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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 生锈的钥匙

    第673章生锈的钥匙

    盛夏时节,骄阳似火,头顶着烈日,在青石路上慢慢走着。苏瞻经常到皇宫里来,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太和殿以及南边活动,很少来北边,所以对蓝莓殿附近的情况并不是太了解。刚刚去过尚宝监和御马监,只是看了一眼,就甩掉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御马监以及尚宝监还有尚衣监门口都有宫女太监守着,两只大白鹅就是有通天之能也进不去的。苏瞻有些愁眉不展,小华子的事情有太多谜题需要解开了。首先,大白鹅在什么地方被毒死的?其次,冒牌小华子住在什么地方?

    没人会刻意去毒死两只大白鹅,唯一的解释就是大白鹅无意间吃了什么东西。另外,冒牌小华子躲在宫里不被人发现,也是不容易的。这里是皇宫,皇宫很大,想要藏一个人很容易,同样,皇宫也很小,想要不被人发现很容易。乍听上去,这似乎很矛盾,但其实一点都不矛盾。

    一个熟悉皇宫的人,想要躲在某个地方不被人发现,那是相当容易的。诺大的皇宫,总有被忽略的地方,别说躲几天,就是躲一年都可以做得到。可一个不熟悉皇宫的人,想要做到这一点,那是痴心妄想。皇宫到处都有巡逻的,尤其是到了晚上,查得更严。

    蓝莓殿附近不是尚衣监就是尚宝监,这些内廷衙门戒备森严,冒牌小华子到底躲在了什么地方?大白鹅是怎么出的事儿?沿着小路拐进一片竹林之中,清幽的小河水从眼前流过,一座青石白玉桥坐落在不远处。抬头望去,在小桥北边还有一处房屋,只是房门紧闭,看上去很荒凉的样子。

    苏瞻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很是纳闷的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让苏瞻倍感意外的是,谷大用居然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苏瞻顿时就蒙圈了,你作为八虎之一,皇宫老油条,宫里还有你不熟悉的地方?面对苏公子复杂的眼神,谷大用只能报以苦笑,“苏老大,不是大用不用心,宫里这么大,小的整理跟在殿下身边,哪有时间到处逛啊。而且,你瞧这地方如此偏僻,平日里谁会来这啊。”

    这时旁边的夏锦言小声说道:“苏大哥,这里是焚香屋,原本是用来存放一些杂物的,后来改成了焚香室。宫里的下人们很多人都是连续好多年甚至半辈子都离不开皇宫,逢年过节,想念家人的时候来这里烧个香。这地方,也就逢年过节,才能见人,平日里没人来这里的。大白鹅溜出蓝莓殿,有时候会来这里找食吃。”

    “......”苏瞻有些无语的搓了搓牙花子,天天吃银耳,还特么跑出来找食吃。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鹅,朱厚照是个大奇葩,养的鹅也是大奇葩。

    焚香屋么?夏锦言刚才所说,苏瞻多少知道一些。皇宫内规矩森严,一旦入了宫的太监宫女,再想离开皇宫,就要看天意了。宫女还好一些,年龄大了有可能被放出去,但是太监,很多都是终老内廷的。这些宫女太监们想念家人的时候,什么也做不了,或许逢年过节找个地方焚香祈祷一下,或许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吧。

    走过小桥,听流水潺潺,四周青草覆盖,林荫密布,倒是一块纳凉的好地方。走上台阶,伸手推了推焚香屋的门,竟然没能推开,低头一瞧,这才无奈的笑了笑,门居然上了锁。夏锦言解释两句,才晓得是怎么回事儿。平日里焚香屋的钥匙都是由尚膳监总管手里保管的,上一任尚膳监总管木里环出事儿后,钥匙就传到了这一任总管兰道手中。不过焚香屋这种小地方,兰道并不怎么上心,所以钥匙交给了下边的管事小太监小发子。逢年过节,需要焚香的时候,都是小发子来开门。

    蹲下身,稍微推了推门,手指在门槛上摸了摸,随后透过门缝往里边看去。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去,将整个焚香屋照的一片通明,清晰可见。焚香屋陈设很简单,这里只是宫女太监寄托家人思念的地方,自然无法跟宫里祭祖用的祠堂相比。四个蒲团,一张长条桌案,一个神龛香炉。

    焚香屋内落着许多灰尘,一看就是有段时间没人打扫了,可是在中间位置却有一串脚印,这证明最近几天有人来过焚香屋,甚至还在里边居住过。难道是有人来焚香屋烧过香?

    在苏瞻观察焚香屋内部的时候,萦袖也带着人在草丛中搜寻着。突然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飘过,萦袖赶紧弯下腰,伸手翻开草丛,只见草丛里躺着一根白色的鹅毛。咦,竟然是鹅毛,萦袖脸色浮现出一丝喜色,朝着苏瞻喊了起来,“公子,公子,快过来,大白鹅来过这里。”

    皇宫大院里,能到处乱逛的大白鹅也只有蓝莓殿养的那几只宝贝鹅了,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会出错。苏瞻一溜烟的跑过来,捏着鹅毛,难掩心头喜色,“啧啧啧,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地方了,大白鹅看来真来过这里了。焚香屋?大用,去把焚香屋的门弄开。”

    谷大用点点头,跟铁虎知会一声,二人来到门口,左右发力,双脚踹门,砰地一声紧锁的房门就被踹开了。苏瞻看的头皮发麻,这俩家伙真够暴力的,这开门的方式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将宝贝鹅的鹅毛还给夏锦言,苏瞻笑眯眯的进了焚香屋。草丛上,夏锦言捏着鹅毛,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你把鹅毛还给我算是怎么回事儿?

    焚香屋并不算小,十个人站在里边依旧显得有些空旷。苏瞻来到长桌前,看了看香炉,里边尽是灰尘,哪里像烧过香的样子。蒲团附近有一些白色的渣渣,伸手捻了捻,居然是馒头渣,最让苏瞻无语的是,桌子底下还发现了连根鸡骨头。特么的,有人在焚香屋吃过饭,而且吃的还不错。

    眉头蹙起,看了看焚香屋内的脚印,对铁虎说道,“大哥,你把脚印拓下来,看看能不能跟冒牌小华子的脚印对上。”

    铁虎嘴角抽了抽,嘿嘿一笑,“不需要如此麻烦,把冒牌小华子的鞋子拿过来不就成了?刚刚为兄已经让聂翔去去鞋子了,估摸着这会儿也该回来了。”话音未落,聂翔就出现在焚香屋门口。聂翔的脸色不是太好看,走近一些,便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冒牌小华子的鞋子,是真特么臭啊,脚气这么大的么,都可以熏死人了。

    忍着恶心,聂翔将鞋子放在地上比对起来,左右两只鞋,全都比对一番,很快,聂翔就惊了,“咦,苏长官,你瞧瞧,脚印跟鞋子大小吻合,丝毫不差,难道出事前,冒牌小华子一直在焚香屋躲着?”

    苏瞻一脸阴沉的点了点头,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冒牌小华子就躲在焚香屋了。焚香屋平日里没人来,多在这地方,别人还真很难发现的了。苏瞻现在担心的是,那个给冒牌小华子送饭的人是谁?尚衣监宫女玉秀?不,玉秀一直待在尚衣监,这一点尚衣监的宫女太监们都知道。玉秀不可能跑到焚香屋给冒牌小华子送饭的,也就是说冒牌小华子的同党,除了玉秀外还有别的人。

    根据夏锦言所说,平日里焚香屋的门是锁着的,冒牌小华子是怎么进来的?外边铜锁完好,不像是破门而入,所以冒牌小华子进屋用的应该是钥匙。苏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一点并不难想,铁虎等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不需要苏瞻吩咐,谷大用知会一声,几名校尉便急匆匆的离开了焚香屋。约有半个时辰,其中一名校尉匆匆返回。

    “苏长官,兄弟们找到小发子了,不过.....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而且,看尸体情况,刚死没多久,看样子应该是自杀!”校尉脸色不太好,任谁碰到这种事情都会一肚子闷气。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可最后找到的却是一个死人。

    苏瞻的心情可想而知,他冷哼一声,跟着校尉去了西宫。一处低矮的红墙外,小发子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小发子的死让所有的调查走进了死胡同,可越是这样,苏瞻越是下定决心要将所有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尚膳监总管兰道忐忑不安的站在红墙旁边。兰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更不知道小发子为什么会死在这里,看到苏瞻走过来,他赶紧哭丧着脸说道:“苏大人,小发子的事儿跟小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你要明察啊!”

    苏瞻斜着眼瞪了瞪兰道,摆摆手,指了指小发子,“你先别急着号丧,找你来不是问罪的,是让你认一认那把钥匙是焚香屋的。”

    兰道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他不敢耽搁,赶紧蹲在旁边,将小发子腰间的钥匙取下来。很快,他攥着一把钥匙说道:“苏大人,这把钥匙是开焚香屋那把锁的,本来这把钥匙是小的身上带着的,但焚香屋那边不怎么重要,钥匙便交给了小发子保管。”

    捏着钥匙仔细观察了一下,苏瞻不由得大皱眉头。钥匙布满了铜锈,一看就是受过潮再加上长时间没使用过造成的,钥匙周身的铜锈非常完好,没有任何划痕。不知为何,苏瞻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喃喃说道,“小发子是被杀的,焚香屋的钥匙应该不只有一把。”

    铁虎以及萦袖甚是诧异,还没验尸呢,怎么就如此确定小发子是他杀而不是自杀?至于旁边的兰道,那更是惊得脸色发白,双手发抖,“苏大人,焚香屋的钥匙就只有一把啊,你一定要相信小的。宫里的规矩,任何门房钥匙数目都是固定的,不得随意私配。当初焚香屋本来是用来存东西的,所以尚膳监报备只做了一把,绝对没有第二把的,你.....你一定要明察.....小的对天发誓,真的没有私配钥匙啊.....”

    “你说你号丧什么?本官说是你私配钥匙了?”苏瞻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个兰道就是大惊小怪。私配钥匙的应该不是兰道,钥匙本来就是尚膳监的,兰道想用,直接从小发子手里取走就可,何必私配?

    萦袖一直蹙眉想着事情,等着兰道被赶到旁边去以后,她凑上来小声问道:“公子,你怎么如此确定焚香屋有第二把钥匙?婢子怎么没看出来?”

    “哎,刚刚焚香屋门锁完好,但冒牌小华子却在里边待过,冒牌小华子能进焚香屋,是用钥匙开的锁,这一点应该确定无疑吧!”将钥匙放到萦袖手中,苏瞻继续说道,“你再看这把钥匙,周身满是铜锈,如果近期开过锁,铜锈一定有划痕的。不仅钥匙铜锈有划痕,门锁锁芯也会留下一些锈迹,可是之前检查铜锁,你看到锁芯有铜锈么?所以,开锁的钥匙不是这一把,焚香屋至少应该有两把钥匙。同理,既然如此,那小发子八成跟焚香屋的事情没太大关系,可他还是死了,多半啊,是有人杀人灭口。”

    经过苏瞻的解释,萦袖终于明白过来。

    将钥匙交给萦袖后,苏瞻开始仔细检查起小发子的尸体,只见小发子嘴唇乌青,双眼突兀着,乍看上去没什么厮打痕迹,像是自杀,可双手指甲里的东西,还是证明了苏瞻的判断。双手指甲有外翻,尤其是右手中指和食指指甲有淤血,指甲缝里有一些墨绿色的杂质。将杂质从指甲缝中刮出来,仔细辨别一番,苏瞻嘴角翘起,露出一丝笑意。

    墨绿色的杂志居然是一些剑兰草叶,西宫这边可没有剑兰,也就是说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真正的案发现场是哪里?小发子的尸体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挪到了这里?

    有意思,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苏瞻相信,自己离着真相越来越近了!

第674章 礼仪与龙体

    第674章礼仪与龙体

    站起身后,苏瞻拍拍手,将站在远处的兰道喊了过来。兰道执掌尚膳监时间并不长,想要在内廷站稳脚跟,正是需要苏瞻支持的时候,所以苏瞻一招手,屁颠屁颠就跑了过来。

    兰道早就打定主意要投靠苏瞻了,就算没有谷大用的点拨,他也会选择投靠苏瞻的。刘公公那人心胸太过狭隘,论计谋手段也不是苏大人的对手。兰道一脸谄媚的笑容,活像一个贴心的狗腿子,苏瞻不由得感觉到一阵恶寒,“你对小发子的事情,了解多少?”

    “小发子?这家伙也算是尚膳监的老人了,进宫应该有八年了,他啊,平日里也没什么特别的,为人还算稳重,否则,小的也不会让他帮忙分担一些事情了。这家伙,哪都好,就爱赌两把,那点俸禄,多数都赌没了!”

    “好赌?”苏瞻认真的听着,有些奇怪的笑了笑,“滥赌成性,这样的人也算稳重?兰道啊兰道,你这眼光挺特别的啊?”

    “哎,苏大人,你有所不知,宫里这些人一直在宫里待着,平日里没事儿的时候闲着也是想闲着,赌两把也无可厚非。你也知道,大家进宫里当差,大部分都是被逼无奈,因为出身原因,懂得也不多,要说打发时间,也就是掷骰子了。所以啊,赌两把在宫里稀松平常的很.....”

    “嗯”苏瞻点点头,算是勉强同意了兰道的解释。宫里的太监不当值的时候,真的是很枯燥的,只能想办法打发下时间。进宫当太监的,大部分都是出身不好,没办法才砍了小丁丁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没什么文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几乎一窍不通,只有掷骰子,几乎人人都懂。如此一想,这帮子太监闲暇的时候,似乎除了赌两把,也不会玩别的了。

    “不过,小发子应该不只是赌两把这么简单吧?”听苏瞻如此说,兰道苦笑着点了点头,“确实,以前小发子也就偶尔玩两把,可是最近半年有点入迷了,就像着了魔一样。小的也说过他好几次,却没什么用,后来也就不再多说了。”

    “好赌成性?”苏瞻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小华子,跟小发子一样,小华子也是爱赌如命,近乎着了魔,他们是不是认识呢?想着事情,苏瞻慢慢离开了西宫,不久之后来到了尚衣监。尚衣监院内有一棵大榆树,躲在树下,可以感受到阵阵凉意。靠着榆树,苏瞻怔怔的望着脚下的草地,嘴角渐渐划过一丝笑意。

    已经差不多二十个时辰没休息了,眼下有了眉目,苏瞻也不再着急,找了间空房呼呼大睡起来。这一觉睡得沉沉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看看天色,快戌时了吧。不远处摆着一张小床,萦袖和衣而卧,看她呼吸匀称,显然还在熟睡中。哎,也是苦了这丫头了,整日里跟着他苏某人来回奔波,一天好日子没过过。

    屋外走廊下,铁虎、冷无涯还有小王等人各自找个阴凉地倒头呼呼大睡,走近一点,可以清楚地听到闷雷般的呼噜声。这两天为了冒牌小华子的案子,大家都没合过眼,这一睡,可就有点睡不醒的意思了。一群大男人,也没什么讲究,旁边宫女太监们看到这些浑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绕着走。

    肚子咕噜噜乱叫,苏瞻摸摸肚皮,伸脚踢了踢小王,等着小王睁开惺忪的睡眼,小声吩咐道:“别睡了,回回神,小王,你去御膳房那边走一圈,找些吃得来。这两天大家都挺辛苦的,请大家吃些好的。另外留些吃的,送到几筵殿去,需要注意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揉揉眼角,小王憨厚的笑了笑,“公子,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办。一会儿我悄悄地送到几筵殿去,不会让那些老家伙发现的。”

    洗把脸,清醒一下,苏瞻迈步去了几筵殿。此时的几筵殿已经安静下来,而且静的有些过分。走上台阶,大厅里站着不少人,不过张太后和郑夫人却不在。朱厚照跪在蒲团上,面无表情,神色僵硬。在大厅门口站着一位老人,此人便是阁老谢迁。谢迁的脸色同样不是太好看,双手笼在袖子里,神情严肃,嘴上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

    “陛下乃一国之君,万民表率,当以身作则。礼数要足,请陛下收腹弯腰,双臂贴着地面,姿势一定要对,若是连这点礼数都做不好,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随着谢迁的声音,朱厚照动作僵硬的匍匐在地。看到这里,苏瞻整个人都懵了,这特么是怎么回事儿?左右瞅瞅,直接将张永拽了过来。

    躲在廊柱下,张永苦笑着说道:“哎,别提了,苏老大,你有所不知啊。酉时初,谢大人到了几筵殿,正好看到陛下叩拜灵柩。谢大人说陛下姿势不对,礼数不足,这是大大的不孝。这不,正在教陛下磕头呢.....额.....不对,是学习礼仪呢!”

    “.....”苏瞻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孝心够不够,跟你叩拜姿势漂亮不漂亮有什么直接关系么?说白了不就是磕头作揖么?朱厚照是谁,他可是国之储君,现在是一国之君,他从小到大磕过头?他要是能磕头姿势十分标准,那才是见了鬼。谢迁也真是的,一点小事,过去就过去了,非得较真。苏瞻特别反感谢迁等人这一套,老是拿着忠孝仁义来压人,磕头姿势不好就是不孝,那你们满朝文武大部分人不遵皇帝的话,是不是不忠啊?

    这群老家伙,是诚心的,摆明了就是想按照自己的意愿打磨朱厚照呢。朱厚照稍有不妥,就引经据典,以大义之名压人。自己不忠的事情,反而从来不在意。这不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也怪不得朱厚照脸色这么难看,朱厚照这是找不到理由反驳,否则,估计早就炸毛了。

    “咳咳,谢大人,我看今日天色不早了,就到这吧!”苏瞻终于忍不住开口,谢迁回过头看了一眼,见说话的人是苏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什么叫天色不早?礼仪仁德乃为人之本,岂能半途而废?哼,陛下举止轻佻,我看就是你们这些人带的。”

    嗯?苏瞻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我不就是劝一劝嘛,怎么还挨骂了?这不是拐着弯骂我苏某人是佞臣么?被人拐着弯骂却不反击,这可不是我苏立言的风格。抽抽鼻子,苏瞻迎着谢迁,毫不畏惧的笑道:“谢大人,你此言差矣,是否忠义仁孝在于内心,有句话叫心诚则灵,心不诚,再多的礼数也是花架子。这世上面似忠厚,实则奸诈的人太多了,谢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哼,都是狡辩,强词夺理!”谢迁嘴角抽搐了下,心里烦闷得很,偏偏无法反驳苏瞻的话。苏瞻也不着急,耸耸肩继续道,“谢大人,就算苏某强词夺理,可你作为臣子,是不是也得考虑下陛下的龙体?先皇驾崩,陛下伤心欲绝,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你倒好,还一心讲究什么跪姿。敢问谢大人一句话,到底是礼数重要,是陛下龙体重要?”

    “额”谢迁老脸扭曲,一肚子话卡在了嗓子眼里。苏立言的嘴炮功夫,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啊。谢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礼数重要?那苏立言肯定要说谢大人不把陛下当回事儿了,这叫不忠不义。可要说陛下龙体重要吧,苏立言肯定又要说啦,既然如此,那你还一天天把大义挂在嘴边,真是虚伪。

    怎么回答都不对,这个问题就是个坑啊。谢迁当了几十年官,就从来没见过想苏立言这般狡诈的家伙,偏偏还拿这家伙没办法。就在谢迁僵持不下的时候,苏瞻侧过脸,朝着朱厚照眨了眨眼。朱厚照跟苏瞻那可是拜把子兄弟,二人知根知底,苏瞻只是一个眼神,朱厚照便心领神会,只见他眼皮一翻,整个人软绵绵的躺在蒲团上,一副虚脱昏厥的样子。

    刘瑾眼疾手快,像豹子一样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朱厚照,“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怎么了?晕了呗!苏瞻暗地里冲朱厚照竖了根大拇指,不过旁边的谢迁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事实上朱厚照的演技很浮夸,假的很,可就算你看出来了,又能怎么办?真因为什么礼数,硬生生伤了朱厚照的身子骨?谢迁可承担不了这个罪名。朱厚照这一倒下,谢迁也算找到了台阶下。

    “还不赶紧请御医?”谢迁一阵手忙脚乱,等御医来了后,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操劳过度,休息下就好了。谢迁那个郁闷啊,屁的操劳过度。

    御医离开的时候,谢迁也跟着离开了,要是再不走的话,苏立言又该追着问“礼数重要还是龙体重要”了。面对这个问题,谢大人表示压力很大,别说现在解答不了,下辈子也解答不了啊。这不是问题,这是个坑,他谢某人是绝对不会往这个坑里跳的。

    谢迁一走,朱厚照打个滚直接坐了起来,推开刘瑾后,一脸愤慨的看着大门口,“大哥,你说气不气人,气不气人?谢老头欺人太甚,要不是你及时赶到,这老头敢让我.....让朕磕头磕到大半夜。这些人越来越过分了,稍有不妥,就拿着大义来压着朕。哼,朕必须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才行,否则就不是好皇帝!”

    苏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朱厚照,现在这点事真算不了什么,以后糟心的事情多着呢。等着朱厚照发完牢骚,心情平复一些后,二人一起走出几筵殿,找到一处角落坐下来。八虎被撵到了别处,朱厚照想跟苏瞻说会儿话,不想有别人打扰。

    同样,苏瞻也要跟朱厚照聊聊冒牌小华子的事情。今夜繁星点点,弯月高悬,一番美景之下,二人靠在台阶上聊着。虽然到了两天的皇帝,但是感触却颇深,朱厚照扶着台阶,仰头看着天空,“大哥,你知道么?两天而已,小弟却感觉到自己老了好多,也终于体验到做皇帝的无奈。”

    “满朝文武那么多人,大多数人都不让朕顺心,可是朕还得用他们啊。以前总是不理解父皇为什么要忍着,现在懂了。今天中午,去了趟御书房,看了下几个月前的折子,单工部的折子,预算、工程、款项等等,看得朕头都大了。工部那些人好多都不让朕省心,可朕得用他们,没了他们,工部就会成为烂摊子。换人替他们,也不是什么人上来就能干活的,而且,换人又有什么用,都是一丘之貉啊!”

    “朕,得想办法,得让他们尽可能的替朕办事.....皇帝.....呵呵....这是小弟躲不过去的宿命,可是小弟真不喜欢这个位子。大哥,还记得么?以前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假如父皇还在,小弟不是皇帝,我们先现在在做什么呢?”

    苏瞻想了想,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这个时间点,我们还在街上晃荡呢,逛逛西市,看看琉璃院。再不行,去象房玩一玩,要不,就去都弄下宫女,哈哈......”

    “哈哈,想想以前的日子,多么开心,多么轻松!”朱厚照脸上满是回忆之色,“可惜,这种生活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以后想出宫都很难喽。不说小弟,就说大哥你吧,自从小弟登基以后,你几天没合眼了?你连家都没回过!”

    “是啊!”苏瞻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朱厚照所言,朱佑樘驾崩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短短几天时间里,可以明显的感受到那种前所未有过的压力,这种压力逼得人变得成熟,几天时间里,仿佛苍老了许多岁。心态上的成熟,不就是老了么?

第675章 官道土坡

    第675章官道土坡

    “三弟,这是我们的命,你从一出生就注定要做皇帝,要承担这份责任,要担起大明江山社稷。而我,要想办法为你保驾护航。你若倒下了,我也就到头了。也只有你,可以容许我贪污受贿,胡作非为,换个人做皇帝,苏某人这颗脑袋就要搬家了!”

    “......”

    朱厚照愣住了,回忆着苏瞻的话,品味一番,随后仰着脖子哈哈大笑起来。不知为何,朱厚照喜欢这样的聊天氛围,也喜欢苏瞻这样说话。也只有苏瞻敢当着他朱厚照的面说自己贪污受贿,满朝文武除了苏瞻,其他人谁敢承认?朝堂那些人一个个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清廉无比呢,又怎么会承认贪污呢?

    苏瞻敢说真话,更证明这段兄弟情有多难得,多么宝贵。父皇临终前说了许多话,但是有些话,朱厚照并不是太同意。世上的人各不相同,像苏瞻这样的人,一味地讲究恩威并施,未必有什么大用,反而那种真挚的感情,会成为苏立言的羁绊。来之不易的兄弟情义,希望能持续一辈子。

    小王费了好大的劲儿将酒菜带进了几筵殿,苏瞻和朱厚照自然不会放弃这次饮酒的机会,更何况朱厚照这一天就喝了点米汤,肚子饿的咕咕叫。二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吃吃喝喝,朱厚照吃的满嘴流油,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大哥,你可别忘了,猛牛商行的事情可别放下。”

    苏瞻当即就惊了,捏着根鸡腿,两眼发散,“陛下.....三弟啊,你这都登基做了皇帝了,怎么还挂着猛牛商行呢?你一个当皇帝的,还入股投资经商做买卖,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大哥,你这叫什么话?允许你贪污受贿,不允许小弟经商充盈内帑?再说了,朝中文武,哪家不在外边有点产业,真当小弟啥都不懂呢?他们能经商,小弟也能啊!大哥,这事儿你可得放在心上,以后用钱的时候可多着呢,小弟可不想像父皇一样,过日子还得扣扣索索的,花点钱还得看外廷的脸色!”

    得了,这就是朱厚照,以前当太子的时候是个大奇葩,现在当了皇帝依旧是个大奇葩。以为他当了皇帝会收敛点,现在看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啃完鸡腿,喝口酒,将腿盘起来,苏瞻苦笑道:“得嘞,只要你不怕被那些大臣们知道后找你麻烦,那我这里自然什么都不怕的。”

    “嘿,怕什么?咱们整个八经做买卖,他们还能怎么样?再说了,明面上做买卖的又不是我们。他们要是提这茬,咱们就给他们来个死不承认,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无凭无据的,他们除了上折子吐吐口水,也做不了别的!”

    听着朱厚照的话,苏瞻整个人都懵了。朱厚照啊朱厚照,你都当皇帝了,还把自己当不要脸的“死猪”,过分了啊。苏瞻觉得自己的想的没错,朱厚照这家伙一旦无耻起来,可比他苏立言无耻多了,简直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酒足饭饱,躺在青石板上,感受着夜间微微凉风,两个人终于谈起了正事,“大哥,这些天辛苦你了。小弟知道,虽然宫里看上去太平无事,但实际上暗流涌动,全靠你压着呢。接下来就该送父皇的灵柩去泰陵了,一路上还得麻烦你。”

    “三弟,何必说这些话呢?你刚才也说了,我们是兄弟,既然是兄弟就该相互帮衬。再说了,你可不能出半点差池,必须稳稳当当的做皇帝,以后,可全都靠你罩着呢!”

    朱厚照蹬蹬腿,眼神古怪的瞟了瞟苏瞻,“大哥啊,小弟觉得吧,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那些人眼里,你可是个地地道道的佞臣,而小弟呢,是个昏君。佞臣配昏君,以后不罩着你罩着谁.....”

    朱厚照说的倒是实话,无论感情上,还是现实,整个外廷唯一能倚重的也就只有苏瞻这个拜把子兄弟了。李东阳和钟那些人是靠不住的,只有苏瞻,大家心是齐的。

    时间过得很快,两天后不到卯时,太和殿外已经站满了人。灵柩离开几筵殿,有着一套复杂的程序,朱厚照按照内侍官员的要求,做着各种动作,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灵柩方才移出几筵殿。王岳扯着公鸭嗓子悲声喊了一句,“大夜,风起,送陛下!”

    一丝阳光穿透云层,黎明降临,可是整座京城却感受不到半点晨光的朝气,尤其是紫禁城内,充斥着压抑与苦闷。臣子分成两部分,中间让出一条路,全都匍匐在地,失声痛哭。声音震动整座皇宫,只是那种伤心,是不是来自内心的悲恸,那就不得而知了。

    苏瞻一身白色丧服,持刀伴在灵柩旁边。巨大的灵柩由二十多人抬着,从京城皇宫到笔架山泰陵,将有二百多人轮流抬棺。出大明门,向南穿过整条正阳门大街,长街两侧跪满了无数百姓。许多人失声痛哭,他们哭的没有那么惊天动地,甚至很混乱,可是在苏瞻和朱厚照心里,这些百姓的哭声更能打动人心,因为他们才是真情流露,他们才是真正的伤心流泪。

    弘治皇帝朱佑樘执政十七年多,他的生命在执政的第十八年走到了终点。他的皇帝生涯,看上去庸庸碌碌,仿佛什么都没做,但百姓却亲切地感受到了这位皇帝带来的好处。尤其是执政的后几年,赈灾、抚恤、开海,弘治皇帝用他的坚持,让百姓们感受到了他的好。每年存的钱多了,每个月买的粮食和菜多了,每年可以多加一件新衣服了。这就是弘治皇帝给百姓带来的好处,百姓是简单的,他们很愚昧,但愚昧的可爱。至少,百姓心中,朱佑樘是一位好皇帝。

    送殡的队伍慢慢前行,走过长长的正阳门大街,当巳时中旬,终于走出了京城。可是,在城外乡间小路以及官道两侧,依旧跪着赶来的百姓,他们匍匐在地,身影蔓延开来,一眼望不到头。

    看着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朱厚照哭了,泪水再次淹没了脸庞。父皇这一生深得民心啊,民心容易被蛊惑,但终究还讲利益,谁给百姓好处,百姓就会念谁的好。有这些百姓拥戴,即使朝堂上再多的骂名也不用在意。

    出城将有十里地,百姓才渐渐稀少起来。仔细想想,今日有多少百姓来送行,不少于五十万人了吧!朱佑樘这一生是成功的,很多人说他无为而治,甚至满朝文武许多官员都觉得他懦弱,可是,今日这一幕,却切切实实的告诉所有人,朱佑樘是一位明君。他悉心教导的太子朱厚照,也未必像众口相传的那般顽劣不堪。

    长长的队伍出城向东北,目标直指笔架山。队伍走的很慢,骄阳当空,对于每一个人来说,这段路都是煎熬。不久之后,张仑从前边走了过来,将苏瞻拉到了旁边,有些担心的说道:“大哥,许多女眷和老人身子骨弱,这大热天,走这么长的路,脱水严重,已经有人昏倒了。”

    “嗯!快午时了吧?这样吧,你带人去前边郑各庄做好准备,队伍在郑各庄休息半个时辰,顺便喝点水!”

    郑各庄,处在官道西侧,京城去笔架山,走官道的话,这里是必经之路。张仑带着一队人马很快就靠近了郑各庄,可还没进庄,便看到一名前边开路的斥候兵打马奔了过来,斥候兵翻身下马后,脸色十分难看的说道:“小公爷.....刚刚兄弟们在前边发现了一点东西.....是.....”

    “是什么?有什么话直接说,干嘛吞吞吐吐的?”张仑一路上热得心浮气躁的,见斥候兵说话墨迹,自然生气。斥候兵吐口浊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脸上还带着几分恐慌,“刚刚兄弟们在前边清除隐患,却发现官道左侧土坡上竟然多了一个京观.....”

    “京观?”张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很快他就回过味来了,一张脸变得阴森可怖,眉头爬满了小蛇。京观,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战场之上,战胜一方将战败一方的尸体割去头颅,尸体堆成塔状,或者分于道路两侧,用土夯实。简单点说,就是用战败者尸体堆成高台。京观是战胜方炫耀武力,威慑敌方所用的手段。之前听老祖宗说过,以前北征瓦剌,大胜之后,就曾经堆过京观。瓦剌人信奉长生天,一旦被割去头颅,尸体无法入土,灵魂将无法回归长生天的怀抱,自然也就无法转世轮回。正因为这样,边军没少堆京观。而现在都督府凶名在外的砍头狂魔邢五原,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用瓦剌人的尸体堆京观。

    京观,代表着屠戮与死亡,只有战场之上才会出现这东西,可这里是郑各庄,是京城郊外啊。张仑一把揪住了斥候兵的衣襟,怒气冲冲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认得京观?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这里是郑各庄,你告诉我这里出现了京观?”

    “小公爷.....是真的......一开始兄弟们也没当回事儿.....可后来都吓傻了.....现在队头正带着人在那里看着呢,让标下快马通知陛下......”

    真有京观?张仑脸色扭曲,瞬间做出了决定,“你是蠢货么?此事还没查清楚,先不要张扬,知道嘛?”瞪了一眼斥候兵,他对身边的十几名士兵严肃道,“你们记住了,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许乱说。谁要是管不住这张嘴,就别怪我斩了他的脑袋。”

    “大雷子,你速去后边通知苏大哥,让他速去前边的官道,其他人在郑各庄等着大队人马到来。记住了,队伍要在郑各庄休息,在前边没传来命令前,不要让队伍往前走!”

    “喏!”张天雷等人赶紧拱手领命。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兹事体大,那可是京观啊,传说中的杀戮之塔,京观现往往代表着死亡。张天雷不敢耽搁,借了斥候兵的快马,急匆匆的往来路奔去。

    苏瞻走在队伍最中间,刚想接过水壶喝点水,就看到张天雷打马奔过来。看到这一幕,苏瞻心里咯噔一下,张天雷和张仑刚去郑各庄,这会儿快马加鞭的奔回来,恐怕是出事儿了啊。张天雷停在了远处,并没有靠近。苏瞻心领神会,快步脱离队伍,去了旁边,走进以后,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大雷子,怎么回事儿?”

    “苏老大,出大事儿了,刚刚前边的兄弟来报,在官道旁发现了京观。小公爷怕出大事儿,不让声张,这会儿已经带人赶过去了!”

    “出现了京观?”如果报信的人不是张天雷,苏瞻就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恶作剧了。呼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事儿张仑做对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声张,一旦声张开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眼下最重要的是保证朱佑樘的灵柩能顺利抵达泰陵,绝对不能出任何叉子。

    灵柩旁的朱厚照也看出一些什么,他找了个理由,找到了苏瞻。面对朱厚照的询问,苏瞻面带难色,不过终究还是决定不瞒着朱厚照,他用极低的声音说道:“陛下,前边官道旁边发现了京观,此物大凶。按照规矩,凶兆即出,皇陵生煞,此时应该原路将棺椁送回几筵殿。”

    犹豫了一下,苏瞻神情严肃道:“可是.....你看看这天,太炎热了,先皇的遗体......哎......还有,若这个时候重新挑选皇陵,再行入土,必然多做耗费,最主要的是这天.....先皇遗体等不得啊.......所以......该怎么办还得你决定!”

    朱厚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做梦也没想到父皇眼看就要入皇陵了,竟然出了这等事,这是有人诚心不让父皇安心入土啊。攥紧双拳,朱厚照缓缓低下了头,“大哥,你是什么看法?”

    “说实话么?三弟.....我是不信这些的......如果此时停了,不让先皇遗体入土,那才是真正的不忠不孝!凶兆?这么些年,我是真的不信这些东西了!”

第676章 森罗镇魂塔

    第676章森罗镇魂塔

    “呼,大哥,你不信这些......其实朕也不信......你去处理这件事吧,朕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朕在郑各庄等你的消息!”

    “陛下......三弟,你决定好了么?如果这件事情被有心人散播出去,我们可就真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了!”

    “决定了......相信父皇在天有灵,也不想再换皇陵,劳民伤财的!散播出去?哼哼,那些人想做什么就来吧,我们不怕他们......”

    苏瞻欣慰的点了点头,目光里充满了坚定,“对,我们不怕他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皇在天有灵,会保佑我们的!”正如朱厚照之前说的那样,当坐上皇位后,他成熟了许多,也改变了许多。有时候,所担负的责任逼着人不得不去改变。

    郑各庄,队伍到了这里便停了下来,按说,一路到泰陵是不能停的。但礼部的人这次没有跟朱厚照较真,真要是较真,首先发难的就是各部老大人们。天气炎热,若是不歇一歇,估计到了泰陵,六部老大人们得躺下一半。一处房檐下,一位老人孤独的坐在小矮凳上,附近都是三五成群聊着天,唯有他,一个人阴沉着脸,犹如鹤立鸡群。

    不怪杨一清阴沉着脸,自从宝贝孙女跟苏立言定下婚约后,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内阁六部同僚们看杨一清的眼神变了,接下来六部官员们有意的避开杨一清,双方的关系变得疏远。杨一清那叫一个气,如果年轻个二十岁,他肯定提着刀子把苏立言宰了。从北镇抚司大狱走出来,这才知道天都变了,想阻止都晚了。再想像以前一样与内阁六部同进退那是不可能了,武勋们那边,杨一清又拉不下脸凑近乎,这样一来,整一个没人理,成了官场上的异类。

    也不是没人不愿意跟杨一清拉关系,实在是杨老大人自从知道孙女的事情后,心里气不顺,就像个刺猬,谁凑上来就扎谁。这种情况下,谁愿意拿着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呢?

    一身绿衫的杨芷凌从内侍那边弄来一碗凉汤,屈身蹲在杨一清身边,柔柔道:“爷爷,喝点凉汤解解暑吧,到泰陵还得半天时间呢,你不吃不喝,这怎么得了?”

    “哼”杨一清抖了抖花白的眉毛,嘴唇动了动,将头扭到了另一边,那生气的样子就像个老小孩。杨芷凌无奈的苦笑一下,将碗放到地上,双手放于杨一清的膝盖上,“爷爷,孙儿跟苏公子的事情,眼下已经木已成舟,无法改变。孙儿知道你生气,可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出气啊。”

    “哼,苏立言呢?让他滚过来.....老夫要.....”杨一清终于转过了头,他心里还是舍不得埋怨宝贝孙女的。有气冲大孙女发干嘛,找苏立言啊,一切的错都是那个王八犊子的错。

    杨芷凌岂能不知道苏瞻要是过来,会是什么下场?铁定被骂个狗血淋头,只好小声道:“爷爷,你先把凉汤喝了,苏公子有事忙,这会儿估计过不来!”

    “过不来?这节骨眼上他能有什么事儿?老夫还真就不信了”杨一清站起身,四处搜寻起来,没一会儿就看到了朱厚照。此时朱厚照附近有着八虎以及张懋等人,唯独少了苏瞻。杨一清顿时纳闷了,苏立言去哪儿了?

    苏瞻不在朱厚照旁边,也不再队伍之中,此事不仅杨一清发现了,同样也让刘健等人很疑惑。谢迁跟刘大夏坐在一起,眉头皱作一团,“奇怪,刚刚让人找过了,苏立言真不在这里。这个时候他不陪着陛下,还能去哪儿?”

    刘大夏沉眉道:“看来是出事儿了,快派人去查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郑各庄北面五里外官道,一队京营兵马将附近的高坡围了起来,外围的人也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今日先皇遗体送归皇陵,所以官道被临时占用,此时官道上并没有什么人。高坡上,苏瞻那张脸阴沉的有些可怕,因为眼前的一幕让他有种心脏爆炸的感觉。

    这是一座锥形高坡,如同一座玛雅金字塔。相对平滑的顶部摆着许多人头,人头有规则的摆放着,一共分成三堆,组成了一个正三角形,而每一堆则有四十九颗人头。四十九颗人头紧密的堆放在一起,组成了一座小金字塔。这些人头有的新鲜,有的已经如同骷颅,炎热的夏天,苍蝇乱飞,还有蛆虫从烂肉里爬出来。一股热风吹来,浓浓的尸臭味让人头皮发麻。

    三堆人头金字塔下边,埋葬着一百多具无头尸体,尸体用土夯实。与其说站在高坡上,不如说是站在尸体堆上。

    京观,苏瞻早就听说过,可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京观。真正看到后,便有种置身于地狱之中的感觉。看着眼前三座人头金字塔,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京观?此处靠近官道,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能量可以在短时间内弄出一座京观来?这里靠近郑各庄,能瞒着人不声不响的弄一座京观,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到的。面对京观,饶是铁虎这样的人都脸色大变,就别提别人了。张仑已经吐了两次了,直到这会儿,还心有余悸。

    如果有一个人还能面不改色的话,那这个人就是冷无涯了。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这座京观,他看的很用心,突然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不对!”

    冷无涯就站在苏瞻身后,所以苏瞻听得很清楚。转过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冷无涯,“二哥,哪里不对?”

    冷无涯并没有多做解释,他快步走下土坡,往外走了上百丈。站在官道旁,面对土坡,放眼望去,直勾勾的看着土坡,良久之后,才皱起了眉头,“不是京观!”

    “不是京观?”苏瞻愣住了,这就是京观啊。此时,苏瞻都要急死了,可他深知冷无涯的性子,惜字如金的。学着冷无涯的样子,抬头看向土坡,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张仑也是如此,至少他跟苏瞻一样,从一开始就认为这是一座京观。

    铁虎摸着下巴,仿佛看明白了什么,“我有些明白了,老二说的没错,这不是京观,一或者说不是简单的京观。三弟,你从这里望过去,能看到尸体么?”

    “嗯?看不到尸体,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那些人头!”莫名的,苏瞻突然有些懂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总觉得有些怪异了。怪不得之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京观,是为了宣示勇武,威慑人心而弄出来的东西。京观分为好多种类,有堆在道路两旁的,有堆砌在一起的,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人头塔。人头塔要么一座,要么两座,从来没听说过三座人头塔的京观。京观是用来威慑敌胆的,往往堆砌在最为明显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给人最直观的冲击力。

    历朝历代大大小小的京观,但凡是京观,一定是一眼就能看到堆砌的尸山人头塔,看不到尸山,那弄京观的意义就下降了一大截。看不到尸山,没有视觉上的冲击力,也就无法制造恐慌情绪,那还叫京观么?可眼前的京观,站在官道上根本看不到尸山,只能看到顶部的人头塔,就算是人头塔都很模糊,这就很奇怪了。

    冷无涯之所以说不是京观,也是这个缘由。而苏瞻之所以一开始没有觉察到,那是因为他是个书生,是个文官,哪怕懂得太多,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腥风血雨的话,对京观这种源于战场上的东西依旧缺乏足够的感触。而铁虎以及冷无涯不一样,他们是从北地边关生生死死杀出来的,是不是京观,他们能够感觉出来。

    不是京观,那是什么?苏瞻是看不懂的,只能直勾勾的看着冷无涯,好在冷无涯吐出了几个字,“森罗镇魂塔!”

    森罗镇魂塔!只听这个名字,就有种森冷的气息缠绕全身,周身温度也好像降了下来。苏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东西,张仑更是一脸茫然。倒是铁虎,脸色大变,似乎想起了什么,“二弟,你说眼前这座尸山就是义父曾经提起的镇魂塔?”

    冷无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答。苏瞻一脸疑惑,满是凝重的问道:“大哥,什么镇魂塔?我以前怎么没听义父提起过?”

    当初在祥符的时候,义父诸葛延经常坐在一起聊天,提起过不少有趣的事情。苏瞻敢确定,当时义父绝对不说过镇魂塔的事情。面对苏瞻的询问,铁虎长呼口气,有些苦涩地笑道:“三弟,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就连为兄也只听过一次而已。那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在朵颜三卫办事的时候,义父说起过镇魂塔的事情。”

    “朵颜三卫很多地方信奉巫医,北地环境恶劣,朵颜三卫经常内讧,部落战争不休。有一次,有一个部落居然用敌人的尸首堆砌成了诡异的京观。义父奉命北上,正好路过那座京观,当时义父说那不是简单的京观,而是一座镇魂塔。准确的说叫做森罗镇魂塔,森罗镇魂塔跟普通的京观不一样,京观尸山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而镇魂塔则将尸山藏于土丘之中。森罗镇魂塔乃是千年前突厥巫师所创,相传,尸体割去头颅,埋在土丘之中,头颅放在顶部,可以诅咒生者,镇压亡者。生者,福禄断绝,亡者,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因为这种人头塔用意太过恶毒,才被后世人称为森罗镇魂塔,朵颜三卫巫医弄得镇魂塔就是从突厥典籍中学来的。这种镇魂塔太过罕见了,如果不是二弟提醒,就连我也把眼前的人头塔当成普通的京观了!”

    森罗镇魂塔?苏瞻只觉得浑身冰冷,有种恐惧慢慢爬上来。

    诅咒生者,镇压亡者!这座森罗镇魂塔是冲着谁去的?还用想么?除了朱厚照,根本想不出第二个人来。而且,朱佑樘刚刚殡天,朱厚照登基,亡者与生者,正好符合森罗镇魂塔的寓意。

    是谁?竟然弄出一座如此恶毒的森罗镇魂塔,这是要让朱厚照父子不得好死啊。苏瞻很快就做出了决断,无论是谁弄出一座森罗镇魂塔,都不能让他得逞。如果让别人知道一座森罗镇魂塔立在朱佑樘遗体去泰陵的路上,会发生什么变故呢?

    苏瞻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什么天兆。可不代表别人不信,大明朝信奉天意的人不少。森罗镇魂塔,是不是上天的警示呢?是不是在说朱厚照不该做皇帝呢?

    就怕有些人借题发挥啊!攥紧双拳,苏瞻的眸子里喷着冰冷的火焰,“张仑,吩咐下去,所有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巴,谁也不准把镇魂塔的事情传出去。着人把人头清理一下,用土埋起来,眼下先皇遗体送归泰陵最重要,剩下的事只能以后再查了。”

    张仑知道兹事体大,不敢怠慢,“放心吧,都是可信的弟兄,要是谁管不住这张嘴,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苏瞻尽力想把事情遮掩过去,可有时候越是想压,越是压住,因为树欲静而风不止。张仑让人处理人头塔的时候,郑各庄内也不安宁。得到亲信的消息后,刘大夏整个人气的火冒三丈,谢迁以及刘大夏带着群臣找到了朱厚照,“陛下,前方官道旁边发现了尸山京观,你为何瞒着大家?尸山京观,这可是大凶之兆,今日当扶棺回京,否则,强行送归泰陵,这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刘大夏等人突然发难,如此逼迫之下,朱厚照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那是朕之父皇,到底该怎么做,朕还要你们教么?一有差池,你们就如此咄咄逼人,朕倒是要问问,朕到底是不是大明朝的皇帝?”

    朱厚照这句话可是有些重了!哪怕是谢迁,也不禁有些慌了。

第677章 京观消失了

    第677章京观消失了

    刘大夏白眉一抖,赶紧拱手道:“陛下,你自然是我大明天子,可正因为如此,更该谨言慎行。前有京观,你不下令回京,这不是大大的不孝么?”

    刘健这时也拱手道:“刘老大人所言极是!”

    “你们......”朱厚照气的四肢发抖,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让父皇早点入土为安罢了,为何这些人还要千方阻挠!什么凶兆,什么吉兆,这东西可信么?自己不是大明朝的皇帝么,为什么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这么的难?

    朱厚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接近暴走了。刘瑾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谷大用更是伸手拽了朱厚照一下。陛下如果这个时候闹将起来,那可就正中别人下怀了。官道出现变故,依旧让先皇灵柩入泰陵,这种事儿如果传扬出去,陛下的声望会大打折扣。

    就在这要命的时候,外围传来一声爆吼,“诸位大人,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为何要逼迫陛下?前方官道的事情陛下并不知情,你们却如此责难陛下,到底是何居心?”

    苏瞻就怕郑各庄这边出事儿,嘱咐张仑几句后,带着人匆匆赶回。紧赶慢赶,还是有点晚了,刚一进郑各庄就听说六部大臣在向朱厚照施压。苏瞻心里的火气一点不比朱厚照少,这些人以大义之名来压人,还真让人无法应对。不忠不孝!要是背上这种臭名,那朱厚照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这些人真的信什么凶兆吉兆么?他们真的是为先皇朱佑樘着想么?不,至少大部分人是别有用心。

    刘健眉头一皱,寒着脸转过了头。等到苏瞻走近一些后,刘健双眸射出一道冰冷的寒光,“苏大人,如此重要的事情,你竟然敢瞒着陛下?”

    “事情具体情况还没查明,为什么要急着告诉陛下?先皇还没有入土,陛下多日操劳,心情本来就不好,难道一点小事儿也要烦陛下么?”苏瞻神色严肃的站在刘健面前,一番话说得很明白。简单点说,所有的事情跟朱厚照无关,别想把污水往朱厚照身上泼,有什么招数冲我苏某人来。

    苏瞻大包大揽,将所有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刘健等人气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刘大夏双手打着哆嗦,努力控制着自己别冲动打人。谢迁嘴角一翘,心中冷笑。苏立言啊苏立言,你知道眼下是什么事情么?这种事情都敢往身上揽,你就不怕脱你一层皮?

    “苏大人,前方官道有京观拦路,此乃天降大凶之兆,忌昏丧入土,你熟读诗书,又受杜先生以及李大人悉心教导,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谢迁冷冷的盯着苏瞻,右手低垂,暗自握紧了拳头,仿佛手中握着一把利剑。他的心里有些兴奋,有些紧张。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苏瞻的回答,因为接下来苏瞻的话,将会决定他未来的命运。谢迁所问的问题,就是一个嗜血的陷阱,一个不小心,苏瞻就会被埋进去。

    天降凶兆,隐瞒不报,先皇遗体继续送皇陵,此为死罪!这些罪名或许动不了朱厚照,但绝对动得了苏立言。哪怕苏立言背景深厚,最终要不了苏立言的命,可依旧能让苏立言脱层皮。

    炎热的阳光笼罩着整个郑各庄,可惜,大家没感受到那种燥热感,反而感受到一丝冰冷的寒意。一把无形的剑已经顶在了苏瞻的喉咙处,天堂与地狱只在一念之间。

    人群外围,杨一清扶着一棵小柳树,苦笑着摇了摇头。苏立言还是太年轻啊,终究比不过谢迁和刘健这样的老臣,苏立言太过气盛,于是被谢迁抓住了机会,直接被谢迁一番话顶在了悬崖边上。此时苏立言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承认自己不知道,要么承认自己知道,可是无论向左向右,都没半点好处。

    说自己不知道天降凶兆不宜昏丧入土?呵呵,堂堂连中三元的大才子,有着杜林茱以及李东阳悉心教导,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你这不是变相骂杜林茱和李东阳不会教学生么?学生为求自保,毁老师的名誉,这可是大大的不孝,为天下人所不容!

    说自己知道不宜昏丧入土?你既然知道,还敢瞒着大家,到底是图什么?是为了让先皇灵魂不得安宁,还是为了别的?总之,其心可诛!

    整座郑各庄气氛变得冷厉起来,哪怕是对政务不敏感的杨芷凌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此时,杨芷凌心中焦急万分,伸手揽住了杨一清的胳膊,“爷爷,你快帮帮苏公子吧.....”

    “帮他?怎么帮?他自作聪明,自寻死路,老夫如何救他?”杨一清嘴角抽了抽,语气有些愤懑。事实上,杨一清的心情很复杂,由于孙女的原因,即使心中再不愿,可依旧不希望苏瞻出事儿。可想起以前被苏瞻气晕的事情,又特别希望苏瞻倒霉。

    心情很矛盾,可是看到孙女杨芷凌柔弱伤心的眼神,他还是心软了。可惜,苏瞻这次摊上的事情有些大,哪怕杨一清短时间内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忙。

    另一边,朱厚照双手握紧,手心已经满是冷汗。当苏瞻把所有的责任揽到身上后,朱厚照心中除了感动还是感动。苏瞻将面临什么样的后果,朱厚照可以想象得到,所以,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的。如今满朝文武,唯一一个站出来替他朱厚照挡风遮雨的就只有苏大哥了,绝对不能让苏大哥出事儿。

    下定决心之后,朱厚照向前一步打算走出小棚子,抬头时正好看到了苏瞻正在急迫的使着眼色。朱厚照顿时有些发懵,他不是没看懂苏瞻的眼神,只是心中有些犹豫不解罢了。苏大哥有办法应付过去?这怎么可能?

    出于对苏瞻的信任,朱厚照只好暂时停住了脚步。苏瞻整整衣袍,嘴角瞥了瞥,面对咄咄逼人的六部大臣,他毫不退缩,脸上更没有半点畏惧之色,“这般浅显的道理,苏某又怎能不懂?这点事儿还需要两位老师教么?倒是谢大人,你问出如此白痴的问题,是不是有些欠考虑了?”

    “......”谢迁只觉得一股子血气往脑门冲,差点没被气炸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杨一清会被气晕在太和殿上了。苏立言果然是心思缜密,同时又牙尖嘴利,仅仅一句话,就倒打一耙。什么是欠考虑?摆明了是骂他谢迁蠢呢。

    呼口气,谢迁决定不在这点小事上多做纠缠,若是逞口舌之力打嘴仗,那才是得不偿失呢。谢迁没再说话,而是暗中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刘健绷着脸继续道:“既然知道,那苏大人为什么还要这般做?如此行为,岂不是罪加一等?不敬先皇,蒙蔽圣听,你该当何罪?”

    苏瞻面露讶然之色,有些无辜的摊了摊手,“刘大人,你这是何意?苏某确实有些事情隐瞒没说,但也没必要这么重的罪名吧?不敬先皇,蒙蔽圣听,这么大的罪名苏某人可当不起。”

    “嗯?苏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哼哼.....苏大人,你把满朝文武当傻子了么?”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廷和终于站了出来,他避开李东阳的目光,对外边的军士吼道,“苏立言蒙蔽圣听,知法犯法,将其拿下!”

    铁虎以及十几名锦衣卫腾地一下就挡在苏瞻身前,聂翔更是怒目圆睁,紧紧握住了刀柄,“我看谁敢!”

    一声大喝之下,竟然震慑住了不少人。苏瞻拍拍聂翔的肩膀,示意众人退下,“杨大人,你们口口声声要定苏某人的罪,但总得有真凭实据吧!你们说有京观就有京观?这种事儿可开不得玩笑,苏某人受点罪没关系,可要是耽搁了先皇入土为安,那可就是大大的罪过了。”

    饶是杨廷和性情坚韧,也被苏瞻这番话打了个措手不及,随后就是深深的愤怒,“苏大人,前方京观拦路,此事千真万确,你还敢抵赖不成?老夫要是不把.....”话还没说完,杨廷和后边的话就像卡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了。随后,脸色变了几变。

    一瞬间,杨廷和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从始至终,那个有京观的土坡都被张仑麾下的京营兵马守着,以苏瞻跟张仑的关系,苏立言若是想搞点花样,那太简单不过了。京观之事确凿无疑,但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手里没握着足够的证据,苏立言完全可以把京观抹除掉。抹除京观,不顾天兆,强行送先皇遗体入泰陵,这得要包天的胆子才行。别人没有这种胆子,但是苏立言肯定有,因为他身后站着小皇帝朱厚照呢。

    失策,失策啊!杨廷和能想到的事情,刘健等人自然也能想得到。想到关键处,刘健使个眼色,赶紧派人去前边土坡。顾仕隆带着一部分三千营士兵朝前边赶去,朱厚照等人则随在后边。

    顾仕隆速度不慢,当他赶到土坡后,看到了一个大土坑,大坑里充斥着火焰,周遭烤焦的肉味四下飘散。顾仕隆哪还不明白?那座京观被张仑的人烧了,尸体都被烧了,哪还能证明什么京观,眼下这座土坡只是一座简单的土坡。一堆尸体跟一座京观完全是两个概念,满坑烧焦的尸体可证明不了这里曾经有一座京观。

    顾仕隆有些不甘心的吐了口浊气,双拳暗自攥了起来。好一个苏立言,果然是狡诈如狐啊,估计发现京观那一刻,他就想好要烧尸体了,来个毁尸灭迹。这样就算有人想借机闹幺蛾子,也没了依据。京观这么大的事情,没有真凭实据,谁敢乱说?搞不好,还会被苏立言倒打一耙。

    远处,苏瞻混在人群之中,听到前边没什么动静,还有那袅袅黑烟,他终于松了口气。幸亏张仑动作比较快,让顾仕隆扑了个空。如果还有京观痕迹的话,顾仕隆早带着兵跟张仑来硬的了。

    来到土坡附近后,看着面目全非的土坡,刘健等人直接傻眼了。这特么是怎么回事儿?京观呢?尸山呢?人头塔呢?京观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坑,还有满坑的焦尸。呼呼,怪不得苏立言之前面不改色,毫不畏惧,原来是早有准备。

    “苏立言.....你给大家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杨廷和阴沉着脸,声音冰冷。苏瞻歪着头,冷冷一笑,“眼前的事情还不明显么?事情很简单啊,之前京营兄弟来报,说发现了一个大坑,坑里堆了不少死人。估计是哪路强匪杀人埋尸,正好被发现了。这可是天大的凶案,苏某就想着能不能找到点线索,把案子给破了。可谁知道,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竟然说是京观。真是瞎了眼了,谁家京观埋坑里的?哪座京观不是一眼看得明明白白?”

    “你.....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急着烧尸体?尸体被损毁,无法辨认,无法验尸,这对查案子有什么好处?”

    “杨大人,你以为苏某愿意这样做?”苏瞻冷着脸瞪了杨廷和一眼,“如今三伏天,气候炎热,如此多的尸体埋在这里,又是蛆虫,又是野狗刨。不早点加以处理,万一生出瘟疫怎么办?一旦产生瘟疫,后果多严重,就不需要苏某多赘述了吧?”

    “哼,要说怎么查案子,苏某还是有些心得的,这方面就不需要杨大人操心了!”

    苏瞻脸上一股傲气自然流露,那轻蔑的眼神更是让杨廷和等人大受打击。真是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好好的一次机会,居然让苏立言转危为安。

    见杨廷和等人被气的不说话,苏瞻拱拱手,故作轻巧道:“虽有凶案,但总不能因为碰到凶案,就不让先皇遗体入皇陵吧?普天之下,可没这个道理。苏某深知,天大地大死者为大,更何况还是先皇。”

    杨廷和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既然非天降凶兆,那就继续赶路吧!”

第678章 夜猫子报丧

    第678章夜猫子报丧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经过这件事,杨廷和等人变得更加了解苏瞻了。以前觉得已经足够重视苏立言了,可结果发现,还是重视的不够。此子虽然年轻,但是遇事果决,心狠手辣,其决断力竟然比混迹朝堂几十年的老家伙们还强。一座京观,事涉先皇,苏立言竟然说抹去就抹去,这胆识已经超出寻常人的想象了。

    同样,苏瞻脸上没有半点喜色,这一局赢得可是非常惊险。如果不是提前让张仑做好准备,恐怕自己这会儿已经踏上回京之路了。自从朱佑樘死后,苏瞻就知道自己跟朱厚照未来的路会步步危机,异常艰难。可从没想过,道路会如此的艰辛。群臣威逼,冒牌小华子,森罗镇魂塔,这才几天时间,就冒出这么多事情来。最可怕的是,事实上到现在一件也没解决呢。

    尤其是眼前这件事,说是尸坑,可苏瞻心里很清楚碰到的是什么。森罗镇魂塔,什么人能有如此大的能量早就一座镇魂塔?苏瞻心里有一个怀疑对象,这个人就是宁王朱宸濠。可同样明白,永远也别想找到证据,宁王不是傻子。而且就算有证据又如何?眼下朝堂不稳,忧患实多,也不是对付宁王的时候。

    森罗镇魂塔孤零零的出现在官道旁边,就为了吓唬人?不,绝对不可能的,接下来一定还有别的事情会发生。官道上,苏瞻与朱厚照走的很近,二人小声说着话,朱厚照故意将其他人赶远一点,所以这番谈话只有二人知晓。苏瞻并没有隐瞒,将森罗镇魂塔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得知森罗镇魂塔的寓意后,朱厚照的心情可想而知。

    诅咒生者,镇压死者!何等恶毒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队伍依旧朝着笔架山走着,朱厚照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回头望去,灵柩就在眼前,朱厚照眸中渐渐蒙上一层水雾。父皇啊,你一直教导孩儿,不要相信天兆之说,一直告诉孩儿事在人为。如果你还活着的话,也会同意孩儿如此做吧?

    一旦返回京城,接下来就是要重新选址重建泰陵,到时候劳民伤财不说,还可能会牵扯出其他的事情来。朱厚照转过头,遥望着北方,那里就是笔架山,乃是皇陵所在地,泰陵就在笔架山山麓。越来越近,可是朱厚照心里却越来越慌乱。

    酉时中旬,长长的队伍终于来到了笔架山山脚下。夕阳慢慢沉落,余晖洒在大地上,带着一种莫名的忧伤。队伍将再次停歇,明日午时,棺椁送归泰陵。自从来到笔架山后,苏瞻就很少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明知道有事情要发生,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种感觉真的很糟心。

    夕阳下的笔架山如同一座箭塔,山麓下丛林密布,候鸟在此栖息。苏瞻坐在一块青石上,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笔架山。那些人到底要做什么,他们是如何悄悄弄起一座森罗镇魂塔的?

    苏瞻是如此的渴望得到一点线索,哪怕一点点都是好的。可是时间太紧迫了,一天时间里发生这么多事情,根本来不及去查。张仑以及铁虎已经暗中去调查,但苏瞻没有抱太大的希望。随着夕阳躲入云层之中,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就好像暗处有人用弓弩对准了自己。

    冷无涯悄悄地来到苏瞻身旁,迎着苏瞻有些希冀的眼神,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苏瞻嘴角露出一丝苦涩,果然是什么线索都没查到么?铁虎就站在冷无涯身旁,看到苏瞻失望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三弟不用灰心,也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根据我们所查,之前森罗镇魂塔所用尸体都是京郊附近刚死没多久的死者,好多人的坟被挖开,尸体被偷走。”

    苏瞻双手按在石面上,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可惜,我们还是查不到是谁偷走了尸体,因为我们没那么长的时间。”

    “是的,短期内大量的偷盗尸体,所用到的人力肯定少不了,只要派人慢慢查,一定能查到线索。关键是时间太紧迫,等我们查到点什么,估计对方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还有.....镇魂塔所用尸体有些是刚刚被杀的!”

    “刚刚被杀的?果然是一群畜生啊,为了建造一座镇魂塔,便要残害这么多人。大哥,先把人手收回来,盯紧笔架山,眼下.....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笔架山这边不出事儿就好,其他的暂时也顾不上了!”苏瞻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感,自从入职锦衣卫以来,碰到的事情不知凡几,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铁虎寒着脸重重的点了点头,他能感受到苏瞻身上传来的压力。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三弟会如此无奈。眼下的安排,说好听点是以不变应万变,说难听点那就是在赌。万一别的地方出了岔子,那只能干瞪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片笔架山陷入黑夜之中。庞大的队伍,人数众多,不可能都住到小镇中去。苏瞻住在了外围的帐篷中,夜里的笔架山凉风习习,蚊虫众多,不过对苏瞻并没有什么影响。这段时间整日操劳,疲惫不堪的,别说蚊虫叮咬,就算天上打雷,也未必能叫醒他。

    子时,夜深人静,偶有虫鸣传来。一队队京营士兵在外围巡逻着,其中一队人走进一片松林之中,进入林子后,脚程就慢了许多,因为林间阴暗,甚至带着点森然的气息。队头举着火把,吐了口浊气,“娘滴,这破地方蚊虫可真多,赶都赶不走!”

    “头,你就忍忍吧,山里的林子都这样,搭个帐篷,第二天外边能被蚊虫铺满了!对了哦,问你件事儿,今天白天,官道旁边真发现京观了?看刘大人他们的样子,好像不是假的啊!”

    队头脸色一变,回头瞪了一眼,“没事儿别瞎打听,京观的事情岂是我们能议论的?小心祸从口出!”

    “哎,头,你就别吓唬兄弟们了。大家都是信得过兄弟,不过是随便瞎聊,消遣下时间而已!”这名士兵说完后,赢得了其他人的附和。大半夜巡逻,本就枯燥无聊,找点话题嘀咕下也是好事。队头耐不住兄弟们催促,只好说道,“那我就说说吧,其实有没有京观已经不重要了!总之啊.....我是支持苏大人的.....”

    “啊?这是何道理?若是京观拦路,天降凶兆,先皇遗体可万万不能入皇陵的。苏大人就算再大的胆子,敢在这种事情上乱来?天意不可违啊!”

    “天意不可违?”队头嘴角一翘,眼中露出几分讥笑,“你们居然信这玩意!你们要是在北地边关打磨几年,就不会把天意当回事儿了,天兆....这东西就是些骗人的玩意儿。在边关,几乎每年都要与瓦剌人厮杀上几场,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自己的能耐,看天意?信天意还不如信手里的刀!”

    “有没有京观重要么?京观如果真的那么灵,邢将军弄了那么多京观,也没见瓦剌人死绝了,倒是闹腾的越来越厉害!京观.....哎,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半路回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必然是重新选址,重建泰陵,到时候要多耗费多少钱财人力?所以啊.....苏大人做得对,不管那是不是京观,都要说不是京观!反倒是那些整天满口仁义道德的大人们,一个劲凶兆挂在嘴边上,丝毫不顾及百姓疾苦!”

    队头的话,其他人听得一知半解,虽然不是太明白,不过听上去似乎挺有道理的。松林之中越来越暗,随着深入,渐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儿,这种味道很特别,有点像檀香,却又跟檀香不同。队头用力抽了抽鼻子,心中纳闷不已,这是什么味道?松树林子里怎么会出现这种味儿,就好像有人在夜间焚香!

    “头,你闻到了吗?有股子怪味儿,而且,你有没有感觉到,好像起雾了!”一名士兵踮着脚,眼睛睁的大大的。

    起雾?大夏天起什么雾?队头猛地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儿,不好,味道有问题,“兄弟们快撤出林子,情况不对劲儿,快走.....”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阵领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就好像有人把脖子扭断了。

    回归头,火光照耀下,队头看到一张张扭曲的脸。刚刚还一起聊天的兄弟,一个个锁着自己的脖子,身子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着,他们脸色充血,双手青筋暴涨,仿佛是要亲手掐死自己。他们脸上的神情非常恐怖,尤其是那对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一般。

    抽搐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随后,十几名士兵便失去了声息。队头眼中满是骇然之色,他持着火把想要逃,可脚下变得酸软无力,手中的火把也掉在了地上,突然喉咙有什么东西往上窜,几乎无法呼吸,他只能用双手扼住脖子,希望减轻自己的痛苦。身子越来越难受,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转眼间,视野变得模糊起来,最终变成一片黑暗。

    笔架山山麓下,大部分人还在沉睡着。突然间,山中传来一阵声音,一队队巡逻兵被这种声音吸引,他们停下来仔细倾听,想要辨别一下是什么声音,顺便听听声音从何处传来。

    声音沙哑低沉,如同村里行将就木的老人发出最后的笑。没错,就是笑声,只是笑声十分诡异,让人听得浑身发毛。一开始只是一个人笑,可是转眼间声音响彻整片笔架山,仿佛无数人在一起笑,他们的笑阴气沉沉,带着浓浓的死气。

    终于,有一个年长的人反应过来,“娘滴,是夜猫子,是夜猫子在笑!”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周遭的人并没有感受到半点安心,反而变得更加惊恐。夜猫子叫,并不吓人,可是成群的夜猫子一起叫,这就太可怕了。夜猫子大都是独行侠,顶多也就是三两成群,像现在这样,漫山遍野都是夜猫子的叫声,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在乡间,百姓们都把夜猫子的叫声成为娃娃哭,夜里夜猫子叫唤,最好堵住耳朵,否则会让你心神难安,无法睡眠。夜猫子大叫,往往代表着不吉利,有事情要发生。

    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夜猫报丧,笑声追魂!

    声音响彻整座笔架山,那种诡异低沉的笑声,将所有人都惊醒了。苏瞻寒着脸看着远处的山林,左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夜猫子结群,坟地里大笑,这是要毁灭风水,诅咒万物啊。因为,夜猫报丧,笑声追魂。

    苏瞻不是迷信的人,朱厚照也不是迷信的人,可不代表其他人不信啊。在民间,有两大天兆,一个代表大吉,一个代表大凶。

    鸿雁盘旋,吉星高照,此乃大吉大利之兆!夜猫报丧,笑声追魂,此乃大凶之兆!如今夜猫子笑声响彻笔架山,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在告诉所有人,泰陵不妥。逆天而行,必遭天谴,强行入泰陵,会有大事发生。

    “报.....报.....苏长官,刚刚有兄弟来信,前方山丘松树林中发现了一队巡逻兵,他们都死了.....”

    成群夜猫子叫声席卷笔架山,接着就死了人。没人发现,苏瞻的手轻轻的打着哆嗦。此时的苏瞻怒到了极点,同样也害怕到了极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何这么多夜猫子会同时咆哮笔架山?

    “聂翔,封锁整座笔架山,给我逮住这群夜猫子,给老子抓.....有多少抓多少!”

    苏瞻快步朝着松树林走去,迎面碰到了一脸阴郁的顾仕隆。顾仕隆看着苏瞻,语气森冷道:“苏立言,都是你干的好事儿,明明天降凶兆,你却设法隐瞒。你听听,无数夜猫子叫山,哼哼,看你接下来该怎么办,你等着.....”

    不等顾仕隆说完,苏瞻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顾侯爷,麻烦你让开!”

第679章 罗刹香窒息草

    第679章罗刹香窒息草

    苏瞻说话冷厉如刀,没有半点尊敬。顾仕隆眉头一皱,心中很不痛快。之前因为儿子顾寰的事情,跟苏瞻的关系很僵硬,所以一直找机会寻苏瞻的晦气。眼下就是个好机会,本以为苏瞻会畏惧退让的,没想到这家伙比以前还硬气,连点礼数都欠俸了。刚想说些狠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卡住了。

    看到苏瞻冰冷的目光,顾仕隆心底生寒。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眼神?冷厉如刀,锋芒毕露,苏瞻只是冷冷的看着,可是浑身却散发着一股血粼粼的杀气。顾仕隆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继续刁难下去的话,苏立言一定会做些什么的。这一刻,顾仕隆居然怕了。虽然很丢人,可他顾仕隆真的喀什害怕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内心深深的羞耻。堂堂镇远侯,居然被苏立言的眼神给吓住了,丢不丢人?可事情就是发生了。

    看着苏瞻快步远去,顾仕隆紧紧攥起了双拳。这个年轻人的气势越来越强了,假以时日,恐怕就是内阁六部也没法制衡此人的。

    山麓松树林中,铁虎已经带着人将这里围了起来,火把林立,将这片丛林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地上躺着十二具尸体,他们全都扼着脖子,死状极其诡异,看上去就想是自己掐死了自己。蹲下身,将队头的尸体放平一些,队头的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铁青。想要将队头的双手分开,却发现双手扼的死死地,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掰开。摸了摸喉咙,骨骼并没有断,苏瞻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没有捏断喉骨,证明这些人并不是自己掐死自己的,窒息死状应该另有原因。

    自己掐死自己,是非常有难度的,扼住脖子后,一旦窒息,就会进入缺氧状态,双手便会酸软无力,随后双手就会放下来,怎么可能捏断自己的喉咙,窒息而死呢?掐死自己,就跟咬舌自尽一样,听上去似乎很简单,但实际操作难度非常大。一瞬间,脑海中闪过风自怜曾经说过的一番话。

    杀人郎中杨白眼,这一生曾经有三件引以为傲的作品,窒息的手,痴心爱恋和蝶舞动人间。这三件作品只是听说,但很少有人见过。不过眼前巡逻兵的死状,让苏瞻莫名的想起了杨白眼的作品。窒息的手,双手扼住脖子,死状如同窒息,是多么的相符啊。再加上冒牌小华子的事情,几乎本能的会想到的杀人郎中杨白眼。

    缓缓站起身,鼻子抽了抽。旁边的萦袖用手扇了扇风,小声道:“公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有点类似檀香,但又不同,好像.....好像有点苹果和香蕉的味道......”

    苏瞻轻轻的点了点头,“闻到了,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这种怪味儿?”这里可是松树林,要说有苹果和香蕉的味道,那简直是不合常理。更何况,这里还死了十二个巡逻兵。几乎可以断定,这些人都是中毒而死,但十几个人一起发作,连逃出松树林的时间都没有,这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公子,会不会是味道有问题?”萦袖掏出一块帕子递给苏瞻,可是苏瞻并没有接过去。苏瞻有些古怪的看着萦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时萦袖才反应过来。那股味道如果是导致巡逻兵窒息而亡的原因的话,那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些晚了?

    苏瞻满脸苦涩的摇了摇头,这要是毒气的话,之前赶到林子里的铁虎等人估计早躺地上了。不过,这股味道太怪异了,即使不是毒气,也应该跟巡逻兵的死有关系。

    铁虎早就派人去寻找味道的来源,身为老牌锦衣卫,对于一些敏感的东西还是很在意的。人手撒出去后,还是有些收获的,很快就找到了一棵低矮的松树。和别的松树不同,这棵松树由于特殊的原因,长得非常歪斜,有的树干几乎贴着地面,树杈上有一个类似鸟窝一样的东西,袅袅青烟正从鸟窝中升起,而那种怪异的味道也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铁虎将鸟窝拿起来放到眼前仔细观察起来,鸟窝中放着厚厚的粉末,只是以铁虎的见识,居然看不出这些粉末是什么东西。苏瞻走过来,捻动一些粉末,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苹果的味道特别浓郁,就好像是黄香蕉散发出的水果香,同时里边还夹杂着一点檀香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闻过这丝香味儿后,身体变得轻松了许多,整个人也变得更有精神了。

    苏瞻整个人有点懵逼!这特么就有些怪了,按说问道这股味道应该昏昏欲睡,身体难受才对啊,否则又如何解释巡逻兵的死状那般诡异呢?可闻了一会儿,不仅没有半点窒息的感觉,精神还变得有些亢奋了。这是什么玩意儿?罂粟粉兴奋剂?罂粟也不是这个味道啊!

    招招手将萦袖喊了过来,小声耳语几句,萦袖就露出不悦的表情。不过轻哼一声,萦袖还是用帕子包起一点粉末,悄悄地离开了人群。苏瞻博才多学,见多识广,可是对用毒方面还是匮乏得很,不过有一个人对这种事很精通,她就是百变妖狐风自怜。

    小路上,萦袖一边走,一边生着闷气。不怪萦袖生这么大的气,也就是在刚才,她才知道风自怜居然暗中跟着呢。那条骚狐狸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公子这般信任她。

    按照苏瞻所说,萦袖很快来到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在这里见到了正闭目养神的风自怜。看到萦袖,风自怜并不感意外,松树林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早就有所警觉,只是碍于身份,没有直接去查罢了。不等萦袖说话,风自怜便伸手将丝帕接了过去,捏起一丝粉末,闻了闻味道,黛眉不禁蹙了起来。

    看到风自怜这个样子,萦袖有些生硬的问道:“你知道此物的来历么?如果不知道的话尽早说,本姑娘可没心思跟你耗费时间。”

    风自怜没在意萦袖的语气,萦袖可是张紫涵的人,若是对她风自怜有什么好脸色,那才见鬼了呢。抬起手指,吹散粉末,风自怜脸上露出一丝狐媚之色,“还是你家公子了解本姑娘啊,萦袖,你知道你家公子为何对本姑娘这般好么?”

    “哼,因为你是狐狸精,善会露出狐媚之色,勾引我家公子”萦袖气呼呼的瞪着美目,风自怜也不着恼,“本姑娘就当你是在夸奖我喽.....嘻嘻,你家公子如此讨好本姑娘,那是因为他心里明白,有些事情还真离不开本姑娘,就关于毒药的事情,这世上敢说比本姑娘厉害的,除了那位杨白眼,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呼,你回去告诉苏立言,此物名叫罗刹香。罗刹香乃是用许多香料和药物制作而成,单独点燃罗刹香,不仅没有坏处,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风自怜努努嘴,故作神秘道:“不过嘛.....如果有人提前吃了窒息草的话,再闻到罗刹香的味道,体内就会产生一种剧毒,让人窒息而死,浑身难受,死状如同自己掐死自己。这种毒,叫做窒息之手,松树林中那些人应该就是中了这种毒。苏立言这小子既然让你来问我,那看来也想到这一点了!”

    “窒息之手?窒息草?世间可有窒息草?”萦袖大皱眉头,这么多年,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看过的典籍更是不知凡几,医术也看过几本,可从来没看到过有关窒息草的记载。

    “窒息草非天地之物,只生长在杨白眼手中,窒息草具体是什么东西,只有杨白眼知道!如果窒息草如此轻易看透,那窒息之手也不会成为杨白眼的得意之作了。看来.....之前猜的并没有错,想来天不收赌坊以及小华子的事情也是出自杨白眼之手。有意思.....杨白眼趁机十几年后,居然重出江湖了.....”

    一刻钟后,萦袖回到了苏瞻身边,虽然得到了风自怜的确认,可苏瞻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眼下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蹦了出来,需要面对的可不仅仅一个杨白眼。

    有些事情不需要苏瞻吩咐,风自怜就知道该怎么做。铁手堂的人已经暗中对整座笔架山展开了搜索,不过无论是苏瞻还是风自怜,都没有抱太大希望。就算有所收获,估计也是小猫小狗三两只,像杨白眼这般谨慎惜命的人,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的。

    笔架山小镇,此起彼伏的夜猫子笑声早已经将沉睡的人惊醒,听着那阵阵渗人的笑声,许多人已经面色苍白,心生恐惧。这年头信这些东西的人不在少数,哪怕达官贵人,也信这一套,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去烧香拜佛了。刘健等人聚在一起,房间靠里的位置则是脸色铁青的朱厚照。

    “陛下,你听听外边的声音,上天示警还不明显么?之前苏立言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情,有违天意,到了这个时候,陛下不能再包庇苏立言了。还请陛下严惩苏立言,早送先皇回京!”

    说话的是一名礼部主事,可傻子也知道这名年轻主事只不过是被推到前边的急先锋。果不其然,谢迁等人忙不迭的附和道:“文大人所言甚是,还请陛下三思!”

    朱厚照心里如明镜一般,什么上天警示,什么天兆,这些人根本不在意这些,他们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将苏瞻打倒在地罢了。夜猫子叫山,大家心神惶惶的,不想着如何安抚人心,竟然急吼吼的跳出来攻讦苏瞻,嘴脸是不是太难看了?偏偏这些人还一副忧国忧民,忠心护主的样子。

    “够了,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就妄言什么上天警示,就算要定罪,是不是也要等查清楚之后再说?”朱厚照呼吸起伏,他现在只恨自己太弱小,但凡手中的权力大一些,这些人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满嘴放炮?无凭无据,就吵着定别人的罪,实在是太不把他朱厚照当回事儿了。

    群臣威逼,气势吓人,八虎也吓得不敢喘大气,生怕一个不留神,波及到自己。看到朱厚照脸色越来越难看,刘瑾弯下身小声道:“陛下,有句话叫好汉不吃眼前亏啊,苏大人之前做事也确实有过错,不如薄惩一下,也好堵住这些人的嘴,让他们无话可说.....”

    刘瑾的话还没说完,朱厚照的脸腾地一下转了过来,一对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刺的刘瑾后背冰凉,如同长毛了一般。刘瑾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完蛋,这次肯定说错话了。

    朱厚照咬着牙,嘴角竟然露出一丝冷笑。越是如此,刘瑾越是害怕。刘瑾哪里知道,朱厚照心中已经怒到了极点。之前京观的事情,苏大哥明明是替他朱厚照背黑锅,自己不护着苏大哥就罢了,难道还要顺水推舟,落井下石?刘瑾应该庆幸,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朱厚照早就站起身大脚丫子踹过去了。

    另一边,刘健等人可不愿意多等,看到朱厚照一副护犊子的架势,他们自然是群情激奋,慷慨陈词,“陛下,天意不可违啊,上天屡次示警,全因苏立言而起。若因此惹怒上天,累我大明国运衰败,那我等就是大明的罪人啊!”

    朱厚照气的双目圆瞪,他一拍椅子把手,猛地站了起来,右手指着群臣,身子打着哆嗦,“你们.....你们......这是在逼朕....”

    刘健等人赶紧低下头,屈膝匍匐在地,齐声道:“臣等不敢.....臣等只是就事论事,全是为天下着想,为陛下着想!”

    “啪啪啪”一阵突兀的掌声响起,苏瞻一步步走了过来,他寒着脸,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好一个为天下着想,苏某人是不是该歇歇诸位大人,苏某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居然能影响大明国体,累大明国运走向衰退。苏某在这里谢谢诸位了,今天,苏某才知道我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谢迁胡子一抖,转过头冷声道:“苏大人,你少阴阳怪气的,我等只是实话实说。苏大人也不用妄自菲薄,古有赵高误秦,杨郎乱唐,秦桧毁宋,而你借着陛下年幼,蛊惑圣听,若再不加以阻止,我大明恐怕也将走向覆亡之路!”

第680章 反戈一击

    第680章反戈一击

    苏瞻本就一肚子火气,这会儿听到谢迁这番话,心脏几乎要炸开了。居然把他苏某人比作秦朝赵高,唐朝杨国忠,宋朝秦桧,这摆明是在说他苏某人是大明第一奸臣呢,还是那种祸国殃民的奸臣,要不要这么过分?苏某人是不怎么在乎名声,可也不能让你们这般作践啊。

    苏瞻还没来得及说话,朱厚照已经铁青着脸跳脚大骂:“你们是什么意思?赵高?杨国忠?秦桧?你们是说朕是昏君,是亡国之君么?朕.....朕.....”

    一时间,朱厚照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实在是被气糊涂了。谢迁以及刘健等人丝毫不惧,竟然慢慢抬起了头,“圣人言,当亲君子远小人,陛下可不能被小人蒙蔽圣听啊!”

    苏瞻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两步,朝着刘健拱拱手,冷声吼道:“好一个亲君子远小人,敢问刘大人、谢大人,这间屋子里,谁是君子,谁是小人?”

    “苏某自认为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是什么卑鄙小人吧?自从到了江南,苏某竭尽全力力图开海,斗海盗,聚士绅,建船队,为我大明海贸带来上千万两白银,朝廷再也不用为赈灾发愁,国库也慢慢有了盈余!我苏某人为官两年,做的事情比你们有些人十年做的事情都要多。你们说苏某人是奸佞小人.....敢问诸位,你们说这话,良心可安?”

    苏瞻大声咆哮着,眸子里竟然渗出一丝湿润。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一次是真的被刺痛了心。

    自从朱佑樘驾崩后,六部文武就步步紧逼,屡屡发难。这些苏瞻都能理解,新皇登基,他苏某人京中势力又弱,正是发难夺权的最佳时机。朝堂博弈,权力争斗,尔虞我诈,这些都能理解,大家各自立场不同,没有什么对错可言。可是......他苏某人努力了这么多年,却变成了大明第一奸臣,这也太过分了。

    面对苏瞻的质问,有的人高昂着头颅,有的人心有不忍的垂下了头。哪怕各自阵营不同,但苏瞻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平心而论,苏立言乃是大明少有的能臣,光充盈国库这一项,就没人能比得上他。海外掠夺?不择手段?这些都不是问题,别看内阁六部一直在这方面找茬,那是因为除了这些,你找不到苏立言的把柄。

    看到苏瞻怒目而视的样子,杨廷和也不由得心生一丝愧疚,可这丝愧疚转瞬即逝。苏立言是个能臣,可正因为他厉害,所以才容不得他,因为他跟六部不是一条心。有时候站队决定了一切,当苏立言与英国公府联姻,跟英国公府同穿一条裤子后,就注定双方是死敌了。

    杨廷和直视着苏瞻,义正言辞道:“苏大人,文大人有些话或许有些过了,可眼下发生的事情我们不得不慎重对待。之前你说发现尸坑,就地焚烧,大家就觉得奇怪。可是现在,夜猫子叫山,十几名士兵无缘无故横死林中,你又该作何解释?上天示警已经如此明显,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

    “上天示警?杨大人,诸位大人,你们口口声声说苏某人惹怒上苍,可你们有没有调查过?所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人为还是天意?如果是人为,你们还咬死了是上天示警,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们熟读圣贤书,当懂得做任何事情要有所依据,如果乃是人为,你们还当成是凶兆,那不是上了别人的恶当?”

    苏瞻迎着杨廷和的目光,丝毫没有退让,也没有半点惧怕。到了这个时候,谁都不能退,他苏某人更不能退,只要退一步,六部这些人就会抓住机会冲上来往死里捶。杨廷和也是有些佩服苏瞻的,临危不乱,镇定自若,大将之风啊!可惜,就算再欣赏苏瞻,杨廷和还是要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苏大人既然说口说无凭,那你又如何证明乃是人为呢?如果大家都是没有凭据,那又当如何?难道冒着风险将先皇送进泰陵?你可知道,若真是天降凶兆,你这样做,会是什么结果?”

    杨廷和目光森冷,而他说的话也是颇有道理的。皇家风水,那可是容不得半点风险的,如果不知道事情是天意还是人为,那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当成是天降凶兆。如此一来,一直坚持将先皇遗体送归泰陵的苏瞻就犯了大忌讳。

    呼!苏瞻长长的呼了口气,真不愧是杨廷和,说话滴水不漏,明明是咄咄逼人,偏偏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嘴角微微翘起,苏瞻轻轻地拍了拍手,“杨大人,你就这么确定苏某人一点依据都没有?如果毫无依据,苏某有几个胆子,敢拿先皇泰陵冒险?”

    声音落下,萦袖已经走进来,她手里拖着一个木盘,上边放着从松树林找到的罗刹香。接过托盘,苏瞻扬声道:“诸位,你们看看,也可以闻闻,是不是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儿?此物乃是罗刹香,而罗刹香居然出现在松树林子里,这还不够奇怪么?但凡懂点医理的,都知道松树林不可能出现罗刹香的。”

    说着话,苏瞻便看向太医院院正万宇,杨廷和等人也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对准了万宇。无奈之下,万宇只好上前几步,捏着一点罗刹香仔细辨认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回头看了杨廷和等人一眼,认真道:“诸位大人,此物确实是罗刹香。罗刹香乃是多种草药混合而成,松树林是不可能长出罗刹香的,所以,既然有罗刹香,那必是人为放在松树林的。”

    万宇犹豫了一下,眼角瞥了瞥旁边的苏瞻,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有什么忌讳。杨廷和等人自然看得出来,刘健拱手道:“万医正,是不是还有别的话想说?你不用有什么忌讳,但说无妨,有我等在,没人能伤的了你!”

    刘健说完话,一双眸子还狠狠地盯了苏瞻一眼。苏瞻轻蔑一笑,耸了耸肩头。有什么话明着说就行了,还拐弯抹角的。苏瞻也懒得做小人,挥挥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万医正,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你要是不说,某些人还以为苏某威胁你了呢。”

    万宇一脸苦涩,得了,这下不说也得说了。捻动着罗刹香粉末,他皱着眉头说道:“罗刹香出现在松树林中着实奇怪得很,可是据万某所知,罗刹香可提神醒脑,聚气凝神,没听说罗刹香还可以害人的啊。苏大人,那十几名军士的死,真的跟罗刹香有关系?”

    罗刹香有提神醒脑的功效?这下刘健等人算是找到了突破口,谢迁有些迫不及待的哼道:“苏大人,既然罗刹香跟军士的死没关系,你还把罗刹香拿出来做什么?消遣大家么?”

    苏瞻心中满是冷笑,果然是一群疯狗啊,看到一点机会,哪怕没有确认,就急着扑上来撕咬一番。苏瞻庆幸自己不是一无所知,庆幸自己还是有所倚仗,若是什么都没有,那今天非被这群疯狗撕下一层皮肉不可。理都没理谢迁,转身冲万宇拱了拱手,“万医正果然是医术高深,居然这般了解罗刹香。没错,罗刹香提神醒脑,聚气凝神,乃是一种比龙涎香还要珍贵的香料。罗刹香本身无害,不代表跟其他药草合在一起也无害,不知万医正可听说过窒息草?”

    “窒息草?”万宇喃喃自语,可很快脸上就露出了震惊之色,他看着苏瞻,有些目瞪口呆道,“苏大人,下官倒是听说过窒息草,可只存于传说中,世上真的有窒息草?”

    “有,肯定有,这一点非常确定。既然万医正知道窒息草,那自然知道杀人郎中杨白眼了,窒息草乃杨白眼独创。罗刹香与窒息草合在一起,就能产生一种剧毒,窒息的手!”

    万宇半张着嘴巴,整个人有点呆滞,“窒息的手?世上竟然真的有此种奇毒.....竟然是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如此说来,关于杨白眼的传闻都是真的?”

    苏瞻与万宇说着话,可是刘健等人听得有些着急,谢迁更是急迫道:“万医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什么窒息草?这跟罗刹香有什么关系?”

    万宇面露苦笑,朝着谢迁拱了拱手,“谢大人,容下官慢慢道来,罗刹香与窒息草,单独拿出一样来,都是无害的,甚至还可以强身健体。可这两样东西若合在一起,那便是一种奇毒。由于身中此毒,死者会窒息而亡,身体难受,双手会扼住脖子,死状特别诡异,就像是自己掐死自己,所以取名窒息的手。苏大人刚刚所言应该不假,当时松树林中那些军士的死状与描述中一模一样.....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万宇只顾着惊叹,根本没留意到谢迁等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如果军士们死于剧毒窒息的手,那就说明一切都是别人做出来的局,而非天兆。如此一来,还如何借机整治苏立言?

    谢迁等人一脸失望的表情,但是朱厚照却忍不住大笑出声。之前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终于有了反戈一击的机会,“刘爱卿.....谢爱卿.....你们也是我朝老臣了,怎么做事情还是听风就是雨,一点定力都没有。事情都没有调查,就胡乱弹劾他人,你们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看到朱厚照那张得意的嘴脸,谢迁嘴角抽了抽,终究还是弯着腰拱了拱手,“是臣等心急了,让陛下失望了。陛下请放心,臣等以后一定尽力调查清楚再做决定!”

    哼,朱厚照不是傻子,听到谢迁的话,他就眯起了眼睛。谢迁这是话里有话啊,这次时间仓促,没时间多做准备,等下一次,一定会准备万全,苏立言再想躲过去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朱厚照想恶心一下谢迁等人的,结果被谢迁恶心了一把,着实不痛快。不过,朱厚照也没心思继续跟谢迁等人耗时间。眼下苏瞻躲过了一场风波,可真正的风波还没有度过,既然一切都是人为,那么对方是谁,又躲在什么地方,他们接下来要干嘛?

    不把事情查清楚了,朱厚照就是再神经大条,也不可能放心将朱佑樘的遗体送进泰陵的。查案,只能寄托在苏瞻身上了。

    都督府京营伙头班,此时伙夫们还在呼呼大睡,不曾想十几名锦衣卫突然闯了进来。惊醒之后,伙头班队头叶老羊揉着眼睛,满脸惊惧,“诸位兄弟,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个点还没到开饭的时间啊!”

    “开什么饭?”聂翔照着叶老羊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对方的睡意全扇没了,“我问你话,你一定要据实回答,邓子林那队人的伙食是谁送去的?”

    “邓子林邓队头?容我想想啊”叶老羊回忆了好一会儿,这才揉着后脑勺说道,“邓队头那些兄弟要负责巡夜,所以并没有跟着大营里的人一起吃饭,伙食是单独盛出来的,最后送到了山脚下的松树林外。当时正是饭点,人手忙,我就让烧火的小丸子去送了趟伙食。”

    说着话,一名年约十八岁,瘦瘦高高的年轻人已经走了出来,“聂将军,当时伙食是小的送去的,可是伙食没问题的啊,这些伙食都是一个锅里盛出来的......绝对不会出事儿的,你可要明察啊!”小丸子显然害怕到了极点,已经吓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你哭什么哭,老子又没说是你下的毒。你仔细回忆一下,一路上有没有出过事儿?”聂翔按住小丸子的肩膀,逼着他冷静下来。

    小丸子擦擦眼泪,随后点了点头,“小的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事儿,就是去的路上,由于走的太急,跟三千营的曹将军撞了一下。当时幸亏曹将军扶了一下,否则伙食非洒了不可。”

    “曹将军?你说的可是三千营的曹炳虎曹游击?”

    “对,就是他!”

    聂翔眉头一跳,挥挥手,急声道:“娘的,快去三千营那边,一定要把姓曹的逮住。”

第681章 护犊子

    第681章护犊子

    三千营驻地正好在另一边,所以聂翔才着急。不过去的路上,聂翔还是让人去通知了一下张仑,曹炳虎可是三千营的游击将军,归顾仕隆管,如果顾仕隆强行护着,他聂某人还真不一定能拿下曹炳虎。另一边,张仑一听说曹炳虎可能有问题,立刻带着邢五原和安战硕朝着三千营那边走去。

    三千营驻地,这里似乎并不知道五军营那边的事情。今夜闹腾的厉害,松树林死了人,又是夜猫子叫山,搞得人不得安宁。好不容易沉寂下来,许多人又选择了睡个回笼觉,曹炳虎就是其中之一。夜猫子以及死人的事情,有别的人查,如今天色还早,其他人不继续睡觉,难道坐在帐中干瞪眼?

    聂翔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曹炳虎居然在呼呼大睡。帐中脚步声响起,曹炳虎翻个身,揉了揉睡眼,看到聂翔后,他不由得脸色难看起来,“聂兄弟,你大半夜的跑到我三千营的地盘,是什么意思?你们锦衣卫做事不要太过分了啊!”

    “呵呵,曹将军,聂某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你就急着放狠话了?有些事情需要曹将军配合调查一下,还请曹将军不要为难聂某!”聂翔暗中打个手势,几名锦衣校尉已经守住了几个位置,防止曹炳虎突然逃跑。看到锦衣卫的架势,曹炳虎更是一脸冷笑,“聂将军,别忘了,这里可是三千营,还轮不到你们锦衣卫撒野。”

    “曹将军,聂某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配合调查一下罢了,若是无关,很快就让曹将军回来”聂翔语气还算平和,他也不敢逼迫太紧,毕竟这里可是三千营的地盘。

    曹炳虎往后退了退,右手握住了地上的钢刀。看到曹炳虎的动作,聂翔几乎断定曹炳虎一定有问题,自从进来后,曹炳虎就没问过是为了什么事情,反而态度强硬的表示不配合,现在还握紧刀柄,做好以死相博的准备。哼,曹炳虎心里跟明镜一般,他知道锦衣卫要查的是什么事儿,也就是说,松树林巡逻兵死亡事件八成跟他有关系。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可想要拿下曹炳虎依旧有所顾忌,现在大多事情都是推测,没有真凭实据。就在聂翔犹豫不决的时候,帐外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很快顾仕隆冰冷鄙夷的声音传了进来,“聂翔,你们锦衣卫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啊,怎么?你是不是觉得跟了苏立言,就可以在我三千营呲牙了?我告诉你,没有本侯的允许,你谁也别想带走。”

    顾仕隆走的并不快,从聂翔身边走过时,他轻蔑的瞥了一眼,压低声音冷笑道:“哼,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想要对付本侯,得让苏立言亲自来才行,就靠你这条狗?是不是太不把本侯放在眼里了?”

    被人一口一个狗叫着,任谁都会受不了,聂翔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右手几乎不受控制的握住了刀柄。看到顾仕隆眼中的冷意,他突然打了个寒颤,将心中的杀意压了下去。呼,差点上了顾仕隆的恶当,如果自己真的一怒之下拔刀相向,那一定会被乱刀砍死的。这种情况下,他聂翔死的再惨,顾仕隆也不用负什么责任。

    想通关节后,聂翔站在原地,再没打算多说一句话。无论如何解释,顾仕隆也不会信的。只要锦衣卫对三千营的人下手,顾仕隆就觉得是冲着他顾某人去的。顾仕隆跟苏长官有过节,所以,他很敏感,每时每刻都在防备着。

    张仑终于赶到了三千营,看到帐中架势,他就知道聂翔碰壁了。让聂翔退到一旁后,张仑朝着顾仕隆拱了拱手,“顾侯爷,我想你是误会了,据查曹炳虎与松树林事件有些干系,所以才想请他协助调查,绝对没有针对顾侯爷的意思。”

    顾仕隆也是心头一惊,他没想到张仑会亲自来。对于张仑的话,顾仕隆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信的。不过张仑亲自来了,他顾仕隆也不能太不给对方面子,毕竟张仑现在代表的可是英国公府。

    “小公爷,你既然如此说,不知可有什么凭据证明曹将军跟案子有关?”顾仕隆此话一出,张仑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这个顾仕隆是明知故问,如果有真凭实据,还用在这里墨迹,早就发兵强行拿人了。

    “顾侯爷,你这样问,那是诚心不想让曹炳虎配合调查了?”张仑冲邢五原和安战硕使了个眼色,嘴角翘起,声音也有些冷厉起来,“顾侯爷,我给足了你面子,奈何你不给本公子面子啊!”

    张仑脸色一变,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这让顾仕隆很是难受。尤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晚辈奚落,当即有种脸面不知何处放的感觉,“张仑,你不要太嚣张,若是老公也在此,顾某还顾忌几分,至于你....你又算什么东西?”

    张仑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听顾仕隆这般说,当即大怒道:“本公子算什么东西?你很快就知道了!聂翔、邢将军,给我拿人,谁要是敢拦着,不用客气!”

    顾仕隆脑袋嗡嗡作响,他是真没想到张仑会下这种命令,这里可是三千营的地盘,你下这种命令,这是要开战?顾仕隆一直觉得张仑掌都督府没多长时间,年纪轻轻,应该没胆子乱来的。可惜,他料错了,而且大错特错。真要论胆子,张仑无法无天起来那可比苏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不是瞧不起本公子么?那本公子就用拳头教育你一下,让你知道一下英国公府小公爷算什么东西!娘滴,尊你是长辈,好言相谈,你倒好,蹬鼻子上脸,真以为本公子怕你呢?

    有了张仑撑腰,聂翔那自然没了顾忌,当即就要拿人。顾仕隆更是骑虎难下,如果让对方在三千营驻地把曹炳虎带走,那他顾仕隆的脸可就掉在地上被众人踩了,以后还怎么带兵?

    双方一个要拿人,一个要保人,一时间冲突愈演愈烈,一场械斗免不了就要爆发。就在这要命的时刻,一队百余人的锦衣卫列着队伍冲了过来,人群分开,苏瞻一脸轻松的走到了帐中。看到双方还在对峙,他长长的松了口气。

    之前要忙着对付满朝群臣,根本没时间查案子,所以把事情交给了聂翔,也告诉聂翔若有问题就去找张仑。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刚从朱厚照那里出来,就听铁虎来报,说张仑领着人去了三千营,双方大战一触即发。听到这个消息后,苏瞻整个人差点没晕过去,张仑这个臭小子,办事不会拐弯的么?眼下一大堆烂摊子要处理,要是五军营和三千营再起冲突,那可真要乱成一锅粥了,到时候他苏某人以及朱厚照还不得让文武群臣给聒噪死。

    呼口气,苏瞻稳定心神,好整以暇道:“啧啧,大家这是干嘛呢?顾侯爷,只是配合调查而已,你没必要这么紧张吧?哦,张不凡,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让兄弟们退下,查案子而已,用不了这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五军营和三千营要打仗呢!”

    顾仕隆真想一口浓痰吐对方脸上,瞧瞧这说话的语气和架势,好像很惊讶似的。你特么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就真要打仗了。场面平稳一点后,顾仕隆才来得及冷静的思考一下。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刚刚光想着脸面了,没想其他的。现在想想,简直是在作死啊。先皇遗体送归泰陵,仪式还没结束呢,负责拱卫队伍的三千营和五军营先在笔架山下边打一场大战,这一仗真要打起来,他顾仕隆还不得被一撸到底。

    这种事情,别说大明朝,往前数一千年,也绝对没发生过。当着先皇遗体,在皇陵前开战,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份“殊荣”要是安在身上,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头一次,顾仕隆心里竟然想歇歇苏瞻,要不是这家伙及时出现,自己就要酿成大错了。看到张仑让五军营的人退出三千营驻地,顾仕隆也松了一口气,“苏大人,你要查案没关系,可曹将军是我三千营的人,本侯有责任保证他能受到公正的对待。”

    顾仕隆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要让曹炳虎配合调查?没关系,在这里问话就行了,想要带走,那是不可能的。锦衣卫是干嘛的?进了锦衣卫的地盘,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栽赃陷害,伪造证据,这种事情锦衣卫干的还少?

    苏瞻嘴角抽了抽,心中多少有些不乐的,顾仕隆是太把自己到回事儿了。他苏某人闲心思不多,可没时间老想着针对顾仕隆,尤其是这节骨眼上,先皇遗体还没入泰陵呢,谁有心情跟顾仕隆斗?

    “顾侯爷放心,我们锦衣卫做事,最是公正合理,让人心服口服!我们讲究的是以德服人,从不挟私报复!”苏瞻此话一出,顾仕隆那张脸扭曲到了极点。至于张仑和聂翔等人,则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锦衣卫讲究以德服人,这特么绝对是今天听到的最搞笑的话了。锦衣卫要是以德服人,那特么猪都会上树了。

    苏瞻脸皮奇厚,回了顾仕隆一句话后,便将目光对准了曹炳虎。恰在此时,曹炳虎也看了过来。迎着苏瞻锐利的目光,曹炳虎竟然心生一丝恐惧。刚刚面对张仑和聂翔的时候,丝毫没有害怕,可是面对相貌儒雅的苏瞻,心中反而没来由的慌乱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这些年倒在苏瞻面前的人不知凡几。有朝中权贵,有纵横江湖的逆党,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是踩着尸山血海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曹将军,本官不想多说废话。你跟松树林的案子有没有关系,只有你心里最清楚。据本官听到的消息,当时小丸子可是在松树林附近碰到的你,那里可不是三千营的防区吧?你曹将军闲着没事跑到那里去干吗?”

    “曹某.....当时有些心烦,随便走走.....并非当值时间,曹某去那里逛逛难道也有错?”曹炳虎绷着脸,十分愤慨。不过他这话骗骗普通人也就罢了,但是苏瞻等人可不会信。哪怕是顾仕隆也心生一丝怀疑,五军营和三千营有过节,平日里很少有交集,哪怕是闲暇时间,也不会闲着没事去对方的防区晃悠。

    “哦?算曹将军说的有道理!其实曹将军说的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之前苏某从万医正那了解到一个秘密,窒息草的药性不仅仅只是食用,哪怕用手抓着,也会染上一部分药性。所以呢,那些药是不是曹将军洒的,一试便知。正好这里还有一些没有燃尽的罗刹香,不知道此时点燃罗刹香,会有什么收获呢?”

    一边说着,苏瞻一边让萦袖点燃剩下的罗刹香。随着罗刹香冒起火星,一股淡淡的犹如苹果香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点燃的罗刹香不准带着特殊的味道,还有一片烟雾弥散开来。

    曹炳虎站在角落里,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终于,他下定了决心一般,眼睛一瞪,猛地拔出了手中的刀。看到这一幕,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出曹炳虎有问题了,顾仕隆第一个反应过来,往旁边一躲,大怒道:“曹炳虎,你这是要害本侯啊!”

    曹炳虎并没有理会顾仕隆的叫嚣,攒起力气,朝着苏瞻扑了过去。可是刚冲了两步,就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呼吸变得不畅,就连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哐当一声,钢刀落在了地上,曹炳虎半跪在地上,用力揉着自己的脖子。眨眼间,脖子上的皮肉变得通红如血,嘴角打着哆嗦。

    “苏立言......你.....赢了.....只可惜了.....本来顾仕隆这个蠢货.....应该能让三千营和五军营打起来的.....可惜了......”

第682章 阴山四兄弟

    第682章阴山四兄弟

    顾仕隆那张脸如同吃了狗屎一般,这个时候要是还听不懂曹炳虎的话,那他顾仕隆就不配活着了。原来刚刚三千营和五军营冲突全在别人的算计中,要不是苏立言及时出现阻拦,他顾某人就要被别人当刀子使了。

    苏瞻可没心思理会顾仕隆,将钢刀踢到一边,慢慢蹲下身去,“不,一点都不可惜,我已经让人将整个笔架山围了起来,还有那些夜猫子,杨白眼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很快,杨白眼就会去陪你的!”

    “咳咳.....是嘛?咳咳.....呵呵.....师傅......你想抓师傅.......”

    曹炳虎居然咧着嘴笑了起来,笑容越来越盛,猛地,那张脸变得铁青,双手死死地扼住了脖子,整个人躺在了地上,只是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好快,几乎是眨眼间便窒息而亡。罗刹香与窒息草,好可怕的毒药,窒息的手!

    苏瞻站起身,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刚刚只是试探着问一问而已。从曹炳虎死前的笑容可以得知,杨白眼根本就不在笔架山上。正因为如此,曹炳虎才笑得出来,因为他知道,搜捕笔架山就是在做无用功!

    杨白眼,这条老奸巨猾的狐狸到底藏在了哪里?自从朱佑樘驾崩之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这些事都有着杨白眼的影子。不把这条老狐狸揪出来,睡觉都别想睡安稳了。曹炳虎一死,也不想在三千营驻地多留,至于顾仕隆,如果放在平时,绝对借机会整治他一下,不过这个时候,真顾不上了。

    似乎看出苏瞻情绪不高,萦袖靠近一些,小声问道:“公子,怎么看你好像不高兴啊,已经将曹炳虎解决掉了,不该松口气么?”

    “曹炳虎是死了,可杨白眼呢?曹炳虎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而且在这笔架山,棋子不仅仅曹炳虎一人”苏瞻面带担忧的看向夜幕下的笔架山,真不知道这里还藏着多少秘密,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待着自己。根据曹炳虎刚才的死状可以看出,他只是往食物里放了窒息草,至于松树林中的罗刹香是另一个人点燃的。曹炳虎既然知道窒息的手毒性猛烈,就绝对不会蠢到沾上窒息草毒性还去点罗刹香的。

    曹炳虎已经死了,那个点燃罗刹香的人又是谁?他是消失在茫茫笔架山中,还是继续潜伏在队伍中?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苏瞻,让他一颗痘放松不下来。头有些酸痛,可是他不敢休息。丑时末,铁虎大踏步走进帐中,沉声道:“三弟,按你的吩咐,我们尽力去捕捉那些夜猫子了,不过那东西不太好捉,警觉得很。弟兄们费了半天劲才捉到四只,其他都飞走了。”

    “四只嘛?够用了!”苏瞻立刻起身,眼中透出一丝希冀,能不能把隐藏在笔架山上的隐患挖出来,就要看这几只夜猫子给不给力了。之前苏瞻让太医院医正万宇帮忙弄了点东西,这会儿终于派上了用场。四只猫头鹰被拎进来以后,苏瞻从旁边木盒子中拿出几个半透明的袋子,上边挂着细绳,三两下就绑在了夜猫子身上。

    “大哥,这里边是从万医正那讨来的萤火虫还有一些特殊的磷粉,把夜猫子放飞,顺着夜猫子身上的光寻过去,一定要跟紧一点,若是让夜猫子飞出视野,那就白忙活一场了!”

    “咦?”铁虎一拍额头,立刻反应了过来,脸上一喜,心中不由得叹口气,这种绝妙的主意,为何自己就没想到呢?今夜出现的这群猫头鹰肯定是人为训练出来的,到了时辰或者遇到危险,这些猫头鹰必然是飞回到主人身边去,也就说跟着这些猫头鹰就能找到那些藏头露尾的家伙了。将猫头鹰提留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半透明的小布袋,只见上边有一个小孔,特殊的磷粉一点点掉出来,磷粉味道很刺鼻,有点臭臭的。

    来到外边,踏入黑夜之中,可以看到猫头鹰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成败在此一举,苏瞻呼口气,下令放飞四只猫头鹰。果然不出所料,获得自由后,四只猫头鹰展翅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铁虎握紧手,声音低沉道:“兄弟们,跟上去,千万不要把夜猫子跟丢了。”

    “大哥,让兄弟们多加小心,山路难走,又不能打火把,若是跟不上就算了!”苏瞻在后边说了一句,铁虎和聂翔等人回过头笑了笑。虽然铁虎等人没有说话,但已经做了回答,堂堂锦衣卫要是连几只夜猫子都盯不住,那干脆回家抱孩子算了。最近这段时间,南镇抚司的兄弟也一肚子窝囊气,出了这么多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因为这事,没少遭北镇抚司的白眼,东厂那些人更是落井下石,说南镇抚司的兄弟只会内斗。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现在洗刷耻辱的机会已经出现了,要是还握不住,那活该被人鄙视。

    四只猫头鹰展翅飞去,不过夜猫子们飞的并不高,飞一段还会在树上落一脚,如此一来,铁虎等人虽然跟的很艰难,倒不至于跟丢。

    笔架山西部山麓有一处隐蔽的山谷,由于四周有茂密的灌木覆盖,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处小山谷。此时山谷中隐隐有亮光闪烁,如果走近一些,就可以看到那是一堆篝火。篝火还在燃烧着,附近坐着四名劲装男子,他们有的持刀,有的身旁放着斧头,武器各不相同。其中一人戴着斗笠,微微垂着头,火光闪耀,却依旧看不清他的脸。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斗笠男子头也未抬,手中的木棍挑了挑篝火,“老三,夜猫子飞回来多少了?”

    “大哥,飞回来三十七只了,还剩下四只没回来,估计再等一会儿,就飞回来了”叫老三的男子赶紧回话,他对斗笠男子毕恭毕敬的,看上去似乎很害怕眼前的斗笠男子。

    斗笠男子愣了下神,慢慢抬起了头,他的脸很普通,唯有那一双眼睛逞三角状,眉毛耸入云霄,看上去有一种嗜血的戾气。丢掉挑火的木棍,斗笠男子脸色慢慢有了变化,“吹号后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吧?这么点距离,应该飞回来了.....嗯,不对,那几只夜猫子怕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老三挠挠头,轻蔑的笑了笑,“那些人蠢如猪狗,估计也只能冲几只夜猫子发发火了。大哥,你说主公到底是什么意思?弄这么一连串的事情,好像什么用也没有啊,老是跟一个死人较劲,真是搞不懂,还有那个杨白眼,连个面都不露,却把我们当狗一样使唤。”

    “老三,闭上你的嘴,主公是做大事的人,他胸怀天下,心中所想自然不是你我能理解的?主公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今日这番话若是传到他的耳朵里,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你。至于杨白眼?只要能把主公吩咐的事情办妥当,听他吩咐又如何?记住了,主公吩咐的事情最重要,其他的不要在意,误了主公大事,谁也没好果子吃!”

    斗笠男子的语气特别严厉,眼神冷厉如刀。其他三人赶紧点头,那老二甚至还有些谄媚的往斗笠男子身边坐了坐,“老大,既然夜猫子回不来了,我们是不是该下山了?锦衣卫以及京营把笔架山守得跟铜墙铁壁一般,再不走,我怕......”

    不等老二说完,斗笠男子转过头凶狠的冷笑道:“怕什么?怕死?蠢货,自从出了事情后,锦衣卫跟一群疯狗一样把笔架山盯得紧紧地,这个时候下山,那不是自投罗网?倒是这座小山谷,隐蔽的很,只要我们不出去,没人发现得了。再待几天,等送葬队伍离开后,我们随时可以安全离开。”

    骂了老二几句后,斗笠男子想起了什么,有些严肃的问道:“老二,让你们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要是事情没办妥,杨白眼那老东西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提起杨白眼,就连斗笠男子都生出一丝恐惧之意。但凡可以的话,真不想得罪杨白眼,杨白眼杀人,从来都是下毒,而是从来没失过手,死者更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跟杨白眼这样的人合作,随时提留着心。

    “老大你放心吧,事情已经办妥了,只可惜,京营和锦衣卫还有东厂那帮子人反应太快,眨眼间就把笔架山围了起来。否则,咱们兄弟早在山下乐呵了!”

    “哼,千万不要有轻视之心,我们这次的对手可是苏立言。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受朱佑樘重视,更在短短几年时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绝非常人。无生老母教那帮子人以前无往而不利,自从碰上苏立言后,屡次吃瘪,前车之鉴啊,我们还是多留个心眼的好!”

    就在几个人闲聊的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四突然抬起头指着远处惊声道:“咦,三位哥哥,你们看那是什么,会飞的光球......还是四个光球,这是什么东西?”

    “嗯?”斗笠男子等人赶紧抬头去看,只见四个光球飞过灌木丛林,竟然朝着四人所在的地方飞了过来。怎么会有会飞的光团?斗笠男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猛地站起身,锐利的目光仔细观察起来,好一会儿,他大惊失色道,“这不是光团鬼火,是我们的夜猫子,兄弟们,情况不妙,快走!”

    其他男子也不是傻子,本该死去的夜猫子没有死,还以如此夺人眼球的方式飞了回来,要说没问题那就见鬼了。四人拿起兵刃就要逃出山谷,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接着亮起了许多火把,“想跑?晚了,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终于逮住你们了。”

    铁虎持着短枪,身后是几名弓弩手,借着火光,终于看清楚了四个人的脸,“啧啧,我当是谁,原来是江湖消失已久的阴山四兄弟,说说吧,你们这番行径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看到铁虎后,斗笠男子就知道这次是兄弟极少了。锦衣卫围捕之下,少有人能逃脱得了的。此时,斗笠男子反而变得镇定起来,横着自己的血钩刀,冷冷一笑,“铁将军,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我家主公是谁,你心里很清楚,你也明白,我们说不说其实都一样,所以就别废话了。今夜,大不了一死而已。”

    铁虎拧起眉头,心中长叹一口气,果然是宁王啊。正如斗笠男子所说,就算知道是宁王又如何?永远不可能有证据的,指望几个将死的江湖强盗作证么?短枪往下压了压,铁虎沉声道:“那老子换个问题,这个问题你们应该可以回答,只要你们给出一个答案,铁某人保证让你们好死!杨白眼.....在哪儿.....”

    “杨白眼?”听到这三个字,斗笠男子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喃喃自语起来,“注定要让你失望了,说出来怕你不相信,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杨白眼根本没露过面。我们不知道杨白眼长什么样,更不知道他在哪儿.....”

    铁虎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变得狰狞可怖,“看来想从你们这里得到答案是不可能了?那对不起了,你们只能祈祷接下来老天开眼,让自己死的快一点了!”

    阴山四兄弟早年间也是江湖有名的凶人,他们不怕死,可对于锦衣卫的酷刑,却是畏之如虎。落到锦衣卫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死都是一种奢侈,所以,斗笠男子那张脸变得有些惨白,“铁将军,兄弟说的是实话.....我.....我怀疑杨白眼就潜藏在送丧的队伍里......”

    铁虎的心慢慢沉了下来,他看得出来,阴山老大说的是实话。杨白眼潜藏在队伍之中,那岂不是说这个恶魔就在大家身边?铁虎急着把这个消息告诉苏瞻,所以不想多耽搁时间,“阴山四兄弟,你们是想好死,还是别的?”

    “铁将军,看在兄弟告诉你实话的份上,让我们死吧!”阴山老大摘去兜里,头发披散开来。他的脸上满是苦涩,眼中透出的不再是凶狠而是一股绝望。能活着谁愿意死呢?可他们心里很清楚,锦衣卫动手,大家还能死的痛快点,可要是宁王动手,大家只会死的更惨。

第683章 上不透光,下不渗水

    第683章上不透光,下不渗水

    铁虎点点头,嘴角一撇,用力挥下了手,二十多名锦衣卫持着弓弩,一时间弩箭纷飞,阴山四兄弟看看抵挡一番,便共同踏上了黄泉路。

    解决了阴山四兄弟,聂翔从阴山老大怀里搜出了一本书,竟然是训练夜猫子的心得。

    铁虎满怀心事的见到了苏瞻,将阴山四兄弟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三弟,你觉得阴山老大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可信度应该很高!之前,我便有此怀疑,阴山老大的话只不过证实了我的猜测罢了!不过眼下我们只能暂时先放下这件事儿了,明天就是先皇入葬的日子,可万万不能再出岔子了!”苏瞻抚着额头,满脸苦涩。不是他不想查,而是他知道很难短期内有什么结果。杨白眼如果真的隐藏在人群之中,那必然是隐藏极深,想要将这个人挖出来,无异于痴心妄想。

    苏瞻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明日入泰陵的事情,千万不要再出岔子了。事情要一件件做,不把泰陵的事情解决掉,也顾不上别的事情。嘱咐铁虎两句,拿起乌纱帽快步朝外走去。朱厚照显然也没有睡,得到苏瞻的汇报后,他便将阴山四兄弟装神弄鬼的事情说了出去,如此,刘健等人也说不出什么了。

    一夜未睡,又劳心费力,离着天亮还有段时间,苏瞻回到住处,往床上一躺便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死,也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便感觉到有人在晃自己的胳膊。睁开眼,看到萦袖一脸焦急的跪坐在旁边,“公子,李大人来了,看他老人家的样子,似乎有要紧事。”

    苏瞻坐起身,用力晃了晃脑袋,接过沾水的毛巾,擦擦脸,让自己清醒一些,“老师来了?丫头,什么时辰了?”

    “不到辰时,公子,你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若不是李大人催的急,婢子不会叫醒你的!”萦袖有些心疼苏瞻,这些日子苏瞻有多累有多苦,她是看在眼里的。人人都觉得公子运气好,有贵人相助,可实际上,他能有今日的成就,背后的付出是别人无法想象的。贵人相助,那也是值得相助,如果是个废物,贵人可不会帮助这种废物。

    伸伸胳膊,猛地站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的,脑袋嗡嗡作响,差点没蹲在地上。好在萦袖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公子,怎么了,要不要把万医正喊来!”

    “不用,应该是休息的不够,缓缓就没事了!”走了两步,没有了眩晕感之后,这才快步来到外边。李东阳有些焦急的迎了上来,拉着苏瞻的手来到了帐中角落里,“立言,泰陵那边出事儿了,今天一早,老夫着人去询问泰陵准备进度,结果....却发现高文本大人自杀了!”

    “嗯?”苏瞻眼睛一瞪,只觉得脑袋似乎炸裂一般,一股剧痛袭来。自己一直祈祷着别出事儿,可是泰陵偏偏还是出事儿了。高文本官职并不高,整个六部大佬估计对这个人都没多少印象。可他却是泰陵的实际负责人,整个泰陵都是他一手建造的。负责修建泰陵的吏员,在先皇遗体将要入皇陵的时候,突然死了,苏瞻能不心急么?

    “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高文本真的是自杀?消息传出去了么?”

    “应该是自杀,不过具体还得你亲自去查一查。最先知道这事儿的是礼部郎中卫正祥,他是老夫的人,可信信任。现在卫大人还在那边守着,消息也没传出去。不过,这个消息压不了太久,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开始葬礼了,礼部和都察院一定会派人找高文本,所以,留给你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

    苏瞻重重的点了点头,虽然李东阳说是有两个时辰,但他心里很清楚,其实顶多只有一个半时辰。礼部和都察院以及宗正寺那边,一定会提前做准备的,能有一个半时辰就算顶天了。走了两步,苏瞻有些犹豫的回过了头,“老师,如果泰陵有问题,学生该怎么办?”

    李东阳为之一愣,他没想到苏瞻会突然问这种问题。很快,李东阳陷入了沉思之中,随后,神色坚定的低声道:“泰陵乃礼部会同宗正寺一起选出来的地方,不会有问题的。泰陵没问题....而且,也不能有问题,先帝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我大明风调雨顺,百姓安乐!”

    苏瞻咧开嘴,轻轻地笑了,“老师,学生懂了,学生知道该怎么处理了。不过.....老师,你跟朝堂上其他官员真的不一样......”

    “少贫嘴,快去办事吧,老夫得去陛下那边盯着,为你多争取点时间!”李东阳说着话,人已经急匆匆的离开了。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苏瞻心中充满了感激与佩服。这位和善的老人,是真心在为大明朝呕心沥血的做事情。他不在乎名声,不在乎个人荣辱,哪怕士林中人很多人都说他老糊涂,与内廷同流合污,他也没辩解过。

    可是,苏瞻知道,在没人的时候,这位老人依旧会伤心难过,依旧会痛心那些士林才俊为何不理解他。他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来不会与别人分享。

    或许,百年之后,史书会写到,大学士李东阳德操不够,依附阉党佞臣,乃一利欲熏心之人。可在苏瞻心里,李东阳比眼下大明朝其他官员强太多了,尤其是跟刘健、杨廷和那些人比起来。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苏瞻就来到了泰陵督造处的司房,此时司房内外有兵丁把守。苏瞻没敢动用锦衣卫的人,而是让张仑掉了一些五军营士兵听用。如果把锦衣卫调过来,别说一个半时辰了,估计所有人立马就知道泰陵这边出了问题。

    司房内,卫正祥正焦急的走来走去的,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高文本的尸体早已经冰冷,整个人吊在一根绳子上。

    苏瞻仔细的检查着尸体,最后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几乎可以断定,高文本绝对是自缢身亡。可问题是,这节骨眼上高文本为什么要自杀,就算是要死也不用死的这么凑巧吧?让人将高文本的尸体放下来,看到死者双手指甲中竟然有一些湿润的泥土。苏瞻不禁大皱眉头,大早上的,高文本手上的泥土又是怎么回事儿,他出去过?

    “卫大人,知道高文本已死的人多么?”

    “不多,就只有下官还有两个随从,苏大人尽可放心,那两个随从都是老家跟过来的族人,绝对信得过,而且,自从出了事儿之后,他们就一直没离开过下官。现在高大人的事情,应该还没传出去!”

    “如此甚好!”苏瞻摸着下巴细细沉思一番,然后对卫正祥耳语一番。也就半柱香时间,卫正祥便将负责督造皇陵的官员全都找了过来。这些人并不知道高文本已死,所以并不知道苏瞻和卫正祥找他们所谓何事,大家还以为苏瞻是替朱厚照过来,提前检查皇陵的呢。

    一共六名官员,各有各的职司,六个人交头接耳想,小声嘀咕着。苏瞻打个响指,一双眼睛在六个人身上扫来扫去的,“几位大人,之前是谁跟高大人一起去泰陵的?”

    “呃?”六名官员齐齐发愣,其中一人拱着手,诚惶诚恐道,“苏大人,何出此言啊,泰陵内部早已准备妥当,就等着时辰到,送先帝入皇陵了。这里的规矩,下官是知道的,仪式开始前,其他人不得擅自进入泰陵毁坏里边的风水。所以,跟下官们几个胆子,我等也不敢这个时候进泰陵啊!”

    “是嘛?”苏瞻有些玩味的看着眼前几位官员,最后将目光对准了其中一人。虽然此人表面上看跟其他人差不多,可是苏瞻却在这人眼中看到了慌乱,而且此人双手不自觉的缩到袖子里,说不出的怪异。

    距离葬礼大典越来越近,苏瞻可没时间多墨迹,所以他指着那名官员,沉声道:“你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等着其他人走后,苏瞻站起身,冷哼一声,“工部司吏韩绕,你还不肯说实话么?亦或者说,还得本官让人把你的袖子撸起来,你才肯承认?”

    苏瞻一声大喝,韩绕浑身一颤,两条腿就像没了骨头一样,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抱住苏瞻的腿,声泪俱下道:“苏大人,下官说,下官说......今早下官确实跟高大人进了一趟泰陵,但下官不是有意违规的啊,苏大人一定要明察呀,如果苏大人不信,可以去问问高大人,他可以为下官作证的。”

    苏瞻听得心烦意乱,直接将韩绕甩到在地,然后指着韩绕怒道:“你倒会说话,高文本已经死了,他还如何替你作证?你还真够聪明的,拿个死人出来说事儿,你是诚心气本官的?”

    韩绕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睁着一双眼睛,满脸呆滞的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如同痴傻了一般。一开始很惊讶,可随后就是泪流不止,再然后竟然傻笑起来,“桀桀.....呵呵......高大人啊高大人,你这是何苦呢.....你死了,那下官该怎么办.....下官该怎么办?”

    一看韩绕这个反应,苏瞻心里咯噔一下,泰陵果然出事儿了。一把提起韩绕,压低声音,无比急切的问道:“韩绕,你回过神来,快告诉本官,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韩绕依旧傻笑个不停,脑袋还晃来晃去的,“没用的,没用的,就算说了也没用。苏大人,你知道嘛.....泰陵毁了,呵呵,泰陵毁了啊,你能怎么办?你也没办法呀,哈哈....哈哈......高大人死了,死得好,死得妙啊.....”

    看到韩绕这种疯疯癫癫的样子,饶是苏瞻见惯了风浪,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卫正祥更是头皮发麻,走过来照着韩绕就是一个耳刮子,“你个蠢货,胡说什么呢?你当我们是瞎子?泰陵好好的呢,怎么就毁了,韩绕你给我醒醒!”

    韩绕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歪过头依旧在笑,突然,想到什么惊恐的事情一般,竟然哭了出来,“呜呜.....真的毁了.....泰陵进了光......有光.....”

    泰陵进了光?苏瞻有些莫名,他心里还纳闷,进光怎么了?可旁边的卫正祥脸色就变了,经过卫正祥稍微解释一番,苏瞻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皇陵与普通陵墓不一样,普通陵墓,挖坑埋土,是坑朝上,然后往下放,土直接埋下去。可皇陵不同,皇陵最讲究风水,没一处皇陵都是风水宝地,帝王入陵寝,要凝聚风水,气运不散,所以皇陵入口都是横着进去的,而不是从上边开坑口。为聚风水,皇陵讲究的就是上不透光,下不渗水,也就是说皇陵上下都是严丝无缝的,只要封住皇陵入口,那帝王陵寝就是一个封闭的地下世界,气运凝聚,万古不散。

    可泰陵进了光,也预示着泰陵不再是一块风水宝地。高文山乃是泰陵负责人,眼看着先帝遗体就要入葬了,却发现进了光,高文山能不慌么?能不怕么?

    高文山可是皇陵督造主事官,如果泰陵真有问题,他会发现不了?偏偏节骨眼上出了事儿!可惜,高文山这个蠢货选择了自杀,另一个知情者韩绕也变得疯疯癫癫的。

    “苏大人,现在该怎么办?”说着话,卫正祥看了看旁边的韩绕。

    苏瞻咬着嘴唇,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送他去见高大人吧,这两个蠢货,本来事情可以悄悄解决的,偏偏自乱阵脚!”

    韩绕是绝对不能活了,韩绕现在这个状态,尤其是那张嘴,如果让他继续鼓噪下去,能把天捅个窟窿。此时,苏瞻耳畔回荡着李东阳之前说过的话,泰陵没有问题,泰陵也不能有问题。

    卫正祥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苏瞻不想这么做,但是,还有别的办法么?要怪就只能怪高文山和韩绕这两个人担不住事。

第684章 补天

    第684章补天

    从司房走出来,苏瞻悄悄地去了泰陵,顺着甬道走进去,当来到主墓室之后,他便呆住了。只见主墓室顶部有几道光射进来,就像密林缝隙中透出的几丝光芒。

    可惜,这几道光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彻骨的寒意。竟然真的进了光,主墓室距离顶部有几丈距离,最上边还有岩石,当初选这个地方,宗正寺和礼部可是实地考察过的。可是,这里居然透光了,苏瞻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也不怪高文山会自杀,韩绕会疯掉。此事一旦传扬出去,高文山必死无疑。

    不过,苏瞻真的很生气,高文山这个蠢货,就算泰陵出了问题,那想办法解决问题啊。至少,努力一把还有那么一点希望能活下来,结果这个蠢货选择了一死了之。现在高文山已经死了,韩绕也疯了,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泰陵透光的事情,苏瞻也不敢确定。可是苏瞻心里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泰陵不能有问题,重新选址,重新造皇陵,耗费时间不算,但财政一项就能让国库面临巨大的压力。

    自从开海之后,户部确实有些盈余,内帑也变得富裕起来,可有钱也不能这样乱花的。泰陵从弘治十一年开始修建,至今七个年头,前后总共花费一百多万两白银,这些钱还只是看得见的。那些看不见的劳力,人力,牵扯到的精力,更是无法计算。重新建造泰陵,天下百姓会怎样看待这件事儿?朱佑樘在天有灵,又愿意这样做么?

    一旦重新修建泰陵,钱财压力很大,可苏瞻真正担心的是有人会借机生事。朱厚照之所以想尽快让朱佑樘入土为安,除了不信所谓的天兆外,最主要还是担心这个问题。

    墓室里异常安静,卫正祥等人大气也不敢喘。苏瞻走到最中央,伸出手,任凭一道金色光芒罩住手心,那种温热是如此的真实,“聂翔.....聂翔.....派人去把负责修建泰陵的匠人弄来,另外,着人仔细去查,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里的事情。”

    “是”聂翔赶紧领命而去,也就片刻的功夫,便将负责泰陵土木的匠师阮元庆悄悄地带了过来。此时泰陵之中,铁虎寒着一张脸,虎目不断撇着头顶的光线,“三弟,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千方百计的搞事情?就算先帝遗体延迟入土,重建泰陵,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大哥,你是不是觉得对方这样做是损人不利己?其实不然,你只看到了表面,没有想到深层次的东西。看上去是针对先帝,可实际上,陛下才是他的目标。哎,先帝已经死了,你觉得他会真正在乎一个死人?你信不信.....只要我们延迟入土,重建泰陵,接下来等待我们的会是无数的流言蜚语!”

    “什么惹怒上苍,降下天罚.....先帝不洁,违抗天意.....能做的事情太多了。百姓是盲目的,他们是可爱的,同样也是愚蠢的,他们不知道事情真相,不知真相的情况下,他们就会相信内心里那个最为合理的解释。你不信天兆,我不信天兆,陛下不信天兆,可是百姓呢?他们信啊!从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跟先帝没什么关系,都是冲着陛下来的,我们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陛下一直坚持送先帝入土为安。”

    “只要有事情,那都不是好事,只要有事,别人就可以拿着事情做文章。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压下所有的事情,让所有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不给别人可趁之机。再简单点,宁王想做什么,我们偏偏跟他反着来,大哥,你懂了么?还有.....”

    不等苏瞻的话说完,铁虎的脸色已经变得异常扭曲,他叹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你可别说了。为兄总算明白为什么义父让我跟二弟听你的了,这里边的弯弯绕,这不是为兄和二弟能想的明白的,太复杂了!”

    复杂吗?苏瞻觉得不然,其实最近发生的事情看上去复杂,实则目的很明确,宁王想方设法的想搞事情,让朱厚照的继位变得不再那么顺利。

    说话间,聂翔已经将阮元庆带到了泰陵,未曾想阮元庆还未走进主墓室,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军爷.....里边的事情跟阮某没关系啊,阮某也没想到会这样......”

    聂翔眉头一挑,哪还忍得住,一把将阮元庆提留起来,直接拽进了主墓室,“苏长官,这老东西知道泰陵透光的事情!”

    “他知道?”苏瞻心中一惊,目光对准了跪在地上打哆嗦的阮元庆。泰陵透光这么大的秘密,到底有多少人知晓?苏瞻沉着脸,小声问道,“阮师傅,本官问你,还有谁知道泰陵透光的事情?你要照实回答,你要不说实话,本官可以去询问高大人,你可明白?”

    阮元庆显然并不知道高文山已死,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回大人,小的说,小的说,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小的,只有高大人和韩大人了!”

    阮元庆断断续续的将之前的事情说了出来,正如苏瞻知道的那样,阮元庆是具体负责泰陵土木的人,马上就是先帝遗体进入泰陵的时候,阮元庆便最后一次检查墓室各个支撑点,以防有什么隐患。可是,赶早进来后,就看到主墓室上边居然多了几孔洞,几道光照射进来。看到这一幕后,阮元庆整个人吓傻眼了,赶紧跑去通知高文山,那时韩绕也在。三人再次悄悄地回到了泰陵之中,确认泰陵透光之后,三人都是面色灰白,尤其是高文山,当时就瘫在了地上。

    后来高文山和韩绕离开了,阮元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躲在自己房中胡思乱想。当聂翔带着他走进泰陵之后,他还以为锦衣卫发现泰陵有问题,要兴师问罪,所以吓得立刻跪倒在地。

    阮元庆有没有说谎,苏瞻还是看得出来的。而且阮元庆不知道高文山已死,料想他也不敢撒谎。挥挥手,示意聂翔将阮元庆扶起来,苏瞻尽量语气和善地说道:“阮师傅,你想死还是想活?”

    面对这个问题,还需要多想么?阮元庆忙不迭的点着头,甚至还有些犹豫的问道:“苏大人.....小的还能活么?”

    “只要你想活,那就一定能活。看到这几个孔洞了么?本官知道你是处理土木方面的能人,你应该有办法堵住这几个孔洞,不让主墓室透光吧?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本官就能让你活!”

    “什么?”阮元庆瞪着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此时的阮元庆,心中一片骇然,苏大人竟然要对泰陵动土,他居然要擅自将透光的事情隐瞒过去,“这.....这.....苏大人,如果这样做,那可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之罪啊,必死无疑......”

    苏瞻冷哼一声,眉头蹙在了一起,“阮师傅,你可想好了。泰陵透光,你必死无疑,可要是如果堵住孔洞,把事情瞒过去,或许还能活,就算最后事情败露了,终究也就是个死嘛。一个是必死,一个是有可能活,该怎么选择,你自己做决定。”

    阮元庆半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苏瞻说的是实话。努力一把,有可能活,不尝试一下,就是死定了。阮元庆不想死,至少不想这样稀里糊涂的死掉。这些年一直扎在泰陵工程内,泰陵具体是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泰陵怎么可能透光呢?这一定是有人在作祟,他阮元庆是冤枉的。不,绝对不能这样死,太不甘心了。

    几乎一瞬间,阮元庆就做出了决定,他瞪着眼,恶狠狠地点了点头,“苏大人,小的信你,不过,小的需要十个人帮忙,还要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内,任何人不准靠近泰陵!而且,后边礼部、工部以及都察院一定会派人勘察泰陵,如何应付这些人,还要靠苏大人。”

    “嗯,人手本官会给你,从现在开始,你有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去弥补漏洞。至于后边的勘察人员,本官会想办法的,你只要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时间紧迫,又是如此要命的事情,阮元庆不敢有半点耽搁。苏瞻以及铁虎也来到泰陵外围,此时,苏瞻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从阮元庆话中,至少可以确定一点,知道泰陵之事的人并不多。现在高文山死了,韩绕疯了,剩下一个阮元庆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操作得当,这件事情完全可以遮掩过去。

    接下来就是如何应付那几个勘察人员了,按照规矩,遗体入皇陵之前,礼部、工部以及都察院会各自派出一人,组成三人小组,检查一下皇陵有没有问题。这些人可都是对土木有些了解的官员,想要瞒过这些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临近巳时,一名女子从山路快步走过来,她便是刚刚紧急离开的萦袖,来到近前,萦袖小声道:“公子,已经查清楚了,这次勘查小组的三个人分别是邰正耀、严嵩以及王湘!”

    一听这三个人的名字,苏瞻就大皱眉头。除了邰正耀好办,其他两个人都不好办啊,这个严嵩狡猾如狐,不好把握,另一个王湘可是大学时杨廷和的学生,铁杆的旧党。

    就在苏瞻为勘查小组头疼的时候,山下的朱厚照也被折腾的够呛。大清早的,刘健就带着人围住了住处,说是泰陵有问题。朱厚照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夜猫子叫山,巡逻兵暴死,接着就是泰陵出事儿,一晚上坏事儿一茬接一茬,让人应接不暇。泰陵有没有问题,朱厚照还不确定的,按时刘健等人肯定有问题。

    夜猫子叫山的事情,已经证明一连串的事情乃是有人作祟了,现在这些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着重说泰陵的事情。泰陵之事,若是人为,那又该怎么办?这些人不是没想过,而是他们根本不在意,他们只是要借泰陵为由做事情。

    “诸位爱卿,泰陵是否真的有问题,还不确定,你们现在忙着商议改建皇陵,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陛下,高文山大人暴死司房,韩绕大人也已经疯掉,还不够证明泰陵有问题么?而且,臣等刚刚得知,韩绕已经被人杀了.....之前苏大人还见过韩大人.....此事苏大人脱不了干系!”

    “韩绕死了?”朱厚照为之一愣,他刚才也是听说韩绕疯了,至于韩绕被杀,他也是现在才知道。朱厚照的眉头不受控制的紧蹙起来,两只手按住了椅子把手。

    杨廷和拱手道:“是的,刚刚得知,韩大人死在了榻上,满身都是血.....陛下,苏立言仗着先帝看中还有你的宠信,做事情越来越过分了!”

    朱厚照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不过他急中生智,突然捂住额头,低声呻吟道:“哎哟,朕有些头疼,诸位爱卿稍等片刻,待朕去后边喝点药.....”

    说着话,朱厚照已经无比利索的跑去了后堂,他这一连串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杨廷和等人都看傻眼了,陛下,就你这手脚麻利的劲头,像是头疼的人?无耻,真的是太无耻了,再说了,你喝药在这里喝就行了,干嘛非要去后堂。

    后堂,朱厚照黑着脸走来走去的,八虎乖乖地站在一边,突然间,刘瑾拢着袖子低声嘀咕了一句,“苏大人估计是太忙了,出了事情,居然忘了告诉陛下一声。”

    刘瑾这句话,可谓是杀人不见血。表面上听是替苏瞻说话,可实际上却是包藏祸心。泰陵出问题,这是多么大的事情,你苏立言就算再忙,也不能不告诉陛下一声吧?你眼里还有没有陛下了?就算你是陛下的结拜大哥,这样做事,那也是大逆不道!

    朱厚照只是表面顽劣而已,实际上心思灵巧得很,稍一回味,就听明白了刘瑾的意思。若换在平时,朱厚照也未必会说什么,可是,前两天因为森罗镇魂塔的事情,苏瞻刚刚替他朱厚照背了黑锅,这会儿正是兄弟情深的时候呢,听到刘瑾这番话,朱厚照心中当即就怒了。

第685章 逼迫严嵩

    第685章逼迫严嵩

    “刘伴伴.....你真是这样想的?”朱厚照背着手走过来,脸露微笑。刘瑾刚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就看到朱厚照脸色一变,一个大巴掌直接呼了过来,偏偏还不能躲。

    啪的一声,好不响亮的耳光,直接把刘瑾扇蒙了。

    “刘伴伴.....你以后若是再挑唆朕跟苏大哥的关系,朕让你去御马监养马去!”

    “呜呜.....”刘瑾捂着脸,可怜巴巴的一句话都不敢说。此时的刘瑾委屈的要死,他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明明就是苏立言做事过分嘛。

    “哼,刘伴伴,你还不服?泰陵有事,朕早就知道,高文山的事情朕也知道,苏大哥早就派人通知朕了,不然的话,你以为朕闲的没事做了,跟那些人在外边磨嘴皮子?”

    “.....”刘瑾无话可说,陛下,你既然知道,为啥还装作不知道?你这次装的太像了,连我都骗过去了。

    懒得跟刘瑾生闷气,朱厚照头疼的是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就在他犯愁的时候,冷无涯从侧门走了进来,冷无涯一向话不多,留下一张纸条就退了出去。展开纸条,上边只有一行字。

    泰陵透光,勘察组,除王湘!

    短短一句话,朱厚照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怪不得苏大哥到现在没回来,原来泰陵出了这么大事情。泰陵是不可能透光的,如果工部和礼部来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那他们就是猪了。一定是有人故意在泰陵搞破坏,可惜,外边那些人是不会管这些的,他们就是想借泰陵生事。

    撕碎纸条,直接扔进水盆之中。长长的呼口气,朱厚照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朱厚照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死的可不仅仅是高文山那些人,就连苏大哥也会被牵连,到时候能还留在朝堂上就算烧高香了。苏大哥要是撑不住,还有谁能真心地帮助他朱厚照?

    在后堂拖延了足足有一刻钟时间,朱厚照方才慢悠悠的回到前堂。此时,杨廷和等人也看出朱厚照的心思了,陛下这是在拖延时间,如此也就证明泰陵那般是真的出了事情。

    “陛下,泰陵有没有事情,一查便知,现在勘察人员业已准备好,不如让他们去泰陵检查一下,如此也好过咱们在这里瞎猜!”

    “嗯,刘爱卿所言在理,对了,朕还不知道这次勘察人员是谁?”朱厚照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刘健也没多想,据实回答,“按照规矩,乃是礼部、工部会同都察院各派一人,这次分别是邰正耀....严嵩.....王湘!”

    “咦,这不对啊,邰正耀不是刑部的人么?”

    “回禀陛下,邰大人确实是刑部官员,但他出身名门,对于礼仪土木颇有研习,所以兼任工部司吏,此次工部选人,便选了邰大人!”

    “原来如此,那王湘呢?”

    刘健立刻警觉起来,陛下有点不对劲儿啊,问完邰正耀就问王湘,这是要继续拖延时间?哼,绝对不能让陛下得逞。刘健自然不会顺着朱厚照的话回答的,而是直接将话题转到了泰陵的事情上。对此,朱厚照也是无可奈何,他已经尽量拖延时间了,奈何刘健这些老狐狸也不是傻子。

    到底该如何除掉王湘?朱厚照心中有一个计划,但是需要时间,无论寻找证据还是捏造证据都是需要时间准备的。撇过眼看了看刘瑾,却发现刘瑾绷着脸直摇头。朱厚照只能苦叹一声,看来想在这里除掉王湘不太现实了。有了主意之后,将手放在椅子后边,暗中打了个手势,只是面上却依旧如常,“刘爱卿所言在理,这样吧,着令邰正耀、严嵩和王湘即刻进入泰陵,以便做好准备,一定要仔细检查,可不要出什么纰漏。”

    其实严嵩等人早已准备妥当,命令下达后,三人立刻前往泰陵。一路上,三人相对沉默,说话极少。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邰正耀走在中间,位置靠前,可见三人以邰正耀为主。眼看就要抵达泰陵入口,抬头望去,已经可以看到守在门口的兵丁了。邰正耀突然停下脚步,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二位兄台,不知你们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严嵩眉头蹙起,却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一脸沉思状。倒是王湘,微微一愣,随后沉声道:“邰大人,咱们这次的任务不是很明确么?自然是要找到证据,定苏立言的罪了。哼,依王某看,这一次苏立言是在劫难逃了,皇陵之事也敢掺和,当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邰正耀点点头,却将目光对准了没有说话的严嵩,“严大人,你是怎么看的?当初你找刘公公的事情,苏立言可是记在心里呢!”

    王湘一时间没听出什么来,但是严嵩心里却是明明白白的。当初挑唆刘瑾向朱厚照提议,册封郑夫人为妃,此事可是不小。邰正耀这个时候提这茬,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按照常理,邰正耀应该跟王湘一样,根本不需要废话,直接进去找证据,借机会将苏立言拉下马就可以了。偏偏提起了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越是如此,越要多加小心。

    严嵩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在郑夫人这件事情上当急先锋了。通过邰正耀的话,严嵩听出了一点东西,那就是邰正耀在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严某人已经入了苏大人的法眼。进入上位者的视野,引起大人物的关注,这不就是当初敢当急先锋的目的么?已经入了苏大人的法眼,那么接下来无非是两种结果。

    一介小小的庶吉士,引起朝堂权臣的关注,会有什么下场?要么飞黄腾达,要么死无葬身之地。一介小官,入大人物法眼,那自然是能力出众,对有能力的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尽力除去。想到这里,严嵩心中猛地一动,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之色,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的明白过来。

    邰正耀是苏派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邰正耀会说一些看似无意义的废话,姓邰的这是在提点他严嵩呢。呼,六部刘大人以及杨大人他们现在还在做着借机搞垮苏立言的美梦呢,殊不知派出去办事的人竟然有一个是铁杆的苏派官员。

    真是挺可笑的,那些人跟眼前的王湘一样,都以为胜券在握呢。严嵩弯着腰,轻轻拱了拱手,“下官没太多想法,一切以事实说话,邰大人放心,下官不敢乱来。”

    邰正耀微微一笑,这个严嵩说话果然滴水不漏。严嵩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严某人做何选择,那要看事情会如何发展。简单点说,就是谁占优势就帮谁,他严嵩目前不会确切的表明要帮谁。严嵩看似有些狂傲,不过对于邰正耀来说已经足够了。

    三人说话间已经走进了泰陵,这时苏瞻也带着人迎了出来。顺着甬道走进去,三人开始检查着皇陵土木,严嵩等人检查的非常仔细,他们每走一段时间都会感受一下湿度,同时还会刮下一些泥土。土壤成分有什么区别,苏瞻是看不出来,但这三个人却异常了解。

    来到主墓室之后,三人检查的更加细致了。苏瞻好整以暇的站在旁边,而阮元庆则一动不动的站在最后方。此时阮元庆手心全是冷汗,虽然孔洞已经被堵住了,但填土跟其他地方的土区别很大。平常人发现不了,可是这三位熟悉土木的官员未必就看不出来。

    果然,王湘取了一些土后,检查一番,突然咦了一声,“这土有问题,这是黏土,而且有些软,像是刚刚填进去的。两位大人,你们瞧瞧!”

    严嵩和邰正耀并没有忙着却接土壤,事实上土有没有问题,他们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谁也没说话罢了。唯有王湘,似乎根本没发现有什么不妥,抖着小布袋里的土壤,愤怒的看向不远处的苏瞻,“苏大人,这里边的规矩你不会不明白吧?今日先帝入皇陵,仪式开始之前,闲杂人不得进入泰陵。请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泰陵,还有,这里的土又是怎么回事儿?哼哼,擅自对皇陵动土,苏大人,你的胆子太大了啊。皇陵透光,如此重要的事情,你既然也敢隐瞒,等本官回报陛下后,看你该如何解释!”

    苏瞻大皱眉头,同时心中一阵冷笑,“王湘,你休要血口喷人,想要定苏某人的罪,呵呵....你也得能回得去才行!”

    王湘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脸色煞白,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不要忘了,我们可是身负皇命,你还敢把我们都杀了不成?”

    “哼,王湘,你还敢狡辩,这里的土质有没有问题,苏某不知道,但苏某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就确定泰陵透光呢?请问你是亲眼所见,还是有确凿的证据?”苏瞻眼中透着精芒,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与此同时,聂翔已经带着人逼了过去,只要苏瞻一句话,就能将王湘拿下。

    王湘张了张嘴,偏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泰陵透光的事情是从密报中得知的,可这种事情如何对外人说,就算说了,别人也未必肯信啊。都怪自己这张嘴啊,这不是给自己惹麻烦么?

    王湘闭口不言,苏瞻却没想放过王湘,而是步步紧逼,“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你不说,那本官替你说,自从出京之后,就有那么一群逆党想方设法想要搞破坏,他们不想先帝入土为安,一心要将我大明搞得鸡犬不宁。之前本官还有些纳闷,为何这些逆党能事事顺利,对朝廷举动了如指掌?现在一切都解释的通了,原来这群逆党有内应啊,而这个内应就是.....”

    王湘脸色变得铁青,他瞪大眼睛怒吼道:“苏立言,你血口喷人,你这是要污蔑王某.....邰大人.....严大人.....苏立言这是狗急跳墙,要对我们下手了!”

    不等王湘说完话,苏瞻打个手势,冰冷的目光再次望了过去。王湘只觉得身子仿佛僵住了,看到聂翔带着人走过来,他已经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顷刻间,他变得歇斯底里的狂叫起来,双手虚空乱舞,“苏立言.....你不能这样做.....你如果杀了我们,你也躲不过去.....你.....”

    聂翔可不管王湘的威胁,一个手刀狠狠地砍在对方脖颈上,王湘闷哼一声,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两名士兵拖着王湘往外走去,聂翔并没有跟上去,而是来到了严嵩面前,随后抽出了佩刀。看到近在咫尺的钢刀,严嵩吓了一大跳,心脏差点没蹦出来,“聂将军,你这是.....这是.....王湘的事情跟严某没关系啊!”

    “啧啧,严大人,你急什么,聂某也没说你跟王湘是同党啊!”聂翔撇嘴一笑,有些轻蔑的打量着严嵩,“严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现在有同僚跟逆党同流合污,你该怎么办呢?是痛下杀手,为民除害,还是与逆贼同流合污呢?”

    聂翔手中的刀握得紧紧地,严嵩这辈子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这简直就是不按套路出牌啊,要说聂翔自作主张,严嵩是不会信的,一切都是苏立言授意的。聂翔的意思很明显,要么严嵩去把王湘宰了,要么他聂某人亲自动手,把严嵩和王湘全都宰了。

    饶是严嵩聪明绝顶,这时也有点无计可施,怎么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呢?严嵩一直觉得自己心机颇深,善用诡计,揣摩人心。可是面对苏瞻,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因为苏立言直接用刀子说话,不跟你说一点废话。

    苏瞻面带冷笑,严嵩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对于严嵩,苏瞻可是不敢有半点小觑,所以才会用如此雷霆手段震慑严嵩。

    严嵩又如何,敢跟本公子耍心眼,本公子照样要教你做人。在苏某人面前玩心机,还想谁得势就帮谁,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今天,要么贴上苏派标签,要么跟着王湘一起去见阎王!

第686章 玩邪的

    第686章玩邪的

    严嵩似乎还在犹豫,此时的严嵩面临着艰难的抉择,一时间做出决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可是苏瞻的耐心是有限的,他可不会给严嵩太长时间去考虑,明目张胆的冲聂翔使个眼色,聂翔二话不说,抽出佩刀,然后攥住严嵩的手,硬生生把刀递了过去。

    看到手里这把沉甸甸的钢刀,严嵩整个人都傻眼了。这辈子从小到大熟读四书五经,接触的都是芊芊学子。要说武,顶多投过箭壶,这种开了刃寒光闪闪的钢刀,是真心没耍过啊。杀人?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杀过,你让我直接去杀人?严嵩满脸的恐惧之色,三魂七魄惊得去掉了一半,再看苏瞻的时候,心中那点自满与得意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害怕。

    此时,严嵩眼中的苏瞻,宛若一头洪水猛兽,满嘴獠牙,嘴角还滴着血。明明是连中三元的大才子,怎么做事跟个屠夫似的,完全摸不准苏立言的脉络啊。

    严嵩不想杀人,首先是不会杀人,其次是要杀的人还是王湘。自己这一刀砍下去,王湘必死无疑,他严嵩也就没有退路了。可是能不杀么?不能啊!因为聂翔将刀递过去的时候,铁虎也用短枪对准了严嵩的后背。

    今天,苏瞻实实在在的给严嵩上了一堂课。权谋计策很重要,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权谋计策都是浮云。苏瞻有些挑衅的抖了抖眉毛,暗有所指的叹了口气,“严大人,你知道什么是权力么?权力不是你的官位,不是屁股下边那张椅子。权力是人,权力是金钱!”

    严嵩不断的吞着口水,可是喉咙依旧有些干涩。苏立言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严某人,你聪明也好,会耍权术也好,前提是一定要听话,不听话那就弄死你。就像现在,严嵩可以不杀王湘,可严嵩敢保证,只要自己稍微摇摇头,铁虎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枪将他严某人刺个对穿。

    终于,严嵩有些绝望的点了点头,这一刻,心中满是后悔,当初真不该做急先锋的。苏立言跟朝堂其他老大人完全不一样,这家伙杀伐决断,毫不犹豫,做事风格无迹可寻。他可以像个书生一样慢慢掰手腕,同样也可以像个莽夫一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严嵩真是猪油蒙了心,干嘛跟苏立言过多焦急呢?凭着严某人的能力,在朝堂上混迹十几年,也能成为朝堂巨擘的。现在倒好,提前进入苏立言的视野,变成了苏立言手中的工具,人人拿捏。

    须臾之后,泰陵门外,王湘被绑缚在地,此时门口除了王湘外,旁边居然多了几具尸体,这几个死人便是阴山四兄弟。到了此刻,王湘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对方是要动真格的了,苏立言这家伙是真的敢杀人。看到严嵩手中的刀,王湘浑身剧颤,脸色刷的一下没了血色,“苏大人.....求求你,你就当下官是个屁,把下官放了吧,下官对天发誓,回去之后,下官什么都不会说!”

    “王大人,你觉得本官能信你说的话么?你这番话连你自己都骗不过,还想骗别人?你若是不死,本官如何能放心?”苏瞻双手贴在一起,脸上一片平静,“王大人,你尽可以放心,本官杀你可是有充足理由的,你知道这四个死人是谁么?他们就是逆党随从,阴山四兄弟,夜猫子叫山还有松树林巡逻队被杀,都是他们干的,你作为他们的同谋,应该死得其所了!”

    “什么?”王湘终于知道为什么苏瞻敢胆大包天的直接动手杀人了,惊恐之下,眼珠子圆瞪,嘴里嗷嗷狂叫,随着一阵阵哭丧声,跪倒的地方居然一片水渍,同时还带着一股子尿骚味。

    王湘被吓尿了,惊恐之下,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张着嘴,发出怪异的咯咯声。严嵩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这时聂翔却推了他一把,不阴不阳的说道:“严大人,眼前这位可是逆党同谋,正要配合逆党毁掉泰陵,你还不动手?你若不动手,那聂某不介意帮你一下。”

    严嵩神色一变,脑袋嗡的一声清醒过来。让聂翔帮忙?那特么死的就不只有王湘了,提着刀走向王湘,严嵩摇了摇头,“王大人,还请你不要怪严某,与其两个人一起死,不如只死一个。严某已经后悔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后悔,下辈子,别跟苏大人做对了!”

    后悔?当然后悔了,王湘这辈子干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请命来泰陵,因为做梦也没想到苏立言办事如此彪悍,直接抽刀子杀人。可惜,后悔晚了,他王某人可是大学士杨廷和的学生,这个身份,注定了他王某人的结局。严嵩举起了刀,然后闭上了眼睛,他咬着牙狠狠地砍了下去。

    “啊.....啊.....”王湘的惨叫声猛地响起,惊得严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王湘倒在了血泊之中,却没有立刻死去,因为严嵩闭着眼睛砍中了他的后背。

    王湘不断地惨叫着,眼中透出仇恨的目光,心里不断暗骂着。严嵩啊严嵩,你杀人能不能痛快点,你闭着眼睛这样砍,这是诚心要虐杀王某人么?严嵩的脸色也十分尴尬,他对天发誓,真的是想给王湘一个痛快的,可实在是没杀过人,心里慌得很,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刀,严嵩没有闭眼,而是睁大目光,一刀砍死了王湘。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从来没杀过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收拾好心情,痛下杀手,也绝对算得上一个狠人了。

    铁虎阴晴不定的看着严嵩,随后低声对苏瞻耳语道:“三弟,严嵩此人心狠手辣,心志坚定,假以时日,怕不好控制啊。要不,趁这机会”说着话,铁虎虚空一砍,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苏瞻轻轻地摇了摇头,严嵩是心狠手辣,但同样也很有能力。这种人如果用好了的话,那就是一把锋利的钢刀。苏瞻有信心能控制住严嵩,只要自己手握足够的实力,严嵩就不敢有二心。真要是实力被削减,到了无法自保的地步的时候,严嵩忠不忠心也就不重要了,到时候落井下石的人会很多,多严嵩一个不多,少严嵩一个不少。

    王湘已经死的彻彻底底,苏瞻皱了皱眉头,对聂翔等人打了个手势。聂翔点点头,走到严嵩面前,直接将滴血的刀夺了过来。严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刚想问一句,就看到严嵩俩眼一瞪,持着钢刀在严嵩胳膊上划了一下。一刀下去,鲜血染红了臂膀,一股剧痛刺激全身。

    严嵩嗷的一声就叫了出来,他倒退两步,脸色煞白的瞪着眼睛,“聂将军.....苏.....苏大人,你这是何意,下官已经按你的吩咐去做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下官。”

    聂翔煞有介事的甩了甩刀上的血渍,“阴山四兄弟配合王湘破坏泰陵,蹊跷被严大人发现,几人盛怒之下,要杀严大人。恰巧,聂某率兵赶到,救了严大人一命。可惜,逆党凶悍,严大人还是受了点伤,所幸,并无生命之忧。与逆党厮杀一番,斩包括王湘在内逆党五人,五军营士兵以及锦衣卫兄弟也有几人受伤。”

    “.....”严嵩捂着伤口,差点就要骂娘了。说的头头是道,可特么受伤的为什么只有我严某人?五军营和锦衣卫不是也有人受伤嘛,既然要演戏就要演全套吧?严嵩盯着聂翔看了好一会儿,可惜聂翔抹干净刀上的血,钢刀入鞘,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个时候,严嵩要是还不明白,那就是个傻子了。这一刀,确实是为了演戏,但更重要的是给他严某人一个下马威。

    严嵩还在独自缠着伤口,旁边就传来一声闷哼,原来是邰正耀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块板砖,照着脑袋就是一下,顿时鲜血迸流。弄乱衣衫,将献血抹在身上,一时间儒雅不凡的邰大人变得狼狈不堪,就像是战场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伤兵。

    另一边,刘健等人焦急的等待着,按照时辰,现在王湘等人该回来了。正打算着人去看看情况,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闯进来两个浑身是血,凄惨无比的男人。二人都是披头散发,要不是官服还能看出原样,恐怕一时间就认不出他们来了。

    刘健等人彻底蒙圈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去调查泰陵的么,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变成这副惨样子了,而且,还少了一个人。杨廷和等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朱厚照却心如明镜一般,看到邰正耀以及严嵩的惨状,他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等刘健发问,严嵩捂着胳膊,声泪俱下道:“刘大人.....杨大人.....呜呜.....我等有负所托啊,刚刚到了泰陵,就冲过来几个逆党,那些人一心要杀下官等人。而且.....王大人居然跟逆党有瓜葛,竟然想逼迫下官等做一些事情,我等不从,就被王大人带着几个逆党.....”

    邰正耀不甘于后的哭道:“严大人说的都是真的,王大人竟然是逆党的内应,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刚刚.....逆党好像跟锦衣卫和五军营的人打起来了......”

    严嵩和邰正耀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杨廷和差点没晕过去。王湘是逆党的内应?骗鬼的吧?别说杨廷和不信,就算刘健等人也不会信。王湘要是逆党内应,就凭邰正耀跟严嵩这两个货色能活着逃出来?这里边有问题,一定是苏立言耍的鬼把戏。

    泰陵那边有五军营士兵驻守,外围还有锦衣卫驻扎,要是有逆党,五军营和锦衣卫眨眼的功夫就能把几个逆党剿灭的渣渣都剩不下。可看严嵩和邰正耀的伤势,苏立言摆明了是站远处看戏,故意想弄死严嵩和邰正耀啊。

    饶是杨廷和足智多谋,见多识广,人称官场神诸葛,此时也是一脑袋浆糊。王湘怎么会跟逆党有瓜葛?这一定是苏立言逼得,肯定是苏立言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才让王湘就范。如此一来,也能解释严嵩和邰正耀为什么能逃出生天了。

    可关键是苏立言用了什么法子比王湘就范的!想了一会儿,杨廷和又暗自摇了摇头,这也不对啊,王湘就是官场小蚂蚁,苏立言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没有任何调查了解的情况下,拿什么威胁王湘?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严嵩和邰正耀背叛旧党,投靠了苏立言?这也不现实,这二人身上的伤不是假的啊。

    朱厚照心里很清楚,自己不能笑,可就是忍不住,所以只能转过头,偷偷地笑一下,偏偏还不敢出声。转过头,一本正经的拍了拍把手,“朕不管什么逆党不逆党的,朕就问你们,泰陵有没有问题!”

    “啊......陛下,臣不晓得,不过逆党就是想进泰陵搞破坏的,他们一心不想让先帝入土为安,如此想来,泰陵应该是没问题的,若是有问题,逆党何必还要费这么多事儿?”

    邰正耀抬着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朱厚照。仿佛是在说,陛下啊,我们都这样了,你不问问伤势,只问泰陵,是不是太没人道主义精神了?

    朱厚照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对刘瑾说道:“刘瑾,告诉王岳一声,诸事准备妥当,仪式准时进行。另外通知一下泰陵那边,尽快清理现场,别打扰了父皇的亡灵!”

    朱厚照做着安排,杨廷和以及刘健等人却面面相觑。此时几位朝堂大佬全都是心乱如麻,一脑袋浆糊,谁也不知道这里边到底夹杂着什么阴谋诡计。王湘是逆党?这不可能啊!苏立言到底耍的什么鬼把戏?

    再一次,几位老大人开始犹豫起来,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准确的说,他们是不知道该在什么事情上纠缠。

    不知道苏立言的具体计划,贸然下手,很可能会让这条小狐狸狠狠地咬上一口。

    就是这短暂的拿不定主意,却给了朱厚照机会。

第687章 分路

    第687章分路

    张懋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一虽然一言未发,但所有的事情全都看在了眼里。当刘健等人互相对视,面色犹豫的时候,张懋就知道苏瞻赢了。

    哎,刘健这些人很聪明,手腕不俗,能力出众,可惜有一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地位尊崇,爱惜羽毛,生怕晚节不保。有时候犹豫不决,抓不到重点的时候,那就要赌,就赌那件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然后铁了心走下去。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死赌一条路的时候,就算撞到南墙也不能回头,哪怕撞个头破血流,不撞个半死,你怎么知道撞不破南墙呢?

    这个时候,刘健等人就该铁了心说泰陵有问题,既然相信王湘没问题,那就该断定泰陵必然有诈。可惜,这些人偏偏还担心泰陵如果没有问题,大家还说泰陵有问题,会带来什么后患。

    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有时候就得有股子街头厮斗的痞性,不管不顾,一条路走到黑。苏瞻有这股子狠劲,但刘健等人没有。

    位高权重,考虑周全,力图稳健,这是刘健等人的优势,同样也是他们的劣势。不过,这似乎也不怪刘健等人,仕途几十年,走到今日这个位置,谁又不瞻前顾后,多加考虑呢?就连他张懋也不能免俗。

    唯有苏立言,简直就是官场另类,明明已经位高权重了,偏偏有时候做事情还带着点混迹街头的狠劲儿。苏立言做事,有时候真的不留后路。就像这次,刘健等人要是豁出去,咬死了说王湘是被陷害的,泰陵绝对有问题。哪怕冒着延迟先帝入土时间,也要彻查泰陵,那苏立言绝对要完犊子。

    能想象得到,苏立言此时一定背着双手等着呢,该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也没留啥后路,就看你们敢不敢拼了命破局了。你们这些老家伙要是豁的出去,那我苏某人双手一摊,说一句,“算你们狠,我认栽!”

    可惜,刘健等人没法豁出去,几位老大人注定没法跟苏瞻这个家伙比街头狠劲儿的。

    苏立言这次做的事情,简直是一脚天堂,一脚地狱,偏偏他赢了,找谁说理去?有时候就连张懋也看不懂这个孙女婿,这小子能力出众,虽然说不上野心勃勃,但是权力欲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一到江南就招降海盗了,到现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海盗王陆丹雪呢。偏偏,这小子有时候可以跟穷途末路的恶痞一样豁的出去,因为没有了眼前的一切,他依旧有能力做个美滋滋的富家翁。这小子,就是个怪物!

    苏瞻在赌,刘健等人却不敢赌。张懋能看透的局,杨廷和这些人同样也可以看透,明知道苏瞻在赌,可杨廷和等人不敢赌啊。说到底,苏瞻可以接受做个富家翁的命运,因为苏公子还年轻,只要机会来了,随时都能起复,混的风生水起。但是杨廷和这些人不行,一个个年过半百,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之成就,一旦输掉,那未来将一片黑暗。杨廷和无法想象自己当富家翁的样子,那样的日子自己过不下去。无法接受失败带来的局面,注定不敢应战。

    要说苏瞻的手段有多高明,也未必,苏瞻强就强在下手凶狠果断,做事光棍,没给杨廷和等人太多的反应时间。

    杨廷和等人非常不甘心,可事情已成定局,先帝的棺椁已经前往泰陵,难道还能强行拦着路,不让棺椁入皇陵?刘健等人权力欲很强,但拦路挡棺椁这种事情他们还干不出来。

    三伏天进入了尾声,可越是这个时节,天气越是闷热。午时过后,云层开始越来越厚,晕黄的太阳躲进了云层之中,毫无预兆的变得阴沉起来。天气就像人的心情,沉郁而伤感,看着先帝棺椁进入甬道,苏瞻终于松了一口气。

    朱厚照深深的看了苏瞻一眼,满是感激之情。从未想过,送父皇灵柩入皇陵竟然会受到这么多阻挠,要不是苏大哥遇事果断,搞不好自己现在已经扶着棺椁回京了。亡者不能入土为安,那就是最大的不孝。朱厚照这辈子不信那些所谓的天兆,更何况还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复杂的仪式一项一项进行着,两个时辰后,当泰陵大门紧闭,封土完毕后,大明王朝也终于进入了属于朱厚照的时代。手掌大明江山,朱厚照没有半点快乐,有的只是伤感和压力。阴云密布的天空一声闷雷响起,点点雨滴开始落下。这场雨终究还是下来了,这是上天悲伤?还是老天的愤怒?

    三伏天的雨就像几岁的小孩子,阴晴不定,一会笑容满面,下一刻就会满脸泪水。一刻钟后,微风习习,阵雨停歇,走在湿润的路上,两边淡淡的泥土气息扑入鼻中。

    要回京了,当回到京城后,又要面临一系列的麻烦。朱佑樘的尸体已经埋葬在泰陵,可发生的事情却没有结束。森罗镇魂塔,窒息的手,夜猫子叫山,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十几年没有踪迹的杀人郎中杨白眼。不把杨白眼揪出来,自己会寝食难安。

    当来到郑各庄后,苏瞻几乎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森罗镇魂塔,这座镇魂塔对苏瞻造成的冲击太大了。自打一开始,苏瞻就觉得这是一条值得追查的线索,近百具尸体,一座阴森的镇魂塔,要完成如此大的工程,耗费人力肯定不少,要说不留下些蛛丝马迹,那是不可能的。苏瞻很想查,但当时没时间,不过现在有时间了。

    苏瞻停驻不前,朱厚照只是微微思索,便明白苏瞻心中在想些什么了。对于森罗镇魂塔,朱厚照心中除了愤怒还是愤怒,虽然知道这些事情跟宁王脱不了干系,但目前不是对付宁王的时候。对付不了宁王,但不代表他朱厚照动不了宁王隐藏在京城里的势力。打个手势,示意八虎和石文义往前走一点,朱厚照小声道:“大哥,你想查郑各庄的事情?”

    “是的,每每想起我们身边隐藏着一颗这么大的毒瘤,我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那些人不会轻易收手的,不把他们挖出来,不知道后边会惹出多大麻烦呢!”苏瞻语气中满是担忧,莫看跟六部官员斗得不可开交,但这些人做事还是有迹可循,还有所顾忌。但是杨白眼那些人没有任何顾忌,他们就像一群疯狗,会在不经意间狠狠地咬一口。

    苏瞻所说,朱厚照又何尝不知?只是,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充裕,“过些天便是登基大典,大哥在外调查几天,无论结果如何,还请尽快赶回来。”

    不知不觉中,朱厚照已经对苏瞻产生了一点依赖感,如果出什么事情,若是没有苏瞻在一旁遮风挡雨,出谋划策,心中多少有些慌。苏瞻伸手拍了拍朱厚照的肩头,轻声道:“三弟,对自己有信心点,你现在已经是我大明皇帝了,那些人除了施加点压力,还能对你怎么样?放心吧,我会尽快赶回去的,这些天,不管闹什么乱子,你只要按兵不动就好了。另外,我之前嘱咐你的事情,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出京城之前,苏瞻曾经跟朱厚照有过一次详谈,谈话的内容只有二人知道,就连八虎也不曾晓得。朱厚照脸上不满凝重之色,随后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大队人马继续赶路回京,苏瞻则找了个理由脱离队伍,留在了郑各庄。聂翔、铁虎等人自然跟着留下的,但是冷无涯却被苏瞻派到了朱厚照身边,随说朱厚照现在警觉性不差,但毕竟年轻气盛,如果没有人在一旁盯着,苏瞻也不会放心。

    森罗镇魂塔的事情该如何调查,苏瞻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至于管不管用,就要看后边的进展了,“聂翔,你放下手里的事情,带着人把郑各庄附近所有二流子给抓起来,恶痞、混黑道的,一个不要放过,说不得,我们的线索要落在这些人身上了。”

    “大哥,萦袖,你们重点排查附近的乞丐,看看能不能查到一点线索!”苏瞻这番安排,让萦袖和铁虎有些诧异。萦袖多少有些想不通,森罗镇魂塔出现近百具尸体,有一些刚刚被杀死的,可看衣着什么的,没看出有乞丐啊。

    “公子,咱们查乞丐做什么?要说那些恶痞二流子混黑道的消息灵通,还解释的通,查乞丐有什么用?”萦袖心中有疑惑,就会忍不住问出来。她是个直脾气,要是不问个明白,心里会想猫爪子挠一般,难受的很。

    苏瞻面沉如水,淡淡的说道:“近百具尸体,有二十多人是这些天同时被杀,如果是寻常人家,一时间死这么多人,恐怕衙门早就接到案子了。可各县衙风平浪静,你们不觉得奇怪么?所以,思来想去,我觉得那些近期被杀的,很可能是一群乞丐。乞丐容易扎堆,给些好处,很容易被骗到郑各庄土坡附近。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大都没什么亲人,很多还是流动讨饭,就算是他们消失了,也没人会在意。”

    “而且,那日我曾仔细检查过,那些最近被杀之人,跟那些死去有些时日的尸体大有不同。那些死去有些时日的尸体,手脚老茧不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着也不同,说明这些尸体来自不同的人家。可是那些刚刚被杀的人,尸体手脚全都有疤,尤其是皮肤,泥垢很多,指甲也是脏得很。这些人的情况,跟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完全不搭,就好像有人刻意给他们换了衣服。还有啊,你们没察觉到,那些衣服制式一样,衣料也一样么?”

    “嗯!”听苏瞻解释一番,萦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分析一番,貌似很有道理啊。接下来的时间,苏瞻坐镇郑各庄,铁虎等人则带着人忙碌起来。

    最近几天,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昌平、密云、延庆各个衙门相继发下公文,衙役们也跟吃了药一般在各处晃荡。短短半天时间,这些地方的无业二流子以及混黑帮的就遭了秧,衙门的人见到二流子黑帮分子直接动手抓人,连个解释都没有。

    各衙门这么一弄,别说混黑帮的人发懵,就连当地百姓也是有些愣神。二流子黑帮混的风生水起,那可是跟衙门的人通着气的,以前盼着朝廷对这些人下手,衙门却没动静,这冷不丁的对黑帮进行大扫荡,还有些适应不了。达拉帮就是这场风波中的一个倒霉蛋,达拉帮拥有一百多人,半天时间被衙门抓走了一半。之所以如此惨,那是因为达拉帮大部分人是大街上收保护费的。以前衙门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这次倒好,只要看到收保护费的,直接抓。

    达拉帮帮助毛达拉心里很生气,自己可没少孝敬衙门的人,你们不声不响的直接动手抓人,是不是有点破了规矩啊?毛达拉当即找到了衙门的方捕头,可是方捕头也是一脸苦恼。这次可是上边直接下的命令,锦衣卫配合抓人,上边也打过招呼了,谁也不能打马虎眼,否则出了事情没人救得了你。那些锦衣卫的人可不仅仅是配合抓人,只要发现有人办事不用心,直接连衙门的人也抓。

    毛达拉当即就蒙圈了,刚想着离开,就看到一名锦衣校尉带着两个人冲了过来,“你就是达拉帮帮主毛达拉?来人,把他抓了,一会儿审审!”

    毛达拉当即就惊了,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他只能朝方捕头求救,方捕头缩着脖子,一句话都不敢说。毛达拉彻底绝望了,老子什么也没干啊,难道朝廷要打击帮派,可就算打击帮派人员也没必要这么绝吧,简直不留底线啊。

    毛达拉被关进大牢后,就有一名气势威严的男子捏着本子开始了审讯,“你就是毛达拉?本将锦衣卫百户聂翔,接下来问你的话,千万不要有任何隐瞒,明白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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