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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烟斗客     风流西席txt下载     风流西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迫不得已

    安小楼被史玉婷这**夺魄的一唤,给吓一跳,心里暗叫坏了,这丫头这是药性发作了,再联想那猥琐男临死前所说的话,以及那笑容,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别这药会要人命吧?不过既然是药,就必定会有解药,安小楼想到这里,便大着胆子走到那死尸身边,想要从那人身上找到些解药。

    那人也不知是吃了什么,又或是那把刀有毒,才死一会功夫,竟是浑身发黑了,流出的血也凝固起来,呈现紫黑色,嘴巴大张着,眼睛圆睁着,眸子是死灰色的,看不见个瞳孔,原来死人是这样的,安小楼皱眉看着他,心中暗暗向他说声对不起,你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吧,然后咬着牙伸出手在他身上摸索着,那人的怀里有个小黑囊,沾染了些许自己的血,安小楼把那小黑囊里的东西尽数倒出来,直吸冷气。

    原来那小黑囊里可不是什么金银珠宝,只有两个药瓶,一个是便是喂史玉婷吃的那青瓷瓶,另一个是红色药瓶,还有一个红绸缎包起的东西,打开来看,却是一本破旧不堪没有名字的小册子,安小楼翻看一下,那册子上居然画了些类似春·宫图的东西,旁边配了些篆体的古字,还有一些蝌蚪样的文字,安小楼是肯定不认得的,但这猥琐男把这破画册当个宝贝一样收着,没准就是一本淫亵的武功秘籍什么的,因此安小楼也便收归己有,再在他身上摸索一番,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唉,你也白做一世人,亏你还是个高手,怎地身上一点钱都没有呢?”安小楼看看他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慎得慌,不想与这尸体同处一室,暗暗说道:“不是我们走,便是你走,如今史大小姐被点了穴道,还中了毒,我看不如你出去吧。”

    于是安小楼合掌向空中虚拜了一下,口中叫着佛祖保佑上帝原谅我之类的话,便把那刀放在一边,弯腰拖起那猥琐男的尸体,向洞外走去,出了洞口他才惊讶的发现,这山洞居然在个悬崖上,悬崖虽是不高,但是也有一丈来深,自己要是掉下去,肯定断手断脚了,幸亏留了个心眼,否则一脚踏空,摔不死也要摔残了。

    安小楼用力一掷,把那猥琐男的尸体抛下悬崖,拍打干净身上的灰尘,擦擦血迹,又退回洞内。

    洞内有两团火在熊熊燃烧着,一团是火把,一团是史玉婷,才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丫头脸上的潮红更诱惑人了,不住的呻吟着,由于被点了穴,手脚皆不能动,她的样子看起来很是痛苦,一双漂亮的眼睛中,两团熊熊的欲火在燃烧着,安小楼无奈的看着她,心里暗叫造孽,这可如何是好,要牺牲自己的色相去给她解毒?

    “不好不好,等转天她穴道解开了,还不得恨死自己,再说了,哥也不是那**之人啊。”安小楼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剩下的他能做的事,便只能是坐着犯愁干瞪眼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安小楼坐在洞口通风处想办法,不知不觉竟打起瞌睡来,一阵冷风吹过,把他给惊醒,再慌忙去看史玉婷,只见她竟然开始翻起白眼来。

    “他娘的,那厮害人不浅,这春药不光能激起人的**,难道还能要人的命不成?”安小楼恨得咬牙切齿,对着史玉婷叫道,“大小姐,你现在感觉怎样了?”

    “安……”史玉婷翻着白眼,口中竟开始吐白沫,直有出的气,却没了进的气,听到安小楼的叫唤,只应了一个字,便说不出话来了。

    安小楼一见这样子,慌了神,忙爬起来走过去,弯腰摸摸她的额头,那额头滚烫滚烫的,已经不是人正常的体温了,他心头开始焦虑起来,要继续这样下去,就算史玉婷不被毒药毒死,也给这烧烧傻了。

    “这可怎么办好……”安小楼没法子了,只好抱起史玉婷,向洞口走去,也许在通风处,她能好受些?

    “呵呵,没想到你还这般老实……”安小楼没走两步,只觉眼前嗖得一闪,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眼前,赫然是玉玲珑。

    “姐姐,你终于是来了。”安小楼一看到玉玲珑,便像是沉溺在茫茫大海的人中抓到救命的稻草一般,浑身虚脱了,一个不留神,差点没抓住史玉婷,“快帮我看看她,她是中了什么毒。”

    “放下吧。”玉玲珑看看史玉婷,对安小楼说道。

    安小楼于是把史玉婷小心翼翼重新放到那石板上,给玉玲珑让了个地方,让她好仔细查看。

    玉玲珑低下身,用手把了把史玉婷的脉门,脸上神情一直在变换着,一时嘲弄,一时古怪,末了,她长叹一声,伸手唰唰两下,解开了史玉婷的穴道,站起来望着安小楼,嘴角露出一丝嘲意,也不知是嘲弄自己呢,还是嘲弄安小楼,只轻笑着说道:“便宜你了。”

    “呃?”安小楼愣住了。

    “我说便宜你了,你却还装什么糊涂?”玉玲珑略有些愠怒,又重复了一遍。

    “撒意思?”安小楼有些明白,心里突突突的跳着,却又不是很确定,于是又问一遍,“姐姐,你可要说清楚啊,事关一个女孩的清白……”

    “你若再不动手,只怕这丫头便要魂归黄泉了。”玉玲珑脸色苍白,缓缓向外走去,“我给你留个空间,你快些解决!”说完双臂一展,竟如一只鸟儿一般向悬崖下扑去,安小楼看的心惊肉跳时,她又从飞升起来,在外头呵呵笑着,缓缓向远处落下。

    史玉婷开始呻吟起来,整个山洞里静悄悄的,只有史玉婷和安小楼的呼吸声,他喉咙里咕咚一下咽口唾沫,心跳的更热烈了。

    “不会吧,哥可还是个童子身呢,这第一次原本是要留给七儿和三好的……唉,没想到竟在这里失了身。”安小楼一边嘟哝着,一边笨拙的解开自己的衣带,慢慢探手向史玉婷抚去,“大小姐,不知你是想存清白呢,还是想活……”

    “安先生……”本已昏迷的史玉婷竟睁开了眼,看着安小楼,“活……”

    安小楼一愣,想必她是十分的难受了:“安小楼啊安小楼,你就别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还不等他想完,一双炽热的手臂已经攀上他的颈子,用力的将他向下拉去,再低头看去,火光映印下,史玉婷的娇嫩的面庞红润,眼神迷离,浑身滚烫,嘴唇嚅动着,似是在渴望些什么。

    咕咚,安小楼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身体的某个部位已经起了激烈的反应,硬朗起来。

    史玉婷似是等不及安小楼,兀自把发簪拿下,一头如云长发飘泻下来,垂在胸前肩后,在朦胧的火光中,显得那么有诱惑力,安小楼低吼一声,终于是把持不住了,他一把将史玉婷拥进怀中,口中低低说着对不起,嘴唇却如暴雨般的落在了她的面庞,手臂……

    两个年轻的身子滚倒在石床上,火光把安小楼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映在岩壁上。

    “这是一个小姑娘。”安小楼尽管身子已经失去了控制,可是在脑海深处,还是有一股意念残存,不停的提醒自己,要轻一点,再轻一点,面对史玉婷这片未曾开垦过的稚嫩土壤,安小楼轻轻的耸动着身子,一点一点的试探着深入进去。

    史玉婷白似玉石的手臂如蛇一般紧紧缠绕着安小楼,她羞怯的闭上了秀目,随着一股撕心裂肺般的刺痛,她知道自己这一世最宝贵的东西,已经交付给了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属于她自己的男人,是的,史玉婷在心中,早已把安小楼视作自己的男人,否则今日即便是死,她也断不肯与人做这等羞煞人的事。

    安小楼小心翼翼的行进着,看到怀中的史玉婷紧紧的皱起眉头,那细眉柳目,在这火光中竟显得如此的美丽,从未有过的美丽,这个女孩,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安小楼。

    “如果可能,我会承担你的一生。”安小楼停止了动作,深深的吻上了史玉婷的额头,然后他便看见两行清泪,从那女子的眼角渗出,顺着腮滑落至耳旁。

    “怎么了?”安小楼有些手足无措,“是后悔了么?没关系……我现在就停止,我永远不会对别人说起……”说罢,他毫不犹豫的便要起身,却募得被一股强力落下,重新落入了史玉婷的怀中。

    “笨蛋……”史玉婷闭着眼,她已羞涩的不敢看安小楼,“笨蛋笨蛋!”她的嘴里,只剩下笨蛋两字,就算是笨蛋,也已明白她的心思了,安小楼心头一热,紧紧的将史玉婷搂住。

    “这一世我都不会再将你放开了。”安小楼在她耳边喃喃道。

    这风,如泣如诉,这火,似明非暗,原本冰冷的岩洞里,因了两个热烈的年轻身躯,而变得火热起来……

    岩洞外,那战火已经熄灭,唐尔正正带了官兵在搜山,邪教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都溜干净了,唐尔正披挂整齐,虽说是个文官,但是今日来时,他硬是请了一把官刀挂着,他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把安贤弟救回来。

    悬崖上,一棵顽强生长的松树枝上,有一条孤单的身影,那是玉玲珑的身影。

    “只闻新人笑,谁怜旧人哭。”她长长的叹口气,双腿悬在树枝外,空中一轮半圆的月亮洒下光华,将这片山野笼罩起来,时不时的有一只飞鸟鸣叫着飞过头顶,和着呜咽的风声,似是在嘲弄某人的孤单。

    “你这冤孽,终是遂了心愿。”玉玲珑自语道,可是她的心头,越来越疑惑,那山洞里的人,那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世子的人,他究竟是谁?跟随安小楼时日已经不短了,可以说平日里那人的一举一动都无法逃脱自己的眼睛,怎地越来越觉得那人生疏了呢?玉玲珑想不通,此刻,她也没心思去想通了。

第92章 获救

    天,微微亮了。

    火把,渐渐熄灭。

    石床上,安小楼和史玉婷正紧紧相拥着,那女子的嘴角,在睡梦中泛起一丝幸福的涟漪。

    啪!

    一件鹅黄的衣衫被丢在两具半裸的身体上,安小楼募得惊醒,睁开眼,发现竟是玉玲珑正站在自己身边。

    “好不要脸!”玉玲珑轻吐出几个字,“事情都完了,还要这般……”那衣衫是拜火教强要史玉婷穿了的,被玉玲珑丢在他们身上覆盖着。

    安小楼转头看看史玉婷,这丫头也不知怎地,竟仍在沉沉睡着,嘴角弯弯的,带着一抹微笑,他皱起眉:“醒醒……”原本一直称呼史玉婷做大小姐,此刻,却失了语言,不知该如何称呼是好。

    “呃,那啥,你要么转过身去,我穿衣服。”安小楼尴尬着,如此袒胸露背的出现在两个女人面前,尽管一个在沉睡着,他仍旧是不太习惯的,要知道这个男人,他前世的时候,甚至连怎么下载A片都不清楚,在某些地方聪明的紧,在另一些地方,却是笨的可以了,为此他没少被好兄弟嘲笑过。

    “哼,谁要来看你?”玉玲珑脸上一片羞红,“我原本就转着头呢。”

    安小楼尴尬的笑了笑,快速的穿戴整齐,看到身前那片鲜血时,他又想起昨夜死在自己手里的那个人,眉头皱的更高了。

    “她……怎么还没醒?”安小楼站起来,用手推推史玉婷,可是她似乎没有感觉一般,仍旧在沉沉睡着。

    “她今日里是不会醒了。”玉玲珑轻声道,“中了三日**散的人,那……那毒解过后,仍旧会昏睡三日……”

    “哦。”听到玉玲珑提起毒,安小楼不禁面上一红,“那……”

    “那什么那,快准备好,下山吧。”玉玲珑说道,“把你那身烂衣裳换下来吧,我帮你找了件干净的来。”说罢,把手里一套玄色长衫丢给安小楼。

    “呃,那你不早说。”安小楼习惯性的说道,其实他并无责怪的意思,可玉玲珑的眼睛竟顷刻间红了,泪水夺目而出,愤怒的瞪大眼看着安小楼,眨也不眨,只任自己的眼泪掉落,直看得安小楼手足无措,心慌眼乱。

    “怎么了啊?”安小楼也不知该不该去安慰她,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抱着衣裳站着。

    玉玲珑瞪了他半天,终于不再看他,又转过身,走到洞口:“换上衣服,叫我。”

    安小楼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忽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不过还是很麻利的把衣服换好,血衣包成一团丢在山洞的角落里,又替史玉婷穿好衣裳,横抱起在怀中,这才轻声对玉玲珑说道:“玲珑姐姐,我好了。”

    “好了便……”玉玲珑一边说着,一边回过身来,当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便似触电一般的闭了嘴,过了一会又淡淡说道,“好了便到这里来。”

    安小楼于是抱了史玉婷向洞口走去,到了那边才发现,不知何时,玉玲珑竟已用树藤打结做了个简易的软梯。

    “就从这里下去吧,我一次只能带一个人……”玉玲珑低声道,声音中充满了低迷的情绪,安小楼不敢确定她到底是为了哪般。

    “哦。”安小楼轻轻把史玉婷放下,扶着,“你能带的了她么?”

    “不消你管。”玉玲珑怒道,一把便夺过史玉婷的胳膊,竟轻轻松松把她拎起,纵身向悬崖下跳去。

    安小楼看的是胆战心惊,有心开口嘱咐她小心点,却又不敢说话,仿佛生怕触怒了玉玲珑,一直到眼看着她们安全的到达崖底,这才松了口气,用手拽拽那软梯,发现竟很是结实,于是便拉住了绳结,面对山崖,向下一步步的溜去。

    “好在老子大学的时候修过攀岩。”安小楼到达崖底时,发现自己双臂都已经快麻木了,这攀岩,可不是那么轻松的。

    “给你!”玉玲珑一直盯着安小楼,直到他快到底部才将目光移开,不等他走到近前,便丢开了扶着的史玉婷,任她软软的往地上瘫去。

    “唉!”安小楼忙一把抓住史玉婷的腋下,“你好人也要做到底嘛,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又不似你有铜皮铁骨护身……”安小楼一边把史玉婷扛起来,一边跟玉玲珑打趣,只不过,大概只有他一个人认为自己在打趣。

    玉玲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大步向前走去,不再搭理他了。

    这山崖下原来其实不过是一面陡坡而已,安小楼抱着史玉婷,气喘吁吁的跟在玉玲珑后面,口中一边不满的在抱怨着:“我说,玲珑姐姐,你后面有狼啊,还是赶着回家吃肉,干嘛走那么快,我可是一天一夜没好好吃饭啦!”

    玉玲珑此刻心痛如绞,又怎会理会那人的闲言闲语,只是哼了一声,脚步不但没有减缓,反见的更快了些,安小楼也只好暗自叫苦,双手用力向上托了托史玉婷的身子,努力加快自己的脚步以便跟上玉玲珑。

    “安贤弟!”还没出山谷口,安小楼便看到了唐尔正,而不知何时,玉玲珑竟已不见了踪影,这家伙,也太飘忽了吧,安小楼一面吃惊着,一面笑着迎上去。

    “唐兄,竟然是你?”他是真的很惊喜,此表情百分之百纯真无造作。

    “你小子!你……”唐尔正一介书生,何曾面对过这般惊吓,虽然与安小楼相识不久,但是唐尔正已把他当作了自己的知音,昨日里听闻噩耗,连夜便申请带兵搜山,这会见安小楼安然无恙的走出来,你了半天,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只用力的擂他一拳,喜极而泣。

    “喂喂,别像个大姑娘似的,一个大老爷们哭啥哭!”安小楼大声道,“给点实惠的,有没有马车轿子之类的,快帮我捣把手,我快累死了……”

    “哦对!”唐尔正好像才看到安小楼手里还抱着史玉婷一般,忙回身命手下,“来啊,快拿担架来!”他上山之前,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用文中信的话说,就算是碎成肉末,也要把安小楼给拼全了带回来。

    “呵呵,你准备的倒是周全,是不是觉得我死定了啊?”安小楼看到担架,聪明如斯,怎会想不通其中的原由呢,只是他未想到,这里也有文中信的一份心意罢了,一边嘴里故作轻松的打趣,一边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新妇放到担架上,又脱下自己的新衫罩在她身上,帮她拢了拢头发,这才罢休。

    唐尔正皱眉看着安小楼的一系列动作,眼神闪动一下,把他拉到一旁:“安兄弟,你没事吧?”

    “没事,我好着呢,就是饿,真TMD饿!”他重重的说道。

    听到好友这么说,唐尔正哪还有心思去盘问他别的,赶忙又命令道:“来啊,牵马来!”

    “这山路崎岖的,你还带了马来?”安小楼吃惊不小。

    “呵呵,有备无患嘛,这不就用上了么?”唐尔正笑道。

    一个兵丁牵了两匹矮脚马来,唐尔正与安小楼分而骑之,并肩行走在下山的路上,旁边,四个大汉轮流扛着担架,担架上躺着的是沉沉睡去的史玉婷。

    “唉。”走着走着,唐尔正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安兄弟,愚兄有个提议,你下山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回家去看看,只怕这会子,弟妹已经……”

    安小楼岂能没想到这个,他原本心中一直在暗暗祈祷这事不要传扬出去,若是到了三好耳朵里,依着她对自己的情谊,自刎都有可能的。

    “她知道了么?”安小楼忙问道。

    “你这话说的,现在整个苏州城都知道了。”唐尔正说,“那史家是什么人家,漕帮的帮主啊,又是江南首富,一省富贾,他家火光冲天了,当晚苏州城里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唉,也不知道史老爷和史家小公子如今尸体找到没有。”安小楼申请黯淡下来,低声说道,眼睛一边看着史玉婷,心中暗暗怜惜着她。

    “没有。”唐尔正说道,“人都没死,你找什么尸体去?”

    “呃……”安小楼惊喜的看着他,忽然一拳隔空捶过去,“哈哈,你这家伙,竟然学会跟我说话大喘气了。”

    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史家父子还好好的,这样就算史玉婷醒过来,应该也不会去寻死觅活了吧。

    “不过他们……”安小楼皱起眉,当时的火势他是见识了的,整栋楼都烧成了渣,火场中又没看到史家父子的身影,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奇怪吧?我也奇怪,文大人也奇怪,不过不管怎样,人还活着就好,毕竟那史云龙在苏州,也养活了不少人的,当然,这里有你安贤弟很大的一份功劳哟。”唐尔正笑着说。

    “嘿,哪里哪里,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况且,我是为挣钱来的。”安小楼毫不客气的说道。

    “唉,贤弟,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唐尔正歪着脑袋,盯着安小楼打量,“有时候觉得你是个如我一般的柔弱书生,腹有才华,可有时候又觉得你像个无赖一般,忽然间你又能改良织布机了,你可知昨天白天,那学校都要沸腾了,所有的学生都追着我要安先生,我若不把你给赶紧救出来,只怕回去也要给那些皮猴子们当桃给吃了。”

    “嘿,这个么,人都是多元化的,又有谁能保持纯一的性情呢?我反正不能,我生病了会脆弱,得意了会自大,饿了想要吃,渴了又想喝,见到美人我也想泡啊……驾!”安小楼大笑着,扬鞭催马,快走起来。

    唐尔正看着安小楼的身影,紧蹙的眉头松展开来,微笑着:“这才是真的纯良。”说罢也扬鞭,追了上去。

    这一路走来,安小楼才吃惊的发现他们那日竟离了苏州那么远,这座山已是与隔壁州县的交界处了,那群家伙竟把自己掳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唐兄,你又怎知我在这里呢?”安小楼奇怪的问道。

    “文大人告诉我的。”唐尔正坦然道。

第93章 这么多挂念

    “文大人告诉我的。”唐尔正一脸严肃。

    “文大人?”安小楼愕然,这老头又怎知自己会被囚禁在这山上呢?

    “我说贤弟,你可知你这次出事,牵动了多少人的心?”唐尔正神情肃穆的说。

    安小楼木然的摇摇头,又能牵动多少人的心呢?除了童老爹和三好,再就是史家父子,人家多半还是在揪心自家的女儿,除此外,便是谢如烟和唐尔正这两个至交好友了,他倒是真没把文中信算在内,一来阶级不同,二来人家是日理万机的苏州知府,即便是自己曾经救了他的孙儿,这该报答的也报答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到那种牵肠挂肚的地步啊。

    “唉,文夫人和少夫人,还有文大人,他们全家都忧心忡忡,临来时嘱咐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完完整整的带回去……”唐尔正摇头叹息,“还有一帮子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竟堵在衙门口央求我带他们一同来……”

    “一帮子人?”安小楼一愣,但是马上便想到是谁了,在苏州地界,还有谁能这样对自己重情重义的呢,除了周康和那帮子穷兄弟,没别人了吧。

    “出事之前,我倒真没想到你人缘这么好的。”唐尔正轻轻笑道,“贤弟,前途无量啊……”他这话语,意味深长。

    “咳咳,唐兄,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别说无亮,就算有亮,你该是我大哥的,也还是我大哥!”安小楼哈哈笑着。

    回到苏州时,已近中午了,由于担架较慢,所以史玉婷要更晚些才能到,安小楼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唐尔正亲自把史玉婷送回史家,自己便匆匆辞别了他,打马飞奔,往山塘街跑去。

    山塘街极少有马匹出现,安小楼这匹马,算是相当扎眼了,虽然只不过是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枣红矮脚小马,是以一路上夺尽了路人的眼珠,在众目睽睽下,来到了后舍酒肆。

    今日里,酒肆静悄悄的,门关着,似乎是没营业,安小楼下马,将其拴在门边的石头上,便轻轻上了台阶,推开门,门内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

    原本以为这店里应该是冷冷清清的,谁料想里面竟满满当当的坐满了人,脸都生疏的很,大半都是平日里的酒客,大家正各自沉默的坐在座椅上,皆不说话,也不喝酒,屋内,一股沁人心弦的琴音隐隐传来,竟是《迷雾水珠》,这琴音的韵律,绝非那些丫鬟们能奏出来的,应该是谢如烟了。

    “东家!”店小二怔怔的看了安小楼半天,终于惊喜的喊道,“是东家回来了,是东家!”

    安小楼哈着气,这四月半的天气,竟还能哈出白雾来,真是奇了。

    一个书生当先站出来:“这位可是安小楼安公子?不才白文礼,这厢有礼了。”他深深施了一礼,继续正色道,“素日里在酒肆把酒言欢,一直都知这雅致的所在是安公子所布置,却也一直无缘相会,今日得见真容,幸会了!”

    “呃,白公子,幸会!”安小楼哑然,这又是上演的那一出呢?

    这个叫白文礼的人一开头,几乎所有的客人都站起来,纷纷向安小楼自我介绍着,也表示对能在苏州有这样一处雅致的可饮酒的地方的感激。

    “安公子,天佑你,若是你不能回来,我等岂不……”这白文礼看样子虽然酸腐,却也是个性情中人,“什么都不说了,回来就好,平安就好,日后闲暇时,多来酒肆走动,与我们这般朋友一起饮酒论诗,岂不快哉!”

    “呵呵,承蒙抬爱,安某惭愧,惭愧,多谢诸位挂念了,今日里这酒,我奉送!”安小楼抱拳,高声说道。

    于是众人一片欢声,这原本死气沉沉的酒肆,顿时活跃了起来。

    琴音已消失,不多时便见了小丫鬟匆匆来报:“东家,三好小姐和谢姑娘请您快进去说话呢。”

    “哦,是了是了,诸位,对不住了啊,我得先去跟家里人报声平安!”安小楼又抱拳道。

    “这是应当的,快去快去。”那得了便宜酒喝的众书生,此刻早已把安小楼的好记在心中,纷纷说道。

    安小楼匆匆辞别众人,赶往后堂,脚刚一踏进后院,便见一个粉色的小人儿飞奔着扑进了自己怀中,却是三好,她泪水涟涟,紧紧的抱着自己,泣不成声。

    “三好,我回来了,别哭了啊。”安小楼看的喉咙一哽,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你……你这是要我的命么?”三好哽咽着说道,“几日里不见,没有消息便罢了,这一来消息,竟是塌天的事,你这是要我的命么?”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粉拳捶着安小楼的肩头,嘤嘤啜泣着。

    “没事啦,坏人跑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安小楼像是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三好,过了许久,那人才停止了哭泣,抬眼打量着他。

    “瞧你,几日没刮脸了?”三好摸着安小楼露出胡茬子的下巴,心疼的说道,“快来,我帮你打理打理。”说罢也不顾后面周妈妈等人在笑眯眯的看着,便拉了安小楼往井台边走去,自己动手打了满满一盆水,又拿了毛巾浸泡着,嘱咐丫鬟端了热水来兑上。

    “快弯腰,杵这么高我够不着。”三好见安小楼竖着像根木头一般发呆,嗔道。

    “哦哦。”安小楼于是忙俯下身,任三好的手轻柔的撩起水,帮自己清洗着面庞,又拿了剃刀细细的帮自己刮着胡须,心中一股幸福洋溢出来,手里却是忍不住忙乱起来,轻轻搭在三好的腰间摸索着。

    三好的身子一抖,责怪道:“就不怕我一个闪失刮花了你的脸么?周妈妈和谢姑娘都在看着呢……”

    “不怕,老夫老妻了,怕啥?”安小楼调皮的笑道。

    “走啦走啦,大姑娘家家的看啥,等日后你们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也有这般忙活的。”周妈妈到底是过来人,那些小姑娘们却一个个早已羞红了脸,凑到一堆叽叽咕咕的笑着说着,周妈妈一看着样子,忙把这群小家雀驱散了,自己也躲进了屋里,留给这两个刚刚经历了一番生离死别的人儿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三好仔仔细细的帮安小楼洁面,刮脸,刮着刮着,自己的眼泪便婆娑起来,紧紧的把安小楼的头抱在胸间,似乎是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又被人捉了去。

    “三好……”安小楼知道她又难受了,任她抱着自己,口中却仍在吃豆腐,:“这才几日不见啊,你竟又长大了些……”

    “什么?”三好先是一愣,但很快便知道安小楼在说什么了,赶忙松开手,嗔道,“就这么嘴头贱么,明明人又不是这样的,偏要做个狼样儿出来……”

    “嘿嘿,对你来说,我可不就是狼么?”安小楼直起腰来,把三好拥入怀里,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

    “你可把我们吓坏了,谢姑娘啊周妈妈啊,都一整天吃不下一整夜睡不着。”三好轻声道,“爹爹愁得喝了两天的酒,这会子正睡倒在床呢……”

    “那你呢?”安小楼低头看着三好,那嘴唇鲜艳欲滴,那眼睛周围却起了一圈乌黑,应该是一天一夜都没吃没睡吧,“看你自己这憔悴的模样,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呢?”

    “你……”三好想要捶他,又忌惮手里的刮胡刀伤了他,“不要再欺负我了,人生苦短……”

    “是啊,人生苦短。”安小楼叹口气,抱着三好,抬头看看青天,心里暗暗想道,人生苦短啊,老天爷就爱作弄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起了兴,又要把我收回去呢?

    两个人就这样在院子里缠绵了半天,才终于依依不舍的分开来,这被禁锢在屋内的众人也才终于走了出来。

    “安公子,你可回来了,你安全的回来就好了。”周妈妈就像是疼爱自己的儿子一般疼爱着安小楼,看到他回来,岂能不松一口气,“那些天杀的强盗,怎么不让他们死去!”

    “呵呵,他们死啦,被官兵给杀死了。”安小楼眨了眨眼,笑道。

    “东家,那些强盗长啥样儿?”倒是那些小丫鬟们,一个个唧唧喳喳,竟关心的是这个,大概在她们心目中,那些强盗都是劫富济贫的英雄吧。

    “你想让他们长啥样儿就长啥样儿。”安小楼很是狡猾的回答道。

    一众丫头于是嘻嘻哈哈的笑作了一团,一股子喜气洋溢在这个江南小院里,久久不能散去。

    秀楼上,却有一个人是别样的滋味在心头。

    “姑娘,你为何不下去呢,你下去啊,下去告诉他你很惦记他……”小月嘟着嘴,气氛的说道。

    “你这孩子,知道个什么?”谢如烟嗔怪道,“我可警告你,不许你胡说八道去。”

    “我真搞不懂,姑娘你这到底是为什么,那人又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牵肠挂肚,却只能背地里偷偷的哭。”小月赌气,“我以后绝不会喜欢这样的人,专喜欢那一心一意的。”

    “但愿你命好,能遇着那一心一意的。”谢如烟凄婉一笑。

    “你还不是一样,那唐公子多好啊,人又帅气,又有才华,还是个官儿,他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就不正眼瞧他呢?”小月对谢如烟的选择很是不解。

    谢如烟叹口气:“有些时候,事儿是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

    “不懂不懂!”小月站在栏杆前,望着楼下,愤愤不平道,“姑娘,你来,你看看,他们恩恩爱爱卿卿我我的时候,心中可曾想过你?”

    “月儿!”谢如烟正色道,“我再最后跟你说一边,安公子和三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这般恩爱,也是前世修来的,你要记住,他们两个是你我的恩人,将你和我从那火坑中救了出来,又给了咱俩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我们这一辈子都报答不完他们的恩情,又还有何面目去奢求别的呢?”

第94章 灾后

    史家大门口。

    现在是清晨,时间还很早,早到这条街道安静的空无一人,史家大门也紧闭着,想必家丁们也刚刚起床,还未来得及开门清扫。

    安小楼站在台阶下,犹豫着,那日与史玉婷的事情,也不知道史云龙知道否,毕竟他正张罗着把闺女嫁给那个万堂主,万一……安小楼狠下心,怕啥,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老子又不是当不起的人,于是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迈步上去,举手敲门。

    梆梆梆!

    “谁?!”里面传来来福充满警惕以及敌意的声音。

    “我,你家先生。”安小楼咳嗽一声,叫道。

    “安先生?”

    伴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那两扇朱红大门吱扭一声被拉开一道一人来宽的缝隙,来福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来,才三两天不见,这家伙瘦了一圈,脸上还胡子拉碴的,两个眼睛上重重的两道黑眼圈,可见休息的不好,又或者是终日生活在提心吊胆中。

    “安先生!”来福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后,惊喜的叫道,“你可算回来了!”说完,他一把拉住安小楼,将他拉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满是木料和木屑,还有些铁铲工具等,看来史家已经在着手修葺被烧损的房屋了。

    “大家都好么?”安小楼的手都快被来福给捏断了。

    “嗯,都好,就是家里损失了一座楼。”来福的眼圈红了,“你和大小姐被抓走后,我们家一下子就像是没了主心骨,那时候老爷和少爷也不见踪迹,我们还以为……”

    安小楼拍拍来福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这不是都好好的么,大小姐呢?还有聪儿少爷呢?老爷也还好吧?小翠呢?大家伙都没啥伤亡吧?”安小楼忽然想起火灾那晚,他好像看到小翠昏倒在绣楼的台阶前,却因拜火教的人来袭,而没能来得及去救她,也不知这丫头现在怎样了。

    “大小姐还在昏迷着,找来几个大夫都说不清病因,老爷正犯愁,少爷还好,只是受了点惊吓,小翠她……”来福的声音很低沉,似乎还沉浸在那晚的恐慌中,“她受伤了,到现在都还起不了床,需要静养几天,其他人都还好,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表少爷在主持家事。”

    “你们辛苦了,不过只要人都还活着,就是万幸了。”安小楼叹口气,“我想去看看小姐还有老爷,他们在哪?”

    “老爷和少爷现在搬到小姐楼下去暂住了,我这就去通报。”来福说着,拔脚就要去后院。

    安小楼拦住他:“来福,你去休息吧,把门关好,这几天多留心在宅子附近转悠的人尤其是脸膛红红的,异于你惯常见到的面色的人,一旦这种人出现,不动声色,先去禀报老爷。”

    “我明白了,安先生。”来福声音沙哑的应着。

    安小楼急匆匆的往后院奔去,他的心思此刻全在史玉婷身上,也不知玉玲珑所说是真是假,总得见了才知分晓。

    宅子里静悄悄的,路上偶见几个早起干活的丫鬟家丁也都轻手轻脚,低着头匆匆的走着,有几个甚至都没发现安小楼经过他们身边。

    后院,史云龙住的那个院子,青石地板上全是一道道黑烟薰出的痕迹,整栋二层小楼已经成了废墟,墙角堆着一堆新的瓦片和木料,废墟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新楼即将拔地而起。

    “这老小子,速度不慢啊。”安小楼心中暗道。

    “安老弟!”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从废墟的另一端传来,震得安小楼耳膜生疼,他抬头一看,身穿墨绿色长袍的史云龙正挺着肚皮往自己这边快步走来。

    “史老爷!”安小楼迎上去,“您可安好啊?”

    “好着呢,只是,安老弟,你可知玉婷她在山上时发生了什么事?昨日里唐大人送她回来时也没说清楚,只叫我今天亲自问你。”史云龙也是瘦了一圈,想必担心女儿的紧。

    “哦……”安小楼心中犯难了,那事儿,到底是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呢,唉,毕竟他女儿被自己给“吃”了,虽说当时也是见义勇为之举,见义勇为,嗤,这词在安小楼心头冒起时,他自己都嗤笑一声,一时之间,矛盾纠结在他心头,他呆呆的,也不知怎么说是好了。

    “安老弟?”史云龙见安小楼面色古怪,不由得更是心焦了,“你可快告诉我啊,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别急,先等等看,据我一个朋友所说,她三日后就会醒来,现在算起来,应该是后天吧……”安小楼最终还是决定不跟史云龙说为好,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再做别的打算。

    “一个朋友?”史云龙狐疑的看了安小楼一眼,“是什么朋友?”

    “呵呵,一个外地的朋友,自幼习武,对这些个症状比较清楚,玉婷在山上是中了歹人下的毒药,说起来……说起来多亏了我那朋友提醒……”安小楼有些心虚,“现在能去看看大小姐吗?”

    “嗯,唉!”史云龙以嗯一唉,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玉婷就在她房里,脉象倒是平稳,就是怎么都叫不醒,灌汤药灌多少就吐多少,我也实在没法子了,可惜我多年练的都是外家功夫……”

    安小楼对什么外家功夫内家功夫的并不关注,他此刻只想去看看史玉婷,见史云龙这么说了,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厚着脸皮就当他答应了:“那我进去了。”说完便抬脚往绣楼走去。

    史云龙转身看着安小楼的背影,张了张嘴,也不知想说什么,又闭上,只是连连叹气。

    这后院子还好,没有遭殃,也许跟隔了一座花园有关,安小楼疾步穿过花园小径,匆匆往绣楼奔去,上了楼来,也不知哪间房是史玉婷住的,只得一间间的推开门,一直到走廊尽头那间大的,才找到史玉婷,屋子很大,分了里外两间,外头两张塌上睡着的是丫鬟,此刻两个丫鬟正东倒西歪的睡着,想必是熬夜照顾史玉婷,累的不行了。

    “安先生!”小翠从里面走出来,声音嘶哑,若不仔细听,几乎无法分辨她说的是什么。

    “小翠?”安小楼一愣,只见这女孩头上缠着条白布,这是这个年代生病的人惯用的法子,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习俗而已,“你还好吧?”

    “小翠谢谢先生挂念,能再见到你太好了!”小翠的眼睛红红的,“可是小姐她……”

    “没事的,小姐过两天自会醒来,倒是你,你这喉咙,可是被烟熏到了?”安小楼皱眉问道,“那日我好似见你在绣楼前倒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翠摇摇头:“我也记不得了,只记得小姐在前头跑,我去拉她,拉不住,后来也不知是谁将我打晕,再后来的事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着小翠痛苦的模样,安小楼觉得她也许是真的不清楚了,只安慰道:“你要多喝些水,要多喝胖大海,女孩子家家的,一定要保住喉咙。”关于这烟熏的事情,安小楼以前身边也有人经历过,足有好几年不能好好说话,这事可大意不得。

    “先生……”小翠听了安小楼的话,眼睛一红,自出事以来,人人自危,在这环境中,还有谁能挂念一个丫鬟下人的身子呢,她感动的只是想哭,旋即又擦擦眼睛,向安小楼说道,“小姐和少爷都在里头,您快进去吧。”

    “少开口说话,多喝水。”安小楼止住了她,“我自会进去。”

    史玉婷的闺房,一股幽香弥漫着,与她身子的香气一般无二,安小楼进入这内间时,便情不自禁想起了山洞内那一幕,心中便开始焦灼了,平日里,他与这史玉婷并无什么交集,也不曾心有挂念过,怎么经历了那一次,就这样挂念起来了呢?

    房内,那罗帐里,史玉婷仰面躺着,身上盖着一床鹅黄色的薄缎面被子,双目微闭,呼吸平稳,床头,史聪儿正坐在脚踏上,倚着床板沉沉睡着,双手牢牢的抓住了姐姐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安小楼轻轻的走到聪儿身边,俯下身去抱起他,原本是小心翼翼的动作,却一不小心惊醒了熟睡中的孩子,聪儿睁开了眼,揉揉惺忪的眼睛,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时,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双小手紧紧的抱住了安小楼的脖子,再也不肯松开,那鼻涕眼泪口水,弄了安小楼一头一颈。

    “乖,不哭啊。”安小楼轻轻抚着聪儿的背。

    “先生,我怕……”聪儿哽咽道。

    “不怕,坏蛋都被官兵打跑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安小楼安慰着他。

    安小楼抱着史聪儿,拿眼望了望床上的史玉婷,发现这妮子嘴角竟还弯弯的带着一抹笑意,她是真的在笑么?梦到什么了?

    “姐姐一直在睡。”聪儿不知什么时候也回过头,跟安小楼一起看着史玉婷,喃喃道。

    “姐姐累了,所以要多睡一阵子,但是她会醒来的。”安小楼微笑着。

    “嗯!”史聪儿终于破涕为笑,“先生说的是,先生从来没说错过!”他是那么的信任自己,安小楼望着眼前这个孩子,心头升起一丝丝的疼爱,幸亏他没事啊,安小楼心中暗暗感谢着上苍。

    “先生……”小翠沙哑着喉咙,端进来一碗粥,“小翠想着您可能还没吃饭呢……咦,少爷笑了?奇了,自从那日出事以后,他就没再笑过,我们都在想先生您回来就好了,结果真是这样……”

    “小翠,你也去弄点茶水润润嗓子,来,拿这个去药铺抓些润喉的药,记住了,一定不要不舍得,不管花多少钱,咱都得把喉咙医好!”安小楼很是严肃的说道,同时从兜里掏出一角银子来递给小翠。

    “不不不!”小翠连忙摆手,急急的说道,“小翠怎能要先生的钱呢?”

    “有什么能不能的!”安小楼愠道,“平日里你照顾我可还少了?”

    “先生……”小翠也不知是喉咙又哽住了,还是又在哭着,竟说不出话来。

第95章 退下来的大学士

    大毛和二娃是周康新收来的小弟,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不过他们与其他的人略有不同,那便是这两个难兄难弟,从小就浪荡在街面上,虽然不能说是作恶多端,但是小偷小摸却也从没断过,曾在豆腐铺子偷了几次,被周康当成那刀疤脸的探子给擒住了一顿好揍,过后才知道完全是误会了,这两个年轻人又崇拜周康的身手和为人,同时也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刀疤,所以便自愿加入了周康的和胜会。

    虽然周康平日里对他们管教很严厉(主要是安小楼一直在告诫他,和胜会不是用来欺负穷人的),但是还是无法阻止住大毛和二娃去犯一些小错误,小赌怡情,小偷小摸也无伤大雅,既然老大严禁自己去偷街坊的,那便去前街转着下手好了。

    这一日风和日丽,春暖花开,人们卸去了笨重的冬装,迎来了宜人的春季,大毛和二娃从升记赌坊出来,身上输的精光。

    “大毛哥,没钱了。”二娃翻翻自己身上的所有口袋,全部空空如也,他哭丧着脸,“我就说最后那一注别跟嘛,看,输惨了吧,这还是娘让我打酱油的钱……”

    “恁地没出息!”大毛鄙夷的看着他,“小财不舍,大财难寻,看看,这生意来了吧……”他袖着手,用胳膊肘捣了捣二娃,拿下巴往前杵着。

    二娃顺着大毛的指向看去,只见前面是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一身绫罗绸缎不说,那手指上戴着的那枚闪着幽光的祖母绿扳指就闪花了他俩的眼睛。老的身侧跟着个小的,那小的一看便知是个下人,但就算如此,他身上穿戴的,也不是寻常百姓家可企及的。

    两个小崽子于是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心中不约而同的想道:大鱼来了。

    “怎么样,哥,敢不敢?”二娃吞了吞口水,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老少二人,问道。

    “敢,有撒不敢的,爷生来就是干这行的料!”大毛一咬牙,说道,“咱俩今天往这升记送了不少银子了,怎么也得捞回来点。”

    “怎么办?”二娃一向以大毛为主心骨,“万一给老大知道了……”

    “老大肯定不会让我们做这事了,但是你就不能不让他知道哇?!”大毛不耐烦的说道,同时拿手掌拍了二娃脑袋一下,“脑子这么笨呢!吃糠长大的哇?”

    “可不是么!家里哪有白米饭吃,都是掺着糠的好不?”二娃委屈的摸着脑门,嘟囔道。

    大毛白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废话,只是招招手,示意二娃跟着自己,俩人不远不近的就跟着那老少俩走。

    这玄妙观,是苏州一个烟火鼎盛的地方,观前热闹非凡,卖绸缎的卖汤圆的,捏糖人的卖糖串的,摊摊贩贩挤满了路两旁,更有许多百年老字号在此开店,这里是当地人购物的一大场所。

    “得月楼……”大毛幼时曾经启蒙,因此识得几个字,看着那一老一少进了一座气势恢宏的酒楼,便立在门前,怔怔的望着牌匾念道,“这里不是最有名的酒楼么?”

    “是啊,怎么了?”二娃不解的问道。

    “你跟笨!”大毛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这种地方,会让咱进去么?”

    二娃于是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带补丁的粗布衣衫,再看看那些进出得月楼的客人们,哪一个不是富家少爷老爷的,一个个脑满肠肥,摇着扇子提笼架鸟,穿金戴银,身后都或多或少跟着几个家丁仆从,于是他心虚了,对大毛说道:“哥,那咱走吧。”

    “不行!”大毛心有不甘,“老子废了半天劲跟过来,哪能说走就走,盯住了,看那老头都走哪些地方,他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呆在咱去不到的地方吧。”

    “哥,听你的!”二娃望着得月楼,深深的佩服着大毛。

    经过了提心吊胆的两天,这天早晨,史玉婷终于醒来了,史家阖府上下皆大欢喜,史云龙开心的胡子翘了起来:“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对我这么坏的!”他笑吟吟的望着宝贝女儿,眸子里闪动着泪花,不过由于他的眼睛太小,除了站在他身边的安小楼,没人看得出来他其实在压抑着自己流泪的冲动。

    “安老弟,你说的没错,我闺女她醒了!”史云龙望着安小楼哈哈大笑,“我要给帮里所有的兄弟发红包!”

    “说起这个,史老爷,工厂里没因为火灾而滞工吧?”安小楼有些担忧,那些人是冲着自己的设计图来的,就难免会找到工厂去,“我看,那里需要加派一些保卫力量。”

    史玉婷此时正虚弱着,毕竟刚刚经历了人事,又昏沉的睡了三天,粒米未尽,此刻小翠正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粥来喂她吃。史玉婷一面吃着,一面留了一只耳朵,捕捉着外间那人的动静,心里头就如揣了一只小兔一般,突突的乱跳。

    “小姐……”小翠的喉咙好了些,声音却依旧沙哑,“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哪里难受?”小翠比史玉婷大一岁,从小就跟在史玉婷身边,既是丫鬟,又是姐姐,对这个大小姐有说不出的忠心和疼爱,此刻见史玉婷脸上一片红晕,便着急忙活的拿手去摸她的额头。

    “没事,我只是……我只是饿了。”史玉婷说话有些结巴了,她此时心情分外的复杂,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思涌上心头,对安小楼,她是梦里都在思念着,可是此刻人就在咫尺之外的地方,她想见,却又怕见。

    “没事就好……”小翠毕竟是个女子,心思细密,此刻见史玉婷古怪的模样,心头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来,“快些吃东西吧。”

    史聪儿在一旁坐着,拿双手托腮,笑眯眯的望着姐姐,说道:“我就知道先生不会骗我,先生说话可准了,他从来不会骗我。”

    “先生说什么了?”终于有了一个与安小楼有关的话题,史玉婷竟是迫不及待的接口问道。

    “先生那日告诉我,说姐姐过两天便会醒来,果然就两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史聪儿出神的望着姐姐,“姐姐你没事,真好。”

    史玉婷向聪儿招了招手,把自己兄弟唤到身边来,拿手臂揽住了,温柔的说道:“我兄弟好好儿的,才是真好呢,你不知道前些天我有多担心,恨不得立时替你去死了……”

    “呀!”小翠嗔道,“瞧你们姐弟俩,都说的什么话,你们俩都不会死的!”

    外间。

    史云龙听到安小楼谈及工厂,面上便现出一股忧虑神色来,好似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安小楼心头一沉,工厂可不能出事啊,那里是老子的心血所在啊。

    “史老爷,到底出什么事了?”安小楼皱眉问道。

    “这事,说出也出了,说没出,倒也没出。”史云龙说道,“是最近有个人找上门来,跟我谈起安记的事情来,我便假托自己做不了主,仍旧拖着他没回话。”

    “怎么了?”安小楼急急道,“什么人?找你谈什么?”

    “要在咱们场子,分股。”史云龙沉声道,“是个贪心的家伙,想要空手套白狼,白白占咱们的便宜。”

    “是谁?”安小楼心里分析着,史云龙如今在苏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谁有这么大胆子,敢上门来叫板。

    “苏州织造的岳父,前任的文渊阁大学士张凤义,虽说已退了下来,可他在苏州的势力,却是咱惹不起的。”史云龙的面色越来越沉重,“他一开口,便要四成的红利,年年交。”

    “什么?”安小楼心头大怒,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这些日子,我刚好家里也出了这个事情,所以就没来得及告诉你。”

    “史老爷,你可知那些绑匪是什么人,又是冲什么来的么?”安小楼面色凝重。

    史云龙眯着眼,背着手,信步走出去,站在廊前望着楼下的那摊废墟,忽然叹气道:“我大略能猜到一些,却不知是也不是。”

    “他们是冲着图纸来的。”安小楼跟了出去,站在史云龙身边,“防火,绑票,甚至不惜杀人,为的,便是那织布机的图纸。”

    史云龙拿眼望着安小楼:“如今这苏州,不再是鲁家和史家平分秋色了。”

    与史云龙聊了一会关于织布厂的话,安小楼心头只觉得郁闷,拥堵起来,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无论哪个世界,都有这狼一般的人,他悄悄的看了一眼史玉婷,便匆匆告辞,现在他急需一个私人安静的空间,来好好的理理思路。

    走在回自己小院的路上,安小楼的脑海中不停的回放着史云龙所说的话,对方是退休回乡的朝中前要员,在这苏州遍地都是他的门生和后辈,他若想要的东西,只怕是不可以那么简单就拒绝的。

    “靠!”走着走着,安小楼忽然觉得脚底板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鞋底扎了一根木刺,他恶狠狠的拔下刺,又恶狠狠的盯着它,心中萌生出一个念头:人狠,我更狠!老子偏要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打出一片天地来不可!

    安小楼回到自己的住处,却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住,只是不停的背着手,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心中在琢磨着,如何能够成功的捍卫住属于自己的东西。

    “有什么事让你这么烦恼?”一个声音,悠悠然从天花上传来,安小楼抬头一看,屋顶的横梁上,居然坐着一个人,不是神出鬼没的玉玲珑还能是谁?

    “你就不能以一个正常点的方式出场么?”安小楼皱眉道,“每次都要这样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正常?难道你要我登门,拜帖,等候通报?”玉玲珑冷笑一声,纵深从房顶跃下,大摇大摆的坐到椅子上,又翻开一个茶杯,倒了碗茶,“噗!”她一口喷了出来,皱着眉头。

    “这是几时的茶水?”

    “我哪还有心思管这个!”安小楼叹口气,坐下来说道。

第96章 月下相会

    玉玲珑翘起嘴角,饶有兴致的看着安小楼,似乎他的烦躁,适度的满足了她的某种心思。

    “你幸灾乐祸?”安小楼哑然。

    “我都不晓得你在烦忧些什么,又何来幸灾乐祸之说?”玉玲珑嘴上这么说着,可她的语气却全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安小楼望着这个难以捉摸,神出鬼没的女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说,你为啥要一直跟着我?”

    玉玲珑深望着他:“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我是为何而来?”

    “你说是奉了谁的命令……”谁的命令……安小楼心头一动,在这大夏王朝,除了皇帝,还会有别人的势力比那燕王大的么?或许还有岐王吧?

    “阿嚏!”二娃不住的打喷嚏,鼻涕一把口水一把。

    “烦死!”大毛心烦意乱,踹了他一脚,“你就不能别整出这些没用的动静?”

    “怪我么?”二娃揉着鼻子,委屈道,“哥,咱俩蹲在这下风口守着,都一天了,你到底要做啥啊?”

    “做啥做啥,你个笨劲的,还不是为了看那老头啥时候出来么?”大毛把双手关节捏的喀吧喀吧直响,似乎恨不得马上就能蹿到那大鱼身边,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偷了来,然后再钻进赌场去赌个翻天覆地,把输了的都加倍赢回来。

    终于,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他们眼中的大鱼从得月楼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一脸满足的模样,眼看他就要经过身旁,大毛和二娃赶紧装作路人,目不斜视,其实眼角余光早就把那大鱼上上下下看了个一清二楚。

    “我的娘哎,这人是有钱的主,没准比那史家都有钱。”二娃等他走远了,才啧啧的叹道,“哥,你说,咱咋就这么命苦呢,啥时候也能托生到这样的人家里去,穿金戴银不说,娘们随便骑……”

    大毛白了他一眼,不屑道:“瞧你那点出息,裤裆里张个鸟儿就想着女人了,男子汉大丈夫,要做惊天动地的事!”

    “切,你还不是跟小翠红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三天不往她那里送银子就不舒坦……”二娃叽叽咕咕的,一副不满的模样。

    “滚!”大毛骂道,脚下却赶紧蹿出去,“快跟上,看他住哪。”

    大毛和二娃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一老一少,一直跟到他们进了胭脂弄。

    “娘的,这老梆子,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力气来嫖女人!”大毛往地上啐口唾沫,恨恨道,心中的不满油然升起,自己这年轻力壮的人,想睡一次女人都要攒好久的钱,凭啥那没用的老东西却可以随时找女人,还是上好姿色的女人!

    “就是!”二娃也学他,往地上狠狠的啐口唾沫,附和道。

    也不知睡了多久,安小楼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被子盖的好端端的,鞋子也被脱下了,房门关拢,屋内却黑乎乎的一片,他心内一惊,现在他对黑暗有些害怕,大约是在那山上的小黑屋里留下了心理阴影了。

    安小楼摸索着点上灯,白天与玉玲珑斗嘴后,便不管不顾的躺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丢玉玲珑一个人在那里坐着,睡到现在,少说也有五六个小时了,这一觉睡的,竟是浑身乏力,脑袋发昏。

    他走到桌前,拿起茶壶准备倒杯茶,却见茶杯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工整娟秀,与七儿那绵柔的字体截然不同,上书:茶水帮你换过了,记住别喝隔夜茶。

    “切,这女人,还晓得关心这些?”安小楼嘴里这么说,心中却感到一阵的温暖,这玉玲珑,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

    茶水依旧是冷的,不过却不再是隔夜了,安小楼只觉得口干舌燥,于是也顾不得其他,端起来就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咔嚓。

    门外传来一声细细的,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蹑手蹑脚走路,又不小心踩到了树枝一般,安小楼经历了绑架,心中的警惕心已经升了不是一级两级,他面色一沉,迅速的吹灭了灯火,躲到门后,凝望着外面。

    今夜天气不错,月华如水,窗棱上隐隐现出一个身影来,轻微的脚步声梭梭的传入安小楼的耳中,似乎是有人来到了门口。

    安小楼看着那门上的影子,抬手又落下,落下又抬起,终于是沉不住气了,低声喝道:“是谁?”

    那外面的人似乎吓了一跳,影子变小了些,似乎是退了几步,安小楼皱眉:“再不说话我放暗器了啊!”安小楼掏出手机,要是拜火教的人,老子就用闪光灯闪死他丫的。

    安小楼一把拉开门,却惊讶的发现站在门口不远处的,竟是史玉婷,两个人全愣在当场,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

    “你……”安小楼结结巴巴的说道,“你好过点了吗?头晕么?”

    史玉婷红着脸,垂着头,双手不住的搓着帕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你呢?”

    “我?”安小楼摸摸鼻子,嘿然道,“我好的很,能吃能睡的,倒是你……你中毒……”提起毒,安小楼身上似乎又开始火烧火燎起来,有些东西不识滋味时倒也罢了,一旦识得了,竟是让人日思夜想牵肠挂肚的,安小楼不好意思告诉史玉婷:你是老子前生今世两世为人的第一个女人……

    “我……我就是睡迷糊了,别的都好……”史玉婷轻声道,“一日没见你来,心中很……”说着说着,她竟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于是两人又沉默了。

    “那,你进来说话吧!”一阵冷风吹来,安小楼身上穿的单薄,打了个冷战,便想到史玉婷也许也怕冷了,安小楼说完,便当先转身回屋,史玉婷犹豫了一下,向外望了望,心中竟有一丝做贼的感觉,不过只犹豫了那么一下,便跟了进去。

    安小楼重新点燃了烛火,让史玉婷坐着,自己去加了件衣裳,坐在史玉婷对面。

    “你……”史玉婷又开始结巴起来,“你打算……怎么对我?”

    安小楼一愣,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他一脸认真的说道:“我会娶你。”

    史玉婷听了这话,心跳骤然加剧,脸上更红了,喃喃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安小楼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我妈从小就教育我,男人要从一而终,虽然现在我不能做到从一了,但是而终是肯定能做到的!”

    史玉婷惊讶的望着他,心中不住的吃惊这人嘴里怎么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语,一时从一一时而终,却不知他究竟是要说些什么?

    “玉婷。”安小楼隔了一张桌子,伸出手来握住了史玉婷的小手,低声道,“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

    “什么事?”史玉婷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一时慌乱起来,也不知这人要说的话,究竟是好还是坏。

    “我……”安小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其实还有别的女人……”

    “哦……”史玉婷垂下头,从安小楼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我便知道,我早该知道的……”她的眼睛里,泪光闪闪。

    “你莫哭……”安小楼忽然觉得自己无耻之极,“我也不是故意的……”

    史玉婷拼命的忍住眼泪,深深呼吸一口,望着安小楼,惨然的笑了笑:“没事,女人的命都是这般,我便是依了爹爹的话,嫁了那万堂主,终究也还是逃不了跟别的女人共享丈夫……”

    安小楼听这个丫头说这话,心里头一阵阵的愧疚,可七儿三好和史玉婷,如今他是哪一个也丢不下,舍不了了。

    “与其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不如就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便是整日里泡在醋缸里,我也只能认了……”史玉婷低声道,“但求……”

    “什么?”安小楼望着她,重新把史玉婷的手拉回自己的掌心,柔声问道,“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管说。”

    “但求你以后别冷落了我。”史玉婷道。

    安小楼心中暗暗叹息,这丫头,要求还真的很低啊,一点都不似电视上看的那些千金小姐,这样那样的要求,这样那样的毛病,也许跟她的出身和成长经历有关吧,哎,安小楼啊安小楼,你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安郎,你怎么了?”史玉婷轻轻的,轻轻的唤道,这一声,却是把安小楼的魂儿都给唤出窍了,顿时他只觉得浑身骨头一酥,手里握的更用力了。

    “玉婷,再叫一声,你叫的真好听。”安小楼不知道,此刻他的双颊红的跟个猴子屁股似的。

    “你……”史玉婷羞得不行,“你这般折磨我……”

    “我没有啊,只是喜欢听你喊我。”安小楼咳嗽一声,正色道,“既然你我都有了夫妻之实,你又愿意嫁我,那我这两天便跟史老爷提亲去。”

    听到安小楼这话,史玉婷先是一喜,后来便忧虑起来:“我只怕以爹爹的脾气,是不肯的……”

    “为什么?因为那万堂主么?”

    “嗯。”史玉婷点点头,“那万堂主把持着扬州的堂口,是爹爹最重要的一个助手,虽然我不太明白他们之间的事情,但是总隐约觉得,这个人,爹爹得罪不起。”

    安小楼一愣:“还有帮主得罪不起的人?”

    史玉婷缓缓点头:“好像这个万堂主,才来漕帮不久,可是刚来便坐上了这个重要的位子,说起来,也是奇怪的很,爹爹平日里管教手下,都是极其严格的,从来都是论资排辈,怎知到了那姓万的那里,便走了模样呢。”

    “哦……”安小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许史老爷有他自己不能言说的苦衷吧……玉婷,你看今晚月色多好,我们不如说点别的。”

    史玉婷怔了怔:“说什么?”

    “嘿嘿!”安小楼干笑了两声,史玉婷忽然觉得,眼前的那人已经长出了两只毛茸茸的,长长的狼耳朵,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人了,心头竟开始暗暗发毛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史玉婷骇道。

第97章 推牌九的老头

    “咳咳……”安小楼干笑着,眉毛眼睛都挤到一起去了。

    也不怪他一副色狼模样,实在是初为人妇的史玉婷如今已大大的变了一个模样,那腰身,那脸盘,全都变得更加圆润,更加让人垂涎欲滴了,呃,怎么想到这个词了?安小楼十分不好意思的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不过他今日终于明白什么叫秀色可餐了。

    灯光下的史玉婷,脸上一片羞红,安小楼的狼爪子摸着她的手,只感觉这双小手都已不再是手了,滑滑的,好像果冻一般,又似乳酪,似乎入口即化的模样。

    “喂……”史玉婷被安小楼的模样吓的不轻,老半天说不出话来,甚至忘记了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人,这个与往日里大不相同的人。

    “啊……”安小楼魂游天外的应着她,“什么事?”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你说嘞?”由于双手都在抚摸着史玉婷的柔荑,安小楼只能用袖子来擦掉嘴角流出的口水了,忽而他又表情严肃起来,很是认真的盯着史玉婷看了看,摇摇头,满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不妙!”

    “啊,怎么了?”史玉婷给安小楼这副样子又惊到了,“你莫要吓我啊,出什么事了?”

    “你啊,不妙!”安小楼皱眉道。

    “我怎么了?”史玉婷有心抽出手去,想要上下打理一番自己,顺便检查一下何处不妙,可是自己的那双手却被安小楼死死的攥住,怎么都抽不出,急得她面上更红了,额头开始冒出细细的汗珠,心脏狂跳不已。

    安小楼忽然把头压低,像做贼一样前后左右的打量一番,然后压低声音说:“我觉得你体内的毒还没清除干净,为了你的安危,我还是牺牲一下自己,用以保全你吧!”说罢他便不停的冲史玉婷眨巴眨巴眼。

    史玉婷吃惊的玉唇微张,盯着安小楼看,旋即便想通这人是在作弄自己,当下只觉得又羞又喜,垂着头,只会说一句话了:“你这坏人……”

    “阿嚏!”二娃终于忍不住了,虽说已是四月天,但是晚上还是挺冷的,他在原地跳着,双手抱着肩膀,对大毛抱怨道,“我们回去吧,太冷了,与其在这里挨冻,我们还不如去找几条小鱼呢……”

    “懂屁!”大毛斥低声骂道,“怎地恁般短见,跟个娘们一样,须知我们若拿下这条鱼,便是他身上的一根汗毛,都顶的过成百上千条小鱼了!”

    二娃从小跟大毛一起长大,他觉得大毛长得比自己高,模样比自己俊,又识得几天的字,万般都比自己好,因此从小便把这大毛当成自己的兄长偶像,向来是大毛指西他不往东的,因此虽然觉得身上寒冷,呆在这里又很无聊,听到大毛这么说时,便也无可奈何,又耐下性子继续等了。

    这胭脂弄便是那些妓女名伶们扎堆购置养老宅子的地方,也有些单干的人把这里当成了门户之地,许多的达官贵人都会在入夜时分来到这里,寻着自己的相好大干一场,天不亮时便匆匆离去,此时正值夜间,家家户户都传来了**之音,直听得大毛和二娃两个面红耳燥,恨不得闯进去找个人来泻火。

    就在他们尴尬并焦急的等待时,一扇门悄悄的打开了。

    “爷,您可要常来啊!”一个女人柔媚至极的声音,显然是完事的人在送客了。

    “嗯,你把爷伺候的束缚了,爷又怎么能忘记你的好呢?”一个苍老,却不乏猥琐的声音传到正尴尬的大毛和二娃耳朵里,他俩顿时惊醒起来,这么老,很像是那条大鱼啊。

    那人与女人又在门口缠绵半天,才舍得告别,迈着四方的步子,缓缓的从巷子里出来,经过巷子口时,竟没注意到那棵大树后隐藏的两个可疑人物。

    “哥,就是他俩!”二娃眼尖,隔了老远就认出那老头和那少年。

    “嗯,走,跟上去!”大毛等那一老一少溜达远了,跟身后的二娃招呼一声,便也依着前面的步伐,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哗啦哗啦哗啦”一走近这条街,老远就有搓牌九的声音从升记赌坊传出来。

    大毛和二娃两个是听不得这种声音的,寻常若是听到牌九麻将等碰撞的声音,他俩就会从心里开始发痒,一直痒到手心脚心,那是一种抓耳挠腮也无法排遣的难受。

    那老头带着那小子,缓缓的走进这条街,又缓缓的走到了升记赌坊门前,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他进去了!”二娃有些吃惊的说道,“真没想到这老家伙也爱着一口。”

    “那是,这玩意儿老少咸宜,谁能不爱,不爱的才是傻瓜呢。”大毛吞了口口水,他这辈子就这个爱好,在赌桌上意气风发,驰骋赌场,作梦都想成为赌王,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怎么办?”二娃的目光闪闪烁烁,看着大毛,“我们没钱了,进去也是干瞪眼,这升哥的钱又不好欠……”

    “切,哪个要借他的钱来?”大毛啐口唾沫,“老子进去看,不行啊?走!”说罢他便当先大踏步向升记走去。

    一掀开门帘子,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的赌场便让大毛陶醉了。

    “下定离手!”赌官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几乎每条长桌前都挤满了人,大毛带着二娃挨着看去,终于在一处推牌九的地方看到了那条大鱼。

    那个老头,那个手指上戴着一枚祖母绿扳指的老头。

    虽然大毛不认得那扳指是啥做的,但是在昏黄的灯光下,扳指那晶莹的光亮还是让他的心活动起来,想想家里娘和妹妹过的苦日子,他决定一定要对这人下手,年纪大,又有钱,身边只带一个小厮,这样的家伙是最好下手的对象了。

    老东西那张脸长得跟被猪拱过一样,两撇白胡子随着他嘴上的肉一抖一抖的,眼睛霍霍有神,盯着自己桌上的骰子和牌九,看样子,也是爱这一口的人。

    这桌上玩的是小牌九,大毛不敢靠近,可却又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因为这也是他的最爱,小牌九干净利落,赢的痛快,输的也干脆,就如同他做人一样,简单,不需要过多的考虑。

    三十二张牌整整齐齐的码了八摞,牌桌顶上一盏大大的灯笼悬着,把这几个人的面庞映的发红,把大毛的心也映得突突直跳,他假作若无其事的晃着,晃到了老头身后,他发现那里是观察的最佳地点,也许,也是下手的最佳地点,因为在老头身后,还有一条长桌,人很多,于是大毛和二娃便迅速的隐身于那群赌客中了。

    小厮显然对赌博不甚精通,他手里抱着老头那把巨大的折扇,百无聊赖的看着桌上的牌,站在老头身边居然能隐隐打瞌睡。

    “你看。”大毛看到老头腰带上悬着的一块精美碧玉,于是捅了捅二娃,跟他说,“果真是大鱼。”

    “嗯!”二娃点着头,揉了揉鼻子,“咱啥时候……”

    “嘘!”大毛示意他小声点,“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干了这一票,没准咱哥俩就发了,到时候哥给你娶上十个八个的女人,随你在家里折腾。”

    “嘿嘿……”二娃眯着眼,似乎在想象着跟自己有关的美好未来。

    “下注下注!”赌桌上吆喝着,然后大毛就见老头从身上摸出一把碎银子,啪的一声拍在他自己跟前。

    “乖乖!”二娃伸长眼睛看着,“那怕有七八两吧?够咱全家吃好些时候呢……”

    “没出息的样儿,对这样的人来说,这算个鸟!”大毛不耐烦的骂道,“别说话,看着,也别光看,要动脑子,脑子!懂不懂你?”

    小牌九玩的痛快,输的也痛快,不多时,便听到桌上有人唉声叹气:“唉,又输了!”

    这唉声叹气者中,便有那条大鱼,他在这赌坊里一整晚,大毛不断的看见他把赌注押在赌桌上,先是散碎银子,后来是银票,五十两的,一百两的,这一夜,他发现这老东西前前后后竟输了上千两银子进去。

    “他妈的,这老东西竟然随身带着这么多钱走来走去。”大毛见他输了这么多钱竟面不改色,自己都心痛起来,似乎觉得这些钱本该都入了自己的口袋。

    大毛和二娃在这老头身后不远处站着,悄悄的观察着,这一站,竟然站到了天明。

    “唉,他娘的,老骨头还挺能折腾的,老子都从不玩通宵。”大毛和二娃从赌坊出来,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

    “哥,他真有钱。”二娃的眼睛不住的往里头瞟,“真有钱,竟然带着这么多钱出门。”

    “傻冒一个。”大毛不屑的说道,“老子要是有这么些钱,就去买房子置地,赌博是干嘛的?就是让人发财的。”这是大毛一贯的理念,他丝毫不觉的这样想有什么错的,尽管周康曾一而再再二三的禁止他去赌博。

    “咱快走吧,今儿个老大说要带咱去见工。”二娃顶着两个老大的黑眼圈,“要是给老大知道了,非活剥了咱不可!”

    “娘西皮,就不会不给他知道哇?”大毛拍了他一巴掌,“走,找地方吃早饭去。”两个人于是晃晃悠悠的向着远处走去。

    昨夜始终还是没下手,安小楼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一夜都在烙饼,手掌捻搓着,那里还有史玉婷的体香残留着。

    “安先生,安先生!”门外传来来福的呼叫声。

    “什么事?”安小楼懒洋洋的问道。

    “安先生,有位唐大爷来找您了,要不要见?若是不见,我便去回了。”来福很是体贴的问道,“我见您刚回来,怕您休息的不好。”

    “唐大爷?”安小楼知道一准是唐尔正,“见,你要好好的招待下人家,那可是你家大小姐的救命恩人啊。”安小楼吩咐道。

    “是。”来福得了命令便下去了。

    安小楼懒洋洋的起床,懒洋洋的洗漱,又懒洋洋的伸了几个懒腰,走到院子里深呼吸一口,向着客厅走去。

第98章 再入文府

    唐尔正今天穿着一件淡白色的长衫,带着一顶纶巾,脚穿一双黑色便靴,在这个年代,这是很休闲的打扮,安小楼进来时,他正一个人坐在客厅吃茶。

    “唐兄,我还说要去找你呢,你救我一命,怎么着也得请你吃顿饭意思意思。”安小楼哈哈笑着,抬脚进门。

    “嚄!咱们的那些事以后再说吧,今日里我来,是奉了大人的令特地来请你过府一叙。”唐尔正把茶碗放下,站起身来,两步走上前,迎住了安小楼,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一般,“贤弟,快随我走吧。”

    “文大人?”安小楼有些意外,“他老人家找我作甚?”

    “走,路上说。”唐尔正不由分说,推了安小楼就往外走去。

    安小楼给他弄的一头雾水,这唐尔正,不似这么没定力的人啊,怎么今日里办事如此毛躁起来呢,就这么想着,两个来到了史家大门口,外头停着两顶二人小轿子。

    “还带了交通工具来?”安小楼心中暗暗想着,看起来今日确实是有急事啊。

    “快快!”唐尔正急急把安小楼连推带塞的塞进轿子里,然后自己也钻进一顶轿子里,喊了声,“起轿。”那四个轿夫便抬着轿子一阵风似的向文中信府上走去。

    轿子虽然也是人抬的,但是走起来速度竟是很快,比往常足足少用一半的时间,安小楼在轿子里眯了一小下眼,便到了目的地,下了轿子,趁还没进门,安小楼拽住唐尔正的胳膊问道:“唐兄,你不跟我说清楚,我这心里不踏实。”

    “呵呵,是文夫人文大人惦记你,急着要见你,而且似乎今日里还有个贵客要到访,是以文大人想请你来一同作陪。”唐尔正见已到文府,似乎也不那么急躁了,脚步放慢,跟安小楼边走边说。

    “贵客?”安小楼皱起眉,这文府的贵客,少不得又是场面上的人,怎么叫自己来作陪?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走着,不多时便到了后院。

    “先见文夫人么?”安小楼问道。

    “嗯是了,文夫人这些日子本就惦记你,前几日听闻史家火难,你又被抓,更是急得上火,嘴上起了一串燎泡。”

    “唉,真是罪过了,我一个旁人,竟劳她老人家如此记挂。”安小楼心头有些感动,这文家,当真是性情人家,那小小的一件事,他们竟然记在心头,又想,这古时候的人,就是讲究义气的,宵小之辈虽然不少,但是大多数人心中都还是有忠孝仁义存在的,古朴,古朴啊。

    “你可莫要这么说,须知她老人家素来是把你当半个儿子来看的……”唐尔正说道,“今日里那贵客,你要仔细应付了,与你有关的,据说他点名要见你,否则文大人也不会要你作陪了。”

    “嗯?”安小楼心头一下升起万般的疑虑,究竟是个什么角色,非要见自己不可呢?

    来到后院花厅,安小楼和唐尔正两个着丫鬟进去禀报,不多时文夫人便匆匆从里面出来,老远的就叫着:“我的孩儿,那些天煞的没给你吃苦头吧?”

    “没……您老人家一向可好?”安小楼心中暖洋洋的,这非亲非故的老大妈,这么惦记着自己,当真是有种在娘亲身边的感受了。

    “好?出这么大的事,我哪能好的了哦!”文夫人的嘴上果然如唐尔正所说,起了许多的小泡泡,纯粹是着急上火所致。

    “您看看您,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才是啊。”安小楼也是心疼起来,“多弄点莲子尖泡茶喝,加点枸杞,消火又健身,我回头买了给您送过来吧。”

    “呵呵,好好,你这小嘴儿真甜……”文夫人的孙儿虽然只有三两岁,但是由于她和文大人是老来得子,因此实际上论年纪,也已经该是做曾祖的辈份了。

    安小楼和唐尔正稍稍陪她坐了坐,便告辞出来,到前厅去寻文中信了。

    “唐兄,你觉不觉得这文夫人对我特别的好啊?”安小楼心头仍有些不解,不解于文夫人对自己的那种特别关心。

    “咳咳。”唐尔正咳嗽两声,“贤弟,我若直言,你不要怪罪于我啊。”

    “说吧,怪你做什么?”安小楼瞪他一眼,这家伙温温吞吞的脾气真是可恨的很,若不是他这性子,只怕跟如烟姑娘早就成就美事了。

    “我觉得,这文夫人是把你当作自己儿子了,自从文公子去世后,她曾多时伤心欲绝,就是好几个年轻的公子,年岁跟文公子差不多大的,尤其是你,又救过她家的独苗苗,自然也就另眼相看了。”唐尔正正色道。

    “是不是啊?”安小楼深深看他一眼,总觉得这个解释略有牵强,不过暂时也找不出别的理由,能有这样一条路子,与己也未尝不好,毕竟要在这世上生存,背靠大树好乘凉啊,这次被劫获救就是最好的佐证,若自己只不过是个不名一文的家伙,说不定这会已经暴尸荒野了。

    两人一路穿堂过院,来到了前厅,宽敞的厅里,文中信正与一个老者谈笑风生。

    “文大人,张公!”唐尔正毕恭毕敬的向两个老头行礼,见安小楼仍旧傻呆呆的站着,便暗中朝他使个眼色。

    “哦,咳咳,见过文大人,呃,张公。”安小楼看着那陌生的老头,心中仍在奇怪,这是谁,怎么就与自己有瓜葛了。

    “呵呵,小老弟,你可算来了。”文中信笑呵呵的站起来,大步走到安小楼跟前,双手拍拍他的肩膀,似乎很是欣慰的模样,“回来就好,来来来,快来见过张公。”

    那被称作张公的老头,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手里使着一把硕大的白色折扇,端坐在正座上,看起来,似乎地位不低,至少不比眼前的文中信低。

    “见过张公。”既然文中信在给自己搭桥引路,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不识抬举了,安小楼略带几分敬意的向那老头施礼,心中暗想反正这人年岁在此,自己便是行了礼,也不亏的慌。

    文中信一张老脸也不知因高兴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通红一片,翻身回座后,命下人上了茶,主宾四个慢慢吃了一碗茶,一时间这厅上无人说话了,安小楼最是不喜这种场合,也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好独自闷着,心头暗暗的把那张公好一顿琢磨。

    “小楼。”文中信索性直呼安小楼做小楼,“你可知这位张公是什么人物?”

    安小楼看着那很是托大的老头,摇摇头,说道:“小子愚昧,乃一介乡野村夫,看这位老人家神态非凡,想来应该是哪处的大人物吧,又怎能是我这样的小民所能识得的呢?”

    “呵呵。”那文中信笑了两声,也不知怎么,安小楼听了这笑,再看看他的模样,总觉得今天也许不该来吧,文中信说道,“我身边这位,乃是刚刚从朝中退下来的张凤义张大人……”

    靠啊,安小楼心头暗骂一声,原来是这老东西,史云龙说的可不就是张凤义么,觊觎安记的那个贪官,不过想归想,骂归骂,安小楼面上还是笑吟吟的:“原来是张阁老,难怪了。”又问文中信,“却不知文大人此次传在下来,所为何事?”

    “呵呵,纯粹是私事了,一来你我久别未聚,今日里小聚一下,二来为你设宴压惊,三么,便是这张公想要见见苏州的青年才俊,我想,首推你和知秋了。”文中信正说着,外头有家丁匆匆来报说鲁知秋鲁少爷也来了。

    还有这家伙?安小楼心头狐疑,再看那张公,从头到尾都没露出过任何表情,看起来其貌不扬,个不高,头发花白,面孔凹陷,眼睛狭长,不停的在把玩着扇子,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莫不是想要借文中信来给自己施压?见见苏州的青年才俊,见的偏偏是自己和鲁知秋,应该是也瞄上鲁家的产业了吧,他娘的!这老东西,在位时贪墨无耻也就罢了,退都退了,还不肯安心养老,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安小楼恨恨的在心中暗骂不止。

    这前厅并不直冲道路,而是需要从前面的路拐个弯才能进门,安小楼他们正寒暄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鲁知秋独特的嗓音。

    “文伯伯!”紧接着,门口玄影一闪,鲁知秋出现了。

    “知秋,这里可不止有文伯伯哟。”文中信拂须,虽然说着责备的话,不过那口气却毫无责备之意。

    鲁知秋先看到了张公,明显的怔住了,似乎也有些意外,安小楼从他的眼睛里明显看到了一丝别样的意味,直觉告诉他,鲁知秋肯定是认识张公的。

    “晚辈见过张大人!”鲁知秋施礼。

    张凤义还是那副模样,把玩着扇子,不言不语,没有表情。

    “坐吧。”文中信道,“好了,现在人都齐了,我们就来随便聊聊。”他笑着,望向旁边的张凤义。

    “咳咳!”张凤义也不知是真的咳嗽,还是故意的,轻轻咳嗽两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文大人了。”

    “呵呵,文某人一介书生,又兼着他们的父母官,此事若是由我来说,少不得会有瓜田李下之嫌,我想……”

    安小楼暗中打量着他们二人,似乎文中信对这张凤义也并不是太亲热,甚至还有些推诿,在打太极,也不知这张凤义究竟是耍的什么花腔。而鲁知秋坐下后,似乎才看到安小楼。

    “原来安公子也在。”鲁知秋的声音一点都不热情。

    “鲁公子,这一向可好啊。”安小楼微笑着。

    “托你的福,好的很,生意也好的很。”鲁知秋冷冷道,“听闻安兄前日遭遇劫难,却大难不死,想必后福无限了。”

    “嘿,这也是托你的福啊。”安小楼干笑着。

    “咳咳!”张凤义又咳嗽两声,“既然你们两位都互相认识,那也就好办了,那么,文大人,我就不客气了。”他望了望文中信,说道。

    “您请!”文中信拂须。

第99章 明抢

    唐尔正今天穿着一件淡白色的长衫,带着一顶纶巾,脚穿一双黑色便靴,在这个年代,这是很休闲的打扮,安小楼进来时,他正一个人坐在客厅吃茶。

    “唐兄,我还说要去找你呢,你救我一命,怎么着也得请你吃顿饭意思意思。”安小楼哈哈笑着,抬脚进门。

    “嚄!咱们的那些事以后再说吧,今日里我来,是奉了大人的令特地来请你过府一叙。”唐尔正把茶碗放下,站起身来,两步走上前,迎住了安小楼,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一般,“贤弟,快随我走吧。”

    “文大人?”安小楼有些意外,“他老人家找我作甚?”

    “走,路上说。”唐尔正不由分说,推了安小楼就往外走去。

    安小楼给他弄的一头雾水,这唐尔正,不似这么没定力的人啊,怎么今日里办事如此毛躁起来呢,就这么想着,两个来到了史家大门口,外头停着两顶二人小轿子。

    “还带了交通工具来?”安小楼心中暗暗想着,看起来今日确实是有急事啊。

    “快快!”唐尔正急急把安小楼连推带塞的塞进轿子里,然后自己也钻进一顶轿子里,喊了声,“起轿。”那四个轿夫便抬着轿子一阵风似的向文中信府上走去。

    轿子虽然也是人抬的,但是走起来速度竟是很快,比往常足足少用一半的时间,安小楼在轿子里眯了一小下眼,便到了目的地,下了轿子,趁还没进门,安小楼拽住唐尔正的胳膊问道:“唐兄,你不跟我说清楚,我这心里不踏实。”

    “呵呵,是文夫人文大人惦记你,急着要见你,而且似乎今日里还有个贵客要到访,是以文大人想请你来一同作陪。”唐尔正见已到文府,似乎也不那么急躁了,脚步放慢,跟安小楼边走边说。

    “贵客?”安小楼皱起眉,这文府的贵客,少不得又是场面上的人,怎么叫自己来作陪?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走着,不多时便到了后院。

    “先见文夫人么?”安小楼问道。

    “嗯是了,文夫人这些日子本就惦记你,前几日听闻史家火难,你又被抓,更是急得上火,嘴上起了一串燎泡。”

    “唉,真是罪过了,我一个旁人,竟劳她老人家如此记挂。”安小楼心头有些感动,这文家,当真是性情人家,那小小的一件事,他们竟然记在心头,又想,这古时候的人,就是讲究义气的,宵小之辈虽然不少,但是大多数人心中都还是有忠孝仁义存在的,古朴,古朴啊。

    “你可莫要这么说,须知她老人家素来是把你当半个儿子来看的……”唐尔正说道,“今日里那贵客,你要仔细应付了,与你有关的,据说他点名要见你,否则文大人也不会要你作陪了。”

    “嗯?”安小楼心头一下升起万般的疑虑,究竟是个什么角色,非要见自己不可呢?

    来到后院花厅,安小楼和唐尔正两个着丫鬟进去禀报,不多时文夫人便匆匆从里面出来,老远的就叫着:“我的孩儿,那些天煞的没给你吃苦头吧?”

    “没……您老人家一向可好?”安小楼心中暖洋洋的,这非亲非故的老大妈,这么惦记着自己,当真是有种在娘亲身边的感受了。

    “好?出这么大的事,我哪能好的了哦!”文夫人的嘴上果然如唐尔正所说,起了许多的小泡泡,纯粹是着急上火所致。

    “您看看您,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才是啊。”安小楼也是心疼起来,“多弄点莲子尖泡茶喝,加点枸杞,消火又健身,我回头买了给您送过来吧。”

    “呵呵,好好,你这小嘴儿真甜……”文夫人的孙儿虽然只有三两岁,但是由于她和文大人是老来得子,因此实际上论年纪,也已经该是做曾祖的辈份了。

    安小楼和唐尔正稍稍陪她坐了坐,便告辞出来,到前厅去寻文中信了。

    “唐兄,你觉不觉得这文夫人对我特别的好啊?”安小楼心头仍有些不解,不解于文夫人对自己的那种特别关心。

    “咳咳。”唐尔正咳嗽两声,“贤弟,我若直言,你不要怪罪于我啊。”

    “说吧,怪你做什么?”安小楼瞪他一眼,这家伙温温吞吞的脾气真是可恨的很,若不是他这性子,只怕跟如烟姑娘早就成就美事了。

    “我觉得,这文夫人是把你当作自己儿子了,自从文公子去世后,她曾多时伤心欲绝,就是好几个年轻的公子,年岁跟文公子差不多大的,尤其是你,又救过她家的独苗苗,自然也就另眼相看了。”唐尔正正色道。

    “是不是啊?”安小楼深深看他一眼,总觉得这个解释略有牵强,不过暂时也找不出别的理由,能有这样一条路子,与己也未尝不好,毕竟要在这世上生存,背靠大树好乘凉啊,这次被劫获救就是最好的佐证,若自己只不过是个不名一文的家伙,说不定这会已经暴尸荒野了。

    两人一路穿堂过院,来到了前厅,宽敞的厅里,文中信正与一个老者谈笑风生。

    “文大人,张公!”唐尔正毕恭毕敬的向两个老头行礼,见安小楼仍旧傻呆呆的站着,便暗中朝他使个眼色。

    “哦,咳咳,见过文大人,呃,张公。”安小楼看着那陌生的老头,心中仍在奇怪,这是谁,怎么就与自己有瓜葛了。

    “呵呵,小老弟,你可算来了。”文中信笑呵呵的站起来,大步走到安小楼跟前,双手拍拍他的肩膀,似乎很是欣慰的模样,“回来就好,来来来,快来见过张公。”

    那被称作张公的老头,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手里使着一把硕大的白色折扇,端坐在正座上,看起来,似乎地位不低,至少不比眼前的文中信低。

    “见过张公。”既然文中信在给自己搭桥引路,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不识抬举了,安小楼略带几分敬意的向那老头施礼,心中暗想反正这人年岁在此,自己便是行了礼,也不亏的慌。

    文中信一张老脸也不知因高兴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通红一片,翻身回座后,命下人上了茶,主宾四个慢慢吃了一碗茶,一时间这厅上无人说话了,安小楼最是不喜这种场合,也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好独自闷着,心头暗暗的把那张公好一顿琢磨。

    “小楼。”文中信索性直呼安小楼做小楼,“你可知这位张公是什么人物?”

    安小楼看着那很是托大的老头,摇摇头,说道:“小子愚昧,乃一介乡野村夫,看这位老人家神态非凡,想来应该是哪处的大人物吧,又怎能是我这样的小民所能识得的呢?”

    “呵呵。”那文中信笑了两声,也不知怎么,安小楼听了这笑,再看看他的模样,总觉得今天也许不该来吧,文中信说道,“我身边这位,乃是刚刚从朝中退下来的张凤义张大人……”

    靠啊,安小楼心头暗骂一声,原来是这老东西,史云龙说的可不就是张凤义么,觊觎安记的那个贪官,不过想归想,骂归骂,安小楼面上还是笑吟吟的:“原来是张阁老,难怪了。”又问文中信,“却不知文大人此次传在下来,所为何事?”

    “呵呵,纯粹是私事了,一来你我久别未聚,今日里小聚一下,二来为你设宴压惊,三么,便是这张公想要见见苏州的青年才俊,我想,首推你和知秋了。”文中信正说着,外头有家丁匆匆来报说鲁知秋鲁少爷也来了。

    还有这家伙?安小楼心头狐疑,再看那张公,从头到尾都没露出过任何表情,看起来其貌不扬,个不高,头发花白,面孔凹陷,眼睛狭长,不停的在把玩着扇子,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莫不是想要借文中信来给自己施压?见见苏州的青年才俊,见的偏偏是自己和鲁知秋,应该是也瞄上鲁家的产业了吧,他娘的!这老东西,在位时贪墨无耻也就罢了,退都退了,还不肯安心养老,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安小楼恨恨的在心中暗骂不止。

    这前厅并不直冲道路,而是需要从前面的路拐个弯才能进门,安小楼他们正寒暄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鲁知秋独特的嗓音。

    “文伯伯!”紧接着,门口玄影一闪,鲁知秋出现了。

    “知秋,这里可不止有文伯伯哟。”文中信拂须,虽然说着责备的话,不过那口气却毫无责备之意。

    鲁知秋先看到了张公,明显的怔住了,似乎也有些意外,安小楼从他的眼睛里明显看到了一丝别样的意味,直觉告诉他,鲁知秋肯定是认识张公的。

    “晚辈见过张大人!”鲁知秋施礼。

    张凤义还是那副模样,把玩着扇子,不言不语,没有表情。

    “坐吧。”文中信道,“好了,现在人都齐了,我们就来随便聊聊。”他笑着,望向旁边的张凤义。

    “咳咳!”张凤义也不知是真的咳嗽,还是故意的,轻轻咳嗽两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文大人了。”

    “呵呵,文某人一介书生,又兼着他们的父母官,此事若是由我来说,少不得会有瓜田李下之嫌,我想……”

    安小楼暗中打量着他们二人,似乎文中信对这张凤义也并不是太亲热,甚至还有些推诿,在打太极,也不知这张凤义究竟是耍的什么花腔。而鲁知秋坐下后,似乎才看到安小楼。

    “原来安公子也在。”鲁知秋的声音一点都不热情。

    “鲁公子,这一向可好啊。”安小楼微笑着。

    “托你的福,好的很,生意也好的很。”鲁知秋冷冷道,“听闻安兄前日遭遇劫难,却大难不死,想必后福无限了。”

    “嘿,这也是托你的福啊。”安小楼干笑着。

    “咳咳!”张凤义又咳嗽两声,“既然你们两位都互相认识,那也就好办了,那么,文大人,我就不客气了。”他望了望文中信,说道。

    “您请!”文中信拂须。

第100章 暗潮涌动

    安小楼从文中信府上告辞出来,婉拒了唐尔正相送的请求,自己一个人慢慢的溜达在街上,上午来到这里,出门时却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这一天,过的真TMD窝火。

    张凤义吃过午饭便匆匆离去了,安小楼是被文中信强留着又吃了晚餐,叙了些家常,才得以脱身,不过在这件事上,他很庆幸文中信保持了中立,甚至还有些偏袒自己。

    送走安小楼,文中信与唐尔正在花厅坐着吃茶。

    “文大人,这一次,你真的不能帮他么?”唐尔正忧心忡忡的问道。

    “呵呵,放心吧,这家伙能应付的了,若是他这一次连这掉了牙的老虎都应付不了,以后又怎能应付那些爪子锋利的狼呢?”文中信胸有成竹的说道。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在心中些许有了无助的感觉,这个张凤义,铁定不会就这么罢休的吧,应该是的,安小楼踢跑硌脚的石子,心中慢慢琢磨着应付的法子。

    升记赌坊对过的巷子口,大毛和二娃正凑在一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今晚并不甚热闹的地方。

    “哥,十两银子啊,咱去哪弄去?”二娃习惯性的依赖着大毛,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好的穿一条裤子,就跟亲哥俩差不多了。

    “笨死吧你!”大毛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这脑子给猪拱了吧,咱俩是干嘛的?”他伸出手来,做了个捏的姿势。

    “哦,对对!看我这脑子!”二娃用掌一抚脑门,恍然大悟道。

    大毛瞪了二娃一眼,神情很是严肃的说道:“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说罢,他便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摇大摆的向那赌坊迎着俩看门打手走过去了,二娃很是紧张的在后面看着,只见大毛跟那俩人说了两句什么,便迅速的退了回来。

    “哥,你去做什么了?”二娃迫不及待的问。

    “问啥?还不是问这赌场里赌局的规矩呗,走,跟哥淘换银子去!”大毛跟二娃打了个眼色。

    两个虽然只是小偷小摸,但是手段却也是高明的,只在街上转了一圈,手里便多了两个原本不属于他们的钱袋子,大毛和二娃匆匆的躲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打开沉甸甸的钱袋子。

    “哥,这怕是有个三四两吧?”二娃舔了舔嘴唇,盯着那白花花的物事问道。

    “嗯,撑死了三两来货,走吧,我们去找别的路子去。”大毛心里已经有了底,他们先去找的,是大力,这也是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德行跟他们差不多的街坊之一,只不过这家伙娶了媳妇以后,转了性,干起了掂勺的厨子,如今就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蹲着。

    来到大力家,敲了敲门,里头传来大力粗声粗气的嗓门:“谁啊?”

    “我!大毛!”大毛压低声音回道。

    “等着!”大力说道。

    “不许出去,你个天煞的!又跟那些狐朋狗友混……”这个尖刻的声音是大力的新媳妇,跟他老娘一样的难缠。

    “嘿,我去去就回!”大力讨好的笑声让大毛听了心头直想发笑,这家伙这一辈子算完了。

    破旧的木门被打开一道缝,大力从里边挤出来,这是个高高壮壮的家伙,跟他的名字很相称。

    “啥事?你们还敢来找我,就不怕我媳妇吃了你们!”大力白了大毛一眼,“说吧,我只有很少的时间,不然那女人就要挥着菜刀出来了。”

    “长话短说,有笔买卖,需要本钱。”大毛简短的把来龙去脉和自己的打算跟他说了下,“稳赚不赔,你干不干!”

    大力沉默着,皱眉思索,半晌抬起头看着大毛:“你知道我成亲了。”

    “别说废话,干,还是不干,干就出一份钱,明天此时连本带利都返还给你。”大毛说。

    “娘的,干了,老子在那酒楼干活,累死累活还要遭人差遣,一个月也不过那几两银子,不过可说好了,到时候我们二一添作五,你可不能亏了我!”大力下了狠心,说道。

    “废话,我大毛什么时候亏过兄弟?”大毛瞪住他说道,“信,就跟咱,不信,我走了。”

    “别,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我还不知道你么。那行,不过我这里也没太多银子,钱全在我媳妇手里。”大力思量着,解开腰带,撕开了衣服的内衬,里面竟有一个暗袋,他把手伸进去摸索着,掏出来几块小小的碎银子,“我没称过,大概有个二三两吧,就这么多了,其余的,你再想办法吧。”

    大毛皱了皱眉,犹豫着,不过还是接过来,聊胜于无,他把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说道:“好吧,明儿个你到葑门找我去,我现在在那安记做工呢。”

    “嗯,跟谁混呢?”大力随口问道。

    “周哥,他新近势力蛮大的,听说后台很硬,谁知道呢,谁对我好,我就跟谁混。”大毛回答。

    “干嘛不跟刀疤呢?”大力说,“听说这家伙背后是那巡盐副使大人啊,黑白通吃的。”

    “那家伙没人性,对兄弟没义气,比周哥差得远了,大力,我可警告你啊,离他远着点,迟早要收拾他的。”大毛很认真的说道。

    “切,江湖的事……”大力吸溜了一下鼻子,“我媳妇该生气了,你们快走吧,明儿个下工我去找你。”

    大毛和二娃于是揣了银子,离开了大力家。

    “哥,还不够哇!”二娃有些急了。

    “嗯。”大毛沉声应道,“不怕,还有个人可以去借。”

    “谁?”二娃问,“咱们都是穷哥们,除了大力现在稳定点,还有谁能借?”

    “周哥,他义气。”大毛道,“只不过我们得动点脑子,不能让他知道我们为啥借。”

    “他能借咱么?”二娃有些没信心。

    “法子对了,一借一个准儿,只要他有钱。”大毛嘿嘿一笑,“快走吧,趁着天色还早,咱去找周哥。”

    自从周康的娘在安小楼的后舍酒肆做厨娘,便一直都住在那里,周康的家,也就称了和胜会的大本营,每每有些重要的事情,都是在这里商议决定的,今晚周康难得空闲,早早的去山塘街看了看娘亲,顺便蹭了顿晚饭,又等了一会,不见安小楼过去,便自己回到家中,远远的还没到门口,便看到那里站着两个人,走近点瞧,却是新近收的两个小弟,大毛和二娃。

    “大毛,二娃,有事么?”周康大声问道,“还不快快回去休息,明天要上工,明晚还有事要商议。”

    “周哥!”大毛眼睛通红,一把抓住了周康,就像是在汪洋大海中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怎么了?”周康皱起眉,“先进来,慢慢说。”

    三个人于是进了周康家里,温暖的灯光点起来,周康端坐在桌子后,问道:“好好说,是不是刀疤又找上门来?”

    大毛摇摇头,而二娃则面色苍白,手还在微微发抖,似乎有啥难言之隐。

    “那是怎地,快说,不要急我!”周康有些着急了,对待兄弟,他是掏心掏肺的好。

    “二娃他娘病了,缺钱,我们借遍了能借的,也不过凑得这几两银子,周哥,自从跟了您,我们哥俩就洗手不干了,净靠着那几两工钱过日子,可是这穷人家的,就怕生个大病小灾的,一场病能把一个家给掏空了……”大毛说道。

    “嗯……”周康看着他们俩,心中犹在犹豫着,对于这两个家伙,他是恨铁不成钢的,也不知道骂了他们多少回,不许他们偷不许他们赌,现在看来,似乎有些成效了。

    “周哥,你看,我们凑了二两多银子,原本工钱结算下来,也许就够了,可是我们哥俩刚刚进场子,还得些日子才开饷……”大毛犹犹豫豫的说着,眼睛往周康脸上瞄去。

    “所以来找我了?”周康盯着他俩。

    “嗯。”大毛暗中扯了扯二娃,二娃于是擦了擦汗,结结巴巴的说:“老,老大,求你……帮帮……帮帮我吧。”

    “百善孝为先。”周康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却还是知道这句话的,况且他平日里就是个极为孝顺的人,因此遇到手下有这种事,但凡他有钱,就没不帮的时候,此刻更不例外了,“需要多少?”

    “需要……五……五两。”二娃结结巴巴的伸出一个巴掌,比划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就很忐忑的闭了嘴,等着周康的回话。

    苏州河边。

    四月的风吹拂着河面,泛起阵阵涟漪。

    安小楼站在垂柳下,掏出了那个短笛,轻轻吹奏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于是一道身影一晃而现。

    “叫我作甚?”玉玲珑提着剑,问道。

    “有件事,需要你来帮我。”安小楼的眉头皱着。

    玉玲珑盯着眼前这男人,他这般样子,还是第一次见:“遇到什么难办的事了?”

    “嗯,不过这事对你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帮我调查一个人。”安小楼道。

    “谁?”玉玲珑问。

    “苏州府新近有个朝中退下来的大学士,叫张凤义的,你知道吧?”安小楼说道,“就给我查一下他,他在苏州所有的关系网,家里的人,大到一匹马,小到家里几个耗子,我都想知道。”

    “出什么事了?”玉玲珑也意识到了这一次事情非比寻常。

    “这家伙……”安小楼皱着眉头,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跟玉玲珑说了,然后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的眼睛盯着水面,那看似平静的河水,就好象此刻他的心境一般,其实暗底波涛汹涌着。

    大毛和二娃垂着头从周康家出来,一直走出很远,两个人才松了一口气,转到个没人的角落,哈哈笑着。

    “哥,你真行!”二娃朝大毛竖起个大拇指,“吃准了老大心软,不过这么做,我心里还真亏的慌。”

    “谁不是呢?”大毛摸着手里的钱袋,那是鼓鼓囊囊的五两银子,刚从周康手里接过来的,“咱们好好的干成这一票,加倍奉还就是,这一票做好了,以后咱哥俩就真的听了周哥的话,再不去干那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勾当了。”

    “嗯!”二娃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101章 升记赌坊

    “唉,你可算回来了,我中午回家就找你,说你跟一个唐公子出去了,可是唐尔正唐大人?”安小楼刚回到屋里,凳子还没坐热,那史云龙便风风火火的进来了,一脸焦急的说道。

    “是啊,文大人找我去吃个便饭。”安小楼磕磕茶壶,里面是空的,转头说道,“没茶了。”

    “小翠,烧茶!”史云龙于是扯了个大嗓门喊道。

    “小老弟,怎样?”史云龙坐下来,紧张兮兮的问道。

    “什么怎样?”安小楼故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那日里跟你说的事啊,今天上午,那苏州织造又到我钱庄去了,找我说的就是这个事,催我快给答复,如若不然,只怕往后我们生意难做啊。”史云龙满面愁云的说道。

    “怕啥。”安小楼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淡淡的说道,“朗朗乾坤,他们还能这般目无王法不成?他几次三番的来催促,可见他也不敢动手,再说了就算他吃了豹子胆,还有文大人呢,你觉得呢?文大人为官如何,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文大人清廉是不错了,可须知这苏州地界,有多少张凤义的门生啊,双拳难敌四手啊……”史云龙叹息道,“他的贪婪世人皆知,我看这次被他吃定了,每年少不得要有一大笔银子进贡给他,悔不当初啊……”

    “悔不当初什么?”安小楼眉毛一挑,“亏你还是一帮之主呢,这点小灾小难的就挺不住了?”

    “……”史云龙瞪了瞪眼,却说不出什么来,他自己也知道,若是把心底那话说出来,只怕自己都要打自己耳光了。

    “我知道你是着急了,史老爷。”安小楼淡淡的笑了笑,“你是后悔听我的改良机器吧?其实你自己都说了,那张凤义之贪婪,世人皆知,我想即便你没有听我的话,仍旧在靠着小作坊加工纺织品,估计这会他返乡了,也要拿你和鲁家开刀的,出头的椽子先烂,树大招风啊,谁让你们是苏州数一数二,甚至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户呢?”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养活这么多兄弟不说,还要白白养活一只狼,我不甘心哪……”史云龙无奈的叹道。

    “我家乡有一句老话,我一直都很欣赏的,现在把这句话赠送给你了史老爷。”安小楼呵呵笑着,“这句话就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史云龙的耳边小声说道。

    史云龙听到后大吃一惊,眼睛慌里慌张的张望着,似乎生怕隔墙有耳一般,一边拿手捂住了安小楼的嘴巴:“我的小爷,你也敢说这话,你难道不知,当今圣上的耳目遍布全国各地吗?”

    “嘿,我就那么一说,如果那张凤义真把咱们逼急了,你手底下不是还有那么多弟兄么?”安小楼眨了眨眼,“当然啦,不到最后,也别铤而走险……”

    “老爷,安先生,茶来了。”小翠端了茶壶进来,换下空的,又退了出去。

    史云龙一直等到小翠离开了院子,才叹口气,替自己和安小楼各倒一杯茶,说道:“这件事,说不定可以请我一个老朋友帮帮忙,只是他神出鬼没的,而且好像年纪也大了,说起来,我都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远水不解近渴啊,史老爷,你知道那文大人今日里叫我去是做什么的?”安小楼低声道。

    史云龙摇摇头,茫然的看着他。

    “今天,张凤义也在。”安小楼轻轻一笑,“鲁知秋也在。”他又补充了一句,“张家和鲁家,貌似颇有渊源。”

    “啊?”史云龙失声叫道,“完蛋了完蛋了……”

    安小楼望着史云龙,这个动不动就叫完蛋的老头儿,真的能够领导一个帮会么?他真的能靠自己成为江南首富么?联想起在山上被囚禁时史玉婷说过的那些话,安小楼心头暗暗的开始好奇,这个站在史云龙背后,若隐若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小老弟,你说,我们这下是不是腹背受敌了?”史云龙连连叹气。

    “未必,我都没说完,你着个什么急?”安小楼悠悠然抿了口茶,说道,“那鲁知秋,似乎并不买张凤义的帐,今天在文大人那里,张凤义就想逼我拿出图纸,他似乎不但想吃我们的,还想吃那鲁知秋的,对了史老爷,你对鲁知秋有什么了解没?”

    史云龙摸着胡须,眯起眼:“吃了鲁家?鲁知秋我不是很了解,他爹我倒是打过交道,那是个太过一本正经的人,但是有一点我很佩服他,那便是诚信,这也是鲁家为何能在苏州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这么多年来,我做生意跟无数的人打交道,鲁志焕是唯一一个能让我钦佩的人。”

    “哦。”安小楼心想,这就难怪了,那鲁知秋虽说看起来娘娘们们的,骨子里却有一股子刚硬之气,原来是遗传啊,唉,做生意,难那……

    “安老弟,你来分析分析,现在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我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史云龙一脸的迷糊样,摸着胡子,腆着肚子,满脸的茫然。

    “我不是说了么,那老东西胃口大,他想让我们和鲁家养着他……”安小楼倒是很淡定。

    “唉,五年前这苏州曾出了个都指挥使,也一般的贪婪,没少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也是一般的贪婪无度,后来总算盼着他调任,我还亲自去寒山寺烧了几把高香,谁承想现在又多了个老东西,什么时候咱生意人,才可以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做买卖呢?”史云龙叹息。

    屋子里的烛火忽明忽暗,照映在安小楼和史云龙的脸上,一老一少的面孔,各有阴晴。

    大毛和二娃两个人,怀里揣了银子,匆匆的往升记赌坊赶去。

    “哥,我手脚有点发软,咱真的就要发达了么?”二娃感觉自己就好像身在云雾端一般,连走路竟然都是轻飘飘的了。

    “嗯。”大毛的眉心也皱起来,如今有了入门的资本,一切就要看自己了,他禁不住吞了口唾沫,暗暗发狠,一定要赚票大的。

    “站住!又是你们,不是说了,没十两银子,别想着进去,这里头今晚可都是些有钱的主……”升记看门的打手拦住了他俩。

    “大爷带着钱呢!”大毛厌恶的推开他的手,亮出了银子。

    “哟嗬,还真弄来了……进去吧!”打手让开身子,放他们进去了。

    大毛和二娃,不是第一次进这升记赌坊了,可是这一次,一脚踏进来,却觉得心中一阵汹涌澎湃,只觉得无比刺激,似乎全身的热血,都冲到了颅内。

    “哥,咱进来了!”二娃有些兴奋,又有些心虚的说道。

    “嗯,是骡子是马,就看这一溜了!”大毛说道。

    场子里人不多,放眼看去,也就一二十人,一二十人里,只有四个人在赌,其他的都是下外围的人,更让大毛和二娃眼睛一亮的,是今日里的赌官,这赌官并不同于以往,以往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今日里,竟然是个长得妩媚无比的小娘们。

    “下注下注!买定离手!”小娘们儿的声音清脆响亮,在这全是臭男人的赌坊内,俨然是一朵美丽出众的鲜花,二娃激动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哥,今儿个,没白来。”二娃搓搓手,“瞧那娘们儿的腰身,啧啧……”他感觉自己的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出息点,别老盯着娘们的胸脯看,咱要看的,是他!”大毛低声道。

    那个他,便是正坐在桌前豪赌的那条大鱼,此刻他身边连小厮都没有,这老头儿,此刻正撸起袖子,将那把巨大扇子斜插在脑后,满面红光的赌着,看样子还挺顺风顺水的。

    今日里的赌桌上,赌的是骰宝,一种极其简单的玩法,桌上有一二三四五六六个大大的数字,每个数字后都有个方格,格子里便是下注的地方,大毛玩过骰宝,知道这里头的道道,简单,赢的舒服,输的却也爽快,那骰盅里,总共有三个骰子,赌官摇完后赌客们下注,各买各的,可以押一个,也可以押两个三个,全凭个人运气。

    骰宝中,若是押的某个数字,开盅后,有一个骰子显示为这个数字,那么便是一比一的收获,若是有两个骰子显示这个数字,便是双倍收获,依此类推。不过这还不是骰宝最让人着迷之处,老赌客都知道,这骰宝的精髓,在于组合,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一般的老玩家,都不会单买一个数的,一般都是买个组合,这个,至少是买一赔五了。

    骰宝的数字组合押注,指的是下注一到六的任意两个数字,骰子旋转后的组合,比方说,某个赌客押的是二和四这一个组合,若开盅后,骰子旋转后各显示的是二、四、五,那么这个赌客赢得的钱,连本带利,将是下注的六倍。

    不过在这两个数字组合押注中,赌客是只能赢一次组合的,比如押注是二和四,开盅后若是二、二、四,那也不算你得两个组合,只能赢一个组合的钱,如果遇到那有钱的主儿,押了多个组合,那么三个骰子旋转后,若满足了那些组合,那么每一组都将为那人带来丰厚的报酬。

    桌前坐着的,有四个人,无不穿金戴银,人人面前一堆的筹码,玩的是骰宝,买定离手,每个人身后都围着一群赌外围的,跟着一起下注,往常这赌外围的,多是些没钱的穷兄弟,可今日里看去,大毛却发现这些赌外围的,竟不乏一些酒楼的大老板。

    “咱上不上?”二娃忐忑的问道,“进都进来了,上吧!”

    “废话,赌,干,两不误!”大毛说,“别忘了大力还等着收银子呢!”

    “咿!”有一阵失落的声音从赌桌上传来,原来是坐在那老头隔壁的那人输了,连带着他身后的那些外围赌客,也都输了钱,于是人们纷纷离开他身边,站到别处去下注,赌博,讲究的就是个运气,若是有人走霉运,最好都离他远着点。

第102章 赌徒

    夜色深沉,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自从史家出事以后,文中信就严令手下加强治安巡防,一度搞得那些不明就里的百姓们人心惶惶,在文中信看来,政绩比不上百姓的安危。

    苏州城郊,宋家村的一处民宅里。

    “虎爷,主子对你们的表现,很不满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怕那笔粮食,很难到位啊……”一个长得尖嘴猴腮,一脸狗腿子样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客厅正座,拿腔拿调的说着。

    “少跟老子来这一套,我们拜火教说到做到,别的不说,单这一次,为了你们主子的那个什么破图纸,我手底下就损失了十几个兄弟!”虎爷怒冲冲的说道。

    “可否让我面见圣姑,亲自与她……”

    “放你娘的臭狗屁!我们圣姑也是你能见的?”虎爷眼睛一瞪,怒道,“你回去跟你们那主子说,就说我们答应的事情,便是拼了全教的性命,也会做到,只是到时候他若是食了言,就休怪我们翻脸无情了!”

    中年男子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倒也知道秀才与大兵的相处之道,嘿嘿的干笑两声,起身说道:“那好,反正今晚我的话是带到了,究竟要怎样做,就看你们自己了,刘某告辞!”

    “不送!”虎爷别过头去,冷冷的说道,他心中,始终是对这些朝廷的人怀有敌意的。

    尖嘴猴腮的男人走后,从里间出来一个身着大红色袍子,长相妩媚的女子,正是那夜在史家出现的九姑,她望着那人的背影,向虎爷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哼,也不知道为何,圣姑居然不许我们伤人性命,罢罢罢,只能巧取了。”虎爷气哼哼的说道。

    “呵呵……”九姑一双眼睛笑成了两朵桃花,扭着腰身走到虎爷跟前,将一双葱白的玉手搭在他肩头,轻轻抚摸着那汉子粗犷的面庞,娇笑道,“虎爷,你生的哪门子气呀?圣姑要怎样做,咱们这些做属下的,哪能多问多管呢?不如……让我来……”她轻轻的在这满面怒容的汉子耳边吹了口气,悄悄的说了句什么。

    “哈哈哈!”虎爷一跺脚,笑了,伸出双臂将这女人夹在腋下,抱着便向里间走去,一边走一边道,“罢罢罢,人生在世,便当及时行乐,九姑,我们行乐去也!”

    “死相!”九姑拿粉拳捶着他的腰,“看你猴急的模样,你倒是想好应对的法子没呢?”

    “有啥好想的,偷来便是!”虎爷大笑。

    升记赌坊。

    时值深夜,这里的赌局仍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赌桌上已经只剩下了三个人,因为有一个人已经输的只剩一条内裤。

    大毛和二娃脸膛因兴奋而通红,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堆银子是属于他们的。

    “嘿嘿!哥,你真厉害,今晚就算咱不那个他,也赚大了!”二娃擦了擦嘴角即将滴落的口水,对大毛说道。

    “那是,你也不看我是谁!”大毛很是得意,同时也很惊讶,那条大鱼,他已经前前后后输了上千两银子,却仍旧兴致勃勃,丝毫没有疲惫的神色显出,更无退意,看来,这家伙是个老赌徒,并且家里有很多钱,这让大毛再一次下定决心,吃掉这条鱼。

    “咱手里有多少银子了?要不,咱走吧?”二娃比较胆小,他瞅着那堆银子,那是他这辈子从没见过的属于自己的那么多银子,足足有上百两之居,完全可以去睡叙娴雅院里最拽的姐儿好几次了,还可以在不错的地段买栋宅子,娶个漂亮媳妇。

    “走?你这么没出息?”大毛瞪他一眼,“别忘了,咱来这里不是赌钱来的。”他压低了声音,朝那老头看了一眼,此刻那条大鱼正紧张的擦着汗,再一次把赌注压在了四和六上,这家伙爱玩组合,百输不厌。

    “下注下注,买定离手!”妩媚的赌官又扯着好听的嗓子吆喝着,引诱无数的赌徒下注。

    “等等!”那老头一摆手,止住了大家的动作,大声喊道,“少一个人,玩的不爽!”

    赌官一愣,媚笑着道:“唷,大爷,您还玩的不爽呢?三个人玩,您输的也少一些不是……”

    “哼!老子还怕没钱输?玩的就是个痛快!”那老头瞪起眼,怒道,“再找个人来!”

    “唷,大爷,今儿个就您四位能坐上这台子啊……”那赌官笑着说,“您就别为难我了,赌坊的规矩您是知道的,没有二百两银子,谁能坐上这个台子……”

    “你们谁来?”那老头也不管赌官说什么,只拿眼瞪着周围的外围赌客,询问了一圈,忽然指着大毛道,“那年轻人,过来!”

    大毛心头一震,心道这附近站了这么多人,为了掩人耳目,自己还特意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躲着,怎么这老头就偏偏看中自己了呢?

    “来不来?你那二百两,我借你!”老头道,“大爷只为玩个痛快,不收利息!”

    “哥,咱别去吧……”二娃心中实在是忐忑,拉着大毛央求道,“要么咱就这么走了吧,已经有那么多银子了……”

    “不!”大毛咬着牙,脑子中飞速的转了几圈,断然道,“去就去!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老子今天就豁出去了,说不定咱时来运转的时候到了!”

    想到这儿,大毛心一横,走出人群,对那老头说道:“多谢这位大爷,不过咱不需要借钱。”他指着桌上自己赢来的那堆银子说道,“这里足足有两三百两银子呢。”

    “好小子,痛快!”那老头说道,“如此更好,快来坐下!”

    “唷,这位大爷……”赌官还想说什么时,却被那老头一眼给瞪了回去,到底是个女人家,也便不敢再多言什么了,只盼望着不要给自己的老板晓得。

    “来来来,下注下注,买定离手!”赌官把骰子收拢到骰盅里,当啷铛啷的用力摇晃着,那声音在某些人耳朵里听来,是清脆如铜铃,在另一些人耳朵里听来,却似催命的符咒一般,让人听了心生恐慌。

    那有钱的老头又把注下到了四和六上,似乎他今晚跟这两个数字干上了,大毛看他一眼,自己眼前,除去了两百两台子钱,已经只剩下四五十两银子了,买单数,还是买组合?他在脑子里飞速的盘算着,最后决定把手里的银子,全押到数字一上,这是他今晚赢最多的一个数字。

    “来来来,下注了下注了!”赌官看到桌上的四个人都押了各自的赌注,便开始向周围站着的那些外围赌客吆喝起来,于是人们纷纷的把自己或多或少的赌资押到自己认为会赢的数字上,绝大多数都是单数,极少数的组合。

    女人卖力的摇着骰盅,那大胸脯因过于用力而甩来甩去,一些男人的眼珠子便看直了。

    当啷铛啷!骰子在骰盅里滚动着,大毛直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虽说今晚来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赌钱,可是一旦赌上,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认了真,毕竟是赌博,毕竟是白花花的银子。

    女人停止了摇晃骰盅,啪的一声将那骰盅重重地顿在桌子上,那一双丹凤眼笑眯眯的看了看众赌徒,口中娇笑道:“诸位大爷,奴家可要开了唷!”

    “快开吧!难不成还要老子亲你一口才开么?”一个男人半是玩笑半是焦急的喊道,周围顿时爆出一阵哄笑声,这笑声些许的减轻了人们心底的负担,是输是赢,就看骰子了。

    女人咯咯笑着,揭开了骰盅,是数字一、二、五。

    大毛看到骰子,长长的松了口气,只要有一,自己就稳赚不赔,他伸出手去,拿回了自己的银子,双倍的,抱回银子时,他忍不住向那老头看去,他又输了。

    老头脸上全是汗,在烛光的映印下,油光满面,他掏出帕子,擦了擦脸,又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大喝:“再来!”

    他输了这么多,还不急?大毛急了,要知道,现在他已经把这老头身上的银子都当作了自己的,看着自己的钱像流水一样哗啦啦的流出去,输给了别人,大毛心里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小子,不错嘛!”老头忽然扭头向大毛笑了笑。

    大毛面色凝重,没有回答他什么,除了那老头身上的钱,大毛并不打算和他发生什么纠葛,最好的结局便是,自己拿了想要的东西,从此不再与这老头相遇。

    “来了来了,下注了下注了,稳赚不赔啦!”女人极为会吆喝,声音妩媚,那话说的也有诱惑力,一时间众赌徒又开始纷纷选择自己钟意的数字,下起注来。

    时间悄悄的往前溜着,不知不觉,大毛坐在这桌前已经有两个时辰了,这期间,他有输有赢,但是总的来说还是赢多输少,他眼前的银子,已经又堆的老高,比之前的还要多,他甚至都有一种错觉,自己可以靠赌博来养活一家子,甚至马上就能变成富豪了。

    “哥,哥!”二娃挤到大毛跟前,拽拽他的衣服,低声道,“天都快亮了,咱走吧。”

    “别吵!”大毛的眼睛已经通红,他赌红了眼了。

    二娃吓的手一哆嗦,不敢再吭声,只好无奈的盯着那赌桌,心中祈求老天爷保佑,保佑他大毛哥稳赚不赔,常赌不输。

    天渐渐亮了,赌桌上除了大毛和那老头,另外的两个赌客已经站起身来,表示不玩了。

    “这两位大爷今儿个不玩了,您二位呢?”那女人笑眯眯的看着大毛和那老头问道。

    “再玩一把,一把就走!”老头道,“年纪大了,熬夜累得慌,回去睡饱了,今晚再来!”

    “这位小哥呢?”女赌官又转向大毛,拿眼睛询问着他。

    大毛犹豫着,如果现在就撤,确实是稳赚不赔,可是眼前这堆银子还了大力和周哥,再跟二娃平分……他的脑海中,那堆白花花的银子瞬间少了多半,大毛的心尖尖开始痛了起来。

    “我再跟一把!”大毛说道。

第103章 输惨了

    “我再跟你一把!”大毛咬咬牙,狠狠心,推出一小撮银子。

    “好,小伙子,我玩了这一夜,发现这么多人里就你一个是痛快人,既然如此,咱也就玩个新鲜的,不落窠臼,这里六个数字,你我各选三个,一把定输赢,如何?”老头咪咪笑着,“我下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大毛有些不甘心,那老头身前一堆碎银子,还有一打银票,就算是五十两面额的,也有上千两了,他一夜里都在走霉运,未必这一把就要走狗屎运了,这一局,自己胜算还是很大的,十两银子,大毛渐渐有些不放在眼里了。

    “十两?这位老丈您怎么开始小气起来?”大毛哼一声,指着面前的这小撮准备用来做赌资的银子说,“您看我这里,少说也要十五两。”

    “哦?”老头深深的望了大毛一眼,那双眼睛布满血丝,也不知是输红了眼,还是熬红了眼,他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头皮,想了想,说道,“既然这位小兄弟这么有魄力,那老夫也不能丢了份,我再加十两!”

    “我跟!”大毛额头上因兴奋而渗出细细的汗珠来,他拿手约莫着挑出五两来,推到那赌资里,“加五两。”

    原本经过了一夜的疯狂赌博,在场的人无不瞌睡连连,甚至有些人都打算趁早回家睡觉了,可是眼前这一幕,顿时又帮他们提了不少神,虽说目前来看,赌局并不甚大,但是刺激他们神经的已经不是钱了,而是赌博带来的感官刺激,大家纷纷的围拢到老头和大毛跟前,不自觉的分成两拨,一拨站在老头身后,另一拨站在大毛身后。

    “喂喂,小娘子,我们可否跟注?”有人吆喝着问那女赌官。

    “这个,当然可以!”那女人经过了一夜疯狂,也是略显疲态,打着哈欠说道。

    “那我跟了!”那人说着,拍出一把碎银子在大毛面前。

    大毛虽然衣着比不上这些人,但是在他坐下参赌的这段时间里,屡屡赢钱,已经成了众赌徒心中的福星了,而那个老头,跟他赌注的人多半也是抱了侥幸心理,毕竟这老头有那资本。

    有人带头,大家纷纷掏出银子跟注。

    “下好了没?我要开始摇了!”那女人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大概笑太久的缘故吧,她举起骰盅,一下一下的晃动起来。

    铛啷,铛啷!

    骰盅里的骰子每撞击一下盅壁,大毛的心就跟着揪一下,此时此刻,赢的**大过了一切。

    那老头一如既往的沉着,也不知是因本钱太厚,这点小钱打不入他的法眼呢,还是真的是一个沉着冷静的人,相较之下,这一夜一直顺风顺水的大毛却越来越紧张了。

    “开了!”女赌官喊了一声,手就要把盅盖提起来。

    “慢着!”老头忽然制止了她,他把头转向大毛,笑眯眯的说道,“小兄弟,敢不敢再来点刺激的?”

    “怎么?”大毛眉毛挑了挑,搞不明白这老头究竟想干啥,此时此刻,他心中正忐忑着,为了输赢,甚至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

    老头笑眯眯的从面前拣出一张银票来,丢到赌注上,说道:“我再加五十两,你跟不跟?”

    按照这赌桌上的规矩,若是不跟,便是认输了,连盅都不需开。

    “跟他,跟他!”大毛身后的许多赌客都大声呐喊着。

    这个时候,大毛才恍然发现,这已经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赌局了,他身后站着的还有自己的支持者,以及一脸紧张忐忑的二娃,一股责任感油然升起,这股责任感也激起了少年的血性,他牙齿一咬,说道:“跟,为何不跟?”说罢他又从面前那堆银子里摸出约五十两,堆到赌注里。

    “好,痛快!”老头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不如我们再追一点,玩么,就要玩的刺激!”说完,他又拣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此时赌注已经加到了一百二十两,大毛头上的汗珠已经越来越多了。

    “跟他!跟他!”大毛身后的赌客们异口同声的喊道。

    有了那么多人的支持,大毛似乎也是血冲昏了头,完全不管不顾了,咬咬牙,一手握住五十两,堆过去:“跟!”

    “哥,你疯啦!再这样下去,咱一个晚上都白费了!”二娃慌忙在他耳边小声提醒着,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大毛此时已经赌红了眼,他一摆手,推开二娃:“我跟了,开吧!”他心里只想着,这一次若是赢了,自己将拥有几百两银子,也许自己靠在工厂做工,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开!开!”这时候,众赌客无论是老头身后的,还是大毛身后的,都已经按捺不住了,对于这些赌徒来说,最紧张刺激也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便是这骰盅揭开的那一瞬间,生死存亡,就在这一刻了。

    那女赌官于是又把葱白葱白的手放在了骰盅盖子上,再次准备揭开。

    “急什么?”老头把手按在女赌官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我还没说就这么算了呢,我还要加注!”

    “你!”大毛急了,“你这老丈是故意的吧?”

    “我是认真的!”老头一边微笑着,一边拿出一张银票来,面额是一千两的,“我押这一千一百二十两纹银,小兄弟,你敢么?”

    “我……”大毛梗起脖子,脖颈处的请进高高的鼓起,“我敢,不过我没有那么多钱!”大毛有些泄气了。

    “你确定你敢?”老头的眼睛里闪动着一丝寒光,大毛忽然发觉,也许眼前这老东西,不是那么简单的。

    “哥,哥我看算了吧!”二娃再度挤到大毛跟前,“我们走了啊,走!”他伸手去拉大毛的胳膊。

    “走?”大毛眉毛立了起来,“我要这么就走了,这一夜才真的白熬了呢!”

    “小老弟,没钱不要紧,我借给你!”老头说着,向大毛跟前推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不过这个可是要还的,赌桌上的规矩,你懂得吧?”

    大毛看了看那张银票,又看了看老头面前的那堆钱,再看看骰盅,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突突的跳动加速起来,似乎快要蹦出嗓子眼儿了。

    这赌注的追加,让众赌徒更兴奋了,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我看这老头是傻的吧,赌输了一晚上,这会了还要再来一把大的。”

    “未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准这清晨便是他转运的时辰。”

    “这年轻人不行……”众人的议论一字一句全都被大毛听了去,偏偏他这人处处精明,唯独一条弱点,便是受不得别人的刺激,他咬了咬牙。

    “老丈,那钱,你当真借我?”他的手指碰了碰那张银票,似乎看到了眼前堆着一大堆银子。

    “当真!”老头把银票又往大毛眼前推了推,大毛看清楚了那银票上鲜红的印戳,这印戳让他心跳更剧烈了,大毛的手颤巍巍的按倒那张银票上,摩挲着。

    “好!”大毛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我借了,跟你!”

    “呵呵,这才像个爷们啊!”老头儿似乎终于松了口气一般,笑呵呵的对女赌官说道:“还烦劳这位小娘子开盅。”

    那女赌官看了看大毛,又看了看那老头,最后一次吆喝道:“开盅了!”

    骰盅一点一点的被打开,众人都摒住呼吸等待着最后答案的揭晓,大毛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那骰盅下方,成败在此一举了!

    骰子是骨质的骰子,手感极佳,色泽已经略有剥落,可见平日里使用的频率有多高。骰子一点点的露出面来,大毛先是看到一横,心中一下激动了,是一吗?一还是二呢?

    骰盅终于完全被掀开了,竟然是四和六,全场一片哗然,这个一晚上都在走霉运的老头,竟然在这样一局上掰回了所有的钱,他哈哈大笑着,眯缝着眼看看大毛,再看看那一堆钱,伸手将那些银子全拢到自己跟前。

    大毛的脑子轰的一下就乱套了,怎么会这样,自己明明看到是一横,输了以后的大毛甚至忘记了,那四也是有一横的。看到自己辛辛苦苦赚(大毛是这样认为的)来的钱被拿走,他猛的扑过去抱住老头的手,也抱住了自己的银子,口中道:“不,你不能把这些银子拿走!”

    老头推开他,哼道:“小兄弟,难道你还想赖账不成?别忘了这里可有这么多见证呢!”

    此时此刻,全场一片交头接耳的声音,赢了的人自是开心,输掉的人也都不住的埋怨着大毛,埋怨他为何要跟注,却完全忘记了,当时正是他们怂恿大毛跟注的。

    “你知道自己欠我多少钱么?”老头微笑着看看大毛,又看看二娃,“这个数!”他伸出一个巴掌来,在大毛面前摆了摆。

    大毛看的心头一惊,哑声道:“怎么可能这么多?我明明只借了你一千两银子!”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还得加上这个数。”老头又伸出两根手指晃动着,“我们赌的是个组合,如今我赢了,你便要陪我五倍,还有这一千两银子的债务,你自己算算吧。”

    大毛一下瘫软在椅子上,心中哀叹:这老头,绝不是一般人。

    “哥……”二娃说话都已经有些口吃不清了,他浑身抖的跟筛糠一样,声音里充满了惊恐意味,“我们……我们输了么?”

    愿赌服输,这是大毛一直坚持的牌品,他看了看二娃,凄然一笑:“哥对不起你,二娃。”

    “没事,咱的钱好说,还是先考虑考虑怎么还那老头的钱吧!”二娃倒是变得有些理性了,低声安慰劝解着大毛。

    “哥这一输,只怕这一辈子都没资格来这里赌博了。”大毛咬牙切齿的说道。

    “好了好了,今晚请早了,老娘要困死了。”那女赌官吆喝道。

    等那些散客都散尽了,整个屋子顿时变得空荡荡起来,老头从座椅上站起来,伸了伸胳膊腿,叹道:“老了啊!唉!”

第104章 要挟

    伸完懒腰,老头忽然回头瞪着大毛和二娃,厉声道:“小子,老夫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欠的!”

    “你!你要怎的?”大毛忽然觉得眼前这老头,似有无限心机一般,那言语,那声色,都是那般可怖。

    “老夫给你七日期限,时间一到,便要还钱,记住,六千两,少一分不行,多一分不拒!”老头说道。

    “凭什么你说六千就六千?”二娃站出来,大声道,“明明只有几百两!”

    “哟,两位小兄弟,这张大人说了不算,那还能谁说了算呢?”那女赌官忽然扭着腰肢走上前来,拿个帕子在大毛眼前扫来扫去,一股劣质脂粉味冲入他们的鼻中。

    “娘的,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就是专门坑人的吧?”大毛骂道。

    “张大人,他骂人诶!”那女人又扭着扭着,扭到那老头跟前。

    “呵呵,老夫在朝为官,还少了挨骂不成?来人啊!”那老头一挥手,几个彪形大汉便从里面走出来,围住了大毛和二娃,“先给我好好招呼招呼这两位小兄弟,然后再来谈事情。”

    可怜大毛和二娃,两个人背靠背站在一起,此刻他们面对的,可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赌坊打手,这群人跟街面上的混混比,那是大巫与小巫的区别,素日里杀人灭口断人手脚就是他们日常的营生,加之身高马大,大毛与二娃站在他们中间,就像是两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孩童一般。

    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拳脚加身的声音过后,大汉们身形散开,站到了两旁,地板上,大毛与二娃蜷缩成一团,鼻青脸肿,嘴角带血,二娃尤甚,浑身瑟瑟发抖,竟已失禁。

    “饶……饶命啊……”二娃眼睛紧闭着,双臂紧紧抱着脑袋,缩在那里不住的低声讨饶,大毛倒是有骨气,愣是没吭一声,只拿眼睛瞪了二娃一眼,恨恨的想道:这家伙恁般没出息!

    有人帮那老头搬了一把太师椅,老头端端正正舒舒服服的坐了,又有人递上一个水烟斗,点了他舒舒服服的抽着,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雾来,这才开口:“你这年轻人,不错么,有股子韧劲儿,可惜用错了地方。”

    “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搞这些鬼名堂作甚!”大毛倔强的说道。

    “混帐!怎敢在我们老爷面前如此放肆!”一个彪形大汉啪的一掌,击中大毛的下巴,立时他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鸣响,耳朵里也开始敲锣打鼓起来,那眼前的世界也花花的开始转动起来。

    “好了,我相信这两位小兄弟都是聪明人,不需要太多的拳脚教训。”老头儿挥挥手,那大汉便退了下去,他望着大毛笑道,“怎样?还钱,还是帮我做事?”

    “做事?”大毛似乎有些恍然大悟起来,却一时又想不通是为什么,自己不过是个地痞小混混,撑死了搞些小偷小摸,于他来说,能有什么用处?

    “没错,算起来,你欠我六千余两白银,白银呢,小兄弟,我想便是倾你一生之力,也无法偿还吧?”老头的眼睛中,闪着阴狠的光芒,盯着大毛看,“无法偿还,便是死路一条,你常在赌坊进出,应该明白这里的规矩吧。”

    “哼!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便是死了,也不会受你挟持!”大毛脖子梗起,怒道。

    “好!”老头拍个巴掌,朝他竖起大拇指,“你是条汉子,可你身边这位兄弟未必这么想啊……”他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皱眉道:“这是什么味道?骚哄哄的……”

    “老爷,那小子尿裤子了!”一个人回禀道,此言一出,周遭立刻哄堂大笑起来。

    大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道:“我们两个便是死了,又怎地,还的来便还,还不来便拿命……”

    二娃一听到大毛这话,连哭带喊的扯过他的胳膊说道:“哥哇,我不要死啊,我还没娶媳妇呢……”

    “你看,他不愿死……”老头笑眯眯的说道,“不止他不愿死,我想你们的家人也都想好好的活着吧?”

    大毛听了老头这话,心中一震:“你这老东西恁般狠毒……”犹豫片刻,咬咬牙道,“你究竟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呵呵,好!”老头抚掌,“这才上路么,我听说,你是这街上有名的剪刀手,偷东西十有九中,还听说,你跟那安小楼很熟悉啊……”

    “安小楼?”大毛一愣,这名儿咋那么熟悉呢?也不怪他,像他们这种新入和胜会的人,多半都没见过安小楼的模样,就算听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不似那些骨干,对安小楼的名讳牢记心间。

    “你们老大可是周康?”老头又问。

    “正是!”大毛心不甘情不愿的答道。

    “你可知你们老大上头的人,是谁?”老头眯起眼,问道。

    大毛细细的回想着,好像确实是个姓安的,他心头泛起一股不安的感觉,这老头,莫不是叫自己反水?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欺师灭祖,只是喜欢你们那个安小楼的一样东西,想请你帮我偷来……”老头吧嗒叭嗒的嘬着烟袋,“给你七日的期限,七日过后,若是拿来了我要的东西,便两清,不但两清,我还送你百两纹银,你可携带家眷离开此处,避免被你老大找麻烦,若是拿不来……呵呵,那么就等着替家里人收尸吧,你,还有他!”老头指着二娃说道。

    “你好狠毒,哦……”大毛忽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一开始便是圈套吧,从你第一次在我眼前晃过的时候,你便知道我是谁了吧!”大毛指着那老头的鼻子骂道:“你这老匹夫,要杀要刮便冲我来,不要拿我家人来要挟,更别想我去背弃自己的兄弟!”

    “哥,哥我求你了哥,别让咱妹子受苦啊,别让大娘跟着咱受苦啊……”二娃哭着喊着扑过去,抱住了大毛央求道,“那安什么的,他有什么跟咱没关系,咱只要自己活着就好啊……”

    “滚!”大毛怒目而视,“我没想到你这般的没骨气!”

    老头似是看猴戏一般,笑眯眯的,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俩,并悄悄向身边的一个打手勾了勾手指,那人俯下身来,悄声说道:“老爷,您吩咐。”

    “去,把那小兄弟的一根手指给我剁下来,既然他的大哥为了义气要丢下他们的性命不管,那就是假义气……”老头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大毛和二娃听到,“不管自己兄弟的死活,还算什么讲义气呢?”

    于是那大汉便嗯了一声,转身向后面走去,不多时便提了一把砍刀出来,砍刀上锈迹斑斑,一股暗红的血渍遍布刀身,可见平日里也不知砍下多少欠债赌客的手指了。他虎虎的走到二娃身边,不由分说便拉起他,扯出他的一根手,用脚踩在地上,举起刀便要剁。二娃吓的声嘶力竭的喊叫,求救,只可惜在这里,任凭他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

    “等等!”就在刀锋即将落到二娃手上时,大毛终于忍不住了,大喊一声,“等等!让我想想……”

    “好,如此,便给你一袋烟的时间,让你这兄弟的手指先留在他自己的手上吧。”老头冲那大汉使个眼色,大汉便站回原来的位置,不过一双豹眼仍旧瞪着二娃,直瞪的二娃是连看也不敢看他,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手瑟缩在地上。

    时间点点滴滴的流逝着,一袋烟的功夫很快就耗尽了。

    “如何?”老头盯着大毛问。

    “我干!”大毛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的二娃,这个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异性兄弟,又想想家中的老母亲和小妹,终于狠下心来说道,“你要什么?”

    “我要的东西,既不是钱,也不是命,更不是古玩字画,只不过是一张很普通很普通的图纸,你把那张图纸给我搞到手,我们便两清了。”老头笑眯眯的说道。

    “图纸?”大毛一怔,这个名词在他来说,还是很陌生的一个东西,他脑子里怎样都想不透,图纸是个什么东西。

    “嗯,一张图纸,你只要接近了安小楼,便有机会得到它,这东西,应该是他贴身存放的吧。”老头似乎是在斟酌着,猜测着。

    “我连安小楼是谁,长得什么模样都不晓得,又怎会知道图纸在哪?”大毛哼道。

    “这个,就要你自己去考虑了,不过我会帮你创造些机会出来的。”老头笑着说道,“那么说,我们的约定就这样说好了?七日后,我会派人来找你的……”说完,老头站起来,一手搂住那女赌官的腰肢,两个人便打情骂俏的向里面走去。

    “老爷……别这样,痒死了……”那女人娇滴滴的说道。

    “痒,哪里痒啊?”老头的所作所为跟他的年纪,一点都不相称。

    “起来吧,别装死了!”等那老头和女赌官的身影消失后,那手提砍刀的大汉上前踢了踢二娃和大毛,“快去做事,仔细我的砍刀不留情!”

    “这位大哥!”大毛忽然抬头瞪着他问道,“我想请问,那人是谁?”

    “谁?”那大汉冷笑道,“本来你是不配问我们老爷名讳的,但是既然要为他做事,就给你个实底,我们老爷是京城里退下来的大官,这苏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没一个不是他的门生,这升记赌坊,便是老爷名下的,那升哥只不过是替他跑腿办事的人而已,明白了吧?明白就赶紧滚,七日,仔细了,我等着砍他的手呢!”

    大毛和二娃离开了赌坊,此刻天刚刚亮起没多久,只短短的一场赌局的时间,大毛竟然感觉像是过了一年一般漫长,站在天空下,他长长的叹口气。

    “哥……”二娃委屈又胆怯的看着他,“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你怎么就知道问怎么办?”大毛恼火道,“我要知道怎么办就好了!”他现在愁的,不止是如何跟大力和周康交代,更愁怎样去完成那老头交代的事情,毕竟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他还是想保个周全的。

第105章 双凤会

    窗外的小鸟唧唧喳喳的鸣叫着,搅扰了安小楼的清梦,他翻个身,醒了过来。

    一缕阳光透过窗棱钻进房内,照耀着空中的尘埃,形成好看的一道道光束,安小楼把一只脚高高翘起,搭在床尾的柱子上,这一夜他都没怎么睡好,脑子里一直在考虑着张凤义的事情,不过虽然有心事,他的内心还是很宁静的,尤其是在经历了那场劫难后,他更加深刻的感受到,现在自己能够这样安稳的躺在舒服的大床上睡觉,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现在是天大亮不久,今天学校里放假,安小楼决定好好的在床上赖一赖,事实上自从被解救过后,他就没怎么好好的去学校看过,一来俗事缠身,而来他也没心思去。

    不过,紧接着传来的一阵叫喊声,却似乎把安小楼这个打算给击碎了。

    “安先生!”来福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焦急中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意味,“安先生你快来啊,出事啦!”

    “来福……”安小楼又换个姿势,让自己的脊柱可以更好的得到放松,“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的睡一会,我睡个懒觉容易么?”

    “您还是先出来吧,外头出事了!”来福犹犹豫豫的站在门外,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到底什么事啊……”安小楼嘀嘀咕咕的起身,披了件长衫,趿拉着鞋子,来到门口,打开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TMD,这年代就是好,没有空气污染,没有酸雨,生活全低碳,空气里都是负离子,唉,美啊!

    “安先生……”来福见安小楼出来了,便露出了一脸苦样来给他看。

    “啥事啊这么慌里慌张的。”安小楼伸个大大的懒腰,看向来福,心里暗想没准又是史云龙在催促自己想办法了吧,这事总是一桩连着一桩,不能让人轻松片刻。

    “是大小姐……”来福的眼神中透着古怪,“您还是快去大门口看看吧,大小姐出事了……”

    “啊?”安小楼的懒腰伸了一半,停顿下来,“大小姐能出什么事?病了?不会又被掳走了吧?”他心头一沉。

    “大小姐带着小翠,跟三个姑娘打起来了……”来福苦笑着说道,“就在大门口,您赶紧去看看。”

    “打……打起来?”安小楼心中一阵慌,史玉婷跟人打起来,还三个姑娘……他撒腿就往门外跑,全然没有发现自己一只鞋子都跑掉了。

    “安先生,您的鞋子,鞋子啊……”来福忙跟上去,捡起鞋子,追了过去。

    史家大门口,史玉婷和小翠正与童三好、谢如烟以及小月对峙着。安小楼咚咚咚的跑到门口,便看见了这架势,他躲在门口,心里头暗暗叫苦,这下好了,全撞到一起来,只是谢如烟怎么也来了?

    “安大哥人呢?快把安大哥交出来!”小月站在史家大门台阶下,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对史玉婷说道。

    “你是哪根葱?竟然安大哥前安大哥后的叫着,我们家安先生也是你叫得的?”今日里安小楼才发现,这小翠与小月,原来竟是一般模样的人,都犀利的很。

    “哼,我当他怎么老不回家去了,却原来是被你们这两个小浪蹄子给绑住了!”小月这死丫头,真是口不择言,安小楼偷偷躲在门口停着,心里暗暗骂道,这么大点年纪,说话就这么直来直去的,看来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了。

    “小月,休得口出粗言!”谢如烟轻轻斥道,“我们是来看安公子的,又不是来吵架的。”

    “唉,谢姑娘就是谢姑娘,看人家多懂礼数!”安小楼轻轻的赞叹着,不过他现在担心的,倒不是小月和小翠吵起来,而是那两个一直都一言不发的丫头——史玉婷和童三好。

    史玉婷和小翠背对着安小楼,他看不清她俩的表情,但是童三好的表情他却看的清清楚楚,那丫头面上,一副非常受伤的模样,让安小楼愧疚不已,心疼不已。

    逃,还是不逃,这是个问题。

    安小楼再也呆不住了,他心中暗暗想道不如就逃了吧,就让这几个丫头自己解决去,三好和玉婷都是乖乖的丫头,尽管有时三好的性格火了点,但是绝不会对史玉婷做出什么事的,更何况这里还有谢如烟呢……想到这里,安小楼开始悄悄的向后撤去,打算从史家的后门溜走,随便去哪里躲一天都好。

    “安先生!”就在安小楼成功的下了台阶,正暗自得意逃脱这场名副其实的浩劫时,好死不死的来福提了他的鞋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老远就扯着个大嗓门喊着,“安先生,你的鞋子……”

    来福看到安小楼在对面拼命的朝自己挥手打哑谜,脸上的五官都纠结到了一起,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安先生想要对自己表达些什么,不由得又大声问道:“安先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这边安小楼正手忙脚乱的要去捂住来福的嘴巴,那边小月已经撩起袖子提着裙摆闯将上来,小翠是拦也拦不住她。

    “啊哈!安公子,你果然在啊!快出来!你要把我们姑娘……把我们三好姑娘急死吗?”她一边大大咧咧的叫唤着,一边就准备冲上来。

    “小月,休得无理!”谢如烟斥道,“咱们是陪三好来的,既然已经见到了,就没咱们什么事了……”谢如烟淡然的说道。

    “您先穿上鞋子吧……”来福弯下腰把鞋子放到安小楼脚边。

    “可是姑娘,你看他的样子……”小月不服气的对谢如烟牢骚道。

    “我们家安先生什么样子关你什么事?”小翠也撸起了袖子,大有大干一仗的架势。

    ……

    一时间,安小楼的脑袋轰的一下发晕了,他此时此刻宁愿自己是在跟张凤义斗吃茶喝酒,也不愿面对这种情况。

    “安郎……”

    “安大哥……”

    更要命的是,史玉婷和童三好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开口叫他,这两个女主角原本一直沉默不语,此刻竟然同时开口,场面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所有的人都闭了嘴,看着安小楼和那两个女孩。

    “呃……”安小楼的脑袋一片空白,“不如,我先把鞋子穿上吧……”他说着,就要弯腰去提鞋子。

    “安郎,我来吧。”史玉婷声音温温柔柔的,她本来就是个温柔的女孩子,现在的她,比平时还要温柔上几分,身为史家的大小姐,在众目睽睽下,她竟然弯下腰,伸手拿过安小楼的臭鞋子,这个举动,让安小楼心头一热。

    “不用,我自己来吧……”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在这些人面前让一个女孩子家给自己穿鞋。

    “大小姐,这些事儿,还是我来做吧,您是个千金之躯,比不得我们这些寒门小户的人家,安大哥的鞋子,就不劳您费心了。”童三好静静的看了看安小楼,又看了看史玉婷,忽然不软不硬的说道,一边说着,她也弯下腰来,将手按在了那只该死的臭鞋子上,安小楼的脑袋轰,又被击中了,刚刚凝聚起来的思维,再一次被打散。

    “天哪,让我死了吧!”他在心底想着,现在才知道,这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更何况他面前的这两个女孩,都是那么纯洁善良的人。

    “不了,我与安郎……这些事情就不劳外人操心了。”史玉婷骨子里却也有一股子倔劲,她用力的攥着鞋帮,不肯撒手,虽然眼睛并不去看童三好,但是声音却在告诉对方,我不会示弱的。

    “外人?”三好听了心头一愣,旋即笑了,“我与安大哥,早已有了父母之命,说起来,到底谁是外人呢?你说是不是?”这后面一句话,却是向安小楼说的。

    “呃,要不这样吧,你们两位都是姑奶奶,我这鞋子臭不可闻,不如你们洗洗手该干嘛干嘛去,我自己来穿,OK?”安小楼索性虎起脸来,不能让这些丫头看穿自己心虚,否则这以后关起门来过日子,哪还有自己的好呢?

    对于史玉婷和童三好来说,安小楼从来都没发过火,他在她们面前展现的,都是自己最真实的温柔的一面,现在看到安小楼皱起眉,隐隐有股怒意了,两个人竟然都有些犹豫,见安小楼伸手来拿鞋子,她们俩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安小楼于是顺顺当当的拿了自己的鞋子,又慢慢腾腾的穿上,穿这只鞋子,他用了足足是平常三倍的时间,因为他要给自己一个时间来缓冲一下,否则真的应付不来。

    安小楼直起腰,把长衫又穿好,拿眼飞速的扫了一下全场,这是在史家的大门内,紧靠着街道,此刻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在走动,他皱着眉说:“无论有什么话,都到里面说吧,来福,要是史老爷有事找我,就说我在忙,稍后再去找他,还有……今天这事,你懂的!”安小楼冲来福眨了眨眼。

    “哦哦,我懂,我懂,安先生您放心吧!”来福此刻对安小楼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心中只是感慨,自己啥时候要能有安先生这本事,能让几个美的不行的美人为自己提鞋,不,别说为自己提鞋,就是让自己为她提鞋,也心满意足了。

    于是史玉婷带着小翠,童三好和谢如烟以及小月,一行五个丫头跟在安小楼后面,浩浩荡荡的向他住的小院儿进发,一路上不断有家丁丫鬟在吃惊的望着这只娘子军,心内猜测这是不是新来的丫鬟,不过这几个丫鬟长得也太俊俏了点吧。

    进了院子,安小楼着她们先行进屋,自己则把院门关牢,这才转身进去。

    五个丫头,一进屋便自觉的分成两派,小翠伺候着史玉婷站在左边,小月伺候着童三好和谢如烟站在门右边,五个人十只眼同时盯着安小楼,盯的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寒,浑身是哪哪儿都不舒坦,走进屋里,他竟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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