子哥,虽然个个出身苏州名门,又跟在京城里下来的贾连生身后混,却都不敢跟官府叫板硬来,因此一个个嘀嘀咕咕的,却也不得不束手就擒,贾连生虽然横眉竖目的,也知道维护自己家族的脸面,心中暗暗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把事情弄大了等等,便也不再反抗了,只是仍旧拒绝镣铐加身,唐尔正已经达到目的了,也就不管他是否带枷锁,直接吩咐公差们带人走了事。

    人一个个都被带走了,原本热闹的观澜厅顿时只剩下安小楼谢如烟老鸨子等几个人,还有满地的狼藉,地板上全是碎盘子破碗儿菜汤等等,那老鸨子从惊吓中回过味儿来,再看看自己重金打造的观澜厅成了这般模样,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唉哟喂!我养你十几年,到最后你就这般报答我么?”老鸨子哭一声喊一声,声声针对谢如烟。

    谢如烟本是性善之人,虽说老鸨子对她屡有企图,多有不好,但是听到这样说,脸上却也挂不住,再者她自小便被卖入青楼,也多亏这老鸨子把她拉巴大,有些时候却也当真如母女一般,因此一来二去,眼圈竟也红了。

    “好了!”安小楼厌恶道,“闭嘴吧你!”

    “你!你又是哪里蹿出来的有人教没人养的主?不回家抱你自家老婆,确来挑唆我和我女儿的感情!”那老鸨子先是被安小楼的那一声断喝给吓一跳,回过味后又开始哭闹,“我以后可要怎么活哟!”她一边哭闹,一边竟又在地上打滚起来,专往那有菜汤残羹的地方滚,却也晓得避开那些碎瓷片,不多时便滚了一头一脸的菜叶子。

    其时,屋内已经聚集了很多来看热闹的青楼女子,有叙娴雅院本门的,甚至还有外头跑来看戏的,这些女子们素日里都是被谢如烟比下去的一二流妓女,原本对谢如烟就没什么好感,此刻见她出了事,痛快的感觉大过同情。

    “妈妈……”谢如烟走到老鸨子身边,想要拉她一把。

    “你走开!”那老鸨子先是甩开谢如烟的手,又掏出手帕子遮住眼睛,从那缝隙中偷看谢如烟的面部表情,一边也不住嘴的哭闹。

    安小楼一看便知这老鸨子是吃定了谢如烟的善良,心里想不能由着她这么胡闹,否则谢如烟再想逃脱这青楼怕是难了,必须趁热打铁,过了这村就难找下家店了。

    “你快闭嘴吧!旁人不知道,你自己心里却也没数?”安小楼走到屋子中间,拿手指点着屋内的所有,“你能有今天,哪一分银子不是从这些可怜姑娘们身上捞来的?”

    这话一出,倒也触动了那些围观女子的悲苦往事,确实,好人家的女儿,有那个愿意出卖自己的青春和**,来做这等下贱的活儿?遭人耻笑一世不说,更多的女子到人老珠黄时,身边连个伴儿都没有,虽然也有极少数幸运儿可以从良,但是绝大多数的烟花女子都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葬何方的心态,眼见了姐妹们凄惨孤苦的死在床上,葬在乱葬岗,心头的苦闷,却有谁人能知?

    “旁人不说,就说这如烟姑娘,她自几岁便被卖到你这里,十数年来被你诸般调教,她人又聪慧,才有今日这份才华,能得人青睐,你却说说看,她为你赚了多少银子?”安小楼越说越激愤了,“奶奶的,你就是躺在罗纱帐里,喝这些姑娘们的血的吧,临了还要卖她们一把,对你来说,她们是不是还不如那一条看门的狗?”

    “本就是卖艺不卖身的人,你却使了那阴损的招数要将她强行破身,招致了现在的下场,还要怪在别人头上?”安小楼故意喷出几滴唾沫星子在她脸上。

    那老鸨子被安小楼这么一顿狂轰乱炸,早就失了主意,她虽然依旧躺在地板上,也依旧在哼哼唧唧假模假样的哭着,声音却小了不少,再加上周边的姑娘们在议论纷纷,她也怕激起群愤,就更不敢多说什么了。

    “谢姑娘,我来问你,你愿不愿意赎身?”安小楼正色问道。

    谢如烟一愣,幽幽道:“哪个风尘女儿家,不愿意清清白白的过残生呢?”

    这句话更是触动那些姐妹们的心思,有些脸皮儿薄些的,竟已哭了出来,大约是看到了今日的谢如烟,便想起自己的不堪往事了。

    “那就好!”安小楼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了几步,“若我猜得没错,你们当初的卖身契上,也有写明可以赎身的吧?”

    “正是!”这句话确实众人纷纷点头了。

    “那么谢姑娘,你可愿意有人出资帮你赎身?”安小楼的面容正的不能再正了,抽空却向她眨了眨眼。

    “愿意……”谢如烟含羞点点头。

    “赎身!?”那地上的老鸨子听了这话却一骨碌翻身爬起来,“谁说的!”谢如烟是她的心头肉,替她赚钱的摇钱树,这一次若不是那贾连生以权相逼,她也是不太乐意为难如烟和她撕破脸皮的,还想着依靠如烟多赚几斗金银。

    “妈妈,如烟承你十几年的悉心照料,心有感激,但是如烟也确实厌倦了这风月之事,只想随个如意的郎君,过自己的下半生,又或者,青灯古佛也无不可……”谢如烟向地上的老鸨子施了一礼,幽幽说道。

    “你!”老鸨子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既不能否决,也不愿松口,只有气闷,“我算是白养活你了哟!”说完又开始嚎啕起来。

    “说罢,你就开个价。”安小楼说道,“你若把这人逼急了,寻了短见,只怕到时候就是人财两失了。”

    老鸨子哭一时嚎一时,再去偷看谢如烟时,发现她脸上已是决绝神情,便知再无能留住她了,索性擤了把鼻涕,抹在地上,恨恨道:“既然想赎身?哼,好啊,老娘就让你们如愿好了,有那白银万两时,尽管来赎吧!”

    “妈妈,你!”谢如烟一听这白银万两,顿时便气急于胸,脸上绯红一片,“妈妈,若是我没记错,当初我卖身的身价,可是二两银子!”

    “二两?”那老鸨子哼了一声,“是二两,却又怎地?你也不见这十几年来,我花在你身上的心血和钱物有多少?要你万两那还是便宜你了!”

    “你……”谢如烟你了半天,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索性疾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就要往下跳,“妈妈既然你如此相逼,我们这一世的母女缘分就到此为止吧,万两白银,谁愿意花在一个青楼女子身上?就算有,如烟也不肯害了那人,罢罢罢,如烟命薄凄苦,就这样吧!”说罢那身子一纵就要往下跳。

    眼明手快的安小楼和小月急急上去拉住了她,安小楼一边抓住谢如烟的胳膊,一边与那唐尔正打眼色,这个笨蛋家伙,一直到现在都是在闷头闷脑的看着,话也不说一句。

    “咳咳!”唐尔正脸色铁青,大声咳嗽几句,“老鸨子,素日里衙门就有你的积案卷宗,指你曾在两年前逼死一个姑娘,可有此事?”

    “哼!”那老鸨子见唐尔正说话了,哼了一声,“有又怎样?大人们不审我,却关你一个师爷什么事?”

    “呵呵,此事师爷确实是管不了的,那通判总是有权了吧?”唐尔正冷笑,“小生不才,刚刚承蒙知府大人提拔,下个月便要擢升苏州通判,届时,我倒要好好查查此案,替那些枉死在你手里的姑娘们申申冤!”

    安小楼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明白那日文府中,文中信当众对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这也真是难为唐尔正了,一边心里记挂着谢如烟,另一边仕途前程又在等着他,若是当真能把他们撮合成了,倒也真是一桩没事,因此就在心里发狠,一定要把这谢姑娘救出风尘。

    老鸨子听了唐尔正这番话,心头也暗暗害怕起来,声音一时低落下去。

    “你说吧,到底要多少钱?”安小楼追问道,打铁要趁热。

    “哼,最少也要五千两了,少一分不行,而且只有三天时间,三天若是不到,我便把这如烟收拾收拾买给个土财主去!”老鸨子狠狠道。

第67章 钥匙

    安小楼一便努力拉住了谢如烟,他知道这傻丫头真有寻死之心,一边与那老鸨子周旋着,一听她开口降价,心知这事是成了,现在就等着有人出头了,方才在黑暗中谢如烟曾叮嘱自己的事情,是不是就想假借别人之手来替自己赎身呢?

    得人钱财便须与人消灾,安小楼思念至此,便开口道:“既然老鸨子你说了话了,那么我也表示点诚意,这钱我出了,三日内我必拿出这些银子来,但是这如烟姑娘么,你也无权再去使唤她了,好吃好喝伺候着,等钱放人吧!”

    “哼!”那老鸨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为了防止万一,唐尔正便让那瘦猴儿和高壮的捕快留下来,吃吃花酒,顺便保护一下如烟的安危,这两个得了这美差,岂有不卖力谢恩之理?当即堆笑感恩,口中说道一定保谢姑娘周全等等。

    安小楼和唐尔正见此事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也不想再耽搁下去,安慰了一下小月和谢如烟,便告辞出来了。

    观澜厅这一夜,动静闹得委实不小,安小楼和唐尔正出来时便发现叙娴雅院楼下的街面上,早已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唐兄,你有这番魄力,小弟实在佩服!”安小楼正色对唐尔正说道,“我没想到你居然敢对那尚书公子下手!”

    “呵呵,不得已而为之。”唐尔正苦笑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至于有什么后果,我自会一力承担,只是眼下这一关,白银五千两,我们却要去何处寻摸?”

    安小楼笑了笑,也不知该不该把谢如烟给自己钥匙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看,前些日子我们还在为如何保住谢姑娘清白犯愁,今日不就已经做到了么?虽说事情闹的蛮大,但是目的总算达到了,我想,那五千两白银,也会有着落的。”

    “唉,我一介书生,虽说做了知府幕僚,但是每年俸禄也只得四五十两,且素日里花银钱都是大手大脚的,贪图个痛快,至今也只置办下了一套两进的小院子,积蓄却是没有的……”唐尔正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须知在观澜厅时,他也是强撑住不发抖的。

    “不妨事,我们来想想办法吧。”安小楼说着,看到街对面正在门口焦急张望的三好,心中忽然一阵温暖,“来我家坐一会吧。”

    “不了,天色已晚,我先回去,看看衙门那边处理的如何了,虽说人抓了去,放还是要放的,我尽量拖延时间吧。”唐尔正说完,便匆匆告辞,向知府衙门走去了。

    “安大哥!”三好看到安小楼平安归来,心中一阵欢喜,也不过周遭人多,便下了台阶奔上前去,挽住了安小楼的胳膊。

    “没事。”安小楼冲她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竟是冰冷的,不由得吃惊道,“三好,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三好姑娘还不是担忧你么,一直站在这外头。”周妈妈也是一脸担忧的模样,“安公子,这里面究竟出啥事了?”

    “进去说罢。”安小楼说着,便带两人进了门,又回头把门关上,似乎这扇门一关拢,真个世界便清净了下来,所有的喧嚣都被关在了自家门外,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把谢如烟的事情告诉了两个人。

    三好和周妈妈都是女子,而且都是良善之人,听闻谢如烟的事情,也是焦急万分,当听到最后时,都是松一口气,却又担心那赎身的钱没有着落。

    “安大哥,五千两银子,我们却去哪里寻找呢?”三好不无担忧的问道。

    “谢姑娘曾把她钱庄存钱的一把钥匙给了我,我想应该是类似保险柜之类的,是她历年来的积蓄吧,只是想假我之手替自己赎身,倒也为难她了。”安小楼说道。

    三好望着安小楼,张了张嘴,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女性敏锐的心思让她觉察到一丝丝不妥,但是眼见安小楼这么热心肠的帮人家,她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因此作罢。

    “好了,三好,你今晚要不要回家?若要回时,我便送你一程,若不回,便和周妈妈在这里作伴,我得回去史家了。”安小楼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我就不回去了,今夜里和周妈妈作伴,来时就和爹说好了,你自己路上要小心些。”三好站起来,送安小楼到门口,声声嘱咐道。

    “知道啦,放心吧。”安小楼冲她笑了笑,转身便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冲她挥手。

    三好一直望着安小楼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失魂落魄般的转身进门,拴上门闩。

    安小楼在街上走着,只这一会子功夫,山塘街便寂静如初了,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各自散了去,也不知谢如烟现在怎样了,有没有受那老鸨子的刁难,他的手里把玩着那把钥匙,心中在想着,如果谢如烟的钱不够,自己又该怎么做?

    “出了风头了,你便开心了是不?”走出了山塘街,刚闪进一条僻静的河道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却又十分好听的声音,安小楼不须回头,便知是那玉玲珑了。

    也不知怎地,每次见到这妞,安小楼都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呼,玲珑姐姐。”安小楼快步冲那身影走去,“你今晚一直在吧?”

    “哼,我若不在,你又岂能如愿?”玉玲珑冷声道,“你当那鲁知秋是为何去的?”

    “啊?”安小楼愣住了,原本鲁知秋到场时,他就很意外了,却怎么也没猜到和玉玲珑有关。

    “若不是我与那盐帮有些交情,今晚鲁知秋是不会出面的,他不出面,这苏州只怕你也找不到敢跟贾连生作对的人了。”玉玲珑说道,“这下你满意了?你的相好如今保住了清白。”

    “我都说几百次了,她可不是我相好的,人家名花有主了,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安小楼嘻嘻笑着,“重要的是玲珑你很够意思!”

    月下玉玲珑娥眉微蹙:“什么很够意思?你这嘴巴里总是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叫人听也听不懂。”

    “听不懂便是不三不四啦?”安小楼一乐,“那我老家不三不四的话可多了。”

    “什么老家?”玉玲珑微怒道,“现在你的事情解决了,你也该帮我解决一件事了吧?”

    “什么事?”安小楼警惕心顿起,“不要提什么王爷就行,我说了我跟他没瓜葛的。”

    “哼,你倒是聪明的很,也知道跟你父亲有关。”玉玲珑向安小楼走进一步,“你要做好准备了,随时都有可能带你走的。”

    安小楼一听这话,神经质的往后一闪:“带走?走去哪里?”

    就在玉玲珑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时,忽然远处天际一道绚烂的火红烟花闪过,在空中划出一道亮红,旋即被黑夜吞没,她抬头看看那烟花,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神情,急急道:“今晚有事,不与你多说,你自己小心些。”

    说完,玉玲珑便闪身腾空,施展轻功匆匆离去。

    安小楼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在想究竟是什么事呢?会不会又与自己有关?

    “不管她了,赶紧回家,明早去钱庄办事要紧。”安小楼一边想着,一边匆匆往史家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到史家门口时,街上已经没有半点动静,可安小楼却吃惊的发现史家大门敞开着,来福正坐在条凳上倚着门打瞌睡。

    “来福?”安小楼诧异的喊道,“这么冷,怎么不回房去睡?”

    “啊,安先生!”来福揉揉惺忪的睡眼,看清楚身边的人时,惊喜道,“你可算回来了,我总算等到你了……阿嚏!”也不知是太冷还是怎地,来福一句话没说完便打了个喷嚏。

    “快起来吧,大半夜的开着大门,招贼呢?”安小楼把来福提起来,凳子踢进门里,顺手把大门推上。

    “还不是小姐啊,小姐说了,今晚先生会回来的,叫我不要关门,这吃过晚饭就来看了五六次,最后索性吩咐我就坐在这里等……”来福嘟嘟哝哝,一肚子不乐意,看他鼻涕拉拉的,肯定也是吃了冻,真是个实在人。

    安小楼心头也不知啥感觉,便谢了来福,嘱咐他早点休息,自己也回去睡了。

    “猴子,这个真好吃。”七儿黑乎乎的小脸上,一双眼睛乌光闪动,“我喜欢这个。”

    冰冷的苏州河里,七儿拼了命的把身高马大的安小楼往岸边推去:“猴子,你不能死。”

    安小楼想要伸手抓住七儿,却一把抓了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七儿在自己眼皮子下渐渐沉入河底,被河水洗白的面孔,是那般无暇和美丽,七儿冲着安小楼微笑:“只要你活着就好了……”

    “七儿!”安小楼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身上湿漉漉的,冰冷刺骨的河水浸泡着他的身体……

    “先生!”史聪儿一声大喊,安小楼给惊了个趔趄,满头大汗,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回想刚才,难道又是一场梦么?还是一场噩梦……他忽然觉得身上真的湿漉漉的,低头一看,被子上寝衣上竟真的湿了一片。

    “哈哈哈!”史聪儿那臭小子正捂着嘴笑个不停,“这个……”他冲安小楼晃动着另一只手里的盆。

    “不会吧,你往我床上泼水?”安小楼眉毛立起来,“反了你了,是不是皮又痒了?”

    “哈哈,先生,我叫不醒你,你还老拳打脚踢的说什么七儿,只好这样泼醒你啦!”史聪儿一边说着,一边当啷一声把安小楼的洗面盆丢在地上,自己闪出了老远,躲在门口委屈道,“你都好久没好好帮我玩过了!”那小嘴巴嘟嘟的,煞是可爱。

    安小楼麻利的翻身起床,把被子褥子全掀起来,一边恶狠狠的骂那臭小子:“你奶奶的,这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你老师我尿床呢,你说这大冷天的,今晚让我怎么睡?”

    “先生!”一声脆脆的喊声打破了安小楼懊丧的心情,“这是怎么了?”

第68章 救赎(一)

    安小楼回头一看,却是史玉婷正端了托盘走进来,盘子上放着一碗粥,几只生煎,还有两根油条,不错的早点了。

    “啊,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叫小翠姐来送就好了……”安小楼急忙抓过外衣胡乱穿上,同时笑着对史玉婷说道,其实往常他都是去饭厅吃早饭的。

    “没事,先生昨夜回的晚,我想你应该是很困倦才对,怕厨房里没留早饭,便一早帮你留下,想着过一会你起来了可以热了吃。”史玉婷笑吟吟说道,“刚好我这兄弟也想你了,就一同来了。”

    为啥要对我这么好?安小楼心里打了个问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准是史老头让闺女来使美人计的吧,想到这儿,安小楼心里又开始打鼓了。

    噹的一声,一个铜色沉重的东西从安小楼身上掉了下来,史聪儿像个小兔儿一般从门口冲了过来,趁安小楼还在穿衣服,从地上捡起来,嚷嚷道:“先生,这是什么啊?”

    安小楼瞥一眼,慌忙一把夺过:“这个你可不能玩的,是别人寄放在我这里的。”

    “哦!”史聪儿虽然嘴巴里哦了一声,却是一脸的失落和不开心。

    那史玉婷一把拉过兄弟,嗔骂道:“你这人,也该长进些了,先生忙,我们就莫打搅他了,等他忙完了,自会来教你东西,那么,安先生,我们走了,你若忙,自管忙你的去吧。”说完,史玉婷便拉了史聪儿匆匆离开了。

    安小楼怔怔的望着门口,心里想:自己这教书先生做的也真是舒服啊,大小姐送饭到房里,还能随时请假。只是就在这时,他脑中泛出玉玲珑那日说的一句话来:史家的水深着呢。也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那看似单纯的姐弟俩是否知道自家水深水浅。

    匆匆吃过了早饭,安小楼便离开史家,去了最近一处钱庄,果然不出他所料,那把钥匙正是钱庄单宝阁的钥匙,单宝阁也就相当于安小楼那世界里银行中的保险柜了。

    安小楼拿着钥匙,似乎不需要出示什么证明之类的,便有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很是谨慎并且很是热情的接待了他,看来谢如烟在这里存了不少钱啊,安小楼望着那掌柜的笑脸心里暗想。

    果然,当那人打开属于谢如烟的单宝阁时,安小楼便被眼前的景物给惊呆了,这钱庄的单宝阁,在他们的金库隔壁,都属于地下室,外面铜墙铁壁自不需说了,更是不透光的,那掌柜的虽然替了个灯笼,但是昏黄的烛光怎能照破这黑暗,可是当谢如烟的单宝阁那扇铁门被打开后,里面释放出来的光芒瞬间闪花了安小楼的眼睛。

    天哪!安小楼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一股口水顺着嘴角滴滴答答流了下来,他从没想到谢如烟竟会有这么多钱,一颗颗鸡蛋大小的珍珠宝石,还有金银珠宝,她有这么多钱,为何早不给自己赎身呢?安小楼忍不住这样想道。

    “这位公子,这便是所有的了。”那掌柜的见安小楼呆呆的模样,好久不曾说话,便小声开口道。

    “哦哦!”安小楼这才收了失落的魂魄,应着他,“总共多少?”

    “按照您的单子,总共有珍珠玛瑙首饰金银等物共计三万一千余两,您是要全部提走么?”那掌柜的小心问道。

    “哦不,您给我提五千两银子吧,兑换成通用的银票即可。”安小楼定了定心神,说道。

    “好的!”掌柜的一边把安小楼请出单宝阁地下室,一边应道。

    钱庄,柜台。

    “公子,您这银票是要多大面额一张的?”那掌柜的问道。

    “给我换成五百两一张的,要十张。”安小楼想了想,说道。

    换好银票,揣踏实了,安小楼便急匆匆往山塘街赶去,一路走,一路脑子里不停的回放着刚才地下室里的那一幕,谢如烟这么有钱么?

    今日山塘街的叙娴雅院特别安静,也许因为时间太早,客户都还未到或者还未起床的缘故吧,安小楼拍开门,正是那俩狗眼看人低的龟公。

    “哟,爷,您来了?”那龟公跟安小楼作揖道,“这么早?”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安小楼莫测高深的一笑,“你们妈妈呢?”

    “她还在睡着呢,昨夜里折腾的够呛。”那两个龟公一脸的无奈样子。

    “哦?没想到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人会点她的钟啊?”安小楼明知故问道。

    “哦……您楼上请吧。”那两个龟公大概是怕了安小楼,也不愿多做解释,便分开行动,一个引安小楼上楼去候着,另一个到后院去找那老鸨子了。

    这是叙娴雅院的第二进院子,左右两座小楼,安小楼被引上了左边那座楼,据说谢如烟单独居住在这里,一上到二楼客厅,安小楼便看到那两个公差东倒西歪的睡在椅子上,口水横流。

    “咳咳!”安小楼故意大声咳嗽了一声。

    “谁!”那两个公差立刻从睡梦中惊醒,条件反射似的拔出自己的刀来,也不顾帽子歪了衣服皱了,胡乱喊道。

    “还能有谁啊,两位公爷,这么贵人多忘事啊?”安小楼对他们俩印象并不太好,单从他们那次收了童老爹的那些血汗钱就不喜欢他们。

    “哟,原来是您呐!”那瘦猴子首先清醒过来,看到安小楼后,便笑嘻嘻的把刀收好,凑到安小楼跟前,“安公子,您一向可好啊?”

    “您还记得我啊?”安小楼找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下,将长袍下摆略略掀起,摆了个二郎腿,又将手放在膝盖上,唉,一大清早的,这凳子可真是冷啊,他也不去看那瘦猴公差,倒是一伸手把旁边的窗户推开,外头正是苏州河,河水哗啦啦的响,河面上的画舫们都安静的躺在那里,倒是些许独木舟正勤劳的奔波在河里,那都是为了生计忙碌的人们,安小楼深呼吸一口,决不能便宜了眼前这俩兔崽子。

    那瘦猴子公差是个什么人物?虽然地位不高,但是也在衙门里混了十几年了,如何能听不出安小楼话里有话呢,只见他眼珠子一转,便又堆砌一脸笑:“安公子,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您跟我们大人的那交情,全苏州都是知道的,安公子您年少有为,英雄气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还想继续琢磨词夸安小楼呢,这便安小楼便一抬手打断了他:“唉,英雄气概又怎样?能给你带来金银么?年少有为也不行啊,缺吃少穿的,还要遭人勒索……”

    “唉哟喂,您这是怎么说的呢,那么大个宅子住着,铺子马上要开张了,嘿,我们以后可都要仰仗您呢……”瘦猴子一边说着,一边很有眼力介的替安小楼抻直了弄皱的衣裳,他心里一直忐忑着,那日去“请”人时,还不知道安小楼到底是不是正主,拿了那老头的钱心里也不觉得亏的慌,等知道了吧,又难得见到安小楼,今日里见到了,他如何能不想方设法的与这年轻人搞好关系呢,要知道文知府是多么挑剔的一个人,能得了他的欢喜,此人定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了。

    “哼,你倒是会做事啊!”安小楼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寄居的那老人家,可怜咯,一天赚不了几个大子儿,却……”安小楼说到这里,眉头紧皱,叹气连连。

    “安公子,安公子!”那瘦猴子直起要来,大义凛然道,“您甭说了,小的们心里都明白,您放心,那位老人家那里,我们自会去安排妥当的!”

    “嗯,有你们这句话,本公子也就踏实了,那,后头就是我的铺子了,以后想吃酒时,就来找我,别客气啊,千万别客气。”安小楼脸色也缓和了下来,微微笑着说道。

    “您放心!”瘦猴子见安小楼开颜,也算是松了口气,心里说道:别客气?谁能跟你“别客气”啊?你的便宜谁能占的到啊?

    “得,你们哥俩都不容易,拖家带口的是不是?”安小楼一拍他的肩膀,又向旁边那一脸木然似乎还未睡醒的高壮公差招呼道,“这位大哥,来来来。”

    高壮公差睡眼惺忪走过来:“公子,请吩咐。”

    “还为请教两位姓名呢。”安小楼笑道,这人,也不能逼得太紧了,人家虽然说是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欺负了些不该欺负的人,但是毕竟是在这苏州地面上混了很久了,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看昨晚那贾连生就知道了,饶是一个尚书公子,京城来的孩子,还不一样被这黑社会团体给吃掉了?安小楼知道自己要在这苏州混的风生水起,哪一方面都得交好的。

    “小的侯三,这个是高明,我们哥俩经常在这街面上巡逻,以后安公子有事尽管吩咐我们俩。”那侯三笑着说道。

    “哎,都不容易,来,哥几个还没吃早点呢?去吃些,我请客,吃饱喝足了再来当差!”安小楼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银子,足够他们吃两个月早点了。

    “不不不!”那侯三有过前车之鉴,怎还敢接安小楼的钱呢?连忙摆手拒绝了。

    “别,我知道你们想什么,那童老爹的钱是他的血汗钱,我这钱,是我乐意给的,两码事,以后大家都是好兄弟,有事好说话么。”安小楼硬塞进他们怀里,笑吟吟的说道。

    侯三和高明相互对视一眼,又看看怀里的银子,委实有点搞不懂眼前这年轻人了,但是无论如何,有一点他们知道了,只要跟他好好处,准备没事,没准以后还能捞点好处,若是得罪了,指不定那天就要吃上点闷亏了,于是笑着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以后您有事,尽管吩咐我们。”

    这三人正说话间,楼下又上来人了,正是那老鸨子,只见今天那女人也不花枝招展了,头发乱蓬蓬的,眼睛浮肿,像个鬼一般的,侯三一回头,哦的一声吓了一跳,是真的跳起来了,于是他吼道:“搞什么搞,也不打扮打扮就出来了,想吓唬谁啊?”

第69章 救赎(二)

    “哼!”那老鸨子是破罐子破摔了,她理也没理侯三,扭着屁股就走到另一边,在安小楼对面坐下,“我哪还有心思打扮啊?我打扮了给谁看啊?公爷,您不知道啊?我这招牌都要给人拆了去!”

    “少跟我玩那些哩个棱,快伺候好了我们安公子,一切好说话,不然的话……”侯三用手晃了晃刀,“小心这个伺候!”

    “哎,侯三哥,别吓到人家。”安小楼笑道,“我说老鸨子,知道我今天来做什么的吧?”

    老鸨子出价五千两,须知这五千两在谁手里都不是个小数目,她原以为就算安小楼拿的出,也要好好掂量掂量,至少不会很快就拿来,谁承想他第二天一早就来了呢,因此听了安小楼这话,脸色又变了,态度也稍微有些缓和:“这位公子,你是来……”

    “这么健忘?只隔了一晚而已啊!”安小楼呵呵笑着,“我当然是来替谢姑娘赎身了,羊在虎口,多呆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险啊。”

    那老鸨子上下打量了安小楼一眼,手便伸了出来:“既然如此,那么就请公子把银子拿出来吧!”听那口气,还是有些不相信安小楼会拿得出五千两银子,或者肯为一个青楼女子拿出五千两,即便这个青楼女子是如谢如烟一般的人物。

    “这个不急,我还没见到谢姑娘人呢,你也未拿出那卖身契约,这中间怕是还有好些个勾当我不知道的吧。”安小楼微笑道。

    “哼,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心思却不小,也罢,唉,算我白养活那丫头一场了!”老鸨子一闭眼,似是下了决心一般,吆喝道,“快把如烟喊来。”

    楼底下有人应了一声,便去叫如烟了。

    “怎么,如烟不在这楼里住?”安小楼奇怪的问道,“来的时候据说她一直是居住在这楼里的啊?”

    “哼,都已经不是我叙娴雅院的人了,还有什么资格住在这雅厅里?”老鸨子也不敢太过表现自己的愤怒,只得请哼了一声。

    安小楼似是有意又似无意的看了侯三和高明一眼,心道就你们两个看人的,都不知道正主不在这里么?那俩面面相觑,都不敢拿睁眼瞧一下安小楼,只内心对那老鸨子有怨气,心里暗自琢磨瞅准机会好好宰那娘们一票。

    如烟很快就上来了,身旁照例跟着小月,只是所有人,除了老鸨子,一见到如烟如今的模样,都是大吃一惊,眼前这个绝色女子,身穿粗灰布衣裳,头上所有的珠钗身上所有的首饰都不见了,那双鞋子也破烂不堪,露着裹脚布,若是不看她的脸,肯定会以为这是哪家的丫鬟。

    “如烟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安小楼一见这样子,立刻站起身来,怒道。

    谢如烟朝安小楼欠欠身算是行礼了,可脸上的笑容却半分不假,她微笑着说道:“这不正是如烟来到这里时的模样么?怎么来的,便要怎么去,倒也公平。”

    如烟虽然十分淡定,但是那直性子的小月却不干了:“哼,姑娘,不必给这老东西遮掩,安公子,我告诉你吧,昨夜里你们走后,老鸨子便差人收走了我们所有的衣服,丢下这破衣烂衫给我们姑娘穿!”

    安小楼看的哑然,这真是世态炎凉,谢如烟能帮她赚钱时,好吃好喝好听的伺候着,要走时,是多一分的好处也不肯给她带走,安小楼看着看着,不由得怒火攻心起来,心里想到底该怎么出了这口气才是。

    “好了,人我给你带来了,卖身契也在我身上。”老鸨子从袖筒里掏出一卷发黄的纸来,一掌将那纸卷拍在茶几上,说道,“这位公子,你也该把银子亮出来给我瞧瞧了吧?”

    听到这个话,安小楼不由朝谢如烟看了看,却见那女子淡定如水,面不改色,一脸宁静模样,让人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她对朋友的信任是在是让安小楼敬佩不已,若是换作自己,真的很难办到。

    安小楼从怀里摸出一打银票,朝那老鸨子晃了晃:“银子都在这里了,五千两,一分不少,你现在是否可以把那卖身契给她了?”

    老鸨子眼皮子扑簌扑簌眨巴两下,眼泪便下来了,她咧开血盆大口就嚎啕起来:“哎呀我的女儿啊,我养你十载,却是白养啊,原指望你能为我送终……”

    “行了吧!”安小楼厌恶的看了看她,开口打断了这听起来很是凄惨的哭声,他知道这老鸨子又在耍花枪,企图用负罪感和道德感来绑架谢如烟了,“该说的昨晚都已经说完了,该做的你也都做的差不多了,是时候了解了,大爷也没这闲工夫天天往你这里跑,痛快点,赶紧的!”说罢他朝侯三和高明两个使了个眼色。

    那侯三和高明本就没有看好谢如烟,导致她吃了苦头,现在一看有了将功赎罪的机会,哪还能不卖力呢,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拔出刀来,大喝:“快点!”

    那老鸨子被三个男人这么一吓唬,身子哆嗦了一下,白了谢如烟一眼,不情不愿的将那卖身契推了过去。

    安小楼一把抓过卖身契,展开来看时,一团乌墨,纸头有些年纪了,看也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便将那卖身契递给谢如烟,说道:“谢姑娘,你且要仔细看好了,是否是真的卖身契?”

    谢如烟接过那张卖身契,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深深呼吸一口,闭上了眼,说道:“安公子,这正是如烟的卖身契。”

    “你看!”那老鸨子又白了安小楼一眼,“你看你看,是真的吧,钱,钱拿来!”她的手直直的伸了出来,似乎就要把安小楼身上的银票全数拿走一般。

    安小楼看看谢如烟,又看看她手里的卖身契,再看看老鸨子,皱着眉头,说道:“如烟姑娘,须知此事非同小可,你再仔细想想,当初卖身时,除了这张卖身契,可还有什么别的凭证,今日一并拿了,免得日后被某些人用作文章。”

    谢如烟缓缓摇摇头:“当初,就这个了。”

    “这下你满意了?”老鸨子又是不依不饶了,“你若不给钱,就不要怪我反悔了啊!”

    安小楼凝目望了望谢如烟,见她虽面色平静,但是眼神眉目中明明隐隐可见一股激动神色,便知是没错了,遂把那银票重新数了一遍,一张张的递给了老鸨子,喝道:“你数清楚了,今日我们一拍两散,往后你和谢姑娘谁都不欠谁的,还有,你必须再立下字据,以证明谢姑娘和你叙娴雅院再无瓜葛!”

    老鸨子正要作声反对时,看到身边两把明晃晃的大刀,也便不敢说什么了,于是悻悻地叫人拿了笔墨纸砚,自己胡乱写了句词,大意就是从此以后谢如烟与叙娴雅院再无瓜葛,并签字落款。

    安小楼拿过那张纸,吹干了墨,仔细查看一番,才递给谢如烟:“谢姑娘,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这里的人了,回家吧。”

    谢如烟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小心翼翼的接过这张纸,似乎这张纸的分量竟比自己的卖身契还要重些了。

    “多谢安公子。”谢如烟深深的,深深的向安小楼施了一礼,“还请安公子带我回家。”

    “嗯?”安小楼一愣,这是怎么个意思,听这话音,是要跟自己走啊。

    “既然安公子你将如烟赎了出来,那么按照规矩,如烟便是公子你的人了,生生世世,永不离弃。”谢如烟淡淡的,一字一句的说。

    安小楼掏出帕子擦擦汗,那侯三与高明兄弟俩互相望了一眼,心中奇怪道这天气不热啊。

    “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霉气的地方再说吧,侯三哥,高大哥,还烦劳你们去通报唐大哥一声,就说如烟在山塘街我宅子里,让他抽空时过来一趟吧。”安小楼对那两个差官说道。

    “安公子,你放心吧。”侯三和高明两个应一声,“你们走后,我们哥俩就去报信。”

    “嗯,如此多谢了。”安小楼说完,便当先大步向外走去,谢如烟和小月也跟了上去。

    “哎哎,慢着!”老鸨子一见,又不乐意了,“这个丫头我可没说放啊!”她指着小月说道。

    小月脸色刷白一下,揪着谢如烟的衣服:“姑娘!”

    谢如烟也紧紧的握着小月的手,回头对那老鸨子说道:“妈妈此话怎讲的,这小月乃是我自出钱买了来伺候我的,与这叙娴雅院何干?”

    “钱是你出的没错了,可是她这些年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还没为我做什么事,我哪能让她这么轻易的走呢?”老鸨子开始耍无赖了。

    “你!”谢如烟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啪!”安小楼一脚踹翻了身边的一个圈椅,“老鸨子,我可警告你,不要挑战我的极限,五千两银子少么?”他虽长得眉清目秀,但是发起怒来,却着实是吓人,老鸨子一见他这模样,竟吓的身子一震,不敢再作声了。

    “说到这里,你把小月的卖身契也交出来吧!”安小楼步步逼向她,还幸亏这老鸨子提了这茬,不然兴许小月以后就要遭殃。

    老鸨子见安小楼怒气腾腾的冲自己走来,不由得吓的步步后退,嘴里结结巴巴道:“你……你不要逼人太甚,五……五千两只能买、买、买如烟一个!”

    “你再说一遍?”安小楼怒从心生,“要不要我帮你算一笔账,看看这些年来如烟帮你赚了多少钱?”

    “你……”老鸨子还想说什么时,脖子上已架上了两把刀,她顿时声音都变了腔调,“来……来人……去我屋里拿拿那个黑匣子……”

    于是就有人蹬蹬蹬跑了去,很快便把所谓的黑匣子拿了过来递给老鸨子。

    老鸨子颤抖着手打开那匣子,只见方寸大小的匣子里,竟装满了或新或旧的纸头,应该都是这叙娴雅院的姑娘们的卖身契吧,安小楼看着看着就有些心痛起来。

    老鸨子从那些纸头里拣出一张来,丢给安小楼:“给……”

第70章 开业

    安小楼接过那纸头,展开来看了看,又递给谢如烟和小月看了看,直到她们都点头时,才算作罢,一转身,哼了一声便离开了这叙娴雅院。

    当安小楼带着谢如烟和小月重新站在山塘街上时,顿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对谢如烟笑道:“从此以后,你是自由身了,感觉如何?”

    谢如烟对安小楼笑了笑:“身如浮萍影飘零。”

    安小楼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揪痛,是啊,谢如烟还是叙娴雅院的人时,她总算还是有个家的,尽管那家里肮脏无比,可如今青天白日下,她竟是孤零零一个人的,不过想虽这么想,安小楼还是强打起精神来笑着说道:“先跟我回家去吧。”

    童三好和周妈妈早已起床,两个在忙里忙外收拾屋子,安小楼每次来时,都会发现三好在忙活,似乎这院子里永远都有忙不完的活儿一般。

    他们推门进去,安小楼大声叫道:“三好,我回来了!”

    “哎!”童三好响快又脆生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安大哥,我……”她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提着一只小木桶,站在那小门旁,就愣住了,因为看到了安小楼身后的谢如烟和小月。

    “安大哥,这两位姑娘是?”童三好缓缓走到安小楼身边,问道。

    “哦,这位是小月姑娘,这意味便是我跟你提及的谢如烟谢姑娘,有名的才女。”安小楼指着她俩介绍道,“如烟,这位便是童三好姑娘了,她一向帮我打点这里的。”

    童三好和谢如烟两个同时哦了一声,又几乎同时互相道了个万福,安小楼对三好道:“三好,我们家还有多余的房间吧?”

    “有的,自家住的院子里还有几间空房呢,怎么了?”三好问。

    “是这样的,如烟姑娘可能要暂时住在我这里几天,还麻烦你帮忙安置一下。”安小楼笑着说,“辛苦啦,三好。”

    “这有什么,安大哥的朋友也便是三好的朋友,来谢姑娘,快些进来歇歇脚,早饭马上做得了……”三好忙不迭的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将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拉过谢如烟的手就说道,“谢姑娘果然是美人儿,真是让三好自惭形秽了。”

    “童小姐这是哪儿的话?如烟比不得你的……”谢如烟轻笑道。

    “安大哥,那我就带如烟姐姐进去啦,这里反正你是不会客气了。”三好笑语如靥。

    安小楼看着三个女孩子的身影消失在那通往后院的小门里,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坐在椅子里,竟似瘫软了一般,这两天发生的事,于他来说,是在是有些……有些什么呢?安小楼仔细在脑海中搜寻着合适的词汇,一个词蹦了出来——不可思议。

    也许是昨夜休息的不好,也许是早晨起来的太猛,总之当一切似乎尘埃落定时,安小楼坐在自家厅里的椅子上,竟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晨光的照耀下,他打起了瞌睡。

    “咦?”一声讶异惊醒了浅睡中的安小楼,他睁开眼睛一看,眼前站着的这个虎生生的年轻人正是周康。

    周康一见到安小楼便喜不自禁,开口道:“安大哥,终于又见到你了。”

    “周康?”安小楼问道,“这么早,最近怎么样啊?”

    “嘿,安大哥,你还别说,我按照你教的去做了,也联络了十几个愿意跟我一起反抗那刀疤的兄弟,现在我们也有人也有力量了,若是那刀疤敢再来,一定讨不到便宜的。”周康很是兴奋的说道。

    “呵呵,那就好,不过一定要记住安全第一!”安小楼嘱咐道。

    “放心吧!”周康向里面张望了一下,“我娘呢?好几天没见,怪挂念的。”

    “在里面,你快去吧,刚好赶上早饭,就一起吃了。”安小楼指了指里面说道。

    “哎好嘞!”周康是个直性子的人,也不与安小楼客气,便爽快的应承下来了。

    这个小院子里,人气是越来越旺了,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安小楼也已经渐渐融入这个社会中,现在身边亲友一大帮,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觉得孤单无助了。

    “唉,真是不容易。”安小楼不禁又想起刚来时候的窘迫,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这么爱忆苦思甜。

    “什么不容易?”唐尔正笑着走了进来,安小楼一看他春风得意的模样就知道,侯三已经把谢如烟被赎出的事都告诉他了。

    “人生在世不容易啊,你说是不是?唐大哥!”安小楼冲他笑笑,伸手请他坐下,“坐,谢姑娘没有回胭脂弄,她说不愿意再去那种地方,所以暂时寄居在我这里了。”

    “安贤弟,为兄的真要多谢你了!”唐尔正没有坐,反倒是长身一揖,深深到底,在他内心中,此刻对安小楼的感激是无可言说的。

    “哎,唐兄你这是何苦呢?”安小楼托住了他的胳膊,“快坐,现在事都解决了,就是不知有否后患。”安小楼想的便是那贾连生,毕竟他乃高官子弟,能不能就这样放过谢如烟,还是要打个问号的。

    唐尔正坐下,正色道:“贤弟暂时不必忧虑,今天一早,那位贾公子已经启程回金陵了,至于为什么谁也不知道,好像是家中有急事,我想不管是真是假,暂时谢姑娘应该是安全了。”

    安小楼一边听,一边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这里头也许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道道,可又不能凭空猜测,只好多加防范了。

    “走吧唐兄,我们进去喝两杯!”安小楼笑道。

    “好!今日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史家大院。

    书院里史聪儿正卖力的读着《千字文》,安小楼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打瞌睡,数学数字0到9都教完了,他暂时不打算教加减乘除法,对于史聪儿来说,毕竟科举才是正途,自己也不能完全只凭一时喜好,误了别家子弟。

    中午吃饭的时候,安小楼带着史聪儿去饭厅,这一天的饭桌上,多了一个人,一个久已不见的人——史家表少爷笑棠。

    “哟,这位不是……”表少爷一见安小楼便笑了,努力的回忆他的名字和姓氏,大概是惊讶于他能够在表弟手里存活这么多日子吧。

    “表哥,这位是安先生呀。”史玉婷提醒道,同时拿眼睛向安小楼传递了个道歉的信息。

    安小楼对此是无所谓的,反正他跟这个表少爷也是四六不搭的,他是否知道自己是谁,是否知道自己的名号都没关系。安小楼和史聪儿如今好的像是一个人一般,平日里只要安小楼在家,那史聪儿必定是粘住他的,就连吃饭也要挨着坐。

    史云龙摸着大肚皮从内间出来,坐在首座。

    “笑棠,什么时候回来的?”史云龙似乎对外甥出现在饭桌上感到很意外,又有些欣喜,毕竟这个外甥目前是他的得力助手。

    “舅舅,我刚刚回来。”笑棠笑着给舅舅倒了杯酒,“看起来您气色不错啊,家里一切也都还好啊!”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咧嘴笑了笑,冲着安小楼。

    “哦,你是说安先生么?嗯,我很满意,聪儿也很满意!”史云龙狠狠夸赞了安小楼一番。

    “舅舅,最近有一笔大生意,也不知道该不该做……”表少爷一边吃菜,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对史云龙说。

    “哦?大生意?”史云龙似乎有些兴趣,“是哪一省的?”

    安小楼把嘴里塞满了醉蟹,无意中就瞥见了史云龙的眼睛,那眼神有点古怪,让他觉得这舅甥俩在打什么暗语。

    “嗯,浙江的,很大笔买卖,我估摸着还有半个月吧就要到苏州了。”表少爷说道,“我前些日子在老家也听到过一些……”

    “吃菜,吃过饭后,到我书房来一下。”史云龙打断了笑棠的话。

    “咳咳,好的舅舅。”表少爷忽然被酒呛到,干咳了几声,不再说这些“生意”上的事了。

    安小楼没有去猜测他们有什么勾当,也懒得猜测他们有什么勾当,只要自己的工厂有钱赚就可以了,这一天,史云龙分了他第一个月的红利,白花花的银子一千五百两,这让安小楼感到很满意,虽然史云龙时候极力游说他把钱继续投进工厂,但是安小楼没那么打算,狡兔三窟的道理他是懂的,更何况,这个史家,怪怪的,让他很没安全感。

    后舍酒肆终于要营业了。

    安小楼这个上午向史聪儿宣布今日休假之后,便急匆匆赶到了山塘街彩色的绸缎球,大大的招牌,成挂的鞭炮,还有四个侍女,两个小厮全都到位了,童三好也穿戴一新,带着周妈妈站在门口等候安小楼。

    望着这座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座宅子,安小楼心生感叹,在这块方寸土地上,上达青天,下至黄泉,全部都是我安小楼的,他心里很是感慨的想道。

    在酒肆开业之前,安小楼便撰写了一份传单,交给印刷作坊印制了两百份,由两个小厮站在街头结尾散发了一整天,而且还是限量供应,人们起初对这玩意儿感到很陌生,很抗拒,后来看到那传单上图文并茂,内容丰富,便生了好奇之心,那小厮却并不会谁要便给谁,而是奉了安小楼的命令,专门捡着那些穿着华贵的,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发,这让那些没得到传单的人心里都痒痒的,一来二去,人们便对这叫后舍酒肆的地方十二分的好奇,外加几分期待了。

    “安大哥!”三好远远看到安小楼的身影,便飞奔了过来。

    “三好。”安小楼现在已经十分习惯她的存在,对这个把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的女孩,他简直太满意了,这个三好若是放在自己那个时代,简直就是男子娶妻的模板,既有勤劳持家的一面,又有温柔善良的一面,更要紧的是她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死心塌地忠贞不二,渐渐的,安小楼发现自己也已经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善良的女孩,他悄悄躲过众人的耳目,将三好的小手握在掌心。

    “三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安小楼说。

第71章 请你为我工作吧

    安小楼悄悄躲过众人的耳目,将三好温暖的小手紧紧攥进自己的掌心,轻声说道:“三好,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你了。”

    三好的面孔腾地红了,低着头柔声道:“安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为你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也是应当应分的。”在她的心里,早已把自己放在了安小楼媳妇的位置上了。

    安小楼拉着三好的手,一同走向后舍酒肆,小厮用细长竹竿挂起鞭炮,他亲自用香点了,噼里啪啦的炮仗声顿时充斥了整个山塘街,一时间所有人都眼睛都被吸引了来。

    他在店内环顾一下,发现竟有史家送来的花篮,还有鲁家送来的花篮,这倒是奇了,那史老头就算吝啬,也与自己是有交情的,这鲁家却又为的哪般?

    “贤弟!”鞭炮还没放完,唐尔正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酒肆门口,笑呵呵的冲安小楼抱拳道,“我可是奉了文大人的令前来道贺啊!”说完他向后一招手,两个衙役便抬着一块牌匾走上前来。

    “这是文大人的墨宝,可遇不可求啊!”唐尔正意味深长的说。

    “多谢多谢!”安小楼哈哈大笑,没想到这文中信竟会关注着自己的小店开业,还亲自送来牌匾,这让他不禁大为意外,赶忙把唐尔正招呼到里面,“唐兄,快请进!”

    周围围观的人们一看这小小的铺子竟有苏州知府送的墨宝,一个个心中便更是好奇,再看这铺面的模样,竟是与别处大不相同,更吊起了那些文人雅士的胃口。

    开业的第一天,所有酒水八折出售,这一天简直是宾朋满座,顾客盈门,三好带着一应下人忙得团团转,周妈妈更是喊着需要再添帮手,安小楼看着这兴隆的样子,乐得合不拢嘴,有可口的小菜,有爽口的老酒,环境又那么优雅,想不吸引那些文人墨客也难。

    “没想到,贤弟你除了才华横溢之外,在经商这一途上也有些匠心独具!”唐尔正坐在中庭,看着前面大厅说道。

    “呵呵,这些还全靠各位朋友帮衬了。”安小楼笑嘻嘻道,“对了,你最近与谢姑娘怎样了?现在她已脱离风尘,你要加把劲啊。”

    “呵呵。”唐尔正听到这话,竟是干笑两声,“谢姑娘好像对我,并没有那重意思,不提也罢。”

    就在两个人谈笑间,忽然从他们身后的院子二楼里,传来一阵天籁般悠扬的琴音,一听便知是谢如烟在抚琴,琴声穿庭过院,飘飘荡荡来到前厅,原本热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此间几乎所有的顾客都曾是谢如烟的忠实粉丝,都在为谢如烟脱离苦海而庆幸着,惋惜着,庆幸的是她终于还了自由身,脱离了苦海,惋惜的是再也无法得见她的容颜,得闻她的渺渺仙音,此刻忽然旧音重拾,谁不激动呢。

    “是谢姑娘!”有人捧着酒杯,窝在安小楼设计的沙发椅里,眼睛如痴如醉的看向后院。

    “谢姑娘在这里么?”众人缓过神来,一时议论纷纷。

    安小楼完全没想到谢如烟会在这时候抚琴,原本他没在迎宾的众人中看到她,就想也许是她刚刚经历大起大落,心情尚未平复,在后面休息吧,谁知她竟以琴音赠贺自己,脸色顿时一变,这样一来,自己这么做算是什么了?于是便站起身,向后院走去,那后院如今住的都是女眷。

    “谢姑娘!”安小楼一进后院,便看到谢如烟正端坐在三楼的亭子间,对着院子轻抚琴弦,小月则站在一旁伺候着。

    安小楼蹬蹬蹬三步并作两步,登上三楼,谢如烟并不回头,她抚琴的时候,专注而忘我。

    终于等到她一曲抚罢,安小楼才苦笑道:“你这是何苦……”

    “得公子相救,如烟别无他报……”谢如烟缓缓站起,向安小楼道了个万福。

    “别,救你的又不单是我一个,而且那钱也是花了你自己的。”安小楼忙摆手,“你现在已是自由身,不需要再做这种事,否则我救了你,跟不救你有什么区别?”

    谢如烟淡淡的笑了笑:“公子你言重了。”她转身走到栏杆处,眺望着远方,幽幽道,“如烟孤苦无依,胭脂弄的宅院也已经卖掉了,如今便想着厚着面皮在这后舍中蜗居下去,承蒙安公子不弃,得享一世安宁,我又不若三好那般,精明能干,除了用自己所长为公子招徕人心之外,还能做什么以报答你呢?”

    “房子卖掉了?”安小楼先是吃惊,后便释然,那房子地处烟花柳巷,她一个孤身女子,确实是不方便再继续住那里了,卖也就卖了,旋即便笑道,“人生在世,知己难求,我与谢姑娘从相遇到相知,也是一场缘分,这宅子后院大的很,姑娘你就踏踏实实住下来,等他日你与……你出嫁时,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定会备一份大礼做嫁妆。”说完哈哈大笑着。

    “只是你不要再做那种轻贱自己的事了。”安小楼笑完,正色道。

    谢如烟固执的摇摇头:“若非如此,大恩难报。况且,如烟也不愿做那寄人篱下,吃白饭的人。”

    安小楼凝目看着她,知道这个女孩子心中主意极大,那日把钥匙还给她的时候,便遭遇她的强烈反抗,若不是自己板着脸硬塞了过去,只怕她便要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拿来报恩了,这种知恩图报的人,安小楼心中是欣赏的。

    “不如这样吧。”安小楼缓缓踱着步,思索着,忽然有了个想法,“我聘请你,为我工作。”

    “聘请我?”谢如烟愕然。

    “对,你看,现在三好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店里有那么多人手都不够用。”安小楼笑笑,“谢姑娘你人脉广,人气高,如果非要做点什么,我宁愿聘请你做我的公关经理。”

    “公关经理?”谢如烟依旧茫然,心中在想这个救命恩人怎么这么多新鲜的点子呢。

    “嗯,我忽然有个很好的点子,不知如烟姑娘你是否愿意为我工作呢?”安小楼笑道。

    “公子请讲,如烟定万死不辞。”谢如烟一脸认真而决然的模样。

    安小楼哈哈一笑:“怎么会万死,一死都不会有,只是给你一份工作,给你一个继续与这个社会接触的机会而已,正当的融入到这个社会中。”

    谢如烟娥眉微蹙,仔细琢磨着安小楼的话语。

    “这苏州素来是江南水乡,文人天下,风流才子贤人辈出,这些人好的便是成群结社,有一个可以比较交流的地方,我如今既有这酒肆做平台,何不把它发扬光大,继续做一个沙龙呢?”安小楼像是对谢如烟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

    “沙龙?”谢如烟如今完全被搞糊涂了。

    “呵呵,简单点来说,沙龙便是用一间类似客厅的地方,用做社交场所,让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可以在闲暇的时候聚集在一起,交流一下彼此的思想感情,斗斗诗啊,作作对啊,品酒饮茶,听听音乐什么的,当然,我是要赚钱的,价格肯定是不菲的。”安小楼耐心向谢如烟解释道。

    谢如烟何其聪明,一听便明了了,心中更是对安小楼佩服不已:“没想到安公子在经营方面,竟有如此才华。”

    “呵呵,啥才华啊,这玩意儿在我家乡比比皆是。”安小楼老脸一红说道,“你可以帮我负责这个沙龙,我每个月给你五两银子的工钱,包吃包住,如何?”

    “嗯嗯!”谢如烟听的竟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

    “公子公子,那我呢?小月也不要白吃白住!”小月这个时候忍不住了,连声问道。

    “哈哈,你么,你就灵活机动点,平时没事就监督一下那些侍女丫鬟们,若是周妈妈忙不开了,就去帮帮她,我每个月也给你支二两银子,如何啊?”安小楼逗小月道,这小月年纪小小,安小楼早把她当作自己妹妹一般看待了。

    “真的吗?我也有月钱吗?”小月一听安小楼的话,开心的不得了,抱着自家姑娘的胳膊不停的雀跃。

    “当然,有劳动就有报酬,多劳多得嘛!”安小楼微笑道。

    “太好了!”小月开心呼喊。

    谢如烟微笑着,看看小月,又拿眼偷偷望了望安小楼,心中一番涟漪怎是言语可以表达。

    “安公子,你这番恩情,如烟究竟该如何报答呢?”谢如烟幽幽道。

    “哎,大家都是朋友,谈什么报答,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是应该的,我想如果易地而处,谢姑娘也一定会为我这么做的不是么?所以不要放在心上了。”安小楼正色道,“还有,关于那沙龙,你要记住,你与里面的客人是一般的身份,一样的高低,不要再把自己放在歌姬那个位置了,你是经理,懂么?经理经理,经营管理,如烟你聪慧如斯,好好琢磨琢磨这个词,我想应该不难搞懂的。”

    安小楼与谢如烟再说了两句话,便下楼去招呼客人了,一边走时,心中一边在构思着沙龙的事,这是个绝好的主意,他这么想着,刚好手头有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入账,不如再把这店铺扩张一下,于是便嘱咐三好留意左邻右舍房屋的买卖意向,若是有想卖房子的邻居,出的价格又合适时,便及时出手。

    “三好,这里是一千五百两的银票,你收起来,做平时的周转资金。”安小楼郑重其事的把银票拿出来递给三好。

    “安大哥!”童三好手里握着那烫手的银票,心中感到一阵沉重,沉重的是责任,更是感动,安小楼能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交给自己,这该是怎样的一份信任呢?想着想着,她的眼睛便红了,泪水竟扑簌扑簌掉了下来。

    安小楼一看她的泪水,便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拂去她脸颊的泪,柔声问道:“三好,你这是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什么吗?”

    三好一手擦着泪,一边摇摇头:“安大哥,你对我太好了……”

    “哦,傻丫头,我当是为何!”安小楼听这话松了口气,忍不住笑道,“你怎么不看看自己是如何掏心掏肺地我的呢?做人是要将心比心的,对不对?”

第72章 自在堂

    开业第一天,安小楼便赚了个盆满钵满,晚上送走了客人,安小楼和童三好便关起门来算帐,三好越算,脸上越是因兴奋而通红。

    “安大哥,你看,我们今日净赚了这么多!”她举着账本给安小楼看。

    “呵呵,还应该更多些才是。”安小楼淡淡一笑,“三好,我会赚很多钱,让你和童老爹过上舒坦的日子。”

    “还要叫童老爹么……”三好轻轻咬着嘴唇,嗔怪道。

    “那不然叫个啥来?叫童老哥?”安小楼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

    “你……”三好脸上更红,一转身说道,“不跟你说了,你净是装傻……”

    “哈哈!”安小楼走上前去,轻轻扳过童三好的肩膀,她原本就美丽的容颜,在这昏黄的灯光下更显的有味道了,“你是我的女人么?”安小楼痴痴的看着三好,竟忘乎所以了,喃喃自语道。

    “是,我是。”三好轻轻应和着,将自己柔软的身子贴近了安小楼。

    两个年轻的身体碰撞着,紧紧拥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恋爱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安小楼心里想道。

    “安大哥。”三好伏在安小楼的怀里,轻声叫道。

    “嗯!”安小楼亦轻声应着。

    “等我们,找到七儿姐姐,你便娶了我吧。”三好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出口。

    安小楼身子一震,僵住了。

    “怎么了?”三好觉察到安小楼的异样,“安大哥,对不起,是我说错了……”她轻声的,充满歉意的说道。

    “不。”安小楼将她搂的更紧了,“三好,你真好!”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柔情,就在这一刻,安小楼暗暗发誓,一定要给这个女孩最大的幸福。

    童三好紧紧环住安小楼的腰,心中已经把这个男人看得比天还要重要。

    这是四月的夜。

    对面房内温暖的灯火照耀下,两个年轻的紧拥的剪影投影在窗纸上,谢如烟默默的站在楼顶栏杆处,凭望着那剪影,幽幽叹了口气,天上一轮明月,地上一汪清池,此心明月鉴,谁道君不知。

    安小楼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

    沙龙的构思刚在脑海里冒了个泡泡,他便风风火火的操持起来,因为主业副业不能两相耽误,最后他索性跟史云龙打了个报告,申请这几日先把史聪儿从史家大院带到自己家的后院,这样既可以一边教书,又可以操持自己店里的事儿,还能让那臭小子长长见识,别一天到晚都以为地球是围着他一个人转的。

    史云龙对安小楼的这个申请没有任何的犹豫,便答应了。

    安小楼于是在后院的小小天井里弄了一块黑板,粉笔他是已经做好了,就拿石膏条代替了,史聪儿对这新鲜的玩意儿兴趣正浓,学的也就特别起劲,这一日教过了他十以内的加减法,安小楼便在黑板上布置下五道数学题目,让他抓耳挠腮去算去,然后自己便跑到中院查看即将用来做沙龙的那个二楼大厅。

    安家的宅子分了三进,前一进是用做酒吧的,底上两层,开业这几天,由于有八折优惠的噱头,简直是人满为患,也不分个白天黑夜了,那些风流才子们每日里就窝在这小小酒吧里,之乎者也摇头晃脑,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中院便是第二进。

    第二进的院子比较大,安小楼嘱咐木匠打了一圈小小的绿色篱笆,篱笆内安置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毫无规则可言的石头,权作假山,更种满了花花草草,给这院子平添几分绿意。靠墙全是青竹,院子中间摆了一张石桌,桌上一盘象棋残局,不时的会有人过来研究一下。

    这院子里是三层小楼,底楼中间相当于一个过道,连通内院和前门,过道两旁是两间布置的几位优雅的雅室,用来给客人暂时休息用,二楼有一间很大的客厅。

    这客厅面向后院的那面墙是实体墙,也算是给了主人一个隐蔽的生活空间,其实这里原本也是窗户,安小楼在装修的时候特意嘱咐把这墙给砌了,想的便是以后三好可以在后头自在的生活。

    客厅面向前的那一方,则是一整排的窗户,推开窗便是一条长廊,雕花的栏杆,朱红的柱子,雕梁画栋下的江南,别有一番韵味。

    这间厅里,安小楼着人购置了一个炭火盆,这炭火盆原本是贫寒人家冬日里取暖所用,只消几钱银子,但是安小楼将这炭火盆布置在厅正中,拿一堆柴禾仔细堆码起来,竟有一番异域风味了。靠墙放了一排书架,书架上琳琅满目全是书,这是安小楼让小厮花了几天时间一本本从地摊上购来的,又便宜,又新鲜,地摊多野史,不同于那些读书人死读的那些经史子集。

    围绕着炭火盆,是一排座椅,圈成个圆,每两张座椅中间放一个小茶几,那些参加沙龙的人们,可以一边饮茶,一边讨论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厅东首,墙上挂着一把古琴,稍前一点的地板上,一张硕大无比的书桌也是安小楼特地找木匠打造的,不同于这个世界里的条案,这书桌面积有那些普通书桌的三倍,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砚台是极品端砚,墨是蟠龙纹墨,笔是正宗的狼毫,几把镇尺横在宣纸上。那宣纸又特意分了以着墨后韵味变化为长,用以山水写意的生宣,和适用于作工笔画的蜡生金花罗纹熟宣。当然这些都是那些文人墨客所追逐的东西了。

    书桌四周,几把随意安置的圈椅懒散的躺在那里,等候着坐客的来临。

    厅的西首,一张舒适的软塌静静的被安置在墙边,墙上悬挂着一把洁白巨大的扇子,上无半字点墨。

    字画更是少不了的。

    唐尔正的书法一流,安小楼便腆着脸请自己拿了几张写满字的,歪歪扭扭的纸,让他照抄下来,然后拿去裱糊了,挂在墙上。

    后墙顶部是一副匾额,上书:自在堂。而堂内两个大柱子上,则挂了一副对联,这对联是安小楼凭着上世的记忆写出来的,上联是: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下联是: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这闲云野鹤般的句子,给这间自在堂凭空又增添了几分意境。

    又两句陶渊明的诗悬在窗旁的柱子上: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自在堂的角角落落都放着绿萝与常青藤之类的常绿植物,雅室便更雅了。

    字画不多,也非名家出手,但是就这么淡淡的一间厅,被安小楼这样随意布置下来,竟是别有一番风味。他更在楼下养了一猫一狗,狗是小型的田园犬,不时吠叫两声,竟让这自在堂多了几分田园味道。

    “安公子,这都是你布置的么?”身为自在堂沙龙公关经理(虽然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称谓到底是啥意思)的谢如烟第一次上来自在堂时,便打心眼里爱上了这个地方。

    安小楼微笑着回答道:“怎样?有没有一种呆在这里便不想走的感觉?”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谢如烟并未直接回答他,因为此刻她正贪婪的欣赏着墙上的诗句,细细的品读着,忽然喃喃自语道,“便是老死在这里,也值了。”

    “呵呵……”安小楼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算是成功了,“这间自在堂,以后便由你来打理了,平日里能上得这间屋子的人,应该也都是些饱学之士,你们应该是很有共同语言的。”

    “安公子,我该怎样感谢你?”谢如烟深深的望着安小楼,很认真的问道。

    “哎,提什么感谢二字,那不生分了么?”安小楼毫不在意的说道,“在商言商,我开这沙龙为的可是赚钱哦,你要想尽办法让那些人掏银子,嗯,赚得多了,会有你的红利分哦。”他故意把自己沾了一身的铜臭,摆在谢如烟跟前。

    “噗!”谢如烟定定的看着他,忽而笑了,“你这人哪……”她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在这宽敞明亮的厅里转着,转着,内心之感觉到无比的宁静,这份宁静,是她自懂事以来从未有过的,若是能这样过一辈子,也便好了,她在心里悄悄的想着。

    安小楼相信谢如烟的眼光,因为他一直认为,谢如烟除了出身稍微惨淡点,她的文思才气,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个自称才子的人,包括唐尔正。布置好了自在堂,他便开始着手考虑会员卡的事情了,沙龙之所谓成为沙龙,便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的,当然就需要有个筛选了。

    这些日子里,那些顾客在前头品酒的时候,偶尔会从窗户中向自在堂看一眼,只一眼,他们便会急急的拉住小厮丫鬟询问这院子里是什么地方,得知自在堂这一名称后,几乎十有**便心生向往了。

    当然,钱是要赚的,但是安小楼也绝不会只向钱看,他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寒门才子这一说,因此,他便把这个甄选任务交给了谢如烟,能过的她这一关的,不论贫贱富贵,皆可上得自在堂。会员价是百两银子一年,普通的茉《茉莉》莉《花也违禁!》花茶是免费的,想要喝更可口的,便要付钱了,钱么,就是这样赚的。

    自在堂刚一建成,这苏州城里的才子们便络绎不绝,纷纷报名,想要加入这自在堂(当然多数是冲着谢如烟的名号来的),最后细细甄选下,谢如烟挑选了七位才子,四位才女,这里面倒没有什么寒门才子,因此一年的钱两白银,便这样到手了,安小楼乐的晚上睡觉都没办法合上嘴巴。

    抱着刚刚收拢上来的会员费,安小楼在考虑这笔银子该拿来做什么用,从一个现代人的角度,他很是慎重的在苏州城郊购买了上好田地三百亩,人要吃穿,地是根本,史云龙靠不靠得住安小楼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决不能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别人,因此他打算自己再开办一家纺织厂,当然需要自己的原料来源了。

第73章 周康的庆功宴

    这一天安小楼晚上下了课从史家回来,便遇到了来看母亲的周康,些许时日不见,这小子又变得壮实许多,成了一个结实的男人模样,他一见到安小楼便神秘兮兮的拉着他到一旁说悄悄话。

    “安大哥!”周康看看母亲不在,便大胆说道,“你今晚有空没?”

    “嗯?”安小楼一愣,问道,“有啊,一般晚上我都没事的。”

    “那,今晚我们在梭子巷张记举行庆功宴,想请你去……”周康一脸兴奋,又颇有些吞吞吐吐的说。

    “哦?”安小楼有些意外,庆功宴?这家伙搞什么呢?莫不是……

    “走吧,我们走吧!”周康也不由分说,拉着安小楼便往外走。

    “周康,你总得先跟我说清楚啊……”安小楼哭笑不得。

    “到了地方便知道了!”

    就这样安小楼随着周康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地方。

    这里是梭子巷,据说整个巷子里的人家都以纺织为生,所以有了这个名称。巷道巷道狭小,仅容两人并肩通过,路面的青石板都已经破碎不堪,处处有野草顽强的生长着,这是典型的平民窟。

    张记在梭子巷中间,位置及其不好,但是生意却很好,因为整条巷子里的乡亲都爱在这里喝酒打屁。

    这一晚张记尤其热闹,因为一群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在这里大摆宴席。

    安小楼跟着周康掀开那油乎乎的布帘子,进了这家低矮的酒店,他头还没抬起来,便听到耳边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声:“老大!”

    “嗯!都到齐了?”周康很是威风的扫视了一眼。

    “老大,都到齐了!”一个脑袋上缠着一圈绷带的年轻小伙子雄赳赳的说道。

    “好,下面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的大哥!也就是你们老大的老大!安公子!”周康于是将安小楼推到前面,对着那群年轻人。

    “老大的老大!”那群小伙子于是更大声的齐齐喊道,震得安小楼耳朵差点聋了。

    “咳咳!”安小楼笑着跟他们挥挥手打声招呼,又扭头悄悄问周康:“小子,这是咋回事?”

    “嘿,大哥,你坐!”周康嘿嘿一笑,把安小楼按到首座上,“听我慢慢跟你说。”

    在坐的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看看穿戴应该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破衣烂衫的,还有几个补丁摞补丁,最让安小楼吃惊的就是他们之中有好几个人都受了不停程度的皮外伤,或伤在脑袋,或伤在手脚,看起来像是刚经过了一场械斗一般。

    在安小楼面前的,是由几张方桌拼起来的大桌子,桌上摆着的是最简单最便宜的菜,酒碗里盛着的,也是最烈最难以下咽的烧刀子,他看看人,又看看桌子,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好了,说罢。”安小楼整理了一下衣衫,对周康说道。

    “是这样,我们今天下午,跟刀疤他们,火拼了一场!一大场!”周康一口咽下半碗酒,一抹嘴,意气风发的说道。

    “结果呢?”安小楼淡淡问道。

    “结果是我们胜了!”周康兴冲冲地回答。

    “胜了?”安小楼笑了笑,“我看未必啊!”

    “安大哥……”周康原以为安小楼会鼓励自己一番,可没想到竟然从他那里得到了这个回应,显然很是意外,也颇有些失望。

    “你看,这孩子,你叫什么?”安小楼指着那个脑袋被打破的年轻人问道。

    “大哥的大哥,我叫王小毛。”那年轻人一见安小楼亲自点名,受宠若惊的答道。

    “好吧,王小毛同学,你的头疼不疼?”安小楼正色问。

    “疼!”王小毛摸摸自己的伤口,龇牙咧嘴道。

    “对!”安小楼一拍桌子,“你们中有三四个都受伤了,这也叫胜利?”

    周康原本兴奋的心情顿时萎靡了下来,他低下头,又喝一口酒,很是气闷的说道:“那能怎么办,对方人也不少啊……”

    “要打,就只能他娘的揍人,决不能挨揍!”安小楼又一拍桌子,“我不喜欢看到你们受伤!”

    一听到这话,包括周康在内原本垂头丧气的所有人都咦的抬起头,很是惊喜的看着安小楼。

    “难道不是么?你们都是爹娘的宝贝疙瘩,谁也不许因为对抗黑恶势力而缺胳膊少腿,就算你们的爹娘允许,我也不允许!”安小楼接过一个小弟递上来的一碗酒,一仰脖喝了下去,再一抹嘴,很是豪迈的说道。

    “那要怎么办呢?”底下有个年轻人大声问道。

    “问得好!”安小楼再拍桌子,“就等你们问了,我先来问你们一个问题,打架要靠什么?”问完这个问题,他拿眼睛瞧了瞧众人。

    那些年轻人一个个面露难色,似乎都在很认真的揣摩这个问题,周康到底是他们的头儿,当先站起来说道:“安大哥,打架么,当然是拼的力气和身板儿!”

    “这是对的,但是还不全面。”安小楼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那还有什么呢?”大家纷纷问道。

    “这儿!”安小楼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这个世界上,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记住用这儿,动脑子。”

    这下所有的年轻人都肃静下来,他们知道眼前这位大哥的大哥,也许将要给他们上一堂很重要的人生课程。

    “好吧,现在谁来告诉我,今天发生的事情的全部过程。”安小楼环顾四周,问道。

    “我!”那叫王小毛的孩子似乎很活跃,看起来他很瘦弱,顶多十六七岁的模样,身上穿着灰粗布的衣衫,还有好几处补丁,一看便知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安小楼看着他们,心中有了个打算。

    “说罢,小毛。”安小楼用鼓励的眼神看了看他。

    “今天一早,康哥就带着我们到处游走,最近我们都这样,自发的组织起来,跟着康哥在城南这一带巡逻,如果看到刀疤的人在哪里欺负乡亲们,我们就上。”王小毛站起来,很是激动的大声说着,“结果快到中午的时候,就看到四五个小瘪三围着翠花嫂子的豆腐店打转,收了她的保护费不说,还要出言调戏。”

    “对!”底下很多年轻人便不约而同的附和道。

    “翠花嫂子是个很苦命的女人,自己一个人拉巴孩子不容易,丈夫又死的早,对我们街坊又好,我们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了。”王小毛说道,“于是康哥一声令下,我们便上去讲那几个瘪三给揍了个鼻青脸肿,估计回家他娘都不认得了。”

    “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安小楼也被这孩子给逗乐了,心中暗暗想道这孩子虽说年纪不大,但是心思挺敏捷的,嘴巴也厉害,得跟周康说一声,好好培养培养他,说不定就是个得力的助手。

    “后来我们就把他们打跑了啊!”王小毛说的兴起,下腰端起一碗酒,一仰脖当白开水一般喝了下去,喝完以后便咳咳的咳嗽起来,眼睛鼻子嘴巴都皱到了一起,舌头伸出来拿手直扇风,“娘呀,这是什么味儿!”

    “哈哈哈,你小子,毛都没长起呢,就在这里学大人喝酒!”众人一阵哄笑,安小楼身在这群朴实又重情义的年轻人中,感到自己周身也有一股火热的力量了。

    “要是这样,你们怎么会受伤呢?”安小楼微笑着提出了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王小毛脸上顿时通红,也不知是因酒上头呢,还是因为害臊,他接着说道:“后来我们就继续一条街一条街的走啊,结果在一个小巷子里被刀疤的人给堵上了,他们人多啊,个个喝酒吃肉的天天,长得一身力气,但是我们也不差!”他小脸兴奋起来,拳头紧紧攥着,“我们不怕,就跟他们干了起来,最后你猜怎么着,他们给打跑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安小楼心中也算有数了。

    “嗯,这还只是你们之间第一次爆发比较大的冲突吧,周康。”安小楼问道。

    “嗯,是的。”周康老老实实回答,“以前都是小打小闹,而且以前我们也没这么多人……”

    “要记住,打架靠脑子,他们人多,劲大,那我们怎么办呢?”安小楼环顾一下他们,再次抛出这个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问题他们回答不出了。

    “大哥,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我们这群人中,除了我和老二,其他人都没怎么打过架,家里穷的孩子,吃都吃不饱,更说不上力气了。”周康摸摸脑袋,很是为难。

    “首先我要说的是两个问题。第一个,穷不是借口,钱是靠力气,靠脑子赚出来的。第二个,打架,他们人多,劲大,那落单的时候呢?我就不信他们吃喝拉撒玩女人的时候也是都绑在一起的,那根本没法子做嘛!”安小楼说道。

    底下顿时哈哈哈大笑起来,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笑的前仰后合,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所以咯,有个词你们要记住,并活学活用,这个词就叫做各个击破!”安小楼郑重其事的说道,“各个击破,专门揍他们的软肋!”

    周康若有所思的盯着前面,在仔细的回味着安小楼的这句话,各个击破。

    “具体要怎么做呢?周康,王小毛,还有在座的各位兄弟,下面我说的这些话,你们一定要牢牢记住!”安小楼正色道,“第一、敌进我退:……保存实力,待机转移攻势。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呢,那刀疤瘪三不是势力大么,他要来找茬的时候,我们就要躲开,要记住,暂时的躲开,不是丢人的事,你们一个个的不像今天这样挂彩,然后再抽冷子抽他丫的,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哈哈哈!”底下又爆发出一阵哄笑,这群少年青年,一个个眨巴眨巴着,出神的望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新鲜劲的大哥大。

    “第二、敌退我进:……打击其士气,积小胜为大胜。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安小楼说的嘴巴干渴,一仰脖又喝下一大口酒,前世今生,他还从没像今天喝的这么痛快过,怎么感觉,自己像个游击队小队长呢?

第74章 和胜会

    “这个敌退我进,就讲的是当刀疤吃了我们大亏,比如说今天,就肯定要缩进自己女人的窝里养伤了,这个时候,他就是个没牙的老虎,我们该怎么做呢?等他养好伤?长出牙?”安小楼又拿询问的目光环顾了四周。

    “当然不!”那些年轻人纷纷说道。

    “对!”安小楼大声说,“当然不!那我们就要乘胜追击,揍他丫的!”看到下面群情爆发的样子,他一伸手,按下那股激情,“这只是个比方,事实上的情况要远比这个复杂的多,比如,今天你们好几个人都受伤了,实力受损不说,连人家老窝在哪都不知道。”

    周康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嘴里嘀嘀咕咕,在记着,很是认真专注的模样,安小楼趁空看了看他,心中暗暗肯定了自己的眼光,这是个做事认真又执着的年轻人,身上一股子血气方刚的劲头,还有些号召力,假以时日,他能成些气候也说不定。

    “这还有第三点,敌驻我扰,这是啥意思呢,简单点说,不给他睡安稳觉的机会!”安小楼啪的一声把桌子一拍,真有点感觉自己像是军事家了。

    “安大哥,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周康若有所思的说道。

    “懂就好!”安小楼微微一笑,“这剩下的最后一点,就简单了,敌疲我打!说白了,你给他搅和得昏头昏脑乱了套,到时候就像一只过街的耗子,随你撵随你打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这时候有几个年轻人被鼓动起来,吆喝着就要冲出去。

    “那可不行!”安小楼阻止道,“咱们现在去,就是无头的苍蝇,何况大家也刚刚受了创伤,既然是庆功宴,那么今晚便好好的吃喝,吃饱喝足各自回家休息,养足了精神再去跟他刀疤干!”

    安小楼讲的情真意切,处处为这些年轻人着想,又把自己放在他们中间,怎能不让这些人热血沸腾,纷纷在心里暗暗想着这次是跟对了人了。

    “大家自己招呼自己啊,这一顿,我来请!”安小楼很是慷慨的说。

    演讲结束,他才坐了下来,一阵冷风从门缝吹进,他算清醒了几分。

    “安大哥。”周康恭恭敬敬的给他满上一碗酒,“我周康从此这条性命便交付给你了!还请你带领我们,给我们指条光明大道。”他低声说道。

    “呵呵,自古以来的光明大道,对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来说,便是吃饱喝足,有衣裳穿有大肉吃,有房子住有媳妇搂。”安小楼笑道,“要想做到这些,在当下这个世道,要难也难,说不难,却也不难。”

    “大哥请指点。”周康抱拳道。

    “我来问你,这刀疤,在这苏州城里,可是孤零零的一股势力?”安小楼问道。

    周康皱起了眉,面色沉重的摇摇头道:“他若只一股势力,倒也好办了,我们这伙子穷兄弟一拥而上,揍他狗·娘养的……”

    “怎么说呢?”

    “好像他背后,有这江苏的巡盐副使大人在撑腰,那个巡盐副使,是个他妈的狗官,贪婪无比!”似乎说起这个人来,周康便气不打一处来,“我原本是在码头扛包,奶奶的,每个人头他都要抽税,不给,便找来刀疤这样的地痞来揍我们!”

    “哦?”安小楼原也没想着刀疤的背景会简单了,却不料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知怎地,说起这巡盐副使,他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盐帮——鲁知秋。

    “这背后的人也是我们大家伙猜出来的,因为不止一次我们有人看到他在那巡盐副使的宅子后门进出。”周康低声道,“不过安大哥,我们不怕,狗日的,逼得人不能活了,还在乎他个鸟巡盐副使么!”

    “嗯。”安小楼沉思着,“周康,你这手底下一共多少人?”

    “现在还不多,基本上都在这里了,二十来个兄弟,不过都是血性汉子!”周康说道。

    “嗯,你知道,我并不是要你们去做地痞混混吧,否则就算你们扳倒了那刀疤,又与他有什么区别呢?”安小楼很是严肃的望着周康。

    “安大哥,你放心,我周康绝不会干那等欺负乡亲邻里的混蛋事!”周康拍着胸脯说道。

    “呵呵,你是我的好兄弟,我当然相信你了。”安小楼拍拍他的肩膀,“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也很欣慰,既然人马已经拉起来了,就好好的利用自己手里的力量吧,现在是敌我情况不明,你要多多注意防范,而且,要善于用人,我看那王小毛,人虽小,但口齿伶俐,机灵的很,你可以着重培养一下,要知道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

    “安大哥,放心,我会的。”周康郑重道。

    “平时的时候,多多注意观察着,自己晚上回去没事,琢磨琢磨我说过的话,要灵活运用,要学会动脑子,下一次,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受伤,尤其是你,懂么?”安小楼神色凝重的说道。

    周康喉头一哽,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拼命的点头。

    安小楼又从袖筒里掏出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塞给周康,嘱咐道:“要成大事,必有付出,无论是人,还是财。周康,这钱你拿去做活动运转的经费,给兄弟们添置几件新衣裳,不要太显眼,也不必统一,若非要有统一之处,你便做在暗处,不要落下把柄在对方手里。”

    “这怎么行!安大哥,你的钱也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我不能……”周康一手推开那银票,急急道。

    “唉!不听大哥的话是不是?叫你拿就拿着!”安小楼假作愠怒的样子,“你们手里都紧巴,我还能不知道?”

    “大哥……”周康又是一哽,心头对安小楼的崇敬之情已然无以复加。

    “还有,你们既然是一个组织,便要有一个名称,这名称我也想好了,就叫做和胜会吧,和乐,胜利,取个吉利的名字,安大哥预祝你们马到成功!”安小楼笑着说,“还有,这打架,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们一个个都是男子汉,要养家糊口的,我也帮你们谋了个差事,没事的时候,便去葑门外史家的那工厂,那也是我的,去做工,每个月还能寻几两银子养家糊口。”

    “嗯!”周康使劲的点头,“安大哥,你为我们考虑的太周到了,我替众位弟兄谢过你了,从此以后,我和胜会的兄弟们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胡说!我只要你们活着!”安小楼眼睛瞪了起来。

    这一晚,他们直吃到天方泛起鱼肚白,才尽欢而散。

    这黎明时分,安小楼歪歪扭扭的走在大街上。时间还早,路上行人稀疏,只有几个早起扫大街的人在晃动着身影,刷刷的打扫着街道。

    前面再拐两个弯,便到那史家大院的巷子口了,安小楼此刻已经疲惫不堪,只想把自己丢到床上去美美的睡上一觉。

    “啊哟,想尿尿。”看到墙角时,他便意忽至,便趁四下无人时,走到那墙角处。

    “我们……”尿尿的时候,安小楼隐隐约约听到这墙内有人在小声的说话,他并无偷听的爱好,因此起初也是不太在意,可是后来,当他系上裤带,准备离开时,又听到一个声音。

    “那狗官什么时候路过苏州?”

    这个声音苍老,又些特点,不是史云龙那老小子,又能是谁?

    安小楼不由得惊奇的抬头看看四周,这里环境比较陌生,距离史家大院还有些远,怎地史云龙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在这么早的时间里。再看看眼前这小院子,是再普通不过的民家小院,平头老百姓的住家模样,院墙不高,墙灰都已有剥落。他将耳朵悄悄的伏到墙壁上,细细的倾听着。

    “舅舅,我们这事不需要跟盐帮打声招呼吧?”这个竟是表少爷的声音。这下安小楼心头的好奇更浓了。

    “不需要……我们……”史云龙的声音时断时续,总让人不能听的清楚。

    “这只老狐狸,说个悄悄话也这么在行。”安小楼听不清楚,便在心里暗暗骂他。

    “阿嚏!”史云龙忽然打个喷嚏,奇怪道,“怪哉,谁在背后骂我么?”

    “舅舅……许是胥红院的小红想你了吧!”表少爷贱笑道。

    “去!臭小子!”史云龙骂道,“这里说正经事呢,你今日里便去各处联络各堂口的堂主们,明晚在此聚集,我们要好好商议商议这件事,还有,奉老院的供给要抓紧采办,别让那些老人家饿到!”

    “是的,舅舅!”

    院子里的声音渐渐变低,消失不能听见了。

    安小楼在风中抖个机灵,心里暗暗想那玉玲珑说的果真没错,这史家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不知不觉间,安小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史家门口了,此时勤劳的家丁们都已经起床,开始洒水打扫了。

    “安先生,您回来了?”来福十分的有眼力介,远远看到安小楼的身影,便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竟好像他不是史家的家丁,反倒是他安小楼的下人。

    “来福啊,早安啊!”安小楼打了个酒嗝,笑呵呵的与他打招呼。

    “安先生您早,哟,喝这么多酒,哦对了,老爷在书房等您呢!”来福一边扶着安小楼,一边说道。

    “老爷?哪个老爷?”安小楼奇道。

    “您说笑了吧……”来福道,“咱们史家,不就史云龙一个老爷么?”

    “哦……”安小楼心不在焉的应道,心中却暗暗奇怪,刚才还在那所民宅里听到史云龙和表少爷的声音,怎的这短短时间里,他们便回到史家大院了?快也就罢了,怎么自己这一路走来,竟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

    “我自己去好了,你去忙吧。”安小楼吩咐来福道。

    “是,安先生,您小心点。”来福望着安小楼摇晃的身影,有些担心。

    安小楼回到自己的房里,胡乱洗了把脸,刮了个胡子,便往史云龙的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在猜测这老小子找自己,究竟是什么事。

第75章 窗外的人

    “安兄弟!”

    安小楼一只脚刚跨进史云龙的书房门,还没落地呢,便听到那老狐狸亲切的声音。

    “史老爷!”安小楼也热情的叫了一声,联想起早晨那小院里的事,他心头对这家伙的戒备心又升了一级。

    “快快请坐,请坐!”史云龙将安小楼让到座位上,而后者也老实不客气,一屁股大大咧咧的坐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是安小楼此刻的想法。

    “史老爷,一大早的,您找我来有事么?”安小楼抱拳问道。

    “来,吃茶,新摘下来的西湖龙井,好茶啊,来尝尝!”史云龙十分热情的帮安小楼倒上了一杯茶,亲自推到他面前,笑眯眯的看着他。

    安小楼也没客气,刚好昨晚饮酒过量,此时口·唇干渴无比,于是端过茶碗,一饮而尽。

    “说罢史老爷,什么事。”安小楼喝完茶,摆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望着史云龙道。

    “嘿!”史云龙冲他眯眯眼笑了笑,“是这样的,我们那个作坊,哦不,工厂嘛,该挂个招牌了,这不,我请个风水先生帮我们取了几个名字,你来挑选一下吧。”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之上凌乱写着几个名字。

    安小楼接过这纸,扫视了一眼,无非就是兴隆号,裕兴号等等名称,他把纸头放到桌上,说道:“名字我已取好了。”

    “哦?”史云龙忙把脑袋凑近了一点,笑眯眯的问道,“如此,安兄弟请说!”

    “就叫安氏纺织厂,如何?”安小楼纯粹是要试探他,这老家伙初看是个粗人,实则城府深深,深不可测。

    好歹这场子史家占了六成的股份,安小楼只占四成,若是取了这个名字,史云龙应该根本不会接受的吧,安小楼心中暗暗想道。

    “好!安氏安氏,安全一世,就这么定了!”史云龙抚掌笑道,“来啊!”

    “老爷!”来福应声而入,“您有什么吩咐?”

    “去订做个招牌,就写安氏纺织厂!多一个字不要,少一个字不成!”史云龙在来福面前,老爷的架势摆得十足十。

    对史云龙的这个反应,安小楼十二万分的意外,却似乎又不那么意外,他打个哈哈,站起来伸个懒腰,嘴里说道:“啊,史老爷,没事了吧?我去吃个早饭,睡个回笼觉,回头还要给聪儿讲课呢。”

    “哎,安兄弟,别忙!”史云龙起身把安小楼又按到座位上,再给他续上一杯茶,笑眯眯说道,“我看安兄弟你也是很辛苦的。”

    “是啊,辛苦的来……”安小楼说道。忙着开业,忙着恋爱,还要忙着搞社团教人打架,顺便还得忙着教你儿子,我不忙谁忙啊?安小楼暗笑。

    “唉唉,男人辛苦啊!”史云龙附和道,“我这里有一件事,还想拜托给安兄弟。”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安小楼望着他,心里说来事了。

    见安小楼不说话,史云龙眼珠转了下,又笑道:“安兄弟放心,这个事,于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史老爷请讲。”安小楼道。

    “是这样的,我有些弟兄,家里也有孩子,那些孩子呢,都无人管教,要送去读书,家境又不太允许,我这么一想啊,我想我家里就一个儿子要读书,最多偶尔玉婷也会去一下,安先生这满腹才学,只教了聪儿一个孩子,实在是有些浪费了,不如把那些孩子一并教了,未知安兄弟意下如何?”史云龙试探性的望着安小楼的表情。

    安小楼原本以为史云龙要说的事,就算不是坏事,也不是什么好事,却怎么都没想到他竟会有这个请求,不由得沉吟了一下,他这么一思量,那史云龙倒以为他不肯了,于是急急说道:“安兄弟是不是在考虑酬金的问题?这个请放心,我史云龙再不济,脑袋上也顶着江南首富这个名号,而且最近我也他娘的看开了,什么钱不钱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着就花吧,只要花的开心就成,所以安兄弟,你的工钱,我给你翻三倍!”

    史云龙伸出他肥胖的右手,比划了个三字,同时满是期待的望着安小楼。

    安小楼摸了摸耳朵,多教几个孩子,于他一点没差,他吃惊的是这史云龙竟会吃这么大的亏。

    “安兄弟,五倍!”史云龙见安小楼仍不说话,咬了咬牙,说道。

    “咳咳,这个,史老爷……”安小楼也不好意思了,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又喝了一口水,刚要开口说话,那史云龙又急了,一跺脚站了起来,在地上走了几圈,忽然回头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安小楼,说道:“就这么地,一个月我给你二十两纹银,如何?”

    安小楼一愣,心里乐了,嘿嘿,平白无故的,这工资待遇竟然翻着番打着滚的往上涨啊,哪世修来的福分呐!于是笑了笑说道:“好,我就吃一下亏,二十两就二十两。不过史老爷,我刚才想说的是,若是带多几个孩子,恐怕这史家书院就盛不下了,不如专门弄个小院子用来做学堂,我打算出去租一个。”

    “好!”史云龙见安小楼这么说,激动了,忽地又坐回位子上,“房子有啊,我老史家在苏州有十几处宅子呢,就在前街,离这儿不远,有个两进的院子,不大不小,挺幽静雅致的,我这就着人去拾掇一下,明天就搬去吧!”

    安小楼没想到史云龙对此事竟是如此的风风火火,简直比自己那性子还要急躁一些,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史老爷,今天起的蛮早啊,出去散步了没?”

    史云龙一愣,连上显出些古怪来,说道:“没呢,就在院子里打了会太极,怎么?”

    “哎,早起的空气好啊,要多出去活动活动,散散步什么的,看你这肚子肥的,当心三高啊!”安小楼站起来,又伸个懒腰,说道,“我饿了,要是没别的事,我去吃饭了啊?”

    “你去吧。”史云龙说道,“想吃什么,教小翠给你做什么,千万别客气。”

    “放心,我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客气。”安小楼冲他眨巴眨巴眼,笑着说道。

    看着安小楼离去的身影,史云龙的脸一下子红了,又绿了,捂着心口坐下,等安小楼完全走出这院子,他才吐出一口气,哭道:“我地个银子啊……二十两呐!”

    安小楼这一天都喜气洋洋的度过了,任凭史聪儿如何问他缠他,他都闭口,始终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最多被问急了,摸着小家伙的脑袋说:“要好好读书啊,你爸爸不容易啊!”

    晚上睡觉前,安小楼坐在自己房里的桌前,铺开纸笔,准备构思自己的教学大纲了,既然现在已经波及一片孩子,就得更加认真对待才行了,按照史云龙的说法,那些孩子们应该都还没接受过启蒙教育,也就是说他们连最基本的笔画都不会写,唉,这可怎么办呢,要说教些语文数学算术什么的,自己还勉强应付,轮到那些毛笔字啊,四书五经啊,就不行了,忽然,他眼睛一亮,想起一个人来,谁啊?唐尔正。

    唐尔正这家伙,每天就在衙门里帮文中信看看文书盖盖公章,屁事没有多少,一天到晚闲的蛋疼,疼的都快碎了,不如把他揪来做个代课老师,及专教授古文言文,这史云龙不是给自己开了二十两银子么,拨给他代课费,就一钱银子一堂课好了,嘿,别怪哥心黑手辣啊,你是公务员,哥可不是,安小楼阴笑道。

    嗯,既然是个正儿八经的学校了,那有很多设备要增添了,比如学生的书本,学生的校服,学生的课外活动物品等等,蹴鞠要买的,场地要整的,黑板要大块的,粉笔也要批量的,安小楼掰着手指头算计着,这些桩桩件件都要花钱啊,既然要花钱,那就得打报告申请,得让史云龙就算心肝脾肺肾都疼到一起,也出了这个钱。

    夜深了,安小楼望着纸上歪歪扭扭乱七八糟的毛笔字,得意的笑了笑,不知道史云龙看了自己的字体,是否还乐意让自己做那教书先生呢?他用手拍拍嘴巴,打了几个舒爽的哈欠,离开桌前就要去床边睡觉。

    这是个幽静的小院儿,只住着安小楼一个人,就在他栓了门,走到床边时,忽然看到窗户上,一个女人的剪影,似真似幻,他吓一跳,睡意顿无,大声问道:“谁?”

    剪影倏地便消失了,安小楼揉揉眼睛,嘀咕着是不是因为通宵没睡,导致眼花了,或者出现幻觉?嗯,也许真的是幻觉,又或者是玉玲珑那个死丫头。

    安小楼对玉玲珑已经完全习惯并适应了,渐渐还有些喜欢上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古代的侠女们,都爱装酷,实际上一个个内心火热的很。他脱下外衣,又脱了鞋子,一屁股躺倒在床,美美的打了个滚,嘴里自言自语道:“真TMD舒服啊!”

    “唉!”窗外,一声幽幽叹息钻入了安小楼的耳朵,他立刻翻身坐起,大声喝道:“谁啊?是不是玲珑姐姐?”

    外面的女子没有作声。

    “不说话是吧?我要泼洗脚水了啊!”安小楼威胁道,“我的洗脚水臭不可闻,泼到莫怪啊!”

    外面的女子仍不作声,窗户上却又多了个影子,看那影子,凹凸有致,应该是个身材不错的女人,安小楼的心思动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三好和童老爹的事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在这里,男人是可以博爱的,于是他渐渐的,也就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既来之则安之,入乡随俗嘛,只不过有一点,宁缺勿滥。

    只是这些日子来,忙忙碌碌,又没有合法的伴侣,苦煞小弟了,只好与五姑娘多作交流,眼前,孤灯寡人,外头却有个身姿妙曼的佳人,安小楼忍不住便浮想联翩了。

    “喂喂,你不觉得外头很冷吗?我不介意你进来的。”安小楼叫道。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8098/ 第一时间欣赏风流西席最新章节! 作者:烟斗客所写的《风流西席》为转载作品,风流西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风流西席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风流西席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风流西席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风流西席介绍:


查看章节目录
风流西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流西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流西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