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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烟斗客     风流西席txt下载     风流西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工厂被封

    安小楼在屋里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觉得背后如有芒刺在身。

    那五个丫头一进门,便自觉的分成两派,门左边,小月伺候着童三好和谢如烟气势汹汹的站着,门右边,小翠把史玉婷牢牢护在身后,拿眼毫不示弱的看着对面的三个“入侵者”。

    安小楼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冷汗都不知道出了多少波,屋内的空气极为压抑,压抑到他都不敢大口呼吸,只觉得胸闷,TMD,现在老子才知道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安小楼恨恨的想道。

    “那个,屋子里好挤啊,是吧,呵呵……”安小楼呵呵干笑着,没话找话说,“天热起来了啊,嗯,四月底了,唉,时间过得真快是吧……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去院子里的银杏树下坐一坐,赏赏花花草草的,顺便聊聊人生什么的……那个啥,小月,哎,你别老瞪我啊,你和小翠一人搬把凳子,我也拿一把,外头石凳不够坐,就留给姑娘们吧,走,咱出去赏花去……”

    五个人齐齐拿眼神射向安小楼,恨不得把这人掐死在这屋里,安小楼提了凳子,灰不溜丢的就蹿出了屋子,站在这青天白日下,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啊,空气真新鲜,能自由呼吸真好!”他暗暗想道。

    五女一男围拢这石桌,坐在银杏树下,气氛还是那般尴尬,这时候安小楼忽然发现,小月手里提着个食盒。

    “那是什么?”安小楼忍不住问道。

    “什么?”小月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下把食盒放到桌子上,“这是三好姐辛辛苦苦帮你熬的汤,担心你在山上时伤了身子,担心你在史家做西席吃不好喝不好穿不好,担心这担心那,连我家姑娘都……算了我不说了,看到你就来气……”她气哼哼的别过头去,不愿再看安小楼一眼。

    “呃……”安小楼虽然吃了小月的抢白,但是心头却是无比的温暖,他伸出手去,握着三好的小手,柔声说道,“三好,你平时那么累,有时间就要好好休息才是啊,不要老想着做这个做那个,你累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三好怔怔的望着他,轻轻的抽出手,低下头,用低到安小楼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回家呢?”

    “我忙啊……”安小楼叹气,“最近有点麻烦事,还没解决呢……”

    “什么麻烦事?”三好追问,“是这位史家大小姐么?”她的声音虽低,却中气十足。

    “呃,不是,是生意上的事,你就别乱猜了……”安小楼忙说道。

    “什么叫乱猜……”小翠发话了,“安先生,你跟小姐自打从山上被救回来,关系就变得不一般了,你当我小翠是瞎的啊?”

    “小翠,休得无理。”史玉婷低声斥骂,“安郎,你莫要责怪小翠……”

    “咳咳,我责怪她干嘛呀,她说的一点都没错……”安小楼牙一咬,心一狠,死就死吧,今天就把窗户纸捅破,“三好,我跟史小姐……”

    “安大哥,我来问你。”三好果断的打断安小楼的话,“这位小姐,可是七儿姐姐?”

    安小楼一愣,呆呆的摇摇头:“她不是七儿……”

    “那是了。既不是七儿姐姐,三好与她便没什么好说的,安大哥,我是不允许别的女人来和七儿姐姐抢男人的……”她很认真的看着安小楼说道。

    “呃……”安小楼无语。

    “安郎,七儿是谁?”史玉婷的面上一阵紧张,望着安小楼问道。

    “……”安小楼仍旧无语。

    “七儿姐姐是在我之前,与安大哥定下终身的人,大小姐,你觉得,我们这个家还能容的下你么?”三好看着史玉婷,问道。

    两个女人之间,顿时剑拔弩张起来,安小楼只觉得自己随时都会中流矢死掉。

    “安郎。”史玉婷与三好对视一会,忽然将头转向安小楼,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安郎,玉婷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愿意终生侍奉在你左右,并不介意做小……”她的声音柔柔弱弱,透着一股子委屈,很是招人心疼,安小楼听了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醉了,这句话,得是多少千千万万男人心中所希望听到的啊。

    “那个……”安小楼正了正神色,准备返身再去握握那小丫头的手,做男人的,可以有个三妻四妾的,但一定要做到不偏不倚,这个老婆有件花衣裳,那个老婆也不能少,安小楼已经坦然的接受了自己多妻的命运。

    咦,这手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低头一看,原来是三好在暗暗使力,不让自己的手离开她的掌心,这小丫头……安小楼心中一时觉得难办起来,该怎么说服三好接受史玉婷呢?

    “大小姐,您是不介意做小了,可是我还介意跟别人分享安大哥呢,就算我也接受了,谁也不知七儿姐姐心头如何想的,所以我想,也许你不如另择高枝比较好吧。”三好不软不硬的冲史玉婷说道。

    “安郎……”史玉婷听了三好的话,却并不直接回答,只把目光转向安小楼,“我不让你为难的,真的。”

    这丫头,年纪不大,却这么会招人疼爱,偏偏遇到了三好这个不依不饶的性子,三好的性子安小楼是领教过的,温柔的时候,能柔死你,刚烈的时候,能炸死你。安小楼听的额头直冒汗,真巴不得此刻有谁能来解救自己。

    “安大哥,我并不反对你纳妾,但是你至少要在找到七儿姐姐以后再做打算吧?否则你一个个的娶回家来,到时候七儿姐姐若是不同意,我看你该怎么办……”三好的手有些颤抖,也不知是气呢,还是激动,多半是伤心吧,安小楼想。

    “安郎……”史玉婷站起身来,“即是如此,玉婷不会让你为难,未来如何,玉婷自作打算,若是不能嫁与你为妻,便是做了神仙,也如同一叶浮萍一般无趣了。”

    这童三好和史玉婷两个左一个安郎右一个安大哥,直叫的安小楼心惊胆战,他用力从三好手里抽出手来,反手握住她的,再站起来拉住了史玉婷,把她们两个拉到一起,三个人六只手紧紧的握到一起,说道:“三好,玉婷,你们两个,我谁都不能抛下,是,我承认这件事上我做的比较无耻,但是若此刻我抛弃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将是一件更无耻的事,我可以无耻一次,但不可以无耻第二次,你们放心吧,不论是你,玉婷,或者是七儿,我都会好好的照顾着。”

    三好听了这话,眉欣微蹙,她想把手拿开,却被安小楼死死的攥住。史玉婷却是另外一番表现,她的面上,显出一派迷幻的神情,那是刚刚进入热恋的少女才会表现出的模样,她这个时候,正痴迷于安小楼。

    “三好,家和才能万事兴,现在生意上正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麻烦,也许这个麻烦并不是我自己能够解决的了的,越是在这种时候,我越需要你的支持,而你能够给我的最大的支持,便是把这个家照顾好,把自己照顾好,不要让我分心,好么?”安小楼的声音轻柔,眼神诚恳,说的更诚恳,童三好渐渐的卸下了心理上的防备,轻轻叹口气。

    “安大哥,你都这么说了,却还要我怎么做呢?我若不答应,便是不懂事了,这件事,我就不再参与了,现在你要做的,是把这汤喝了,我才好安心的走。”童三好轻声道,声音里透着无奈,也透着伤心。

    安小楼于是知道,要想让倔强的三好接受史玉婷,不是那么简单的,原本他打算慢慢来,慢慢的告诉她这件事,现在倒好,直接撞见了,也罢,免得自己一见到她就心生愧疚,这层窗户纸既然已经捅破,就顺其自然吧。

    “好,我吃!”安小楼笑着,松开她们俩的手,走过去就要打开食盒。

    “慢着!”小月拦住了安小楼,“你就这么算了?”她望着童三好问道。

    “不然还能怎样?”三好慢慢走回座位上,默默的坐下,似乎也不打算再表什么态了,她这个模样,倒让安小楼隐隐有些担忧起来。

    让安小楼更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谢如烟也跟了一起来,来也就罢了,她居然从头到尾都似乎在看热闹,进了这院子,便一言不发,以至于安小楼都快忘了她也在这里了,直到不经意间扫了她一眼,发现她那奇怪的神情时才募得想起来,谢如烟也来了。

    史玉婷与三好不同,她紧紧的拉着安小楼的手,似乎比安小楼更为用力的握着对方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便被丢开。

    梆梆梆!

    院子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安小楼不耐烦的问道。

    “安先生,老爷他叫您!”来福在门口怯生生的说道,“我拦了,可是没拦住……”

    安小楼心里暗骂这史云龙真是能凑热闹,老子都这般田地了,你还来火上浇油。

    “安老弟,安老弟!”门外紧接着传来史云龙着急火燎的声音,“你在吗?”

    安小楼没办法,只好过去开门。

    “咦,你有客人在?婷儿,你怎么在这里?”史云龙看到了里面的一堆女子,愣住了,“这是……”

    “哦,没事,她们都是大小姐的闺蜜,慕名而来,向我求教的。”安小楼微微一笑,他发觉自己现在已经越来越没脸没皮了,说这话的时候竟是半分的不好意思都没有。

    “哦,这样啊,来来来……”史云龙胡乱应了声,也没仔细去探究,便一手拉了安小楼,将他拉到门外,“那个苏州织造,今天一早便带人来到了工厂,说是要查什么,我也不清楚,然后就给把场子封了,唉,我都要急死了,你却还在这里讲学,赶紧想想办法吧,这事儿肯定跟那张凤义脱不了干系。”

    “废话……肯定是那张凤义指使的。”安小楼皱起眉来,对方这是公然宣战了啊。

第107章 求助

    “如此,我们该怎么办呢?”史云龙愁眉不展,“若是想要安安稳稳的做下去,我看不如就依了他们吧。”

    “依了他们?”安小楼眉毛一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凭什么?就凭他们是官,我们是民?就因为这个我们就要把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拱手送人?你乐意老子还不乐意呢!”安小楼怒道。

    “反正,我是没主意的,总不能让我拉了兄弟们去跟他们干吧?”史云龙说的倒是大实话。

    “我先去找文大人看看吧,你设法稳住厂里的情况,现在貌似有不少大单子吧……”安小楼摸摸鼻子,现在从里到外都是麻烦事,他回头看看里面的妞们,又对史云龙道,“史老爷,要么我们就这样分头行事?”

    “那这就走吧!”史云龙也是急性子,听到安小楼这么说,便急急拉了他的袖子说道。

    “那得等我先把这几个学生搞定……”安小楼很是严肃的说道。

    史云龙拿眼睛又往里面瞟了瞟,很是古怪的问道:“婷儿……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这孩子,性子倔起来谁也管不住她,安老弟,她可是快嫁人了啊……”

    这话让安小楼不由得在耳朵里多转了几圈,心头犯起了嘀咕,这史云龙平白无故跟自己说这个做什么?难道山上的事儿他已经知道了?这倒好了,省得自己不好意思跟他讲。

    “那就这样,分头行事吧。”安小楼也不愿多聊些什么,无论他知道与否,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把张凤义给解决掉。

    史云龙匆匆的离去,安小楼望着他的背影出了神,找文中信到底有没有用处呢?这个他不敢打包票,不管怎样,先把这两个妞搞定,他心中打定了主意,便转头回到树下。

    “怎么了?”这句话,却是三个人齐声在问,史玉婷、童三好还有谢如烟,她们看到了安小楼的愁容,似乎都很担忧。

    “遇到一点麻烦,三好,你们先回去吧,个中的误会,容我日后向你解释,玉婷,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在山上受了惊吓,身子要好好的调养。”安小楼的话语很严肃,竟让几个女孩不能说些反对的话来,连小月都老老实实的呆着了。

    “那,安大哥,我们就回去了,你若有事时,不要自己个儿闷在心里,尽管回家来,就算天塌下来了,你也还有个家不是么?”三好提了食盒,望着安小楼道。

    “嗯。”安小楼点点头。

    “这位姑娘,这食盒里的东西既是给安郎做的,不如就留下来,回头我让小翠热了给他吃,岂不是好?”史玉婷咬了咬唇,终于下了决心开口道,她能说出这话,便是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无论三好如何待她,她都不会退缩。

    “不必了,反正冷都已经冷了,这汤汤水水的,图的就是个新鲜,安大哥想吃时,我再做就是。”童三好的声音与她的表情告诉大家,她没打算,至少现在没打算接受史玉婷。

    “那好,小月,你好生照顾着两个姐姐回家,我这就要去办事了,小翠,快扶了小姐回去休息吧。”安小楼望着两个丫头,心中是升起一股无奈,现在仅是两个,就这么难缠,若是七儿回来了……七儿,他实在是不敢想象。

    安小楼送三好一行到了街口,因那文府与山塘街刚好反向,便在街口匆匆分别,临别前安小楼千叮万嘱,让三好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的过日子要紧,三好见安小楼也确是有事,便先点头应了,免得他又分心。

    别了三好,安小楼便匆匆赶往文府,却不料这时正是文中信在衙门里办差的时候,因此便扑了个空,安小楼又转向苏州府衙,门子通报了,不久便匆匆回来引了他进内堂。

    安小楼见这里虽然也是亭台楼阁,但却少了几分居家的味道,多了几分庄严肃穆,心中暗暗想道,这里就是文中信的办公室啊。

    进门的时候,文中信正伏在案头认真的看着公文,见安小楼进来了,便笑吟吟的站起来:“小老弟,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快快请坐!”

    “文大人!”主宾落座后,安小楼看着文中信,脸上显出了焦急模样,“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安某今日里来,却是有事相求。”

    “哦?”文中信见他这着急模样,心中大略也明白了几分,“无妨,直说!”他倒是个爽快的人。

    “苏州的织造,大人可管的了?”安小楼正色道。

    “苏州织造?”文中信捋须,“那是圣上委派的官吏,官阶不大,却也是个肥差,我么,说管也管得,说管不着,倒也不是假的,关键要看是什么事,又对什么人……”

    “您看看您,跟我打这官腔作甚,我看你是爽快人,才下了决心来找你……”安小楼摸着鼻子道,“文大人,咱明人不说暗话,我与史云龙一起办的厂子,就在那葑门外,您肯定是知道的了……”

    “呵呵,说起这事,我还打算在六月的江南商会上对你提出嘉奖呢……”文中信笑着说道,“你的一个工厂,却不知为多少老百姓提供了个养家糊口的差事,我在这厢,先替他们多谢你了。”

    “哎,先别提什么六月不六月的了,什么谢不谢的,也都是虚的……”安小楼苦着脸,“您可知,那苏州织造,他封了我的厂子,这一下,工厂开不了工,便交不出货,交不出货,便拿不到钱,拿不到钱,就有许多人要挨饿,这件事,还要请文大人您做主!”

    “哦?却有这事?”文中信的面色瞬间变的凝重起来,他不住的捋须,沉默不语。

    “可不?”安小楼道,“我只想知道,咱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又能得罪哪个?”他心里当然清楚跟谁有关,但是这个不该他来戳破,能把文中信给拉进来,这是最好的。

    “让我想想……”文中信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那眉头紧皱着,他的脚步声极轻,但是此时此刻,他每一脚都似乎是踏在了安小楼的心上,万分沉重。

    “这件事,怕是牵扯极大,甚至有可能牵扯到了朝中的要人……”文中信忽然站定身子,望着安小楼说道。

    “还请文大人明示……”安小楼道。

    “这个要人说起来你也见过,便是那日在我府中的张凤义张大人,虽说已退下来,但是朝野上下,耳目众多,门生遍地,却也是一个无名有权的人,别的不说,单这个苏州织造便与他关系非比寻常,乃是他的乘龙快婿……”

    “啊!”安小楼当然早已知道这件事,前几日史云龙已经告诉过他了,此刻却假装不知,“我说他来封我工厂是为哪般,原来是因他的老泰山,文大人,您更该为我做主了……”

    “这个……”文中信道,“小兄弟,实不相瞒,这苏州织造,我也早有意办他,只不过他肩负的责任极重,一时半刻我却也无从下手,你若是能帮我一把时,说不定还……”

    “怎么?”

    “这苏州织造,乃是负责宫中和朝廷大小官吏所需要的丝绸布匹,你看我这身官服,每一针一线都是要经过他的手,说起来这官位不高,实权却很大,家族里也有几人在朝为官,因此要拿办他,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文中信正色道,“因此,这件事不能单靠我,我会帮你,但是只能暗着,明处,却仍需要你自己来努力了。”

    “行,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安小楼抱拳,“我倒要看看,老子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却是犯了哪门子法!”

    “小老弟,万事要多个当心,不为过,不为过啊!”文中信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心中觉得这个年轻人也许是欠缺历练了,这话,是不是说的有点大。

    “嗯,我自会当心,但是文大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安小楼说道。

    “你但说无妨,只是……”他望了望门外,“有些话,可能不要说的太直白为好。”

    安小楼点点头,笑了:“呵呵,我明白的,那既然如此,我便说了,这张凤义,据说是个巨贪,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够在朝中混了一辈子,赚足了民脂民膏,到老来还可以这样安然返乡,甚至在家乡继续作威作福呢?小楼心中不明!当然,这个问题,太难,也许不是我该说的……”

    文中信听了他的话,长长的叹口气:“这世间有些事,确实如此,老夫纵是活了这一把年纪,仍旧无法看穿这世道,小老弟,你我在这方面,却也是有着一般的困惑啊……”

    “我只想说一句话。”安小楼道,“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文中信听了这话,面色大变,急急的止住了安小楼的话语,自己匆匆走到门边,探头望了望,关上门,低声说道:“小老弟,你却这般直言直语?幸亏此处无人,否则若是……若是给皇上的亲卫听到,只怕是要出事的。”

    “亲卫?”安小楼道,“难不成皇帝的眼线还遍布全国?”

    文中信无言,却是很认真的点点头:“正是,这件事已是路人皆知的事了,怎地小兄弟你不知道?”

    “呃……”安小楼迥然,他来到这里这许多时日,从一个乞丐挣扎到现在,一直在忙于生活,对朝政素不关心,也关心不来,当然不会去打听这些事了,只知道目前这年代,还算是太平盛世,当今的皇帝,还算是贤明之君,而知道这些对于一个小屁民来说,便已足够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小兄弟,这话你说的好,说的好啊!”文中信用极低的声音,近乎自言自语的重复着,“我朝中官吏千百,却不知真正能明白个中道理的,又能有几人呢?”

    “有些事,总会有些人去做的。”安小楼哈哈一笑,“皇帝也不是瞎子聋子傻子,可我就是不明白,张凤义之流,为什么会活的这么滋润。”

第108 保镖

    “我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像张凤义之流,可以这样安然自在的过这许多年,难道皇帝都不知道的么?”安小楼道,“老百姓才是撑起大夏的顶梁柱,若是这些人把老百姓欺负惨了,最后倒霉的是谁?是老百姓,是大夏,是他……”

    “小老弟哎!”文中信听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忙打断了他,“这话,你只对我说说便罢了,千万不要到外面乱说去,其实,当今圣上也是个英明君主,个中道理他怎会不知呢,只是,纵是他有通天之力,底下某些臣子,也总会捂住他的眼睛,便是想看,他也看不清啊。”

    安小楼怔住了,是啊,古往今来,这世上的事可不就是如此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苦的,还是老百姓。

    “其实,小老弟,你腹有才华,有没有想过入朝为官呢?”文中信望着他,眸中星光点点,似是期冀,又似是试探。

    “做官?我这样的能做啥官?性子直脾气冲,也就您能包容包容我,要是进了朝堂,我怕把那皇帝给气死……”安小楼哈哈一笑,说道,“再者说了,这大夏,不也是科举取士么?我虽然会背几首古诗,略懂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没有正式的文凭,连个秀才都不是,考公务员?这事儿跟我不搭噶的。”

    “公务员?”文中信愣住了,“这又是什么东西?”

    “嘿,十分抱歉,在我家乡,大家都习惯把官吏称作是公务员,那不是东西,只是对朝中大小官员的一个统称而已。”安小楼嘿嘿一笑。

    “你这家乡的用词,倒也是新鲜的很。”文中信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却不知是何处?”

    “呃,小地方,乡下,不值一提。”安小楼打了个哈哈。

    “呵呵,秀才之说,只是针对一般的百姓,若是极尽贤能,老夫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将之举荐给圣上。”文中信的字字句句,都充满着对皇帝的崇敬。

    “这些都远了去了……”安小楼笑道,“反正我得先把这张凤义打发了,那我就不打搅您,先告辞啦……”

    文中信送安小楼到门口,忽然开口说道:“小老弟!”

    他的声音饱含深意,让安小楼听的不由一愣:“怎么?”

    “万事小心!”文中信沉声道,“做个漂亮的给我看!”

    安小楼冲他眨眨眼:“有你兜着,还能不漂亮?”

    离开了衙门,安小楼走在街上,在想着该去哪里看看,还是先去山塘街吧,也不知三好那丫头到底是想通了,还是仍旧在生闷气,安小楼心想。

    “大哥!”正想着,身后传来了周康的声音,他站住,转身,果然看到周康一脸笑意的追上来。

    “大哥,我正想去找你呢!”周康见到安小楼似乎很兴奋,“有很要紧的事,必须见了你才能说。”

    “什么事?”安小楼心中暗道,别又出什么事了吧,先让我把这两件事摆平再说。

    “自从你出事后,我也考虑过了,得帮你配两个保镖才行!”周康很认真的说道,“不然,哪天再有坏人来绑票,让大家伙着急不说,你自己也要受苦。”

    “保镖?”安小楼哑然,“不需要了,我住在史家,现在史老爷把漕帮的一些高手都拉到家里做护院,哪还需要保镖呢,再说了,你们这些兄弟们平时也要工作的,不好不好!”安小楼直摇头。

    “不!”周康坚决的说道,“我都把人带来了,是两个年轻人,打架是把好手!而且他们也愿意贴身保护你,大毛,二娃,快来!”

    “嗯?”安小楼正愣着,就见周康后面不远处,两个十**岁的小伙子跑上前来,对着自己不住的点头哈腰叫老大的老大。

    “大哥,这是刘大毛,这是张二娃,他们也是苦哈哈的穷兄弟,被刀疤欺负,我收了,平日里有些小毛病,进了咱和胜会以后也改了许多,而且这大毛还十分聪明,保镖之事便是他提醒我的。”周康呵呵笑着,“我是没想到这个,其实早就应该给大哥你配个保镖了。”

    安小楼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一个高,一个矮,模样长得都还端正,看起来也是好人家的孩子,穿的虽然有些寒碜,却也干净,只是,他看着那个叫刘大毛的人,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躲躲闪闪。

    “老大的老大……”刘大毛开口叫道。

    “别,就跟周康一样,叫我安大哥好了。”安小楼说道,“你们想要贴身保护我?会很危险的哦。”安小楼意味深长的说道。

    “只要能保护安大哥周全,便是送了这条性命也在所不辞!”刘大毛很认真的发誓道,他身边的那个二娃也跟着点头附和。

    “呵呵,倒也没那么严重……”安小楼斟酌着,“好吧,刚好最近我也缺几个帮手,你们暂时就先跟着我吧,平时帮我跑跑腿什么的,住么,就住在学校里好了。”

    “谢谢安大哥,谢谢安大哥!”大毛于是很开心的不住弯腰鞠躬,一边用手暗暗扯着发愣的二娃也一同鞠躬。

    就这样,安小楼身边多了两个保镖,一个叫大毛,一个叫二娃,现在走在路上,他竟也有些做大哥的感觉了。

    “安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大毛跟在安小楼后面问道。

    “去学校啊,先帮你们安排下住处,最近我比较忙,可能不能让你们经常回家。”安小楼随口说道,他改了主意,暂时不去山塘街了。

    “哦……”大毛应着,眼神中却显出隐隐的焦虑,“大哥,我们既然要保护您,就得跟您吃住在一起啊……”

    “呃,我也是住在别人家的,些许不方便,不过你这话倒也提醒了我,那史家似乎是不太安全了,我看我也得收拾了细软,到学校里住才行,这岂不两全其美了?”安小楼沉吟道。

    “哦,那好,那最好……”大毛似乎松了口气。

    一天的时间,便在这忙忙碌碌中过去了,晚上,安小楼竟真的背了个小包裹住到学校的空房间里。此刻,他正坐在灯下,望着手里的那张纸条出神,那张七儿亲笔写的字条。

    “无一夜不梦见,无一时不惦念”这是七儿的话,这句话,短短的十二个字,让安小楼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

    “七儿,你到底在哪里?能不能再来见我一面呢?”安小楼喃喃道。

    “呵呵……”一声轻笑自门外传来,“你倒还有痴情的一面?”是玉玲珑。

    安小楼忙把字条收起,站起身来打开门,果然,玉玲珑正站在窗外。

    “玲珑姐姐,快进来!”安小楼一见到她,便开心不已,“快进来说话。”

    把玉玲珑拉了进来,关上门,又很是殷勤的替她倒了杯茶:“新茶,喝吧。”

    “这么殷勤……”玉玲珑也不客气,接过茶便吃,“不就是想早早的知道结果么?”

    “嘿,你了解我……”安小楼嘿嘿一笑,“我知道事情托付给你是没错的,对吧?”

    “那是自然!”玉玲珑嘴角一翘,“那个张凤义,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的。”

    “哦?”这句话很出乎安小楼意料之外,但是却又是一个好消息,“怎么说?”

    “据我所知,他是当今万岁的童年好友,曾做皇帝的伴读书童,也却是个有才能的人,只是骄奢无度,仗着与万岁交好,在朝中结党营私,万岁早有将他撤职查办的心,只可惜,他家有免死金牌一尊,皇帝虽有心,却无力。”

    “唉,这也算是好消息么?”安小楼又泄气了,“免死金牌都出来了,他回到这苏州,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笨!”玉玲珑忽然轻笑道,“枉你还是世子,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我还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安小楼悻悻道。

    “噗!”玉玲珑道,“你却知道什么?他此时已不再是官,你附耳过来……”安小楼忙把耳朵凑上去,玉玲珑在他耳边如此如此说了几句。

    “噢……”安小楼恍然大悟,“嘿,你也知道这些?”

    “我好歹跟了你父王几年,耳濡目染,却也知道些门道。”玉玲珑道,“我似见你身边多了两个生面孔,这两个人你以前可曾见过?”

    安小楼摇摇头:“一个朋友塞给我,说怕我再出什么意外,要给我做保镖,其实我有玲珑姐姐你一个就够了。对不对?”

    “就你嘴甜,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的,你却知我比你年岁大来?”玉玲珑哼道。

    “嘿,姐姐就是个尊称,我很尊敬你的,更崇拜你那高来高去的功夫……”安小楼不由得比划起来,“以前我在学校里也跟教练练过几手……跆拳道知道不?不过比你这个差远了。”

    “跆拳道?”玉玲珑很是迷茫的看着安小楼,“那又是个什么拳法?”

    “棒槌的拳法,不值一提。”安小楼道,“等这事解决了,我有心情了,就教你吧”

    “你可记住你的话了,我素来对这功夫是很喜爱的,你若能教我,多学一门技艺,我倒满欢喜。”玉玲珑道,“方才我话未说完,你便打岔……”

    “你说,我听着呢!喝!”安小楼干脆咧开架势,做了个起手的姿势来,倒也是虎虎生风,颇有模样,可惜没有带帅呆的道服来,要知道我那腰带系的可是最标准的!安小楼心中想。

    “不打岔,你可也要认真听才行,免得你日后后悔。”玉玲珑皱起眉来,“快来坐好了!”她拍拍身边的座位说道。

    “哦。”安小楼乖乖的走过去做好,“什么事?说罢,我听着呢。”

    “那两个年轻人,你要多多注意了,我曾无意中见他们去赌博……”玉玲珑说道。

    “赌博?小赌怡情,只要不犯傻,倒也不伤大雅。”安小楼笑道。

    “你却知道什么?”玉玲珑眉欣紧蹙,“那日,你与张凤义在文府见面后,我曾见那老家伙去了一家赌坊,升记,而后,这两个年轻人也进去了,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专门跟踪而去的,只是当日赌坊人多,我也不便进去,后面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还有这事?”安小楼心中一沉,“周康倒是没跟我说过……”

    “反正你自己多加小心就是了,还有,后来据我所查,那升记赌坊的后台老板,你道是谁?”玉玲珑说道。

    “不会是……张凤义吧?”安小楼问道。

    “算你聪明!”玉玲珑笑了,“你能猜到这里,我想他们便是用了阴损的招数,也未必能够奈何的了你……”

    “嘿,就算能奈何我,不是还有姐姐你么。我就不信哪个胆子肥的,不想要命了……”安小楼嘿嘿笑道,“不过关于这件事,真的多谢啦,如若不然,只怕我真的会着了他们的道呢。”

    “还有……”玉玲珑似乎是有心事,“你今日里在文中信跟前所说的一些话,以后可千万莫要再说了……”

    “呃,这你都听到?”

    “我能听到,自然也有别人会听到,别人不知道你是谁便罢了,若是知道了,你可知你这样的言论,会殃及你父王?”玉玲珑面色很是凝重。

    “呃……”安小楼尴尬道,“我得说多少遍你才明白啊,我不是……”

    “行了,我也不要听你那些疯言疯语,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也该回去了,对了,这个……”玉玲珑从身上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来,那匕首的把手处,镶嵌着一枚翠绿翠绿的宝石,晶莹剔透,匕首的鞘身上,雕刻着活灵活现的龙,金色的龙,张牙舞爪,似是活物一般。

    “哇塞!”安小楼接过匕首,惊叹道,“这家伙,比我以前的瑞士军刀好太多了,值不少钱吧?”

    “什么瑞士军刀?你便竟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这个拿来给你防身的,我虽日日在你身边守护,却也不是个铁人,终有要休息的时辰,我不在的时候,你便拿这个来防身,仔细些,不要被割伤了,此物吹毛短发,甚是锋利,乃你父王赏赐与我的。”玉玲珑认真道。

    “谢啦玲珑!”男人都爱刀枪棍棒之类的东西,安小楼自然也不例外。

第109章 锻造铁盒

    “这可不是给你把玩的!”玉玲珑见安小楼把着那匕首如得了宝贝一般,便凝眉沉声道,“须知你此刻可是……”

    “身处险境中嘛,你都跟我说了不晓得多少遍啦!”安小楼俏皮的笑道,“放心吧,多大的灾难我都挺过来了,大不了老子再穿越回去嘛……”

    “???”玉玲珑一副不解的模样,最后无奈叹息道,“我就知道怎样说你都不会听的,罢了,你就是我前世的冤孽,时间晚了,你要仔细些,我回去了。”

    “玲珑姐,便只有这一把匕首么?”安小楼腆着脸,“万一我来不及拔出这刀来,便给人家点穴或者打晕了呢?你也知道,那些武林高手们隔山打牛的功夫多厉害……”

    “那你还要怎地?”玉玲珑无奈,“要么,我教你两手功夫?”

    “好啊好啊好啊!”安小楼连说三个好啊,“有没有那既容易学,又很轻松的武功?”

    “你巴不得躺着不动便能成高手是吧?”玉玲珑哭笑不得的看着安小楼。

    “嘿嘿……”安小楼嘿嘿一笑,摸摸鼻子,“还是你最了解我。”

    玉玲珑站起来,走到门边,忽又转头远远的看着安小楼,看到他那模样,竟轻笑起来,起初是小声的,后来便大笑,浑不怕这夜里有人听到,笑得累了,捂住小腹说道:“不与你这痴人说话了,我真的要走了。”

    “嗯,你快些回去休息吧,想必你平日里跟着我东奔西跑的,累坏了。”安小楼这话可是诚心诚意的。

    玉玲珑嗯了一声,转身,忽然又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嗯?”安小楼愣了愣,把匕首放下,望着玉玲珑的背影道,“这个么,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家和教育家说的,当然也是我故乡的人了,我们叫他孔老师。”

    “是么?你的故乡,难道不是这江南?我怎地没听说过有孔老师这样一个先生?”玉玲珑轻声道。

    “呵呵,我不是说啦,我根本不是你……”安小楼笑了笑。

    “不要再说了!”玉玲珑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急急的出语打断了他的话,“这话,以后莫要再提了,记住了,为你好,也当是为我好。”

    安小楼怔怔的看着玉玲珑,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很认真的点头说道:“好吧,反正你知我知便可,对了,我这几日有事要做,身边也有保镖了,你可以休假几日,不必时时跟在我身边,去谈谈恋爱什么的,别做了大龄圣姑啊!”

    玉玲珑虽然听不懂安小楼说的是什么,却似乎知道也未必是好话,只哼了一声,也不再搭理他,拉开门便自飞去了。

    “唉,这些人,都是些高来高去的主……”安小楼望着月下她矫捷的身影,叹口气,走上前去把门关牢,自己又坐到桌前,开始理思路,想对策了。

    春日的清晨,鸟语花香,安小楼有个认床的毛病,第一次睡到这简陋的学校校舍来,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基本上是瞪着眼睛到天亮,一直到清晨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一大早又被外面家丁打扫庭院的声音给吵醒了。

    “安大哥!”

    安小楼刚刚打开门,便被一声齐而恭敬的喊声给吓一跳,揉揉眼一看,原来是大毛和二娃,他便笑了:“你们两个起的倒早啊!”

    “安大哥也早,我们身为安大哥的保镖,怎么能贪睡呢。”大毛说道,“不知今日里安大哥有什么活儿要派给我们做。”

    “嗯……今天倒是有个跑腿的活儿,这苏州城里,可有什么好点的铁匠铺?”安小楼思量一下,说道。

    “铁匠铺?”大毛和二娃愣住了,“您找铁匠铺做什么?”

    “这个么,你们就不要管了。”安小楼脸色略变了下,“我只是随口问问,若有的话,我想去打点东西,若没有,就算了,我另外想法子。”

    大毛和二娃对视一眼,似乎是在交流着什么。

    “铁匠铺倒是很多,我知道在南门口就有家老字号,那老铁匠手艺很好。”大毛想了想,说道。

    “哦?”安小楼似乎是来了兴趣,“如此甚好,那你们等我一下。”说罢,他匆匆转身回屋,连脸也顾不上洗,便拿起“铅笔”来唰唰唰的画起来,不多时,一张草图便成型了。

    大毛和二娃也不敢进屋,又对安小楼的行为很好奇,便伸长了脖子往里看,这屋子光线不太好,黑咕隆冬的他们也看不清个一二三来,一直到安小楼拿着一张宣纸走出房门,大毛的脸色才略略有些细微变化,不上心看,是看不出来的。

    “大毛,你就拿了这张‘图纸’去你说的那个什么老字号铁匠铺去,让铁匠师傅照着图打一个盒子出来。”安小楼面容很是严肃认真的把图纸交给大毛,似乎是在交付一样很重要很宝贝的东西一般,末了又不放心的叮嘱道,“出门的时候小心点,仔细看看有没有人跟踪你,千万记住了,跟那铁匠师傅说,我三日便要。”

    “是!”大毛恭恭敬敬的揣着图纸退了出去,临走前还特地大声嘱咐二娃,“二娃,我不在时,你一定要仔细伺候好安大哥了!”

    “哦!”二娃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他似乎非常不自在,手和脚都不知道怎样摆放是好了。

    大毛走后,安小楼便带着二娃出门去了,也不告诉他要去哪里,只是在街上乱逛,一边逛着,一边跟他拉家常:“你叫……张二娃对吧?”

    “是……小的是叫张二娃!”张二娃回答安小楼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抖,似乎很是紧张。

    “别紧张,我看你年纪不大,有十八岁没?”安小楼笑呵呵的说道,他的微笑好似一剂良药,颇能缓解人的紧张,至少二娃看到他的笑容后,确实很似乎没有之前那般紧张了,说话声音也不那么抖了。

    “没有,今年刚十六岁。”

    “哦,那你大毛哥呢?他有多大啦?看起来人很老成,好像很机灵的样子。”安小楼随口又问道。

    “我哥比我大三岁呢,他是很厉害的,从小还读过书,识字呢,若不是家里穷,他现在应该早就是秀才了吧。”似乎提起大毛,二娃话便多了起来,一口气夸了大毛好多。

    “呵呵,大毛有你这样的兄弟,是他命好哦。”安小楼笑道。

    “不……是我命好,有大毛哥这样的哥哥!从小到大都是他照顾我,若不是他,我估计一直都被人欺负吧。”二娃小声说道。

    “嗯,我看你的确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对了,你们平时都爱玩些什么?”安小楼一边溜达,一边四处看看,“走,我们去早点铺子吃点早餐,边吃边说。”

    “啊?我……我是不在外面吃早餐的。”二娃一听到这个,似乎很是为难了。

    “为什么?”安小楼一怔,“你自己做吗?”

    “我一般不吃早餐,一天就两顿饭,吃多了,费钱……”二娃羞红了脸,似乎鼓足勇气才说出口。

    “呵呵,没关系啊,你们既已跟了我,便是我的随从,既已做了随从,我自然会给你们额外的补贴啦,走吧,今天这顿,我请,”安小楼很是大方的说道。

    “安大哥,谢谢,你人真好。”二娃很认真的说。

    “别这么快去判断一个人。”安小楼说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他叹口气,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一边溜达着,一边寻着合适的早点铺子,这附近是个居民区,早点铺子也多,得寻一处物美价廉的来尝尝。

    安小楼似是无心的一句话,听到张二娃耳朵里,却是轰的一震,他神色紧张的望着在前面慢悠悠行走着的安小楼,而对方似乎又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看起来好像只是无心的那么一说,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胆战心惊呢,这应该就是做了亏心事的缘故吧,他想。

    “来,就在这里吧。老板,来两笼生煎,弄个醋碟,多放点辣酱,再来两碗豆花!哦,还有两碗小馄饨!”安小楼大大咧咧的找了个干净的店进去,又找个可心的位置坐了,见张二娃局促的站在旁边,便让道,“二娃,坐啊,别客气,今儿个这顿早饭,算我的。”

    “噢!”二娃于是老老实实的坐下,他的整个动作都像是木偶一般的僵硬,看的安小楼难受。

    这家店老板的动作很快,安小楼要的那些早餐,不多时便送上来了,于是他们便一边吃,一边聊起来。

    “二娃,你们俩都成亲了吗?”安小楼拿筷子夹了个生煎包,蘸了蘸辣酱,香喷喷的味道立时扑鼻而来。

    “没,家里都穷,我哥还从小就没了爹……”二娃喏喏道。

    “你吃啊,别让我再多说了啊,多说我会厌烦的。”安小楼往他面前推了推包子。

    “哦。”二娃于是才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夹着一个包子,却也不敢往嘴边送,他总觉得眼前的安小楼的目光,似乎能洞察人的内心一般,让他不敢拿眼睛直视。

    “呵呵,这才对嘛,吃吧,吃饱点,这几天我可忙的很呢,到时候跟着我东奔西跑的,别半图没了力气。”安小楼笑道。

    “嗯!”二娃轻轻咬了一口,一股汤汁瞬间便流了下来,他赶忙用手接住,搞得极其狼狈,手忙脚乱中,他偷偷拿眼瞄着安小楼,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人家正专注的吃包子呢。

    安小楼怎会没注意到他的慌乱,这个二娃很有古怪,他假作认真的吃饭,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嘴里仍旧问道:“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

    “以前在家帮忙,现在周哥介绍我们去安记,这两天安记不开工,因此便没了事做,大毛哥听说安大哥你前些日子险些出事,便提议来保护你……”二娃的话说的很慢,似乎是在一边思索着一边说。

    “哦,原来是你们大毛哥说的啊。”安小楼随口道。

第110章 三好病了

    “哦,原来是你们大毛哥说的啊。”安小楼似是有心,又似无意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张二娃的脸腾地便红了,喏喏的说不出什么来,只顾埋头吃饭。

    “呵呵,二娃,怎地你平日里也是这般害羞么?”安小楼笑道,“像个大姑娘一般,我真还没见过这么害羞的人呢。”

    吃过早饭,安小楼又带着张二娃漫无目的的游逛了一阵,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到了山塘街。

    一来到后舍酒肆,那张二娃就好象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东张西望,见到什么都很好奇,诸般新鲜的东西,充斥了他的脑袋。

    “安大哥,这是什么地方?”张二娃跟了安小楼一路走进后院,听着那沁人心脾的琴音,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里啊,这是我开的酒吧,嗯,就是酒馆,大家吃酒聊天的地方。”安小楼略做解释,“这里也是我的家。”他说道。

    “哦……”张二娃仿佛是恍然大悟,却又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懂,只是拿眼睛东张西望,看着这眼前的景物,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的房屋。

    “你现在这里坐一下吧,如果觉得无聊,也可以到前面去玩,不过不要上楼哦,那里比较不适合咱们。”安小楼冲他笑了笑,安排张二娃在院子里坐了,自己进屋去找三好,也不知这丫头如今到底怎样了。

    张二娃只觉得这个安大哥的笑容,似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可以让人瞬间就放松了心情,他开始觉得心中有些愧疚了,这种愧疚仅仅升起一点,便迅速的被他压下,脸上顿时又显出紧张的神情来,心也砰砰直跳,心中暗道大毛哥啊大毛哥,我可给你害苦了。

    安小楼先是进了绣楼,上上下下都没见着童三好,不止三好,那楼里只有一个丫鬟在打扫,问她人在哪时,她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安小楼便急了,拔脚往外走,他要一间屋一间屋的找过去。

    灶间似乎有人,安小楼闪了进去,这宅子的厨房也很大,分了里外两间,外间有两个大菜厨,外带一张饭桌,平日里那些店小二和丫鬟就在这里解决自己的三餐,里面是操作间,灶台案板什么的都在里头,此刻周妈妈正带了一个丫头在里面忙活着,时值午饭时分,要在这酒肆里用餐的人很多,尽管周妈妈动作很是麻利,仍旧有些忙不过来。

    “周妈妈,你说三好小姐的病怎地来的这么奇怪?”那丫头一边打下手,一边奇怪的问道。

    “谁知道呢?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世间的事儿啊,老天爷竟是逆着咱的意来呢。”周妈妈咚咚咚的剁着菜板,一边回答道,“也不知咱那安相公啥时候回来一趟,昨儿个三好出门前还开开心心的,怎么回来就闷闷不乐呢?”

    “谁说不是呢?”那丫头道,“我问了小月,她竟一句话不说,直拿眼睛把我瞪住,吓的我不轻……”似乎提到小月,她现在还是心有余悸一般。

    安小楼在外头,不听则已,一听就着急了,心里暗说我道这丫头怎么不见了呢,原来是病了,可是这人又去了哪儿呢?他按捺不住了,闯将进去,急急问道:“三好病了?啥时候的事儿?她人呢?”

    “咦?安相公你回来了?”周妈妈和那丫头都很是意外,齐声道,“小月陪了三好去看大夫了,她昨儿个就有些不舒坦。”

    “什么时候去的,去了哪家医馆?”安小楼心中焦虑着,知道三好的病多半是跟昨天的事情有关联了,那种心疼和焦躁竟是难以掩饰。

    周妈妈和那丫头都给安小楼这模样吓住了,定了定神说道:“你别急,她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正说话间,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还有小月和三好的声音。

    “三好姑娘,你先回房去躺着,我自去厨下把这汤药熬了……”这是小月的声音,“咦,你又是哪个,怎地跑到我们这后院里来了?”这话显然是对张二娃说的。

    “好吧,如此就烦劳你了,小月妹妹。”三好的声音里透着股子疲倦,还有些虚弱。

    安小楼听了她们的声音,赶忙夺门而出,却只看到三好的背影,她已经进了绣楼。

    “哼!”小月跟安小楼险些装个满怀,正要开口骂时,看清楚眼前人是安小楼,便冷冷哼了一声,提着药包便闪进厨房,竟理都不理他。

    安小楼皱起眉,看看小月,心中明白在她这里问也问不出个一二三的,不如直接去看三好了,于是便抬脚往楼上走去。

    “有些人哪!做了亏心事,这会子才知道补救?晚了!”背后传来小月阴阳怪气的声音。

    童三好上了楼,进了自己的卧室,把外衫脱了,便软软的坐在床头,靠着栏杆,心头有无限的落寞,她的面色苍白,脸上几乎毫无血色,这近五月的天气了,她的手足竟然是冰冷的。

    安小楼来到三好的房门口,那扇门紧闭着,他犹犹豫豫的举起手,终于决定直接推门进去了。

    “谁啊?”三好眼睛也没抬,有气无力的问道。

    安小楼轻轻走到她的身边,心疼的望着那张小脸,那张几乎没有血色的小脸,在心中暗暗的骂着自己,安小楼啊安小楼,你怎么舍得伤了这样一个一心一意对你的女孩的心呢?

    “三好。”安小楼轻轻叫道,“你怎么病了?大夫说什么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过圆凳,在三好跟前坐了,拿双手握住那双柔软嫩白的小手,这才吃惊地发现三好身上竟是冰凉的。

    “是你……”三好一见来人是安小楼,眼泪便忍不住的扑簌扑簌落下,“你不是忙么,还回来做什么?快去把你厂子里的事做好吧,仔细给人吃了空档。”

    “没事,我偷空过来看你的。”安小楼柔声道,“三好,对不起。”那日在史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史玉婷,他几乎不好说什么话,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偏着谁都不好,今日里,他要好好的疼疼三好,好好的赔赔不是。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三好低声道,“你们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的,是我气量小了,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可真到那一天来临时,却发现心里痛的竟好像刀绞一般……”

    安小楼听了这话,心头说不出的难受,一时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好紧紧的握住三好的双手,不时的摩挲着,替她取暖。

    “你还没告诉我,你这病到底是怎么来的,是因我么?”安小楼问道。

    “也不是,你莫要想歪了,我这病,是早些年落下的,每到……每到这个时候,便会这般难过……”三好脸颊上忽然升起一抹红晕来,手心也紧张的开始出汗了。

    “每到这个时候?”安小楼略一愣,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笑道,“是月事么?”

    “呀!!”三好一听到安小楼如此大大咧咧的便把女孩子家那事给说了出来,顿时羞的不行,急急的想要把手从他手里抽出,直想找个地洞钻了,免得给这人笑话。

    安小楼轻轻一笑:“这有什么呀,没事的,你们女孩子都要经过这种难挨的时候,我表示同情,不过你这次,不像单单因为那个吧,快实话告诉我,不然我要生气了哦。”说着说着,他便收起了笑容,假装虎起脸,瞪大眼看着三好。

    三好怔怔的望着他,叹口气:“我不是说了么,是我自己气量小了,大夫说了,吃两副药便好了,这又不是什么病,不过,安大哥,我想问你个事,你要仔细的告诉我,可以么?”

    安小楼很是郑重的点点头,说道:“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史家大小姐……你与她,究竟是个什么关系?”三好极为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来,她的目中,隐隐泛着心痛。

    “唉!”安小楼愣了愣,叹口气,“我说了,你便信么?”

    “嗯,我信你!”三好点头道。

    “其实这件事,我原本不是自愿的。”安小楼略做犹豫,便把那日的事情大略的说了一下,不过略去了惊险的部分,免得这小三好本就不舒服了,再替自己提心吊胆的,加重了病情,安小楼也没有提及七儿的事,只是把那山洞里,被迫做的事情,用很隐晦的句子表述了一下。

    三好听完这些,脸色更白了,手也更冷了,她盯着安小楼,喃喃道:“我原以为她本是气话,却不料……不料你们真的……安大哥……”三好说不下去了,停顿一下,深深呼吸一口,又用极严肃的口吻对安小楼说道,“即是如此,便是你不要人家,我也不答应了。”

    “嗯?”安小楼看着三好,这丫头在说什么胡话呢?

    “一个女儿家的清白,是她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你既夺了人家的清白,便一定要为人家负责了。”三好幽幽道,“我又能说什么呢?择日,你去跟人家提亲吧。”吐出这句话后,她几乎已觉得虚脱掉了。

    “三好!”安小楼听了三好这话,心中也不知该开心还是该难过了,只是握着她的手,“那你呢,你怎么想?你能接受她做我们的家人么?”

    “我又能怎么想?自己家的男人做都做了,难道我还把她强推出去不成?”三好苦笑着,“只是心里不甘……”说完这句,她的泪珠儿又滚滚落下。

    “三好……”安小楼慌忙笨手笨脚的帮她拭泪,“别哭,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永远都是我的宝贝三好。”

    “安大哥!”童三好听了这话,竟哭着扑进了安小楼的怀里,拿手扯着他的衣襟,泣不成声,“我知道该怎么做,可是……可我偏不甘心,那种事,竟被别人抢了先……我……”

    安小楼抚着三好的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心头却又有说不出的感受,此时此刻,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三好,你放心吧,我还是你的安大哥,永远都是你的安大哥。”安小楼轻声道。

第111章 三好的心事

    “咳咳!”就在安小楼与童三好两个人紧紧相拥时,门口传来小月清脆的咳嗽声。

    三好一听见小月进来了,便急急挣脱了安小楼的怀抱,慌乱道:“小月……”

    “三好姐,我来帮你送药了。”小月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一碗药汤,一股浓烈刺鼻的中药味钻入安小楼鼻中,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没有放糖么?这样怎么下口……”

    “什么糖?”三好道,“这样就好了,良药苦口嘛,小月妹妹,谢谢你啦!”

    “谢我作甚,有谢我的功夫,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惩治这个坏人吧!”小月哼了一声,走到安小楼身边时,拿胳膊肘捣了捣安小楼,“请让一让让一让!仔细烫了,烫伤莫怪我!”

    这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爽快性子虽然让安小楼屡吃她的小亏,倒也是个惹人喜爱的孩子,总比那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要好的多,因此虽然她此刻漫无礼貌,安小楼又怎会跟她一般见识,遂笑了笑:“那这药还烫的,三好你先别忙着喝,等我一下,马上就回。”说完,安小楼便起身匆匆下楼,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小月和三好望着安小楼的背影,竟不约而同叹口气,不过这叹气的缘由却各不相同。

    “三好姐,他都这样了,你作甚还要搭理他呢?”小月愤愤不平道。

    “噗,你个小机灵鬼儿,哪懂得这些事情呢,二年你长大了,说了自己的婆家,便知晓这里的奥妙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如此,何况安大哥虽然有了别的女人,但是他对我一如从前……”三好叹口气道,“再说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有安大哥这般的能耐呢?他在我眼里,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了,每每想到他,多大的烦忧都没有了……”

    “哼,我看眼下你最大的烦忧便是他给的吧……”小月嘟嘟囔囔,却是一语中的。

    三好正不知该怎样回答时,就见安小楼从外头气喘吁吁的回来,大概一路跑的,额头竟全是汗珠,而他的手里,竟是一包麦芽糖,那姜黄色的麦芽糖晶莹剔透,这人,竟是给自己买这个去了么?

    “三好!”安小楼嘿嘿笑着,“药是苦的,不过有了这个,便是良药也不会太苦口了,你把药喝下,再吃这个缓解一下,唉……可惜我没带药片来……”

    三好眼睛一红,看着安小楼道:“安大哥,你就是去给我买这个了么?好傻……”

    小月在一旁是看不下去了,嘴里嘟囔着:“得了,你们是一时哭一时笑,一时好一时闹,比那孩童还不如,这男女之间的事,我可不愿参与了,我走了!”说罢便转身往外走去了。

    安小楼看小月离去,便蹭到三好身边,将一块麦芽糖递给她:“来,尝尝先,看可口不……”

    三好如同一个听话的孩子一般,轻轻张开小嘴,咬下一小块在嘴里咀嚼着。

    “甜么?”安小楼柔声问道。

    “嗯!”三好轻轻应道,“这麦芽糖真甜,安大哥你也吃些吧。”

    “甜就好,我不吃,这都是给你买的,看样子你要吃几天的药了,这些糖你就留着慢慢吃,甜吧甜吧小嘴。”安小楼将糖放在桌上,又端起药碗,拿勺子舀了药,凉了,递到三好嘴边,轻轻喂她吃下。

    三好眼睛湿润的,望着安小楼,他的神情专注而细致,饱含深情,三好心头一热,乖乖的把那苦口的药喝下去,心中叹道:罢罢罢,今生也就是这命了,只要自己能永远陪在安大哥身边,便由着他去寻妻觅妾吧。

    见三好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安小楼心中也略有几分安慰,便开始讲些小笑话来逗她乐,无论是什么病痛,欢乐都是最好的良药。

    “三好。”

    “嗯?”

    “我给你讲故事听啊?”

    “好啊……”三好一边乖乖的吃安小楼喂的药,一边在心中享受着这份幸福。

    安小楼于是努力搜刮着以前听来看来的笑话,开始逗三好笑:“有了!说,有家人,丈夫外出做生意,年底回家来了,那家娘子就对他说:‘相公,自从你出门以后,我在家过日子可节省啦!’”

    安小楼捏着喉咙学娘娘腔,倒把三好逗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个不留神,险些呛到。

    “那丈夫就问了,说你在家都怎么节省了?那娘子就回答说,我一天三顿剩下的饭菜,舍不得喂猪,也舍不得喂鸡,怕糟蹋了,就加上猪肉、鸡蛋、香油、葱花炒一炒,夜里再吃!那丈夫听了又说,其实我在外面也很节省的,怕穿坏鞋底,为了省鞋子,便只坐车,不走路!”安小楼一气讲完,便等着三好的反应。

    三好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子,这笑话里的道理岂有听不懂的,她强忍住不让自己大笑,却始终还是笑出了声,笑的花枝乱颤,抚着栏杆不住的说:“笑死我了,安大哥,你肚子里哪里来的这么多好玩有趣的故事,这一对夫妻也是活宝,真个把豆腐给盘成了肉价钱,竟还夸自己节省……”

    “嘿嘿,是啊,天底下这种自吹自擂,自欺欺人的事多了。”安小楼笑道,“怎样了,现在肚子还痛么?这些日子你就不要沾冷水了,回头我跟丫头们嘱咐嘱咐,平日里的活计让她们多做点,衣服你也不要洗了,我家三好还没过门呢,若是累出了一身的毛病,将来谁替我生儿育女呢?”安小楼将空药碗放下,拿手捏过三好的手,心疼的说道。

    “瞧你,可不若那笑话里的夫妻,直把豆腐给盘成个肉价钱,我们女儿家哪个不要经历这道关,莫非只我是女人,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是女人了不成?”三好望着安小楼,轻轻笑道,“我知道安大哥你是为我好,不过三好从小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这些苦,一路也吃了来,现在有你在身畔疼爱着,已经是无比幸福的事情了。再说了,便是我不能为你生儿育女,能为你生的,不也大有人在么?”

    “你是你,别人是别人,三好,你是无法取代的,懂么?”安小楼正色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三好轻声道。

    “你幸福就好,我赚这么多钱是为什么?”安小楼声音低沉了起来,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前世,那场夭折的爱恋,“一个男人,能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撑起一片天空,能给她们幸福,这便是他的成功。三好,我这么努力,也是为了将来你可以过上好日子,我,你,七儿……”

    “还有史家大小姐!”三好补充道。

    “……”

    “我知道你不爱听。”三好将手轻轻的抚在安小楼的鬓角上,说道,“只是史家大小姐的事,却也实在是不能再拖了,等我去打听清楚提亲需要些什么,便帮你准备好,你一定要速速把这件事办好才行。”

    “呃,这个稍后再说吧,一来工厂有难在眼前,二来,那史云龙是个什么心思,我也还不清楚。你也知道,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它牵扯到两个家庭呢。”安小楼说道,“等这边的事情都解决了,我的事情就全交给你打理了。”

    三好轻轻笑着,点头应允不止。

    安小楼在三好这里磨蹭了半日,在家里吃过了晚饭,这才带着张二娃晃晃悠悠的又往学校走去,这几日因有大毛和二娃在身边,他已经跟来福打好招呼暂时住到学校里了。

    “安大哥!”

    回到学校时,大毛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了,看到安小楼和张二娃进来,便迫不及待的拔脚迎过来,“你们去哪里了,我从南门回来便找不到你们,可把我急死了。”

    “怎么样,我交代的事情都办好了么?”安小楼问道。

    “嗯,我已经把图纸给他,他说三日内一定会做好。”大毛应道,“不过,安大哥,你要那铁盒子,可是装什么稀世珍宝么?”

    “嗯?”安小楼咳嗽一声,假作无事,“没,我一个穷教书匠,哪里来的什么稀世珍宝,只是自己喜欢这些盒子,打来把玩而已,好了,二娃,大毛,你们也都辛苦一天了,就早些休息吧,我也要早早的休息了。”安小楼说完,便自往屋里走去。

    大毛看着安小楼的背影,心飞速的跳动起来,难道这盒子,便是用来装那什么图纸的么?

    “喂,二娃,今日里你跟着安大哥都去了什么地方?”大毛等安小楼走远了,便把二娃拉到外头,找个无人的角落,审问起来。

    二娃惦记着安小楼对自己的好,又念及大毛与自己的感情,左右为难,只好喏喏道:“也没去什么地方,只是在这街上胡乱逛着,安大哥请我吃了早点,又在他家里吃了午饭和晚饭,就这些了。”

    “去什么特别的地方没?”大毛问道,“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在你身边,也不知道你小子会不会说漏嘴。”

    “没有,哥,我啥都没说,真的。”二娃很是认真的看着大毛,“不过,安大哥真的是个不错的人,我们还是不要……”

    “唉,你当我乐意么?我大毛怎么说也是个讲究义气的人,可是这一次,我们的祸事惹大了,六千两纹银哪,把我剁碎了卖肉才值多少钱呢?”大毛不无痛苦的说道,“这些还是不说了,我今儿个好歹有点收获,我估摸着,那个铁盒子,就是安大哥用来盛放很珍贵的宝物的,因为那铁匠告诉我,这盒子精致的很,打造好了,若不是主人家,根本无人能打开,除非用蛮力。”

    “你是说,安大哥打算用这个铁盒子来盛那老头要的东西?”二娃问道。

    大毛点点头,说道:“所以这几日我们需得处处留心,看看安大哥平日里最紧张的东西都是些什么,等那盒子拿来,你也要仔细多留个心眼,时间不多了,我们只有那几日时间,你也不想我娘你娘受连累吧?”

    “嗯……”二娃闷闷的点点头。

第112章 交付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入夜,安小楼从山塘街回来后,与刘大毛和张二娃聊了一会天,嘱咐他们尽快把铁匣子拿回来,便自回去卧室准备休息了。

    一进门,安小楼就觉察到黑暗中有条身影,不过他并没有受到什么惊吓,因为这满室的兰花香气,就已经告诉他屋内藏着的是谁了。

    嚓!安小楼点燃烛火,那端坐在桌前的,不是玉玲珑又能是谁?

    “嘻!玲珑姐,你又得空了?”安小楼已经习惯了对玉玲珑这般嘻皮笑脸,不过这嘻皮笑脸的背后,却各有各的沉重。

    “安抚了玉人归来了?”玉玲珑嘴角挂着一丝嘲弄。

    “嘿!还有什么能逃得过你的眼睛呢?”安小楼走到床边,换下外衫,又洗了把脸,来到桌边坐了,望着玉玲珑,认真的打量着她,开口道,“玲珑姐,你今儿个来,是有事吧?”

    “当然有事,还不止一件事。”玉玲珑淡然道,“这头一件事么,跟你的那工厂有关,你新添了一个邻居,知道么?”

    “呃……”安小楼的眼神和反应已经把信息传达给了玉玲珑,他表示不知道,不过还是很好奇的追问,“是什么样的邻居?有没有美女呢?还有,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别的事?最好是好事,我最近烦心的事太多了。”

    “没茶了。”玉玲珑的那双如凝脂般的玉手在茶杯上抚了两下,淡淡的说道。

    安小楼笑呵呵的站起身,很快的打开门出去,又很快的推开门进来,对玉玲珑说道:“水我已经烧上了,一会就得。”

    “你还会自己烧水么?”玉玲珑饶有兴致的看着安小楼,“须知你以前无论做什么,便是出恭,都有丫鬟伺候着。”

    “是不是啊?”安小楼羡慕的说,“没想到那小子这么会享受。”他对面的玉玲珑,虽然有着花样的微笑挂在嘴角,眸子里那无法掩饰的,却是一股深深的失落,她与那个世子,究竟有着怎样的纠葛?也不只这样一个外冷内热的好女孩,是否被那禽兽潜规则了,咦,禽兽?我为什么要把那素未谋面的人定义为禽兽?安小楼想到这儿,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你在笑什么?”玉玲珑娥眉微蹙,问道。

    “没啥,就是想起一个不相干的事来。”安小楼笑笑,“其他的事呢?一并告诉我吧。”

    “其他的事么,便是你最近要好好的打理一下家务事,兴许过不了多久,便要跟我走了。”玉玲珑道,“把你那些佳人们都安顿好,王爷责令我们三个月内必须把你带走。”

    “呃,关于这个问题……”安小楼为难了,去?肯定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自己是不是世子,那做爹的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便是长相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别人分不清,爹娘还能分不清么?到时候那老王爷发现自己不是世子,还指不定会把我给怎样呢,安小楼想。

    “还有,这个。”玉玲珑从袖兜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来,蓝色封皮的,虽然很旧,却仍很干净,她把书放在桌子上,推到安小楼跟前,说道,“这个你留着,自己没事的时候就慢慢看看,要琢磨琢磨,照着上面说的来练,总是有益无害的。”

    “这个是什么?”安小楼好奇的拿过册子,在手里把玩着,“这可是古籍啊,乖乖,要到古玩市场上去,能卖不少钱吧?”

    玉玲珑听了这话,眉毛忍不住挑了起来,拿眼瞪着安小楼:“你这人,可是真不识好歹,要知道这本内功心法,可是我们门派密不外传的,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觊觎于它,你居然能说出这话……”

    “哇,武功秘籍?”安小楼惊讶的望着这本册子,这是一本只有巴掌大的书籍,翻开看看,全是一些古体字,而且好像是用手写画出来的,纸张比较粗糙,有些地方墨迹都开始褪去了,“既然是密不外传,玲珑姐,你干嘛还要给我啊?要是放在前世,你给我这么一本书,兴许我还乐得不得了,可是现在……”安小楼摇摇头,苦笑着,把书推回去,说道:“现在我年纪大了,人也懒了,人生的目标也变了,不愿去学这些舞枪弄棒的东西了。”

    “咦?你以前不是老缠着我要学么?”玉玲珑略有吃惊,望着安小楼道,“这可是奇了,离家出走的人,性子也变了。”

    “是啊,人是会变的。”安小楼苦笑着说道,“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身在此处,做着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的确是变了。”玉玲珑轻声道,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呢,还是说给安小楼听,忽然好像又想起什么,抬头看着安小楼问:“我昨夜里给你的那把匕首呢,可还在?”

    “检查安全工作哪?”安小楼嘿嘿一笑,站起身来,到床后的衣架处,那里挂着他刚才脱下的外衫,在袖兜里,就藏着那把精美的匕首,他把匕首拿出来,又回到桌边坐下,将匕首放在桌上笑着对玉玲珑说道,“瞧,这不是在么?我可是听了你的话,贴身带着呢。”

    “这就是了。”玉玲珑见安小楼确实把匕首随身带着,便松了口气,“我总不会去害你的,便是心中想着要将你千刀万剐,也有自己的原则。”

    “呃,话说,你为何对他又爱又恨呢?”安小楼倒吸一口冷气,这丫头,说着说着便杀气腾腾了,还真是个不好得罪的主。

    “谁?你又胡说个什么?我对谁又爱又恨了?”玉玲珑的粉面微红,有些气恼的说道,“你这人,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还是不知轻重,你说你不是世子,有些时候,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信。”

    “玲珑。”安小楼笑吟吟的望着她,忽然很是严肃的叫道,“你知道么?我很信任你,虽然你总是神出鬼没,高来高去,但是也不知为何,我就是很信任你,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我。”

    “问吧。”玉玲珑仍旧是淡然处之,安小楼的**汤,似乎对她毫不起作用。

    “我来苏州的那一晚,我记得好像是正月十五元宵节,那晚有人杀我,又有人救我,其中有一个女子,那个便是你吧?”安小楼把心头埋了多时的疑问总算给问出来了。

    “是。”

    “谢谢,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安小楼很认真的说道,“所以尽管一开始的时候,我对你们的身份,你,还有你的妹子小环,我对你们诸多的看不透,还是对你没有戒心的。”

    “你错了。”玉玲珑道,“先去把水拎来吧,我确实口渴了。”

    “呃,稍等!”安小楼这才想起来厨房里还烧着水,他匆匆去拎了铁皮壶来,把茶泡上了,这才坐定,听玉玲珑要说什么。

    “你如今对你身边的所有人,都要有几分戒备。”玉玲珑道,“我曾警告过你吧,史家的水深,让你速速离去,你偏不听,上次不就出事了么?万幸的是,那文大人对你不错,唐大人对你也不错,他们及时出手相助,否则,若是你在那里再耽搁两日,只怕到时候他们……”

    “还有你啊。”安小楼笑道,“我早已猜到,若是无你通风报信,唐尔正又怎会知道我被关押在何处呢?说起来,你又救我一次。”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受雇于你的父亲,懂么?”玉玲珑的面色又变得有些冷淡了,似乎提到这一点,她心头就有很多的愁绪,“也正是因为你们这些王室争斗,才导致了我与小环的芥蒂。”

    “是误会就总有揭开的一日,放心吧。”安小楼安抚道,“但前提是你们二人,有一个要先退步,妥协。”

    玉玲珑摇头苦笑:“这是不可能的。看你,把我的话题给扯到哪里去了,我要说,这苏州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你无论做什么,都要小心了,不过有一个人你倒是可以实实在在的信任的。”

    “文中信?”安小楼望着她的眼睛,希望从她那里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

    “正是,文大人是你祖父,也就是皇帝的亲信,而且为官正直,此番那张凤义作祟,若不是他从中多有拦阻,只怕此刻你那工厂早就遭殃了。”玉玲珑道,“你刚刚忽然恭维我,却又有什么目的?”

    “嘿,这个!”安小楼贼眉鼠眼的在鞋窝里扣索一阵,拿出一张带着脚臭的图纸来,“这个图纸,便是那些人打破了脑袋想要抢的,你帮我保管吧,应该值不少钱的。”

    “这个?”玉玲珑一愣,“你竟放心把这个交予我?”

    “我说了啊,对你,我没来由的信任。”安小楼很认真的说道,“而且你武功又高,这东西放在你这里,比我自己带着都放心。”

    玉玲珑的面上浮现出一股难以捉摸的神色,她的眸中却是一股隐隐的喜悦,没有再推辞,只是默默的将图纸拿了,待拿到跟前才闻到那股脚臭,不由得又皱起眉来,说道:“你这人,把东西藏在臭鞋坑里……真有你的。”

    虽说是个高来高去的高手,玉玲珑也到底是个女儿家,她用两根手指捏了那图纸,皱着眉,把图纸放好,便赶忙起身去洗手,似乎耽搁一刻,便无法忍受一般。

    “有那么臭么……”安小楼嘀咕道,“要知道每十天半个月的我还是会洗一次脚的。”

    “你!”玉玲珑怒容满面,很是痛苦的轻轻嗅着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气味,“你这人,该正经时又不正经了。”

    “嘿,还有这个,你也赶紧收回去吧,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一本呢。”安小楼想起在山洞时,从那贼眉鼠眼的淫贼身上搜出的那本小册子,便起身去拿了来,递给玉玲珑,“这应该也是某个门派的秘籍吧,作为对你多日贴身保护的报答,我送给你了。”他很是大方的说道。

    玉玲珑终究是个习武之人,对这些自然有莫大的兴趣,听安小楼这么一说,便拿起册子翻看起来,不看则已,一看便羞红了面庞,啐道:“你怎么……”

第113章 隔壁的如花

    “不是,虽然类似春·宫图,但是你仔细看旁边的字,那些字,我不认得。”安小楼尴尬道,那些图旁边配的篆体字,他确实是不认得。

    玉玲珑听安小楼这么说了,便又仔细看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面庞上,越来越多的惊讶显现。

    “怎么?”安小楼迫不及待的问道,“是什么武功秘籍吧?”

    “正是,是一门来自波斯的邪恶功法,讲究的便是那……采阴补阳……”玉玲珑想找几个字来代替这四个龌龊字眼,却又发现似乎都无法完整的表达,犹豫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啊!难怪那家伙……”安小楼恍然大悟道,旋即又恨道,“哼!这猥琐男,也不知之前糟蹋了多少良家少女了!可恨!”

    “你不是已经把他给杀了,还……算了,其实我今夜里来,就是这个目的,一,你隔壁院里,来了新的邻居;二,送你这本秘籍,原指望你能好好修炼,谁知道……还有就是,做好准备,三个月内随时有可能回北方。”玉玲珑道。

    “隔壁邻居?”安小楼皱起了眉头。

    “不信?”玉玲珑轻笑,“随我来。”她说道。

    于是安小楼和玉玲珑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这学校并不大,除了两间用作教室的房间外,便只剩下三间房子,一间给那丫鬟住,另一间原本空着,现在是大毛和二娃住着,看门的家丁就住在门旁的那间小屋子。而安小楼目前住的,是东厢房,紧邻着隔壁的院墙,玉玲珑领着他出了走廊,来到院子里,靠院墙的一侧,正在施工,要做的便是依据安小楼所画的篮球场,他要带给这个时代的孩子一些不一样的游戏。

    “咦,你这又是什么?”玉玲珑走到半成品篮球架前,皱起眉头问道。

    “嘻嘻,好玩的游戏,男孩子都爱,这个啊,叫篮球架,以后我再给你解释吧,现在你先告诉我,隔壁……”安小楼还未说完,玉玲珑便嘘了一声,止住了他的话语,接着便玉手轻提,将他提上了隔壁的屋顶。

    “不要说话,不要乱动,随我来。”玉玲珑悄声道。

    “呃……”安小楼有些好奇,这大半夜的上人家房顶,会不会被人家告擅闯民宅呢?

    这屋顶高低不平,瓦片嶙峋,可玉玲珑在这月色下,却如履平地一般,悄无声息的在房顶上移动着。

    咔嚓!这是紧随其后的安小楼不小心踩碎了人家一片瓦。

    玉玲珑回头,无奈的盯着他,又纵身回来,将他夹在腋下,你能想象一个身高一米七五的魁梧男人被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夹在腋下的场景么?反正安小楼是想象不出的,被夹的一刹那,他便大汗淋漓了,从未与玉玲珑如此近距离的相处过,此刻他只感觉面前一片软玉温香,让他直想打喷嚏,某处又不自觉的躁动起来,不过看在玉玲珑认真而专注的份上,他也只有吉利的克制住自己了。

    走了大约一间屋的距离,玉玲珑停下了,她轻轻地把安小楼放下,对他说道:“千万不要乱动,仔细看好听好。”说罢,她颇为熟练的揭开了一小块瓦片,里面顿时透出一股昏黄的灯光,安小楼看着她熟练的手法,心里不由得一阵汗毛直竖,心中暗想这丫头对我的暗中保护,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愣着做什么?看!”玉玲珑轻声道,她的声音很小,小到跟她仅一步之遥的安小楼几乎都听不到。

    依着玉玲珑的嘱咐,安小楼悄悄的、缓缓的俯下身,拿一只眼用瞄准的姿态往下瞄去,这下面,是隔壁家的卧室,一个粗壮的、满脸横肉的汉子正端坐在床头泡脚。

    “我说,咱们这次的任务,你心里有谱么?”另一个很粗,沙哑,又难听的男人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不过由于视线的缘故,安小楼暂时无法看清那人的方位。

    “还行吧,我看隔壁一下子多了三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安小楼,那图纸,一定在他身上了。”坐在床头泡脚的男人说道。

    安小楼一听,心头吓一跳,吓完之后便是恨,心中暗骂他娘的,为了个图纸,那老小子可是什么招都使得出来啊!好,那就斗吧,老子就要看看,在这年月里,捍卫属于自己的东西会有多难!

    “你打算怎么做?”那看不见的男人缓缓走到安小楼的视线内,不看则已,一看安小楼就差点吐了!你道为何?原来那男人——姑且叫他做男人,竟是一个穿着粗布花赏,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

    这个打扮成女人的男人,又或者长得像男人的女人,水桶腰,朝天鼻,络腮胡,没错,他脸上的胡须很茂盛,甚至比安小楼都要茂盛,大脚粗手(这个世界里,有许多贫寒之家的女人是不裹脚的,原因便是裹脚后的女人干活不方便),腰间系着一条蓝布的围裙,手里端个托盘,放在桌上,拿捏着嗓子说道:“洗完脚来吃饭吧。”

    “我吐!”安小楼险些没把持住,真的差点吐了,怎么这人,长得如此的像如花?

    “嗯,我说兄弟,演戏而已,你别太入戏了,咱们人前是夫妻,人后是兄弟啊。”坐在床上那男人咳嗽一声,很是尴尬的说道。

    “哟,你怕什么?难道我还真要嫁给你不成?”那如花掐了个兰花指,笑着说道。

    安小楼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他眩晕的抬起头,眩晕的看着玉玲珑,凄惨说道:“玲珑,我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吧?”

    玉玲珑自然知道安小楼为什么说这个了,也是禁不住噗哧一笑:“先回去再说吧。”

    安小楼于是悄悄的轻轻的又把揭开的瓦片覆盖好,两个人又原路返回自己的屋里,一下来安小楼便狂吐,吐了好一阵才拿两杯茶漱口,坐在桌边依旧是惊魂未定。

    “他们是谁?是不是张凤义派来的?”安小楼皱起眉。

    玉玲珑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暂时摸不清他们的底细,只是很奇怪,忽然有一天就多了这么两个人,所以不免就多了几分心思,他们……还挺聪明的。”

    “我靠!就那样的,还要装女人?”安小楼一拍桌子,又想起了方才的那一幕,现在他后悔的都想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我这几天再好生调查一番,总之你自己心里要有数了,我担心的是,他们索图不成,便生歹意,所以才想着要你学点功夫。”御灵楼轻声道。

    “咳咳,我且问你,你们门派那功夫,可有三五日速成的?”安小楼问。

    玉玲珑摇头笑道:“天下功夫,我就没见过哪个门派是可以三年五载就有小成的,除非遇到那资质非凡的人,不过我看你么,实在是不像有什么资质的,这也是我愁的地方。”

    “嘿,所以咯,我学不了,也不想学。”安小楼笑道,“反正有你在身边,我怕什么呢?”

    “我终有离开的那一日啊……”玉玲珑道,她的声音极低,低到安小楼都没有听见。

    “我得回去了,不能再耽搁了。”玉玲珑站起来,告辞道。

    “你要好好的把图纸收好!”安小楼压低声音嘱咐道,“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你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吧!”玉玲珑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话,自开了门,纵身离去。

    城中茶碗巷。

    茶碗巷是一条宽阔的巷子,能够居住在这里的人,多数都是小康之家。

    史云龙给安小楼用作学校的宅子,便在这茶碗巷内。

    这是个注定不会风平浪静的夜晚。

    学校隔壁的那栋宅子,新近搬来了一户人家,一男一女,男的一脸横肉,据说是个杀猪的,女的也是膀大腰圆,粗手粗脚,外人都以为他们是夫妻,而他们也便以夫妻的名义居住着。

    这一天早晨,天阴沉着,安小楼起来后,帮孩子们上了一堂体育课,教他们玩老鹰捉小鸡,都是四五岁的孩子,正是玩这个的年纪,孩子们玩的很疯,整个茶碗巷都充满了孩童的欢声笑语,原本死气沉沉的地方,一下子灵动起来。

    吃过午饭,安小楼便宣布散学了,着令孩子们在学校里玩,等各自父母来接,又吩咐丫鬟家丁好好守着孩子,自己便带了大毛和二娃出门了。

    “安大哥,我们今天要去做什么?”大毛很是紧张的问道。

    “去南门啊,去看看那铁匣子打造好了没有,我着急啊!”安小楼面上浮现出了更紧张的神色,拿眼睛看着大毛和二娃,压低声音说道,“我这手里头有……唉,算了,还是不要告诉你们了,知道的越少,对你们越好。”

    “早些回来啊!”一出门,安小楼和大毛二娃便听到隔壁门口传来一个粗犷如男子的女子声音,不用去看他都知道,正是那如花。

    “我的亲娘,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女人,那家男人可真倒霉!”大毛都走出很远了,还忍不住回头去看,连声叹息。

    “呵呵,这个,我不作评价,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嘛。”安小楼笑道。

    茶碗巷离南门,步行约有四五里地,都是闹市,因此这一路,他们又边走边逛,左看看右看看,吃吃这个,买买那个,一路走来,三个人吃了十几串糖葫芦。

    “唉,这糖做的,真甜,我小时候吃的都没这个好吃!”安小楼咂巴咂巴嘴说道。

    “我……”二娃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说道,“我和哥都没吃过,我们家穷……”

    “没事,多吃,别客气。”安小楼索性就买了一整垛的糖葫芦让他俩扛着,边走边吃。

    这时候正是一些小摊小贩吃过午饭,开始闲聊的时候,路上的行人不算多,可也不算少,有许多的老人家开始出门买晚餐需要的菜了,原本就仅容两辆马车并行的街道,显得有些拥挤。

    “让一让!不想死的让一让!”安小楼正很悠哉的走着,忽然耳边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一个比马蹄声更张扬跋扈的声音。

第114章 闹市惊马

    马蹄声疾,不多时便从街的一头蹿到了路中央。

    大毛二娃忙抓着安小楼往路边躲避。

    “这家伙!一点都不顾及路上的行人!”安小楼一边骂,一边打眼望去,只见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个身穿栆色丝绸长衫的年轻男子,长得像个歪瓜劣枣就不说了,关键是他真的很飞扬跋扈。

    也许是路段中央的人比较多,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在即将靠近安小楼所在位置的时候,那马的速度放慢了,这也让安小楼得以观察清楚这骑马的人,骑马的人长得确实不怎么样,地包天,塌鼻梁,一肩宽一肩窄,而且还很明显。

    不过他很显然是个有身份的人,这一点从他身后的那四个随从就能看得出来。在高头大马身后不远处,有四个家丁模样的人正气喘吁吁的一路小跑着追上来,一边追一边喊:“少爷,慢点,仔细跌下来!”

    这年头,骑马应该就好像玩车吧?安小楼反而有些心生羡慕,他在这世界里唯一一次骑马,就是从山里被救回来时,不过那时候心情完全不在马上,这会看到这匹马,心里也有些向往了,不由得暗暗决心,要买这样一匹马,没事骑着马带上七儿、三好和玉婷一家人出去兜兜风,溜达溜达也挺不错的。

    不过眼前这个少爷,骑马的功夫可着实不咋地,别看他挺飞扬跋扈的,这不,一个急刹车,缰绳想是勒的太急了,那马就嘶鸣着,扬起了前蹄嗷嗷叫唤,直把它面前的那些行人们吓得四处躲闪,其中不乏一些领着孩子的女人和老人,安小楼看到这幅情景,心中暗暗叫道坏了,这恐怕是要出交通事故啊!

    果不其然,那马上的嚣张少爷没有能够驾驭的住他的坐骑,那马嘶鸣几声,向着路边一个菜摊踩去,那菜摊的老板,是一个乡下来卖菜的妇道人家,约莫三十多岁,看穿戴就知其家境有些窘迫,原本她正准备等人来收市,自己也好收了菜摊回家去给孩子们做饭,却不料半路上杀出一匹高头大马,直冲着自己闯将过来。

    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见马的机会就不多,这次见了,除了惊吓,还是惊吓,早已手足无措,不知该往何处躲避了。

    安小楼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大喊着:“快躲开!”同时大喊的,还有许多路人,但是大家都是普通百姓,没人敢上前去拦这高头大马,安小楼急了,不顾大毛和二娃的阻拦,一个健步蹿出去,就要拉那马尾巴,因为从他的位子过去,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最多也就只能拉到马尾巴。

    虽然安小楼竭尽全力的在阻拦,可惜那妇人仍旧被马踩了一下,慌乱中只听咔嚓一声,也不知是旁边的木板断裂,还是那妇人的骨头断裂,总之现场是一片人仰马翻。

    妇人倒在自己的菜摊前,买菜所得的散碎银子和铜钱散落一地,那匹高头大马在嗷嗷叫了一阵后,前后撂蹄,终于是把它背上驮着的少爷给甩掉,自己扬长而去,所幸安小楼闪的及时,没有被踢到,而那少爷也被随后赶来的家丁稳稳接住,除了受点惊吓,没受什么伤,连皮外伤都没有。

    最可怜的,便是那妇人,只见她倒在摊位上,惊魂未定,抱着自己的右手不住的呻吟,想必是被踩断手了。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四个家丁对那农妇熟视无睹,却对自己家的少爷一阵乱紧张。

    “娘西皮!”那少爷把自己的帽子扶正,从家丁手里挣脱开来,一步抄到农妇跟前,抬脚便踢,一边踢一边骂,“我叫你卖菜,若不是你卖菜,又怎会挡住了老子的去路,若不是你卖菜,我的马又怎会受惊吓!我教你卖!我教你永远不能再卖!”他长得虽然不咋地,发起狠,欺负起女人来,倒是有一套。

    在场所有的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出言相劝:“她一个妇道人家,您就高抬贵手,别追究了吧!”一个老人家颤巍巍的上前,企图拉一把,将那妇人从那少爷的脚下拖出去,却被那少爷的家丁推推搡搡推了出去。

    “滚蛋!我们家少爷办事,谁敢阻拦?”几个家丁也是狗仗人势,纷纷撸起袖子耍狠。

    一时间众人也不敢多言,只有躲避开来,拿同情的目光看着地上不住哀嚎的妇人,却都不敢作声。

    安小楼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把手搭在那少爷的肩头,冷冷说道:“住手吧!”

    “哟嗬!来了个英雄!”那少爷余怒未消,回头看着安小楼,“正好老子不爽,打女人打的不过瘾,就拿你练练手了!”说完他就一拳向安小楼的面门招呼过来。

    这地包天少爷人长得寒碜,拳头更寒碜,一拳打过来,安小楼便感到这人平日里肯定在女人身上把身子给掏空了,毫无力道,软绵绵的,速度也慢的很,是以他一把便握住了那拳头。

    安小楼冷笑着:“就凭你?”

    “安大哥,我们……”大毛和二娃犹豫半天,终究还是跑上前来,无论如何,现在他们是安小楼的跟班。

    虽然大毛和二娃并不是想去帮安小楼打架的,但是他们的加入还是让对方有些戒备,四个家丁本就打算上前痛殴安小楼,此刻见对方来了帮手,更是嚷嚷着,咧开架势准备干架了。

    “还就凭我?”那少爷的拳头虽然被人捏住,不过仍旧嚣张的很,他回头冲自己的家丁笑道,“这人,他不认得我!”

    “你可知自己冒犯的是谁?”那几个家丁纷纷道,“我看你小子是活腻歪了!”

    “我管你是谁,欺负一个女流之辈,就是不行,她有错也犯不上你往死里下脚啊,何况,据我观察,人家并没有错吧?我并不想跟你打架,你放过这妇人,赔了医药费,各走各的吧。”安小楼冷冷的说道,他练过跆拳道,好赖也能打上一架,因此捏古这个家伙,不在话下。

    “赔什么……”那少爷也许是真听不懂安小楼的话,又或者是故意在装怪,总之他眨巴眨巴眼,拿手抚在耳边,说道,“你说赔什么?”

    “老子说了,赔-钱-!”安小楼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下你听清楚了?银子,懂?”

    “哈哈!你们听到没?他要老子掏钱!”那少爷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自己的家丁笑,那四个家丁也是笑,大笑,指着安小楼大笑,“你有没有搞错啊?本少爷在这苏州城里行走,就没有需要交钱的地方,怎么着,今儿个你还要我掏钱?给这女人?”他说着,一脚又要踩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安小楼将握住对方拳头的那手略一用力,往自己怀中一带,同时出脚,一脚踢在了他的脚踝上,那地包天少爷顿时前仰后合,站立不住,脚踝又痛,哎唷哎唷的直叫唤。

    “你敢打我们少爷?”四个家丁一看这模样,也都扑了上来,与大毛和二娃以及安小楼打作一团。

    见此情景,大毛和二娃也不管不顾了,他们俩是什么人?那是在巷子里从小打到大的主,论打架,绝对要比这四个家丁在行,兄弟俩又是多年的好友,配合的很默契,因此虽然人数上落了下风,打起来倒也未必吃亏,加之他们前段时间在那老头那里受了窝囊气,大毛正心里窝火,这下可找到发泄口了。

    “打!”他大吼一声,带着二娃便于那四个家丁干起来。

    这边安小楼制住了那少爷,将他拉到了那妇人身边说道:“大嫂,你说,要他赔你多少银子?”

    “不……”那妇人脸上的五官都因痛苦扭曲在了一起,此刻见那少爷被打,安小楼又来问自己要多少银子,哪还敢要钱,她虽感激安小楼救命,却也害怕这少爷跟自己秋后算帐,因此强忍疼痛,连连摆手,“多谢这位壮士,我不……”

    “听见没?”那地包天虽然此刻痛的龇牙咧嘴,仍旧嘴硬,“她都不要,你一个不相干的人,这是着的哪门子急?”

    “哼!”安小楼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心中暗想,老子今天就是不放过你了,上辈子见了这种人这种事,有心无力便罢了,在这里,我就豁出去了!他对那妇人道:“大嫂,莫怕,他日后若干找你的麻烦,你尽管跟我说,我保你就是!”

    这个时候,围观的人们也纷纷劝说那妇人为自己讨个公道,地包天开始急了,额头蹭蹭的直冒冷汗,心中嘀咕着今日出门难道没看黄历么,怎么遇到这么一个硬茬子。

    这边地包天少爷吃了亏,那边四个家丁也没占便宜,他们平日里跟着自己的少爷作威作福,享乐惯了,哪有大毛和二娃打架这么狠,因此一个个也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你们顶着,我去报官!”其中一个家丁挨了两拳后,对同伴说着,便先拔脚溜了。

    当安小楼正与那少爷纠缠时,两个差官在那家丁的指引下吆喝着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谁打架?哪个带头在闹市滋生事端?”一个衙差吆喝着说道。

    “就是他,是他打我们家少爷!”那家丁恶人先告状。

    众人见衙门里来人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散去,一时间,场上便只剩下了几个当事人。

    那衙差是个陌生面孔,对他来说,安小楼也是个陌生面孔。

    “怎么回事?”那衙差走到当中,瞪着安小楼问道。

    “这位官爷,您瞪我干嘛?要我说啊?好,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大嫂好端端的在此卖菜,这个地包天,哦对不起,这位少爷,他骑着大马在闹市里横冲直撞,撞翻了别人的摊子不说,还惊了马,把人手给踩断了,这也就罢了,他居然恼羞成怒,上前打人,我看不惯了啊,我相信是个男人都看不惯,就出手制止,结果就打上了,您要我说,我全说了。”安小楼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仔仔细细,然后冷冷盯着那衙差看,就要看看他会怎么办。

第115章 牢狱之灾

    安小楼冷冷的看着那两个衙差,等着他们接下来的动作,不过这两个人要做什么,似乎他心中已经有数了。

    那衙差听完了安小楼的话,仔仔细细的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安小楼也毫不畏惧,挺直腰板与他对望着,那人看完安小楼,又看向那地包天,问道:“没请教这位公子是……”

    地包天见有公差到位,更是气焰嚣张了,他不屑一顾的在鼻子里嗤了一声,一瘸一拐的拿手搭着他仆从的背,不搭理那衙差,倒是他手下那个被大毛和二娃揍的鼻青脸肿又跑去报官的家丁站出来很是傲慢的说道:“我们家少爷你都不认识?”

    衙差尴尬的笑了笑,又拱拱手:“还请赐教。”

    “我们家老爷,乃苏州府的制造,苏大人!”那家丁相当得意的说道,一边从袖兜里掏出一张名帖,在那两个衙差眼前晃了晃,那两个差人顿时点头哈腰起来。

    他不说则已,一说安小楼便来气了,不由得又上上下下把那地包天看了个遍,心头暗骂他娘的,原来是张凤义那老小子的外孙,难怪会这么嚣张,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早知道他是这个个来头,自己就多踹几脚出出气了!

    “哦!”那两个衙差拉长了嗓音,哦了一声,又互相对望一眼,心头已经有了打算。

    “咳咳!”那个衙差皱着眉看向安小楼,拿着官腔问道,“这位呢?”

    “这是我们大哥!”大毛和二娃唯恐安小楼吃亏,便抢先说道。

    “大哥?”那两个衙差用鸡蛋里挑骨头的眼光看着安小楼,“我说呢,看你这么不顺眼,原来不是个正经人家,走,跟我回衙门里仔细审问!”说罢,就要上来拉人。

    安小楼怎么会依他,他手一伸,挡住了衙差伸过来的手,冷冷说道:“我说这位官大哥,您这么做是否有失公允?”

    “公允?什么是公允?”那衙差哼了一声,“我现在所看到的便是公允,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动手打人,看把这些人给打成什么样了?”

    “那她呢?”安小楼指着地上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的农妇问道,“她就应该被打伤?请问一下,你们家中是否有娘亲姐妹,是否有妻子女儿,若是你们家的女人在外被这样的恶少纵马踩断了手脚,你又会怎么做?”

    “她是你什么人?”那两个衙差似乎这才发现地上还有一个伤者,于是皱着眉头问道。

    “无亲无故,萍水相逢。”安小楼答道。

    “无亲无故,你会为人家出头?”衙差们冷笑着,“有这么好的事?我却不信了,不管怎样,统统跟我走,连地上这个,还有你们两个,都跟我走!”

    安小楼冷冷看着他们,现在的这个结局,是他刚刚就已经想到的。

    “走?”安小楼冷冷道,“走去哪?”

    “哪儿?衙门!”两个衙差似乎对安小楼的态度很不满,瞪起眼几乎就要拔出刀了。

    “好,这是你说的,不要后悔便是。”安小楼盯着他们俩,忽然大笑起来,“老子什么饭都吃过,唯独没有吃过牢饭!”

    “官爷,官爷,求求你,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吃饭,您就放我回去吧……”那农妇忽然爬上前来,拉着衙差的衣襟哀求。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呢?谁叫你要挡住别人的去路?”衙差冷冷的看她一眼,“我看你也不像是个良家妇女,一并带走!”

    就这样,安小楼一伙,那个地包天和四个家丁,还有受伤的农妇,被带到了衙门,期间因农妇受伤严重,不得已还是安小楼雇了个二人小轿将她抬去的,一路上大毛和二娃心里都忐忑不安,不住的嘀咕着:“安大哥,早知道咱就不管这鸟事了。”

    安小楼拿眼睛瞪著他们,低声说道:“有句话教教你们,要记牢!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二娃是个标准的睁眼瞎,自然对这话听的是稀里糊涂,那大毛却也启蒙过,因此听的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默不作声了。

    到了衙门,这差别待遇就看出来了,张凤义的那个地包天外孙子,被请到了内室喝茶,而安小楼一行,包括那个农妇,连过堂都没有,便直接被押进了监牢里。

    这苏州府的牢房,是地牢,处在半地下状态,由坚固的岩石打造墙壁,每个牢房都有成人大腿粗细的木头栅栏隔着,安小楼、大毛和二娃,包括那个农妇,一同被丢进了一间牢房,牢房是空的,地上杂乱的铺着稻草,臭气熏天,不时还有耗子吱吱叫着溜墙跑过,饶是大毛和二娃这样自小在市井长大的贫寒家孩子,也对这里的环境掩鼻皱眉,纷纷抱怨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

    “牢里不好呆吧?”安小楼强忍住那刺鼻的臭气,笑眯眯的问他们俩,似是闲聊,又似别有目的,问的那大毛和二娃一愣。

    “嗯,没事谁愿意坐牢呢?”大毛回道。

    “是啊,所以咱们这寻常老百姓啊,平时就要安分守己些,牢狱外的自由天空,是多么的可爱啊。”安小楼伸个懒腰。

    大毛和二娃包括那农妇,都是急得不得了,打从进来便一直说这下可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放出去,就算放出去了,也不知道会被坑多少保金。

    “大哥,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他们既抓了我们来,便不会让我们轻易出去的,这些人,逮着机会就想要银子……”大毛担忧的说道,他担忧的,不光是什么时候能出去,更怕自己的那所剩无几的时间,被消耗在这间牢里。

    “怕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安小楼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下,“老子等。”

    这牢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多少在押的犯人,看样子,文中信治下的苏州,治安环境还是不错的,只可惜,他不知道自己手底下还有这样的衙差,就如同他自己说的,这些位高权重的人,总会有一只眼睛被手底下的人给捂住,就算是想看,也看不到。

    外头的铁门当啷一声被打开了,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那地包天便出现在了安小楼他们面前,他此刻已经拄了拐杖,满眼都是恨意,还带着些许得意和幸灾乐祸,一来到安小楼他们所在的牢房前,便嘿嘿的冷笑不止。

    “咦,哪里来的蚊子叫?”安小楼视若无睹,望着空气说道。

    “呃,是啊,这里有一只好大的蚊子。”大毛此刻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既然安小楼那么胸有成竹,他就必定有自己的办法出去。

    “哼,就让你们几个屁民逞个口头之快吧,大爷我要去吃花酒了,你们就在这里喂老鼠吧,我若不开口,看谁敢放你们出来!”那地包天恨恨道,“还有你,惊了我的马,现在它不知去向,限你一个月之内,赔偿我一千两白银,那可是匹宝马……”说完,他又瞪了安小楼一眼,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一千两……”那农妇原本就很惊慌,听到了这话,更是瘫倒在地,哭泣不止,嘴里埋怨着安小楼,“你看你,给我带来多少的麻烦,原本不过是受伤,现在却要……”

    安小楼无奈的看着她,也不辩解,心中只是又悲又痛。

    “你这大姐好不讲理……”大毛气不过了,“我们落到这步田地又是为谁?难道你给我们银子了?”

    那农妇被大毛这么一抢白,也知道自己是不讲理了,便哑然,不再说话,只是在一旁哭泣。

    安小楼叹口气,也不说话,默默地坐着,心里在盘算着,这笔帐该怎么算。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牢门又当啷一声被打开,走廊里传来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还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侯哥,这几个的头,看起来像是个有钱的主,这一下,咱能多弄点零花了嘿嘿……”这声音,正是当初把安小楼他们几个抓来大牢的那个衙差。

    “嗯,让我看看先,这街面上可有不少惹不得的主,我怎么眼皮子乱跳,你别是给我捅了篓子吧……”这声音,安小楼更熟悉,不就是那个姓侯的不快么?

    “侯哥,哪来的那么多官啊贵啊的,您放心吧,那小子被抓的时候老老实实的,屁都不敢放一个,我谅他也没什么后台。”那衙差自信满满的说道。

    “嗯,希望如此……”

    声音越来越近,安小楼他们面前,出现了几个身穿制服的衙差,当头的一个,正是那侯捕头。

    这牢房里光线昏暗,安小楼他们在暗,捕快们在明,因此那侯捕头站到牢门前时,并未看清里面是谁,只拉着官腔说道:“里面的人,报上姓名。”

    “我叫刘大毛……”

    “我叫张二娃……”

    “奴家……奴家张吴氏……”那农妇也抽泣着回道。

    “还有一个呢?那边坐着的那个!”侯捕头皱起眉。

    “这么大的忘性?”安小楼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懒洋洋慢吞吞的说道,“侯捕头,你年纪也没与多大啊……”

    那姓侯的初一听安小楼这声音,心里还在嘀咕这主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等他仔细的回想,并想起来是谁时,那脸色刷的就白了,再开口说话时,嗓音都有些发颤了:“您……您不会是……安公子吧?”

    “嘿,侯捕头,想起我来了?”安小楼站起来,从黑暗处走到木栅栏前,与侯捕头隔栏相望,嘴角带着笑意。

    侯捕头与安小楼打过两次交到,自然知道他是什么人物,况且他大小也是个捕头,对上司们的新欢旧好,心里都清楚的很,这安小楼如今是文大人跟前的红人,虽说不是什么在职的官吏,但是那身份,也不是他这样的小小捕头可以攀比的,因此见手底下的人抓来的竟是安小楼时,两腿便已发软了,他心中先是害怕,后来便是愤怒,一股无名业火从心头蹿起。

第116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安小楼笑吟吟的看着侯捕头,以及站在他身后,表情愕然的那两个捕快,一言不发。

    侯捕头额头上冷汗直冒,心头怒火中烧,他按在官刀上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不住的颤抖着,忽然回身啪的一巴掌扇在其中一个捕快的脸上,怒骂道:“你们这两个不长眼的小瘪三,抓谁不好,竟然把安公子给抓来了,若是他老人家有个什么闪失,我看你们便是倾家荡产,掉了脑袋,也是赔不起的!”

    被打的捕快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拿手捂着自己的脸颊,很是委屈的看着这个暴怒的顶头上司,又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牢里一脸云淡风轻的安小楼,心中还在疑惑着,疑惑之后,便是深深的恐惧,自己这个素日里眼高于顶的顶头上司都能对这牢里的人如此恭敬,难道自己真的是光着屁股捅了马蜂窝不成,想到这里,两个人都开始心悸起来。

    “还他娘的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老子放人?”侯捕头见他们俩还不上道,又骂道,一边叫着旁边的牢头,“来人哪,放人!”

    “来了!”走廊的尽头,有人长声应着,一路小跑的跑了过来,这是个牢头,专门看管犯人的,他的手里有一串钥匙,听了侯捕头这样焦急的声音,心头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上司发怒了,自己就要小心着些,牢头慌里慌张的找钥匙,开门。

    沉重的监牢大门被打开了,侯捕头一把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牢头,不顾身后手下的愕然和讶异,抢先走进来,对着安小楼便施礼,一个劲的陪不是:“对不住了实在是对不住了安公子,我这手下的人有眼无珠,怎地把您老给抓来了……”

    “呵呵……”安小楼淡淡的笑着,“犯事了啊,我大概是做错了事了吧……”

    大毛和二娃以及那个农妇被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给弄的摸不着头脑,怎么前脚被关押,后脚就有一个更大的差官来向这人道歉呢?

    “看,我说罢,安大哥很厉害的!”二娃拉着大毛,满是敬意的悄悄说道,“安大哥很厉害,人又好!若不是……”

    大毛没说什么,他虽然是个小混混出身,但是说到底,也是个讲究义气的人,这几天跟着安小楼,吃的好睡的好,人家对自己又客气,已经让他心底满是愧疚了,这会听二娃这么一说,更是愧疚,不过对于这个倔强的年轻人来说,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既然无可选择,便只有死撑到底,强硬,是打倒心里的愧疚最强大的武器。

    “闭嘴!”他低声的,恶狠狠的对二娃喝道。

    二娃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大毛么?他虽然以前也总骂自己,可却从没有真的,用这样的口气对自己说过话。

    安小楼脸上淡淡的笑容,让侯捕头看的更有些胆战心惊,眼前这年轻人虽说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但是他心头知道,这必定是个刺儿头了,难剃的主。

    “嘿,安公子,啧啧,您看这牢里多脏,走,咱出去,得月楼,我请客!”侯捕头很是豪爽的说道。

    “你都不问问情况么?”安小楼笑道。

    侯捕头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问,怎么不问,我说,为啥把安公子给抓来了?”

    “问他们?”安小楼嗤了一声,“不如先审问审问我吧。”

    旁边,那农妇大概实在是忍受不住伤处的疼痛了,轻轻呻吟了一声,从这声音中略可听出,她一直在极力克制着自己。

    侯捕头这才注意到那农妇似乎是受伤了,皱了皱眉头,心中也大略有数了,他回头问道:“你们两个,谁说?”

    后头两个捕快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终于没被打的那个瑟瑟缩缩的站出来,用颤抖的嗓音把他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侯捕头,然后两个人便垂着头等候上司的发落。

    侯捕头皱着眉听完了手下说的话,又向那农妇问道:“这位大姐,他们说的可是实情?”

    那农妇见这更厉害的官爷都对自己的恩人如此恭敬,心头也便壮了胆子,点点头道:“有些是真的,有些……”

    “不妨事,你尽管告诉我!”侯捕头声音变得温和了,他素知安小楼喜欢打抱不平,眼下,肯定又是为这妇人打抱不平才惹出的这档子事,“我会一一向我们大人禀明,会还你个公道的。”

    得了这官爷的承诺,那妇人胆子更大了,便鼓足勇气,将在集市上发生的事情,包括安小楼和那地包天为何打架,又为何被抓,一一告诉了侯捕头。

    这侯捕头听了,心中也是气愤,暗暗的骂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找钱归找钱,可是也不要做这种腌臜事啊,唉,一边是织造家的公子,另一边是文大人家的恩人和红人,这哪边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主啊,娘西皮!

    “安公子,我心中有数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您也不能呆在这龌龊的地方啊,快先出来,我们去汤池洗个澡,痛痛快快的喝上几杯,然后我再罚我这两个不开眼的手下。”侯捕头一边说着,一边暗中拿脚踢了踢那两个人,于是那两个人也慌忙向安小楼道歉求情。

    安小楼拍拍侯捕头的肩膀,沉声道:“侯捕头,不是我安某人不给你面子,实在是……心中一股火气难消,我自己这火气倒也罢了,你且看看这位大嫂,她家中还有幼子嗷嗷待哺,一个妇道人家起早贪黑的卖点菜,赚点钱养家糊口,不容易呀!”

    这一下,不止侯捕头,就连那两个捕快还有牢头,以及大毛和二娃听了,都是心酸,可不是么,这在场的人,哪个不是拖儿带女,有家有口的人呢,哪个又是出身富贵,锦衣玉食的呢?别看这些捕快牢头人前风光,其实背地里,都有不为人知的辛酸。

    那农妇更是啜泣不止,连胜说道:“恩公,奴家在这里给您磕头了,先前多有得罪,还请恩公不要放在心上。”说着,那膝盖便弯下,要跪地,安小楼忙一把虚托住她的手,阻止了她。

    “大嫂,我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便是达官贵人,你又不欠我什么,无需下跪,这见义勇为之事,但凡是个心里头正常的,都会做的,在那集市上,不是有个老丈也为你仗义执言了么?”安小楼正色道,“你不欠任何人的,也不比任何人低贱。”

    在场的人听了安小楼这话,都唏嘘着,听的懂的,便懂了,听不懂的,也在细细的品味着。

    “走吧,安公子!”侯捕头说道,“我求你了,别再呆在这牢里,打我的脸了。”

    安小楼笑着摇摇头:“我怎么来的?”

    “呃,被抓来的。”侯捕头道。

    “所以了,既是被抓的,那就要过堂,我等着你们审我,侯捕头,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哈,唉,其实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哦对了,快快去寻个大夫,帮这位大嫂疗伤是真的。”安小楼又打个哈欠,“还有啊,帮我们把这里打扫一下啊,看看多脏……便是监牢,也要干干净净的才是啊。”

    侯捕头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安小楼了,他叹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小的就让人把这里打扫干净,再搬点家具过来,总不能让您在这里受了委屈,还有,我会向唐大人认罪去的,安公子……唉!”

    侯捕头大约是急着去找唐尔正,匆匆的告辞离去,临走前,一再叮嘱那几个不开眼的手下,吩咐他们务必把这里打扫干净,送那妇人去就医等等,而那些人也是诚惶诚恐,点头如捣蒜。

    现在,安小楼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张竹床上,虽说简易了点,但是还挺舒服的,这牢房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摆了一张床,一张八仙桌,四把椅子,为了驱赶黑暗,桌子上还点了一站油灯。那农妇被带走医治后,又被送了回来,这也是安小楼吩咐的,他怕这农妇独自出去会遭到报复。

    “安公子,饭菜来了。”牢头堆了一脸的笑容,提了一个食盒进来,打开房门,将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一盘一盘的端出几盘菜来,分别是梅菜扣肉,清蒸小黄鱼,香辣蟹,以及红烧蹄膀,还有一瓶老酒和几双筷子。

    “安公子,我们侯捕头说了,您在这里务必要吃好的喝好的,小的也不知这些菜合不合您的胃口……”那牢头很是局促的站在一旁,惴惴不安的说道。

    “替我多谢你们侯捕头了,就说我出去以后要请他吃酒的。”安小楼淡淡的说道,“大嫂,大毛,二娃,你们吃饭吧。”

    听了安小楼这么说,那牢头如释重负,这才提着食盒离开了。

    算算时间,这会那侯捕头应该已经找到唐尔正了,安小楼翘着二郎腿,晃悠着。

    “安公子,你不吃饭么?”那农妇望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咽了咽口水,她是贫家女,这些菜,通常逢年过节都难得吃上一次的。

    “你们吃吧,对了,张大嫂,我问你一件事。”安小楼翻身坐起,望着她说道。

    “安公子,还说什么问不问的呢,奴家这条命都是您救来的。”

    “那好,张大嫂,你想不想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安小楼神色严肃的问道。

    “这个……”张吴氏略思量了一下,坚定的说道,“我要讨回一个公道,我手上这伤,怕是三五个月才能好起来,我家里孤儿寡母的,全靠我卖点菜来养活孩子,现在可好……还有,那个天煞的,他竟要我赔一千两白银,便是把我卖了,也凑不到啊……”说起这个,她又开始愁容满面了。

    “呵呵,你想要讨回公道就好,不过我这难听的话先得说在前头,你得铁了心的去告他,懂么?”安小楼说道,“不要怕,也不要贪心,该是怎样就是怎样,一分不多要,但是属于自己的,一分也不能少了。”

    农妇听了安小楼的话,思索着,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117章 误会

    “侯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脸上还发烫的捕快一脸无辜的看着侯捕头问道。

    “哼,老子这次算是被你害惨了!”侯捕头气哼哼的将腰刀解下,放在一边桌上,又坐了下来,“现在唐尔正唐大人已经赶往牢里了,我便是不告诉你,你也该知道你抓来的是个什么人了吧?”

    “知道倒是还不知道,不过我却清楚,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另一个捕快叹气了,“这一下,可该如何是好啊……”

    “你最好多去拜拜佛,烧烧香,祈祷自己还能在这衙门里听差吧,且不说你,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侯捕头也是连连叹气。

    “侯哥……”两个小捕快哭丧着脸,他们都是侯捕头的心腹,跟着他混了好多年,也为他出了好多年的力,如今眼看惹了祸事,只能求他来想办法了,“我们哥俩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做了这么多年的捕快,如今也只会做捕快了,锄头锄头提不起,买卖买卖不会做,若是丢了这饭碗,你可让我们两家人怎么活啊……”

    “你可有脸来跟我哭,我问你,当初抓人的时候怎么不多问问啊!”那侯捕头一听他俩这话,便气不打一处来,“你便知道那苏公子是个人物,怎就笃定另一边不是人物了呢?”

    “谁能想到啊……素来那些有身份的主,谁会去为一个不起眼的农妇打抱不平呢……”两个捕快对视一眼,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椅子里。

    “话说回来,那个安公子,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其中一个捕快十分不甘心的问道。

    “他?要说来头么,其实我也迷糊着,只知道文大人对他很是倚重,新上任的通判唐大人知道吗?那也是他的好友,还有,你别的不知道,总该清楚上一次衙门里闹的鸡飞狗跳的那件事吧,史家被绑架的事件,那就是因为他,文大人亲自下令调兵,唐大人亲自带队,我还跟着去了呢……”侯捕头是越说越恼火,忍不住又给了那两个人一人一脚。

    唐尔正几乎是一路飞奔,从自己办公的地点向牢里跑去。

    “唐大人!”牢头还没来得及下跪,唐尔正就已经夺门而入。

    “贤弟,我来了贤弟!”唐尔正一边疾步走,一边叫道,“这又是怎么了?”

    “嘘嘘,我在这里!”安小楼听到唐尔正的声音,乐了,这家伙还真是很够意思啊,“急啥,又不赶着送殡。”

    “我呸,你这嘴里就不能说出点好听的?”唐尔正跟安小楼交往时日也不短了,渐渐的,竟受了他的影响,性情也有些变化了,变得……更朝气蓬勃了些,“贤弟,快出来吧,呆在牢里算什么呢?门子,快给我打开这门!”

    牢头忙不迭的跑来开门,转身走时,心头还在犯嘀咕,今日里这是抓了个什么神仙进来,竟然让捕头和通判先后来见。

    “你当我愿意呆啊。”安小楼伸个懒腰,站了起来,“是你手底下的那些人抓我来的。”

    “我听说了,唉,你这性子啊,就是这样了。”唐尔正知道自己劝不了安小楼,索性走了进来,坐到床边,“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大毛,二娃,是我的跟班,这位大嫂便是苦主了。”安小楼一一介绍道,“还不快见过通判大人。”

    大毛等三人于是纷纷向唐尔正施礼,然后躲到一边去,给安小楼和唐尔正留一个私聊的空间。

    “这件事,还得麻烦你了。”安小楼冲唐尔正眨眨眼,“得想个法子让文大人知道。”

    “这还要你说么?”唐尔正苦笑着说道,“我可不想你在这里呆太久,学校里还有一摊子事,还有,文大人家的孙儿也要入学了。”

    “哦,那些事我就不用操心了,都交给你了,现在我想知道,这苏州织造,究竟是个怎样的官?”安小楼正经起来。

    “织造么?官不大,油水不少,关键是,他背后站着的是他的岳父张凤义,你也见过的,而张凤义身后的,便是整个苏州几近半数的官吏了,你这不是给文大人出了个难题么?”唐尔正说道。

    “嘿,难题也不是我出的,是他们,你看看她。”安小楼指了指张吴氏,“你叫一个这样的女人,去哪里找一千两银子还给那瘪三?”

    “你啊……”唐尔正望望那张吴氏,又看了看安小楼,“我有时候也真的是佩服你,可以尽兴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可以毫无顾忌的活着,像我这样的,累!”

    “朝廷里若是多几个你这样的,你就不会感到累了。”安小楼笑道。

    “不行,你今日必须给我出来!”唐尔正知道自己拗不过安小楼,索性来横的,“来啊!”

    几个牢头于是应声出现,纷纷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这里不是安公子该呆的地方,把安公子请出去。”唐尔正不顾安小楼的怒视,假作没看到他的眼神,向那几个牢头说道,“剩下的人,要好生照顾了。”

    “遵命!”牢头们答道。

    于是比较戏剧化的一幕便出现在这苏州的监牢里,那些牢头都暗暗惊奇,自己臂弯里驾着的这位,究竟是个什么人,从来那些坐监的,没一个不是哭着喊着想出去的,这位可好,蹦着跳着不想出去,四五个人都架不住他,最后是死拖活拽把他请了出去。

    站在监牢的门口,安小楼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老弟,你这是何苦呢?”唐尔正苦笑着,“我还不是为你好,这监狱里,岂是你能呆的地方?”

    “罢了,我本来是想让那地包天跪着求我出去的,现在看在你这么虔诚的份上,我就依了你……”安小楼盯着唐尔正瞪了半天,终于是松口了。

    “呼!”唐尔正也松了口气,“那就好。还有那妇人的事,贤弟你也放心,我会亲自写一份状子,递给文大人的,不过至于文大人究竟会怎么判,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你有心就好啦,走,我做东,咱去搓一顿!”安小楼说完,当先大步走开。

    这一顿饭,吃的不算丰盛,喝的确很尽兴,安小楼与唐尔正两个,都是喝的酩酊大醉,醉到他们后来是怎么分别的,又是怎么各自回到住处的都不清楚了。

    又是一个夜晚,安小楼歪歪扭扭的从外头进来,脸也没洗,衣服也没脱,便倒头大睡起来。

    今晚月色不怎么好,夜空中阴云密布,月亮挣扎的游走在云朵中,时而露面,时而被掩藏起来。岳夏,一条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一身夜行服的玉玲珑,她推了推门,门是虚掩着的,玉玲珑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进门。

    “酒……”床上的人,犹在哼哼唧唧的说着梦话,梦里大概还在喝酒吧,玉玲珑走到床前,凝望着安小楼的面庞。

    嚓!

    玉玲珑点燃灯烛,就着这灯光,她看清楚了安小楼的样子,这人究竟喝了多少酒,脸竟红的好似猪肝一般。

    “别走……”安小楼在梦里见到了七儿,可是她却一脸冷冰冰的模样,若即若离,若隐若现,,让他十分头痛和不安。

    “唉,这人,明明不能喝太多酒,却偏偏要在这里呈英雄……”玉玲珑叹口气,走出门去,不多时又折返回来,手里端着一碗醋,按照她所知道的,这醋是能解酒的。

    玉玲珑走到床边,左看右看,不知该如何下手,可是安小楼在床上蠕动着,抓耳挠腮,似乎很不舒服,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玉玲珑于是下定决心,坐到了床边,一手端着碗,一手轻轻的扶起安小楼的头,说道:“来,吃些醋解酒吧。”

    安小楼好像个不听话的孩子,头别扭的转来转去,也许是醋的味道很刺鼻,他总不愿意把嘴碰到那碗,可是眉头却越皱越高,一股胃酸上涌,他几次差点吐了出来。

    “你这是何苦,吃个饭就吃吧,偏要喝那么多酒!”玉玲珑皱眉,强硬的端着碗往他嘴边递去,一小碗醋就这样半是洒半灌的被灌了下去,安小楼咳嗽着,想必是呛到了,玉玲珑于是把碗放下,赶忙帮他擦着流出的醋,又轻轻拍着背。

    “七儿……”安小楼美美的翻了个身,双手就向梦中的人抱去,不过他不知道,自己抱的并不是七儿,而是玉玲珑。

    玉玲珑本正伏着身子帮安小楼擦拭,冷不丁被醉里的人抱个满怀,虽然行走江湖许多年,但是她仍旧没有与男人如此这般近距离接触过,因此一时之间又羞又怒,瞪着安小楼:“你!放开!”

    安小楼是在睡梦里,哪能听得到她说的话,梦里怎样发生,他便怎样做,因此手里反而把玉玲珑抱的更紧了,嘴里嘀嘀咕咕:“七儿,别走,不要再离开我了……”

    玉玲珑羞愤间,只听到了后面的几个字,不要走,别在离开我了,听到这里,她的心没来由的一痛。

第118章 不速之客

    安小楼酒醉。

    醉卧中他又梦到了七儿,梦到了那张写着娟秀字体的纸条,梦到了那句让他心碎的话语:“无一夜不梦见,无一刻不想念。”又梦见了七儿那双讶异,又有些怨艾的眼睛,七儿转身要走,安小楼忙扯住她的衣袖,将这个不肯留下的女孩扯入自己的怀抱,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玉玲珑的面色由白到红,由红到黑,忽地挣脱了安小楼的怀抱,看着那床上醉里的男人,咬咬牙,粉拳紧握,转身欲去,走了两步,又似不甘心,返过身来,深深望他一眼。

    “七儿……别走。”安小楼喃喃的说着梦语,手兀自伸出在空中胡乱划拉着。

    玉玲珑目光中透出一股怒意,啪的一巴掌,打在了安小楼的脸上,打完过后才惊觉:“我这是怎么了?他本就这样的,我这是怎么了?”她失魂落魄的转过身,熄灭了灯火,缓缓的走出了屋子。

    阴沉沉的夜晚,万籁俱寂,不过在这看似平静的深沉夜色下,总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在发生着。

    玉玲珑走后,一个矫健的身影人不知鬼不觉的从屋顶落入这个院子内,悄无声息。

    安小楼的卧室门是虚掩着的,因此那人只稍稍用力,便推开了房门,就着黯淡的月色,略可看清来人的身材,而从这身材判断,此人应是男性。

    那不速之客进了门,蹑手蹑脚的在房内走动着,一个不留神,踢翻了一张凳子,屋内发出一声桄榔的响动,他止住了身形,紧张的向床上望去,片刻,发现床上睡着的人并没有反应,这才略松口气,又开始行动起来。

    他稍微适应了一下屋内的黑暗,便摸索着向墙边走去。

    安小楼现在住的这间屋子,不大,也分了内外两间,不过两间房中间没有墙壁,仅一个拱形的镂空雕花的拱门分割开来,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洗脸盆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铜盆,床头放着一个衣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而外间就更简单了,当厅放着一张圆桌,四把圆凳,圆桌后靠墙正对门的地方,放着一张狭长条案,条案上平日里放着一个紫檀香炉,不过从未点燃过熏香,在屋子的西首,窗下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杂乱的摊着一堆宣纸,这是安小楼平日里工作的地方。

    这个不速之客在适应了房间内的光线后,似乎很快的就看清里屋里的布局,他悄无声息的在书桌上翻了一遍,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不过片刻后他便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并不在桌上,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了对面内间的床上,那里躺着安小楼,也不知怎的,安小楼此时似乎睡的很是香甜,也许是那醋的作用,他也不再哼哼唧唧,翻个身,挠挠屁股,沉沉的睡着,连梦语都没有了。

    那人在外间又翻找一会,便转向里间去了,他很快发现,里间除了一张床,一个脸盆架,一个简陋的衣架,别的什么都没有了,而安小楼正和衣而卧,躺在床上,面朝着墙壁,鼾声如雷。

    “他娘的,圣姑也不知怎么,竟不让我伤这小子!”那人忍不住嘀咕起来,竟是拜火教的虎爷。

    虎爷悄悄走到床边,仔细观察着,发现安小楼睡的死沉死沉的,于是他胆子大了起来,伸手在他一副上下摸索着。

    “痒死了……小花别闹……”安小楼发出一声梦呓,伸手扑打开虎爷的爪子。

    虎爷心中一惊,忙蹲下身子,等了一会,发现安小楼其实是在说梦话,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摸索,安小楼身上什么都没有,他皱起眉,观察四周,这屋子里,再无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了。

    “先撤,明日再来,我就不信你能把那玩意儿藏到天上去!”虎爷恨恨的瞪他一眼,“他娘的,要不是你,老子这会正搂着娘们睡大觉呢!”

    安小楼早晨起来后,发现自己身上一股子醋味,脸颊还有些红肿,不由得惊奇道:“我昨晚难不成喝酒喝太多,竟把醋也当酒喝了不成?咦,这腮帮子怎么肿了?”

    宿醉之后,头痛欲裂,安小楼简单的洗漱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将脏衣服丢给丫鬟吩咐她洗了,站在院子里一边吃着大饼油条,一边喊:“大毛,二娃,还不起床?”

    喊了一声,却没人答应,他这才想起来,那哥俩昨儿个是被关到大牢里去了,还没放出来呢。

    “咦,这事儿得快些办了。”安小楼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心中已经略有了主意。

    吃过早饭,安小楼也不着急出门,孩子们都就位后,他先带着这帮皮猴子绕着巷子跑了两圈,算是晨练。安小楼素来是十分注重运动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他前世从戴红领巾起就一直记在心间,并且时时刻刻履行着。

    “先生,我们今日里要学些什么?”坐在教室里,最前排的史聪儿还没等安小楼开口说话,便抢着问道,他现在是一班之长,安小楼任命的,虽然不明白班长是个什么官儿,但是一听到带个长字,他便忍不住得意起来,不过得意过后,更多的似乎是多了几分自觉性和责任心,平时总是像个小大人似的帮安小楼和唐尔正管着那些学生娃。

    “嗯,今天我们来开一门新课,美术。”安小楼的脑壳还在痛着,实在是不想讲些什么数学算术或者教他们读四书五经之类的。

    “美术?”孩子们的眼神闪闪放光起来,这陌生的名词,在他们幼小的心里代表着新鲜,而新鲜,正是孩子们最需要的东西。

    安小楼发现,无论古今,只要是孩子,他们在读书期间,对“正课”以外的东西都是特别感兴趣的,在这所实验小学里,课程受欢迎的排序是这样的:体育课、音乐课、算术、经史子集。而美术课,安小楼还没开过,不是他不愿意开,实在是他自己本身就没啥艺术细胞,画马不像马,画牛又类犬,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想起小时候,小学里的美术老师教过自己最简单的画小鸭子的方法,便心血来潮,想教这群可爱的孩子这画法。

    “美术,把美丽的东西永远保存下来的技术。”安小楼笑着说道,“谁能告诉我,什么是美丽的东西?”

    “我知道!”

    “我也知道!”

    这些娃娃们,被送来的第一天,都是腼腆的,他们对这实验小学里的很多事物都非常陌生,陌生的环境里,孩子们都是有一颗略带恐惧的小心灵的,不过很快的,他们便发现这学校真是个好去处,不但有人陪着玩儿,还有一个很风趣的先生,虽然这个先生平日里很忙,经常见不到他的人,不过只要他在的时候,学校里总是有许多好玩的事情发生,比如打球,比如学一些别人都不曾知道的东西。

    “好,你说。”安小楼点了一个女孩子,让她回答。

    “我娘是美丽的!”女孩子站起来,大声的回答道。

    安小楼笑眯眯的点点头:“没错,这世上所有的母亲都是美丽的。还有谁知道呢?不一样的答案!”

    “我我我!”史聪儿拼命的高高举起手,拼命的想要被安小楼点名。

    “好吧,聪儿!”安小楼点道。

    “我姐姐!我姐姐是最美的!”史聪儿站起来大声说道。

    “嗯,没错,你姐姐的确很美。”安小楼不由自主的想起史玉婷的美来,忍不住脸上一红,心里道真是罪过,在孩子们面前想这些事。

    童言无忌,后来的几个孩子,有说自己的花衣裳是美的,有说自己家养的小狗狗是美的,还有个孩子相当有艺术范儿的说蓝天白云是美的,安小楼看着这群活泼可爱的孩子,心中不禁感慨,这群聪明孩子,若是能够加以正确的引导,将来都能有一番作为的。

    “好,美的东西太多了,说都说不完对么?我今天要开的这门课,便是将这所有你们所喜爱的美丽的东西,都保存下来,也许很多年以后,你们长大了,回头看看,还能回忆起童年里美好的事情。”安小楼咳嗽一声,教书时间久了,他也变得有些书生气了。

    “美术,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画画,不过我今天要教的,是我们家乡的画法,可不是用毛笔画的,你们随便拿根树枝,拿块小石子,在土地上,沙地上,甚至岩石上都能画出来。”安小楼笑道,“我们今天就先画一个老头儿。”

    孩子们都睁大好奇的小眼睛,忽闪忽闪的将目光聚集在安小楼的身上,

    “我们今天,画一个老头儿,一个头发快掉光的老头。”安小楼拿起粉笔,“这画老头,是有窍门的,窍门就是口诀,你们记住了,我画一笔,就说一句,你们拿笔跟着来。”

    安小楼在黑板上写了一个丁字,嘴里念叨:“从前有一个老人家,他姓丁。”

    “他借了邻居两个蛋……”安小楼在丁字横杠下的那一竖钩的两边分别画了两个圈。

    “人家叫他三天还……”他一边念着“口诀”,一边在丁字上画了长短不一的三条横杠。

    ……

    “结果过了四天也没还……”

    “邻居把他关起来,他又借钱买了……”

    安小楼硬是凭着记忆,画出了他小时候的第一幅美术作品“丁老头”。

    “哇,真的是个老人家……”孩子们随着安小楼一起念着口诀,画着画,画完最后一笔,纷纷惊奇的叫道。

    这个上午,孩子们都沉浸在新鲜中,背这口诀比被三字经还来劲,安小楼上了两堂课,坐在院子里喝茶,就在这时,外头来了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里抓捕他的那两个衙差。

    “安公子……”那两个衙差很是拘谨的站在安小楼跟前,“唐大人命我们来请您去一趟衙门。”

    “哦?”安小楼眼皮子也没抬,“我是一个寻常的教书先生,又不是哪家的富贵公子,你们唐大人也真是,怎么敢役使你们二位呢?”

第119章 对簿公堂

    那两个衙差心知安小楼必定是对自己不满了,便面面相觑,不敢多言,只是垂首道:“小的们昨日里有眼无珠,得罪了安公子,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了我们吧。”

    安小楼也没打算跟他们一般见识,只问道:“可知叫我何事?”

    “这个……”两个衙差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不愿开口说什么,最后还是先说话的那个说道:“是苏公子把您告了……”

    “告我?”安小楼嗤笑,“好吧,他不告我,我也要去告他的,现在倒好,省得我去写状子了。”

    安小楼跟了这两个衙差到了衙门,生堂问案的,正是唐尔正,此刻他穿了官袍,戴了官帽,倒满是威严,确实是个适合做官的人,安小楼看着他,心中暗想,这人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

    公堂上,悬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匾额下,便是神情肃穆,端坐案后的唐尔正,两旁的衙差手持棍棒,呼喝着威武,而安小楼身旁,则站着昨日里的那个地包天,苏家的少爷,不过此刻他全身上下都缠满绷带,把自己裹的像个木乃伊一般,让人看了,不由得想要偷笑。

    安小楼安耐住笑出声的**,向着堂上的唐尔正施礼:“这位大人,请问抓了草民来却是为何?”

    唐尔正把惊堂木一拍,严肃的说道:“堂下何人?”

    “在下安小楼!”安小楼很是识趣的回道。

    不过那个苏公子,却掂着脚,不住的抖动,眼睛看着天花板,丝毫不把唐尔正放在眼里。

    “本官再问一次,堂下何人!”唐尔正眉头一皱,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那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空旷肃穆的大堂上,震人心魄。

    “哼!你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却也问得本少爷的名讳?好吧,既然你问了,本少爷就告诉你!”地包天很是傲慢的说道,“我爹叫苏步同!”

    安小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心里道你爹生了你,还真是个悲剧。

    “放肆!”唐尔正怒道,“本官问的是你,又不是问你的父母来历,速速报上名来,否则先打三板煞煞你的威风!”

    “哼!”地包天哼道,“我说了,我爹叫苏步同!你还敢把我怎地?”

    “来人哪!”唐尔正抽出一支签字,啪的丢到地上,“给我打!五大板!”

    “得令!”早有两个衙差出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这傲慢无礼的家伙按倒在地,不由分说啪啪啪就打了起来,虽说只有五大板,但是这板子可不是好挨的,直打的那少爷嗷嗷叫唤,好似杀猪一般,第三板落下时,便开始讨饶了。

    安小楼暗中向唐尔正竖了个大拇指,而唐尔正则趁无人注意时向他眨了眨眼。

    板子很快就打完了,那地包天哼哼唧唧的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到中间,恶狠狠的盯着唐尔正:“好你个唐尔正,敢打我的板子,你等着!”

    “少废话,本官再问一边,堂下何人!”唐尔正不吃他这一套。

    “哼,本少爷是苏敬,乃苏州织造苏步同之子!”地包天大声道,生怕别人不知他爹是谁。

    “你今日里来到衙门,状告这位安小楼,所为何来?”唐尔正问道。

    “他,昨天伙同一个村妇,惊走了我的宝马,又将我打成这样,光看大夫就花了上百两银子!”地包天将自己身上的“伤口”呈给唐尔正看,“还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

    “安小楼,他所言可否属实?”唐尔正听完地包天的话,便将头转向了安小楼问道。

    “启禀大人,他所言,没有一句是真的!”安小楼缓缓道,“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昨天在街上,他纵马行凶,险些将一个农妇踩死,又动手打人,打的还是个女人,草民看不惯,便出手阻拦,事情就是这样的,不信您可以去那街上问,两旁的人都可佐证,而且据我所知,牢里还压着两个证人,以及那村妇。”

    “侯捕头,这人可是你们抓的?”唐尔正听完安小楼的陈述,便将头转过去,向侯捕头问道。

    “回大人的话,正是我手下的人抓来的,现在人正关押候审。”侯捕头正色道。

    “带上来!”

    不多时,大毛二娃和那农妇张吴氏便被提了上来。

    “草民刘大毛、张二娃、张吴氏见过大人!”这三个人战战兢兢的向堂上的唐尔正施礼,让安小楼奇怪的是,这三个家伙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自己,就仿佛他们之间并不认识一样,肯定是背地里谁跟他们说过什么了,安小楼心想。

    “苏敬,你可认识这三个人?”唐尔正向地包天问道。

    那地包天昨天只顾着耍狠,大毛和二娃他倒是真不认得,而那农妇他却知道,于是点头道:“这妇人我认得,便是那惊走我马匹的人,大人,我那宝马乃西域神马,价值连城,如今被惊走,杳无音信,还请大人做主,让这妇人赔偿则个!”地包天虽然不将唐尔正放在眼里,但吃了那一回亏,心中去也有数,知道这是公堂不是自家后花园了。

    “张吴氏,这堂上之人你可认识?”唐尔正又转向张吴氏问道。

    “回大人话,民女认识,正是他纵马,将民女手臂踩断,并且还出手打我,而旁边那位公子,则是救了我一命的人。”张吴氏回答道。

    “来人!验伤!”唐尔正命道。

    大夏律法中,仵作既可验尸,又能验伤,因此便上前来,略替张吴氏查验一番,回道:“启禀大人,此女右手小臂尺骨断裂,有接骨迹象,伤痕不假。”

    “刘大毛,我且问你,当时你是否在场?”唐尔正又转向大毛。

    “回大人话,小的当时在场,本来我与兄弟二娃正在街上闲逛,忽然听到身后马蹄声声,转眼之间那马已到身前,由于骑马之人技艺不佳,马在闹市里受了惊吓,踩翻一个菜摊,将这位大姐踩倒在地,那骑马的人还不依不饶,被马掀翻后上前殴打这位大嫂,幸亏这位公子出手相助,否则只怕……”大毛说道。

    安小楼这下明白了,大毛能这样有条不紊的说话,并且还不把自己扯到里面,肯定是唐尔正背地里教过的,这老唐,做兄弟真没的说。

    那苏敬听了下来,就算是白痴心中也清楚了,眼前的形式,对他很不利啊,于是急忙道:“大人,您可不能听他一家之言啊!”

    “放肆,本官断案,还要你教不成?这有理有据,你可认罪?”唐尔正瞪起眼,惊堂木一拍,瞬间原告就变了被告。

    “大人……”苏敬还想辩驳时,自己却已找不出什么理由来了,憋了半天,说道,“可我丢了一匹马呀……”

    “我来问你,你那马可是被人牵走?”唐尔正问道。

    “不是……”苏敬摇摇头。

    “那是怎样走的?”

    “……它被这妇人……”

    “既不是被人牵去,你只告诉我它是怎样走的即可,是自行脱缰离去,还是被人牵去?”唐尔正也不给他机会说下去。

    “自行脱缰……”苏敬蠕动着嘴唇,十分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哼!既然如此,你又怎可妄言说这妇人弄丢了你的马?人证在此,分明是你自己在闹市纵马,惊吓马匹,险些闯下大祸,却反而在这里诬赖别人,你可知罪!”唐尔正一身正气,不怒自威。

    “我……”苏敬理屈词穷,我了半天,又说道原处,“我爹是苏步同!”

    “哈哈哈哈!”堂上爆发出一阵哄笑,所有的人都在哈哈大笑,笑这位少爷,此刻怕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了,我爹是苏步同。

    “文书,你可都记录在案?这苏敬所犯罪状共有几何?”唐尔正转向那坐在堂下一侧的文书问道。

    “启禀大人,都记下来了,这苏敬在闹市纵马,又聚众滋事,并且在时候诬告良民,已触犯我大夏律法第两百七十七条,两百九十五条,三百四十一条,共三条,按律当罚役半月,洒扫街道,并处罚银三百两,以及赔偿苦主张吴氏医药费用,误工费用共计三十两纹银。另被告安小楼犯聚众斗殴罪,不过因其乃路见不平,功过相抵,无需再受罚。”那文书有理有据,朗声道。

    “嗯,既如此,那便画押吧,结案!”唐尔正啪的一声,拍板定案。

    纵使那苏敬再怎么不服,这到底也是公堂之上,他尽翻白眼,却也无可奈何,那文书送上口供让他画押时,他还挣扎着不肯画押。

    “大胆!人证无证俱在,由不得你不画押,若再反抗时,看本官不治你个扰乱公堂之罪!”唐尔正一瞪眼,苏敬便强忍着一口恶气画了押,心中却想着如何回家让自己的老爹来替自己报仇。

    当堂让那苏敬赔偿了张吴氏各种费用,唐尔正这才宣布退堂,一桩闹市惊马案,勉强落幕。

    退堂之后,安小楼摸到后衙,找到了唐尔正。

    “贤弟,怎样?”唐尔正一见到安小楼,便笑着问道,“愚兄这官,做的不糊涂吧?”

    “呵呵,唐兄,我是真没想到你有这份魄力,不过,你不怕么?”安小楼此刻心头是有些忧虑的,替唐尔正的前途担忧,公堂上是大快人心了,可以后呢,这苏敬的老爹,肯定是要找来算帐的。

    “怕!怎的不怕?”唐尔正笑道,“不过想想昨日里贤弟你说过的话,想想你做的事,与你比起来,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嘿,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文大人知道这事么?”安小楼嘿嘿一笑,摸着自己红肿的脸颊说道,“对了,你可知我昨晚喝醉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么?怎么今早起来这脸便肿起来了?”

    唐尔正望着他的脸,茫然的摇摇头,说道:“文大人只说了一句话,你自行斟酌行事。至于贤弟的脸么,我就不太清楚了,咦,这里一道道的红肿,看起来怎么……”

    “怎么?”安小楼忙问道。

    “好像是五指山呀!”唐尔正面带古怪的看着他。

第120章 我当你是兄弟

    “五指山?”安小楼狐疑的摸着自己的腮帮子,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似乎除了酩酊大醉,他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哈哈哈,贤弟,想是你昨夜里回去时,招惹了哪家的姑娘吧?”唐尔正哈哈笑着,与安小楼打趣起来,他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像安小楼了。

    “咳咳,瞎说,春梦了无痕,昨晚梦倒是做了几个,可惜不美。”安小楼回味着朦朦胧胧的梦境,咂舌道,“唐兄,你这份恩情,容后再报,我现在,可要去接我那两个小弟去了,咱们改日,得月楼聚聚?”

    “好哇,我这几日可就不吃饭了,专等你的得罪楼。”唐尔正笑着说道。

    别了唐尔正出来,发现大毛和二娃已经在门口等着自己了,安小楼笑嘻嘻的拍拍他俩的肩膀说道:“好小子,今日里表现不错,走,哥请你们吃大餐去。”

    “安大哥!”大毛正色道,“今日里这事,办的真他娘的爽,从来我都只看见那些达官贵人的公子小姐们欺负咱们穷苦人,没想到今天竟也让他不敢作声,大哥,你好手段,我们昨日在牢里也没吃苦,好吃好喝好休息的。”

    “呵呵,这个事,还亏了那唐大人。”安小楼笑道,“你们今日里的说辞也不错,不过怕不是你们自己个儿想出来的吧?”

    “嗯,是那个捕快叫我们这么说的。”大毛挠挠头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走吧,这地方,对咱们来说有些晦气,没事可千万别到这里来,能一辈子不跟官府打交道最好了。”安小楼深深望着大毛,“人这一辈子啊,能够自食其力,养妻活儿,老婆孩子热炕头是最好的,没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你说是不,大毛。”

    “嗯……”大毛心虚的垂下头,闷闷的应着,心里总是有一股寒意,觉得眼前这安大哥,有时深不可测,有时又简单若孩童,究竟哪一种,才是真的他呢?

    三个人刚转身走了没几步,后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一声喊叫:“安公子,安公子请留步!”

    这声音是那侯捕头的,安小楼停住脚步,转身等着他,只见瘦猴似的侯捕头气喘吁吁的抱着一包红红绿绿的礼物包裹,跑到安小楼跟前,将那些东西塞进大毛和二娃的怀里,说道:“安公子,这些个,是兄弟们凑的一点心意,咱知道安公子如今办着大买卖,这些吃吃喝喝的,您看不上眼,但是还请您笑纳……”

    “咦,侯捕头,你这却是为何?”安小楼笑呵呵的望着他,其实心里明镜似的,这是侯捕头怕了。

    “安公子,您……您是聪明人,我那两个糊涂手下,他们有眼不识泰山,那日得罪了您,我在这里替他们陪不是,他俩上不得台面,胆子又小,不敢来找您说话,便托我来向您说和。”这个侯捕头,打从安小楼认识他的那天起,便是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时不时的还要贪点小便宜,这会却是一脸的凝重,还夹杂着些许的落寞,他叹息道,“安公子,不瞒您说,这两个兔崽子,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就指着衙门里这点俸禄过日子,还请您在文大人和唐大人跟前……”

    “侯捕头,你把我安小楼当成个什么人了?黑道?”安小楼瞪起眼来,望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的手下,跑到别人跟前点头哈腰装三孙子的侯三,别说,这人除了会占百姓点便宜,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否则唐尔正也不会把他升做捕头了。

    “您这话是怎么说的!”侯三急得一脑门子汗,忙解释道,“安公子您性子直爽,好打抱不平,怎与那黑道混作一谈,小的只是……”侯三虽说在衙门里混的久了,但是也不知怎的,面对安小楼这个处处不按牌理出牌,看似不羁洒脱,却又一身正气的人,他纵使满脸是嘴,也说不通畅了。

    “呵呵,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若看得起我,我就交了你这个朋友,大家平日里互相帮助些,若看不起我,那也没什么可说的,如果认定我安小楼是那种欺软怕硬,贪图小便宜的人,那这东西我便拿走。”安小楼佯怒道。

    “别!”侯三是真的急了,慌忙又把塞给大毛和二娃的东西抢回来抱住“唉,您这不是让我为难么,罢罢罢,您这朋友,我交定了,说实话,此刻我都羞于站在您面前了,我们这些捕快平日里做的事跟您比起来实在是……”

    “呵呵,侯捕头,你心知肚明,便是聪明的,其实也不难,你们为百姓着想了,百姓自然也会为你们着想,些许小恩小惠的,还少的了你们的?这些东西,既然是买给我的,那我便拿走,不过这钱我可要还给你们。”安小楼从怀里掏出个银锭来,递给侯三,“这些是钱,咱们两清啊,回去告诉那些兄弟们,过往的事情,都当作一页残纸,撕便撕了,就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兄弟,做兄弟的,不说二话,拿去,我买了。”

    安小楼跟大毛和二娃使个眼色,他俩忙把侯三怀里的东西又拿了来,跟着安小楼大步离去,心中那叫一个畅快啊,能够在公差面前如此威风凛凛,大约也就跟着安大哥能做到了,他俩心里不约而同的想道。

    侯三的手还保持着那个姿势,那个抱着一怀东西的姿势,他低头望着手里的银子,又看看安小楼渐行渐远的背影,也不知怎的,就觉得那人洒脱如仙,让人羡慕,心中渐渐生出一丝愧疚来,这一锭银子,可远比那些礼物值钱的多了。

    “安大哥,我佩服您!”大毛和二娃抱着东西,很是认真的对安小楼说道,此刻大毛的心里,充满了对安小楼的崇敬之情,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来到安小楼身边的真实目的了。

    “这些东西,你们拿回去分了,不是都有家有口么,拿回去孝敬你们的爹娘,就当是安大哥送你们的福利了,好好跟着你们周康大哥干,好日子会有的。”安小楼笑道。

    三个人有说有笑,离开了衙门口,却不知身后的一条小巷子里,全身裹的如同粽子的苏敬闪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众家丁。苏敬摸着自己被打的生疼的屁股,望着安小楼的背影,又望了望衙门,恶狠狠的道:“老子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那俩小子,还有那当官的,都他妈跟这家伙是一伙的,哼,敢得罪本少爷,管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少爷,我早告诉您啦,那人身边有两个跟班的……”这说话的家丁,脸上还青肿着,正是那日里与大毛二娃打架的家丁之一。

    “废话!本少爷怎么会认识这种小瘪三!”苏敬怒不可遏,直把满心的火气全撒在了这个家丁身上,他也不顾自己一瘸一拐,也不顾屁股已经开花,只一脚狠狠向那家丁踹去,全把那家丁当作了安小楼,“娘西皮,本少爷还从未在苏州吃过这等闷亏!”

    “少爷,要不要告诉老爷……”那家丁被踹翻在地,却赶忙一骨碌爬起来,扶着摇摇欲坠站立不稳的苏敬,擦擦嘴角的血,腆着脸问道,“只怕这事儿瞒不住啊,那匹马可是老爷的宝贝,若是他想骑马,却又找不见时……”

    “不说不说!”苏敬想起自家的老爹,又想起那个从朝中退下来的严苛外祖父,心头就闷了,这张凤义虽然是个贪官,但是却不骄纵子孙,书是要读的,人是要做的,先学会做个聪明人,才能谋更大的贪,这是张凤义,也是这个苏敬老爹一致的想法,因此他们对苏敬向来要求严格。

    “那少爷,我们先去小翠红那里住些日子,你看兄弟们一个个都鼻青脸肿的……”那家丁小心翼翼的说道。

    “嗯,算你聪明,对了,不能便宜了这些家伙,去找些人,给他们些教训!”苏敬搭着两个家丁的肩膀,他的屁股痛啊,被安小楼踢过的脚踝虽然没有什么硬伤,却也要痛些日子的,他全身这粽子,也不都是假的。

    “是是,小的明白,明白!”那家丁忙说道。

    安小楼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什么来:“大毛,我那盒子应该打好了吧?”

    大毛本来兴冲冲的,几乎都忘了图纸那档子事了,这会一听安小楼这话,心头又开始隐隐作难起来,他口中回答道:“嗯,想是打好了,安大哥,要么您先跟二娃回去,我自己去取了,在南门呢,还要段路程的……”

    “不妨事,既然来了,我们就一起去吧,看你们手里还拿着大包小包的,待会取了盒子,你们便回家去看看吧,自从跟我以后,便一直呆在我身边,也有些日子没回去了,爹妈想的慌了,要记住,有句话说的好,常回家看看,别生出那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来。”安小楼说完,自己便先叹口气,老爸老妈,你们现在过的可好?儿子在这里混的还算好,只可惜不能孝敬你们了。

    大毛眼睛一红,心头感到万分拥堵,这安大哥处处为自己着想,可是自己呢,竟干这混帐事,有心要跟安小楼交待了,却想起那老头和他手底下那些打手,想想自己家里的娘和妹子,又不得不将到嘴边的话给生生吞咽下去。

    三个人这一路走一路逛,安小楼还不时的找些话题与他们两个说,因此不短的路程,不多时就走完了。

    这里是苏州城的南门楼,城墙根下,大毛带着安小楼拐进了一个巷子,靠城墙的一排房子里,当先的一家屋顶的烟囱不停的冒着烟,叮叮当当敲打铁器的声音不绝于耳。

    “安大哥,到了,这便是鲁铁匠家,他的手艺,没的说,不过价钱也……”大毛有些心虚的说道,“价钱也不低。”

    “不妨事,要的就是这手艺好,手艺好了,也就值那个价钱了,大毛,莫要轻视了劳动,须知这世上,最光荣的就是劳动了。”安小楼冲他眨巴眨巴颜,笑眯眯的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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