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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最悲惨的才子

    第1章最悲惨的才子

    飞花逐月梦相随,交缠到死终无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生,倏然而过,流年飞逝,不断求索,谁是庄周的梦,谁又是的梦中的蝶。彩蝶飞舞,千年古画,爱与恨,酒与诗。

    多少楼台古道,烟雨繁华,譬如南柯一梦。一条长河如银幕流淌,诉说着一段文武风韵,盛世狂歌。

    弘治十六年,汴河街成了整个大明王朝的缩影,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沿岸草长莺飞,杨柳依依。千年来大浪淘沙,物转星移,历经多少沧海桑田,那些英雄美人早已是一黄土,唯有汴河街依旧维持着那份古色古香,它继承了宋人的文采风流,也同样有着大明王朝的铮铮铁骨。傍晚时分,古老的城墙映着昏黄的光,山岳门楣,红灯欢语,虹桥横过,雕梁画栋,铺开一幅美丽的画卷。

    这里是祥符县,隶属河南开封府。长街与阁楼相辅相成,夕阳与河水相映,长天一色。多少文人墨客,曾经驻足汴梁河畔,多少英雄,愿去长枪铁甲,下马踏山河,从此钟楼暮鼓,醉饮风月而歌。

    祥符不仅仅是曾经的大宋故都,更是中原腹地,一条汴河长街,浸染了无数风采。天近黄昏,几艘画舫从南端飘来,春风吹拂,三月里的女子穿着薄纱,打扮的花枝招展,偶有丝竹声传来,弹奏着动人的汴梁风月。

    几百年过去,李师师艳绝中原的歌舞已经消散,但那座得月楼依旧傲立在汴河东岸,两串灯笼,隐隐约约,如梦似幻。一名青衣男子来到得月楼门前,转头看了看粉色的牌匾,嘴角撇了撇,继续沿着长街向南走去。男子五官端正,脸庞棱角分明,如刀刻一般,英俊而刚毅。古铜色的肌肤,一双眼睛明亮中透着些狡黠。

    苏瞻,苏立言,年仅十八,两年前乡试中一举夺魁,成了开封府最年轻的解元公,被称为白鹿书院第一才子,风头一时无俩。苏瞻有着不错的家世,虽说父母双亡,但老爹苏乔去世的时候可是开封锦医卫千户,算得上正个八经的锦衣卫子弟了,再加上才学惊人,少年成名,可谓是春风得意。不过,此时的苏瞻脸上看不到半点笑容,眉头紧紧皱着,不时地腹诽几句,满是愁苦之色。

    同样是穿越,别人穿越生活美满,自己穿越却是负债累累。顶着开封解元公的名头,却穷得叮当响,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自从穿越醒来,坐在床头想了两个时辰,才弄清楚原来的苏瞻干了什么。自夺得开封解元公后,苏瞻便开始流连风尘,近两年更是一门心思扑在了得月楼花魁姚楚楚身上,为了得美人青睐,苏瞻散尽家财,就连苏乔留下的几十亩地也卖了出去。这两个月,苏瞻更是不堪,动起了替姚楚楚赎身的念头,奈何手上闲钱不多,就咬着牙拿苏家的宅子做抵押,跟邻居张仑借了一千两纹银。

    一千两纹银不算少,相当于后世六十万人民币了,但这些钱,想替得月楼花魁赎身还是有些少的。奈何张仑只肯借一千两,苏才子没了办法,便脑袋一热,拿着钱去了赌场,结果赎身的钱没赚到,还赔了个精光。身上分文不剩,别说赎身了,光是还钱,就够苏才子着急上火了,最后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于是苏侦探穿越大明朝成了苏才子。

    穿越大明朝第一天,什么福没享,先背上了一千两纹银的债务。一千两啊,哪怕苏才子苏侦探两世记忆合体,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弄来这么多钱啊。赖账?苏瞻并非蠢人,虽然是邻居,但之前那位苏才子整日里恃才傲物,眼高于顶,搞得邻里关系很僵。更何况张仑也非凡人,他可是英国公府张家的小公爷。老国公张懋年迈,儿子张锐又早亡,膝下就一个孙女一个孙子,将来张懋去世,张仑铁定继任英国公。

    一想到这里,苏瞻就恨得咬牙切齿的,真要说起来,苏乔也算煞费苦心了,跻身锦衣卫千户,又花重金买了宅院,跟英国公张家老宅当邻居。这些是多好的人脉资源,可惜苏瞻浪费了苏乔一番好心,平日里自恃才学,瞧不起粗鄙武夫,不说年轻气盛的张仑,就是苏乔的那些老部下,都有些反感苏瞻。跟张家做邻居,与张家姐妹打小的交情,又和开封锦衣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苏瞻可谓是手握好牌,却硬生生把自己折腾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大大的人才了。

    赖账,是肯定不行的,苏瞻只能去白鹿书院那试试运气,但愿老师杜林茱能帮帮忙。如果不尽快还清债务,就要无家可归了。

    由于之前流连风尘,耽搁学业,搞得恩师杜林茱大为光火,也不知道杜林茱肯不肯帮忙。杜林茱自然拿不出一千两纹银的,但杜林茱乃中原大儒,与礼部尚书李东阳、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为好友,在中原士林中威望十足,如果他肯说话,找别人拆借些银两也不是什么难事。夕阳西下,红色余光洒在水面,清风拂动,荡漾着一丝静谧的情怀。蔡河横贯东西,与汴梁河南端相连,比起汴梁河的热闹繁华,蔡河多了几分宁静祥和。白鹿书院坐落于蔡河北岸,更为这幽静之美增添了一丝书香气息。

    苏瞻脚步飞快,心里不断骂着原来的苏才子,身为锦衣卫子弟,和英国公张家后人自幼相识,又是中原大儒杜林茱的关门弟子,偏偏不好好利用。现在欠债太多还不了,名声尽毁,他倒是俩眼一闭灵魂升天了,把一堆烂摊子留给了别人。

    时光荏再,岁月如流,大多数人都变了,而白鹿书院却依旧维持着原来的样子。书院紧靠蔡河,又依托被损毁的北宋太学院而建,整体借鉴江南的园林艺术,三排瓦房自南向北,之间游廊曲折,整体布局与自然相映成辉。西面为人工小湖,茂密的柳林,学子们空闲时可以在此休闲,放松心情。

    书院整体布局,以园林自然为主,体现了对万物自由、修身养性的追求。三排瓦房,前两排为书堂,最北面一排是外地学子的居所,而杜林茱的居所则位于最北面瓦房西面,人工小湖的北面。作为中原大儒,却将居所建在书院最不起眼的地方,可见杜林茱心境淡泊到什么程度了。

    两间低矮的茅草屋,翠竹围成的小院,正中间摆着一张紫檀木方桌。院子四周培育着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杜林茱一身土灰色袍子,系紧下摆,像个老农一样趴在一棵花苗前观看着。

    几簇花丛,一片竹林,芳香飘散引彩蝶飞舞,暖日温馨,清风拂动,红云绵绵裹着一层霓裳羽衣。

    杜林茱性情淡泊,不追名逐利,唯独喜欢侍弄些花草,陶冶情操。感觉到院中有些动静,杜林茱回头望去,苍老的脸上浮现一丝怒色,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丢下手里的水壶,抄起旁边的笤帚怒气冲冲的朝院门走去,“混账东西,你还敢来,老夫今日打死你。”

    莫看杜林茱年逾六十,身材单薄,这几步冲过来,颇有点猛虎下山的架势。花白的眉毛挤作一团,双眼瞪着,目光里满是气怒。杜林茱又如何能不生气?临老了收了一个关门学生,几年来悉心教导,好在这个学生也算努力,天赋也不错,年仅十六便拿下了开封府乡试解元。可惜好景不长,这学生竟然开始流连风尘,荒废学业,骂了好几次也是不听,最近半年更是很少来书院了,今日乍看到他站在门口,杜林茱积压的怒火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杜林茱来势汹汹,看到那把笤帚,苏瞻心里一阵发颤。不过也怪不得杜林茱,如果不是之前恶事做得太多,也不可能将修为涵养极高的杜老先生气成这个样子。既然现在自己就是苏瞻,那就得好生受着,于是,他不躲不退,任由杜林茱的笤帚打在身上。杜林茱用力极大,狠狠地抽了两下,苏瞻咬着牙皱了皱眉头,心里却一股暖流滑过。老先生还是心疼自个学生啊,用力虽大,却全都照着后背打的,硬生生受了两下,苏瞻双腿一曲跪在了地上,头一垂,语声中充满了愧疚,“先生....学生知错了.....”

    苏瞻神色凄凉,声音诚恳,他倒不是装出来的,穿越第一天就背了一身债,想不凄凉都难。杜林茱手里的笤帚举在半空,再没能打下去,他没想到那个心高气傲的学生会如此诚心认错,本来就是气他不懂得珍惜满腹才学,如今看他一脸颓丧,杜林茱反而心疼起来,放下手里的笤帚,不无慈爱的感叹道,“你若早这般懂事,老夫何必如此置气,既然知道错了,那以后便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勤修学业,好好准备下今年的学院大比和明年春闱。”

    “是,先生”苏瞻拧着眉头,只是轻轻应了声,却没有站起来,脸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杜林茱哪里看不出来,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忍不住凑在一起,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有些微怒道,“还不赶紧站起来,难道还要老夫扶你不成?”

    苏瞻心中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但也实在没有办法了,挠了挠耳朵,有些怯懦的抬起头,“先生,学生还有些事想请您帮帮忙!”

    不等杜林茱点头,苏瞻赶紧将替楚楚赎身,抵押宅子的事情说了一遍。杜林茱脸上怒色稍霁,转眼间又蒙上了一层寒霜,抬起手臂指着苏瞻,身子打着哆嗦,半天才吐出一口浊气,“你...你...你要气死老夫不成?”

    杜林茱弯下腰就去捡地上的笤帚,只是还没打下去,就听院外一阵吵闹声,不多时,一群学子朝这里走来。

    “哈哈....苏立言,看你这次还往哪里跑....”

    听到这个声音,苏瞻身子一怔,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第2章 跳河逃命

    第2章跳河逃命

    这声音粗犷中带着点兴奋,一个俊朗威猛的公子来到了院门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人头戴绒球紫金冠,穿一件白色镶金大袖,脚踩碧云靴,面冠如玉,双眉修长,端得是一个俊朗佳公子,宛若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一般。这位俊朗公子就是张小公爷张仑了,张公子长着一副好相貌,可惜完全没有贾宝玉的优雅,此时他右手握着一根齐眉棒,左手撩着锦袍下摆,一副急吼吼的表情。

    苏瞻满脸郁闷,躲来躲去,还是让张仑给找到了。苏才子很怕张仑,倒不是因为张小公爷能打,概因为当初借钱的时候签了一份坑人的契书,按照契书内容,苏才子若是到期还不上钱,就要去得月楼当兔相公。这真要当了兔相公,以后还有脸见人么?苏公子两世为人,要说这脸皮确实厚如城墙,可是当兔相公,那是万万不行的。

    此时张小公爷持着一根齐眉棒,笑眯眯的堵在门口,苏瞻嘴角直抽抽。杜林茱之前可是听苏瞻把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看到眼前的情况,心里如明镜一般。这个学生千错万错,自己打骂一番也就罢了,哪能让张小公爷抓到得月楼里去。于是杜老先生瞪了苏瞻一眼,缓步朝院门走去,皱着白眉没好气道,“张仑,此处学院重地,休得放肆。”

    张小公爷正得意呢,听杜林茱这声训斥,心里一阵无奈。张仑贵为英国公府小公爷,身份尊贵,平日里横行开封,号称小霸王,可饶是如此,他也不敢在杜林茱面前嚣张。杜林茱贵为中原士林泰山北斗,素有威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杜老先生可不仅仅是苏立言的老师,也是姐姐张紫涵的老师。张仑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姐姐张紫涵,见杜林茱脸上的怒色,他赶紧将齐眉棒扔在地上,站直了身子拱手施了一礼,“先生息怒!”

    杜林茱挡住了张仑,苏瞻苏大才子也没闲着,一对狡黠的眼珠子扫来扫去,铁定是不能让张仑抓住的,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跑为先。院子是用竹子篱笆围起来的,倒是方便苏公子逃跑,瞅见一处低矮的篱笆,趁着张小公爷拱手施礼的档口,苏瞻拔腿就窜了过去,那身形步伐如打慌的兔子,哪像个文雅的才子。也就眨眼的功夫,苏才子已经从篱笆窜了出去,张仑瞅见这个情形,哪里还能忍得住,也顾不得眼前的杜林茱了,捡起地上的齐眉棒就追了上去,嘴上更是依依不饶道,“苏秃头,你给本公子站住!”

    白鹿书院西北竹林中,两个身影迅速奔跑着,杂乱的脚步声惊动了一对谈情说爱勾勾搭搭的黄雀,愤怒的黄雀决定要教训下这两个可恶的人类,于是一坨鸟粪好死不死的落在了苏才子头上。苏瞻累得气喘吁吁的,感觉到头顶落了什么东西,抬手摸了摸,看着手指白花花的一坨,脸色顿时就黑了,真是人要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连林子里的破鸟都敢这么嚣张了。苏才子很想坐下来歇歇,奈何张小公爷追的紧,“苏秃头,你跑啊,看看谁跑过谁!”

    一阵奔跑下来,苏才子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反观张仑,却是脸不红气不喘。苏才子想死的心都有了,张仑那大嗓门,隔着几十丈都能听得见,如今白鹿书院的学子们大部分都跑过来看热闹了,这下子苏秃头这个外号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一想起苏秃头这个外号,苏瞻就气不打一处来,五岁多的时候头上长疮,就剃了个光头,结果张家大小姐整天追着喊秃头和尚,于是乎苏秃头这个外号算是在张家人口中传开了。小时候喊喊也就罢了,如今苏才子已经贵为开封府解元公,还被当着众人的面叫这个外号,那风流倜傥的形象还不得瞬间崩塌,成为开封府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果不其然,此时一帮子书院学子们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大事情一般,全都一脸的笑容,相互之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哈哈,如何能想到,我白鹿书院第一才子,竟有如此称呼.....”

    “那可不,若不是今日张小公爷一声吼,怕是我等还不晓得此事哩。真是太有趣了,小弟先走一步,也与其他同窗好友小酌痛饮一番”某位青袍公子哥脚步轻松的走了,嘴上还不断嘀咕着。

    苏才子心里那叫一个郁闷,要不是打不过张仑,早就回头拼命了。眼看着就要跑到林子边缘,苏瞻暗自叫苦,这样逃下去也不是回事,自己一介才子,平日里吟诗作赋,琴棋书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那张仑呢,虽说出身高贵,但英国公府却是武勋豪门,张仑自小练武,舞枪弄棒,身体壮得跟牛一般。苏才子想要跟张小公爷拼脚程拼耐力,那无异于是找死。

    必须想想办法才行,这样跑下去,早晚得让张仑抓住。搜肠刮肚一番,苏才子还真想了个主意,跑着跑着,苏瞻突然刹住脚步弯腰拾起一块土坷垃,甩手朝着正在奔来的张仑扔了过去,口中更是大喝一声,“张不凡,看暗器!”

    张仑看到有东西飞过来,也来不及多想,赶紧停住脚,身子往侧面一倒,手撑地面,土坷垃堪堪从头顶飞过。苏瞻不得不叹息一声,这都能躲过去,趁着这个机会,苏瞻扭身朝南面奔去,张仑自然紧随其后,二人不断追逐着,一口气跑出了白鹿书院。书院紧靠着蔡河,所以一出书院南门,苏瞻就朝着河边奔去,又跑了足有一刻钟,便来到了汴梁河与蔡河交汇处。眼看着张仑就要追上来,苏瞻反而不跑了,张仑脸上一阵喜色,抖着手里的齐眉棒得意地笑道,“苏秃头,你倒是继续跑啊!”

    苏才子耸耸肩头,满脸的无辜,“张不凡,你真不肯放过苏某?”

    “嗯?”张仑仿佛听到了什么稀奇事一般,好整以暇的上下打量着苏瞻,他总觉得今日的苏立言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瞧苏瞻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张仑摇摇头,齐眉棒轻轻地往前戳了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说了,当初契书可是你自愿签下来的,张某可没逼你吧。”

    听到这里,苏瞻顿时没脾气了,事实上这份奇葩的契书确实是自己自愿签的,可又不是自己签的,这口黑锅只能老老实实的背着。一时间二人都没什么话说,你看看我,我瞪瞪你,气氛十分诡异。

    张仑真的想让苏瞻当兔相公么?倒也不是,只不过是想借机整整这个眼高于顶,恃才傲物的苏立言罢了。小时候两人经常一起玩耍,感情也是不错的,可随着年龄长大,慢慢有些不一样了。张仑作为英国公府小公爷,打小练武,研习兵法,也好将来掌都督府事务。苏瞻则不同,自小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受大明朝重文轻武的风气影响,觉得张仑老是舞枪弄棒的,着实粗鄙不堪。尤其是两年前一举夺得解元公后,更是变本加厉了,见了张仑后,眼睛朝上,鼻孔朝天,那股子傲慢劲实在让人不爽。张仑是什么人,那是英国公府小公爷,何时受过这种气,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那还不得好好整整苏瞻。

    二人站在两河交汇处,也就一会儿的功夫,那帮子看热闹的学子们也追了上来。苏瞻叹口气,有些无奈道,“看来苏某只能继续逃了!”

    张仑顿时被气乐了,二人距离如此近,迈上两步就能把苏瞻揪过来,凭自己的本事,还真不知道苏瞻凭什么能继续逃,“嘿,你倒是继续逃个看看?”

    “哦,张不凡,这可是你说的,那苏某就逃了”说罢,只见苏瞻转过去纵身一跃,扑通一声,浅绿色的河水中激起一阵水花。不错,苏才子跳河了,这下张仑有些傻眼了,他张小公爷天生神力,刀枪双绝,可....可这水性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这下张仑总算明白苏瞻为什么出书院的时候不直接跳河,非跑到两河交汇处跳河了,两河交汇处可没有桥,要到对岸,得绕个大圈才行。再说了等人绕过去,苏瞻早不知道游哪里去了。

    苏才子一阵狗刨蛙泳,来到了河水中央,朝着站在岸边龇牙咧嘴的张仑笑道,“有本事你下来继续追啊!”

    “你.....你有本事到岸上来!”

    “你下来.....”

    “你上来.....”

    嘎,看到张小公爷和苏大才子这番斗嘴表演,一群看热闹的人顿时绝倒。

    苏才子耍无赖,张小公爷也是没什么好办法,倒提着齐眉棒推开人群气冲冲的走了。苏瞻可一点高兴不起来了,他可不觉得张仑是个半途而废的人,估计这家伙是去找船了,真是要命,赶紧游吧,趁着张仑还没来,得迅速找个地方上岸继续逃命。

    张仑确实是找船去了,至于苏瞻苏大公子,这会儿正拼命狗刨呢,至于能不能逃脱升天,只有看天意了。

第3章 失魂落魄看画舫

    第3章失魂落魄看画舫

    柳絮春风三月里,暖日花开好时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汴梁河自西北向东南缓缓流淌,两岸杨柳低垂,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夕阳残照,拖着长长的影子落在水面,荡漾着优美的波纹。游鱼从水底浮出,点缀着丝丝诗意。这一条古河,经历了如沙岁月,一次次在历史的飓风中承载着文明重任。青石铺就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如今傍晚时分,正是人流最多的时候。小贩们卖力叫喊着,热闹的市井中,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年轻人从河中爬了上来。

    这位狼狈不堪的年轻公子,自然是苦命的苏瞻了。从交汇处一直拼命地游,好不容易到了汴梁河中段,才敢上岸。虽说现在已经是阳春三月,可在汴梁河里泡着,依旧有些冷。一上岸,就吸引人众人的眼球,许多人指指点点,有的人还嘿嘿偷笑。虽然形象十分狼狈,不过苏才子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抖抖身上的水渍,拢着长发往后一甩,随后站直了身子,“夕阳沉落,畅游汴河,看那雕梁画栋沉飞燕,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嘶,这下子岸边看热闹的男男女女们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丰富了,明明是被人追的慌不择路,形象败坏,听苏解元这番话,仿佛做了一件风雅韵事一般。苏解元的才学是不是冠绝中原,众人是不敢保证的,但苏解元这张嘴,那肯定是冠绝中原的。

    汴河男女愿意看热闹,但苏大公子可不想被人围着当猴看,好不容易从河里爬上来,要是站在这里东拉西扯,估计没一会儿就得被张仑逮住,那样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弃么?苏瞻很不客气的分开人群,摇摇晃晃的沿着长街朝南走去,虽说是逃窜,但苏公子依旧忙里偷闲,顺便欣赏了一番汴河美景。一番折腾下来,早已是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几艘画舫停靠在汴河中央,楼船上两盏灯笼写着不同的字。苏公子走的有些累了,于是背手而立,靠着岸边垂柳,依稀能听到画舫上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几个妙龄女子抖着香帕。离着近了,苏才子很烧包的挺直身子,左手放在背后,右手不断摆着,“诸位美人,天色甚好,风景宜人,可否上岸一叙?”

    “嘘....”香帕飞舞,嘘声四起,男男女女全是一副鄙夷之色。

    靠,苏才子暗骂一声,看来苏解元的名声在汴梁城内不怎么样啊。这下苏瞻还真有点想差了,此时苏才子身形狼狈,头发乱糟糟的,夜色之下,姑娘们哪认得出来啊,还以为是哪个浮浪公子呢。俗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靠着汴河,不去享受下无边风月,岂不是亏大发了?摸摸兜里,掏掏腰间,竟然半文钱都没有,要不要这么穷?

    “咕噜.....咕噜.....”

    苏才子愤怒的笑了,还是别想着登上画舫了,先解决下肚子问题吧。

    不能上画舫享受,肚子饿的又难受,苏瞻只能沿着汴河街转身继续往南走,至于为什么不继续往北走,原因很简单,再往前走就是得月楼了,张小公爷正想着把他扔到得月楼去呢,自己还往得月楼凑,不是自投罗网么?看看天,星辰密布,一条银河横跨天际,穹窿之下,伴着迷人的汴河美景,美得让人心醉。

    身无分文,又遭张大少通缉,肚子还饿的受不了,到底该怎么办?苏瞻抓耳挠腮,一路上左看右看,希望能寻找到一点惊喜,可惜,一直走到自己跳水的两河交汇处,都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苏瞻又冷又饿,他从没如此绝望过,这是干了什么缺德事,要遭受如此待遇。暂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家里又回不去,苏瞻潇洒的甩了甩乱糟糟的长发,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拾起一枚石子,用力朝河中掷去,只听远处传来清脆的水花声。

    苏瞻,当真是个可怜人,张小公爷呢,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太嫉妒英国公府,张仑被送到祥符县第二年,张仑的父亲张锐就因病去世,而现任英国公张懋白发人送黑发人,张锐这一病故,张仑更显重要了,因为张仑成了英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从这方面来说,苏瞻和张大少还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可为什么张小公爷就这么坑人呢?

    时间流逝,从沉思中醒来,才发现已经很晚了,看天色现在已经亥时了吧,在后世夜晚十点正是夜生活丰富多彩的时候,可在大明朝这个时间点已经是深夜了,远处画舫楼船依旧灯光闪烁,长街北端偶有笑声传来,不过街上已经少有行人了。大明朝不比后世,现在还是亥时,等过了亥时,就要宵禁,那个时候再在街上乱窜,可是要被抓进牢里蹲一夜的。苏瞻起了身急匆匆的往汴河街南口走去,要是现在不离开汴河街,等过了亥时,那就是想走就走不了了。

    蔡河南岸不远处有一片原始丛林,如今不存在过度开发之说,林中多有鸟兽出没,可是个打猎的好地方。苏瞻趁着夜色往林子里赶,就是想打点野味,肚子饿的咕咕叫,又没钱下馆子,也只能享受下野外生存的乐趣了。其实要打猎还得去城北的银杏林,不过要从汴河街到城北,路途遥远不说,这一路上想要躲过张大公子的眼线实在有些艰难,所以啊还是去蔡河南边混一晚上比较实在。这会儿苏瞻的心情已经放松了不少,行走在汴河街上,还能欣赏下街边的古风古貌,汴河街真不愧是出名的富人区,一路走来,街边各户门面器宇轩昂,紫色琉璃瓦配着统一的蓝色砖墙,看上去高贵气派。中原多数富贵人家在祥符,而祥符富人有三分之二都集中在汴河街沿岸,其中大明第一富商沈仲实的宅在就居于汴河街东边第一家。路过沈家大门时,苏瞻有意无意的朝门口张望了下,不过看到门口两个守门恶仆,只能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为富不仁,不得好死!”

    苏瞻虽然刻意压低声音,怎奈何恶仆耳朵灵光,当即掐着腰怒骂道,“哎,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大才子啊,怎么,还要找我家员外借钱,快滚吧!”

    还真是狗仗人势,连家仆都这么嚣张了,苏瞻也只能翻个白眼表示自己的鄙夷了,真要赤膊上阵打斗一番,就苏才子这嫩胳膊嫩腿的哪是对手啊。背着手潇洒的走过汴河街,苏瞻心中下了一个决心,那就是从今往后勤加锻炼,一定要打垮沈家恶仆,然后将沈仲实按在脚下当球踢。苏瞻如此痛恨沈仲实,也是有原因的,想当初沈仲实发家致富可没少受老爹苏乔的照顾,现在找沈仲实借点钱,没想到这沈仲实竟是个葛朗台,一毛不拔,实在是可恶至极。

第4章 撞上了狗屎运

    第4章撞上了狗屎运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可惜行走在这春风浮动的夜色里,倚靠的并不是那温暖的走廊阁楼,脚步轻快,抬头望去,已是星辰满布,远处木楼半开着窗子,似有轻纱漂浮,甚是美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知那里是哪家女子的阁楼,苏瞻一路走着,不知为何,他的心情越来越祥和,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竟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静。这个年代里,亥时时分路上已经少有行人,更何况是并不繁华的蔡河边。突然,嘴角翘起,涌起一丝怪怪的笑容,也许穿越回大明朝,并非是坏事呢。

    一轮春月挂在天空,一座石桥横过蔡河,据说这座白石桥已经有五百年的岁月,一下子遇到如此古老的遗迹,对于苏瞻这个冒牌明朝人来说,有着一份莫名的吸引力。似乎暂时忘却了腹中饥饿。远处画舫里传来几缕昏黄的光,桥下流水潺潺,小桥流水,月朗星稀,如果此时对面再走来一个手撑纸伞的佳人,那是何等浪漫的邂逅。想象着那份美好,双眼微闭,长长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佳人来啊。就在苏瞻暗道可惜时,耳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多久对面真的走来一个人,月光下,那人低着头,浑身包裹在一件硕大的黑袍中。见此,苏瞻好生失望,好不容易来个人,还包裹的如此严实,不过有一点苏瞻还是可以确定的,这是一个女人。

    这女子不知出了什么事,好像有人追赶她一般,幸亏苏瞻躲得够快,否则非被撞个趔趄不可。

    虽然可惜,不过也可以理解,大半夜的,一个女子当然要匆匆赶路了,难道还能与一个陌生男子端坐桥头,谈谈人生聊聊爱情?咧着嘴自嘲的笑了笑,拍拍有些发皱的袍子,还是继续赶路吧,可走了没两步,苏瞻就愣住了,只见桥面上静静躺着一个钱袋,想必是刚才那女子丢的。弯腰捡起钱袋,再回头寻找那个女人,早已是人影全无,这下苏瞻只能无奈的耸耸肩头了。

    本想当个拾金不昧的好青年,奈何失主不给机会啊,再加上实在是缺钱缺的很,四处又无人留意,苏瞻眼珠子一转,赶紧将钱袋子塞到了怀中。穿越也有狗屎运,第一天就捡了个钱袋子,这心思真如吃了蜜一样甜。过了白石桥,可以看出蔡河南岸的风貌与北岸有着太大的区别,在蔡河北岸,尤其是汴河沿岸,你看到的是街道整洁宽阔,建筑坐落有序,可在南岸,你看到的是脏乱以及狭小,一座座民房与北岸典雅贵气的阁楼宅院也是天朗之别,看来不管哪朝哪代哪座城市,都有富人区和贫民区啊。

    越过蔡河,先跑到一家农户中偷了点火绒草,才兴冲冲的往南边林子里跑去。至于为什么偷火绒草,当然是为了生火用了,难道学原始人钻木取火?开玩笑,真以为钻木取火多容易呢,估计把手搓出水泡来,都不一定能生出火。一入丛林,方知林子多大,身处茂密的松林,灯光全无,好在苏瞻后世的时候没少参加野外生存训练,趁着夜色打点猎物还不成问题,尤其是暖春时节。

    也就半个时辰,靠着狗一样的鼻子再加上猴一样的身法,轻而易举的搞了一只山鸡看着手里所谓的山鸡,苏才子心中一阵计较,怎么越看越像是家养的呢,当然这鸡是不是家禽,苏瞻是不管的,生把火,拔拔毛,清理下内脏,高高兴兴的弄起了烤鸡。

    坐在火堆旁,不时地转动烤鸡,闲着无事,又想起了之前捡到的钱袋,赶紧将钱袋掏出,解开系扣,将钱袋里的物什倒出,满是碎银子,估摸着足有二十两之多,看来那女子真是有钱人啊,钱袋里竟然装着这么多零花钱。摸索着地上的碎银子,很快有一件东西引起了苏瞻的注意,原来钱袋之中并非全都是碎银子,还有一件白色的玉石,放在手心,有一丝暖流浸入,非常舒服。玉石并不大,捏在手中,就着火光仔细观望,可看到玉石一面刻着优美的花纹,看形状,像是盛开的雪莲花,而另一面似乎是佛像,可这位佛爷张着大嘴乐呵呵的,完全没有佛祖之庄严,说是弥勒佛吧,又没有弥勒佛的大肚子。这块玉石是干嘛用的,苏瞻真看不出来,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很确定的,这块玉石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再加上惟妙惟肖的雕刻功夫,肯定能卖个大价钱的,说不得就要用它顶张不凡的账了。想到此,生怕失主会来找一般,赶紧将玉石挂在了脖子里,做完这些,还自得的笑了笑,谁要说老子捡了这块宝贝,老子就跟他来个死不认账。

    虽是暖春,不过夜里还是冷得很,林中水汽又重,好在有火堆作伴,不至于寒冷着凉,那只可怜的烤鸡很快就变成了一堆碎骨头,不过仅仅一只野鸡对于饥肠辘辘的苏瞻来说,似乎并不怎么管用。摸摸肚皮,还是饿得很,正在琢摸着要不要继续打点野味呢,突然整个人紧张了起来。耳中有浓重的喘息声传来,有什么东西就在身后,呼出的热气几乎喷到脖子里,在这阴森潮湿的夜晚,又是一个人独处林中,突然间听到另一个浓重的呼吸声,就算苏瞻这样的胆大之人,都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后背寒毛炸立,哪怕身靠火堆,依旧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呼吸越来越急促,左手慢慢摸到旁边,抓起一根火棍,屏气凝神,猛地一回头,整个人差点瘫坐在地上。只见对面不足两丈的地方站着一个东西,那家伙有着一对发亮的吊袋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苏瞻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注:祥符,后世开封。北宋年间,京师汴梁城,归开封府管辖,治下有开封县、祥符县,至明朝洪武元年,朱元璋将开封县并入祥符县,所以明朝的时候称开封为祥符,是没有开封县这个称呼的。至于开封二字,指的是开封府。有点类似如今的行省制度,开封府指的是某省,而祥符就是省会城市,省政府之类的办公机构都在祥符城内。】

第5章 英雄好悲情

    第5章英雄好悲情

    努力稳定心神,苏瞻颤抖着手将火把往前送了送,这下总算看清面前怪物长什么样了,入眼可以看到一张又短又粗的嘴巴,半张着嘴,露出满嘴獠牙,脖子里一圈长长的鬃毛,身体如牛犊子般健壮,看上去像是一头非洲雄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过,绝不可能是狮子,这他娘的不是凶兽藏獒么?

    看着面前这位藏獒兄,苏瞻都快哭了,到底做什么孽了,穿越而来被张不凡逼得走投无路也就算了,跑到林子里混一晚上还碰上藏獒,上天也太眷顾他苏某人了。

    春风拂面,火光闪耀,额头上却全是冷汗,苏瞻攥着火把一动不敢动,那头藏獒身子半趴,嘴巴一抖一抖,发出吓人的呜呜声,就这样一人一兽对峙了起来。

    “呼呼,看什么看,这到底是谁家的畜生”苏瞻实在是受不了了,吊着嗓子吼了起来,火把一抖,想要吓退这头藏獒。可手上一动,早已蓄势待发的藏獒猛地扑了过来,好在早有防备,往右边一滚,狼狈不堪的躲了过去。不是说野兽都怕火嘛,为啥这头藏獒一点不畏惧火呢?

    苏瞻累得够呛,不过藏獒却兴奋异常,根本不给苏瞻喘息的机会,狂吼一声,掉头又扑了过来,这畜生速度实在太快了,很快就能看到那张血盆大口以及人的獠牙了,要是脖子被咬上一口,还能有活?真不知道是谁家养的如此畜生,半夜里放出来,简直不把人命当回事啊。眼瞅着藏獒扑了上来,再往后躲可就要一屁股坐到火堆里了,情急之下,苏瞻俩眼一闭,心中怒吼一声,姥姥的,跟你拼了,被那张不凡欺压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受一头畜生的气?狠劲儿一迸发出来,身子往后一仰,双手攥紧火把狠狠地往上戳去,那藏獒正跳起,想要一口消灭眼前的猎物呢,火把自下而上戳过来,恰好跳起时把最软的肚皮露出来,被火把一烫,只听嗷的一声惨叫,疼痛之下,那藏獒竟然疯了般一头撞进了火堆中。就藏獒那一身长毛,简直就是入火就着,没半会儿,就看到一头火兽在林中奔跑嘶吼着。

    藏獒成了火兽,而肇事者苏大才子正傻愣愣的瞪着眼呢,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把一头藏獒消灭掉了?是自己太厉害,还是这头藏獒太蠢?怪不得都说藏獒猛归猛,脑瓜子不太灵光,他苏某人已经差不多快缴械了,这畜生竟然自己往火坑里跳,哎,如此上天恩赐,只能敬谢不敏了。傻笑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朝着藏獒的方向跑去,一把火并没有要了藏獒的性命,不过苏公子可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找来一根粗棍子,照着气息奄奄的藏獒就是几个闷头棍,就这样可怜的藏獒稀里糊涂的成了苏公子的猎物,拖着藏獒的尸体回到火堆旁,苏瞻累的大汗淋漓的,接下来就是扒皮割肉,好在预备了一把杀猪刀,别看这畜生脑瓜子不灵光,脖子里挂的竟是金铃铛。

    “真是见鬼了,一条狗带个铃铛都比老子身价高,真是岂有此理!”

    苏瞻痛恨这个万恶的社会,如果碰到狗的主人,非要把他吊起来抽上一百遍不可,有钱不能这样浪费啊。半个时辰后,凶猛的藏獒步了山鸡的后尘,两条狗腿成了苏瞻的腹中物。吃个饱,没了饥饿感,再加上今日刚刚穿越,又是跳河,又是抓山鸡斗藏獒的,真可谓是身心俱疲,靠在火堆旁,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月光透过缝隙,就像一道道雨丝洒在林中,没了藏獒与苏瞻的吼叫,林子里安静异常。真的是太累了,一觉睡下,竟然连个梦都没有,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哭声惊醒,睁开惺忪的眼睛,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在藏獒尸体不远处,一个清瘦男子跪在地上痛哭着,嘴里还呜呜呜的说着什么,晃晃脑袋,掏掏耳朵,总算听清那人在说什么了。

    “呜呜,大勇,你怎么就死了呢,你死了可让我怎么办啊!”

    大勇?大勇是谁?见清瘦男子老是盯着地上的藏獒尸体看,苏瞻总算弄明白大勇是何方神圣了,敢情这狗就叫大勇啊,这狗的主人也真有才,给狗起个这名字。起了身,很想调侃两句跪地上为狗痛哭的男子,可惜等看清清瘦男子的模样后,苏瞻吓得俩眼一瞪,转身就要跑。不怪苏瞻想要落荒而逃,实在是碰上冤家了,这清瘦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张小公爷身边第一打手张天雷,本来就躲着张不凡呢,现在又把张家的宝贝藏獒弄死了,现在不跑,等着张不凡发飙么?

    张天雷哭得如此伤心,那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条藏獒并非自家公子养的,而是大小姐的爱犬,过两天大小姐就要从京城回来住上一段时日,就先让人把爱犬大勇送了回来。谁曾想大勇回到张家大院当天晚上就跑出了府门,急的公子爷上蹿下跳的,真要把大勇弄丢了,惹得大小姐生气,就算公子张仑也受不了的。张仑着急,张家下人一夜没睡,持着腰牌满城找,直到早上,张天雷才找到大勇,却是一具半残的尸体,如此情况,张天雷能不伤心么?之前光顾着伤心大勇身亡了,并没有留意远处睡觉的人,现在苏瞻想跑,立马就引起了张天雷的注意,一瞅见苏瞻那张脸,张天雷怒目而视,从地上跳起来,长臂一舒,身子竟如闪电般窜了过来,一把就按住了苏瞻的胳膊。别看张天雷瘦瘦的,手上劲道却大得很,稍一用力,疼的苏瞻脸都青了。

    “苏立言啊苏立言,我家公子找你不着,没想到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欠钱不还不说,如今又杀我家大小姐的爱犬,看你是活腻了!”张天雷气呼呼的瞪着双眼,脸颊上还满是泪痕。

    “嘶,雷哥,雷兄,手上轻点,本公子实在不知这狗是大小姐的啊”苏瞻脸上的表情如同吃了老鼠屎一般,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他一定选择放过这头藏獒,哪怕吃点亏都行。要说英国公府谁最可怕,不是国公爷张懋,也不是祥符县里称王称霸的张仑,而是那位未出阁的张家大小姐张紫涵。别看张紫涵一介女流,却是文武双全,早年间就读祥符白鹿书院时成绩便名列前茅,后来又随张懋习兵练武,年仅十七便替张懋代掌京营五军都督府,真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了。如此文武全才,身居高位的女子,哪个男人敢惹?

    “呸,姓苏的,别以为你跟大小姐有点交情,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张天雷恶狠狠地喘着粗气,恨不得将苏瞻吞了似的。过了没一会儿,远处就传来噪杂的吵声,张天雷扯着脖子朝外喊道,“公子,在这呢,属下抓到苏秃头了。”

    一听张天雷这话,苏瞻脑门上直接挂上三道黑线,心中更是一阵暗骂。

    话音刚落,一阵细细簌簌声传来,就见张仑领着几个家仆从灌木丛中跳了出来,,嘴上急吼吼道,“大雷,苏秃头在哪,本公子要把他扔楼子里当兔相公....啊....大勇?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哪个狗娘养的杀了大勇,这让本公子如何是好?”

    张仑一惊一乍,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悲,如此变脸功夫,实在是与张家公子的身份不太相符。似乎感受到了自家公子的怒气,张天雷将苏瞻往前一送,张口道,“公子,大勇也是苏秃头弄死的,你瞧,他身上还沾着毛呢!”

    说着话,从苏瞻身上揪下一撮黄色鬃毛,这下可真是证据确凿,辩无可辩了。一听藏獒是被苏瞻弄死的,新仇旧恨之下,张仑气的直打哆嗦,挥舞着齐眉棒怒道,“苏立言,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本公子都不敢惹大勇,你竟然把大勇弄死了,嘿嘿...嘿嘿....你们几个把他绑起来,立刻送到得月楼去!”

    真要被送到得月楼去?这要是当了兔相公,一辈子可就完了,他穿越而来,可不是为了当兔相公的,挣脱一番,凑近张仑,赶紧求饶道,“哎,我的小公爷,有话好好说啊,苏某是真不知这畜生...这猛兽是大小姐喜爱之物啊,那欠的钱,苏某一定会还的...”

    似乎想起什么,苏瞻赶紧往怀里掏了一把,张家下人还以为苏公子要摸什么凶器呢,吓得赶紧将张仑围起来。瞧张家下人全神戒备的样子,苏瞻咧咧嘴,抖抖手中的钱袋子,苦笑道,“张不凡,苏某言出必行,说还一定会还的,这些你先拿着,剩下的....”

    话还没说完呢,张仑一把打掉钱袋,看也未多看一眼,“呸,苏秃头,你真以为本公子稀罕你这点小钱,本公子就是要你去得月楼里蹲着,你越是倒霉,本公子就越开心。你们还等什么,难道还要本公子亲自动手不成?”

    张仑一发飙,余下张家下人赶紧忙活起来,很快苏瞻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嘴里还被塞了块破布,也不知道这破布是干嘛用的,那股子腥味熏得他快晕过去了。

    同样是穿越,为什么自己要被卖到楼里当兔相公?刚刚打死一头藏獒,还没享受想当英雄的乐趣,就遭受如此待遇,当真是惨惨惨....

    此时,只有一个词能表达苏瞻的心情,那就是--欲哭无泪!

第6章 凶残恶徒苏立言

    第6章凶残恶徒苏立言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愁愁愁,白了少年头,这一刻,苏瞻真想一夜白头,因为那样就没人认得他是苏瞻了,享誉祥符,名扬白鹿书院的苏大才子竟然被扭送到得月楼,要变成兔相公,这张脸可算是丢到爪哇国去了。苏瞻相信,经过这事之后,自己以后再也不用要脸面了,因为什么脸面都丢了。感受着汴河街上行人指指点点,真想把头塞裤裆里去,张不凡,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清晨的汴河街,已经满是行人,大家津津乐道的还是苏公子被送到得月楼的事。有些闺中女子大为叹息,因为从今往后又少了一位可以幻想的翩翩才子,而有些文人雅客则大叹可惜,经此一事,苏才子的仕途算是完蛋了。其中呢,还有一些骚客竟然眼红起来,因为以苏公子的相貌才学,入了得月楼,谁知他是给谁当相公呢?搞不好兔相公没当成,倒成了得月楼百余美人的好相公,说不得又是一场齐天艳福啊。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对当事人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不论是当苏才子,还是当苏侦探,苏瞻还真是个脸皮奇厚之人,可脸皮厚不代表不要脸啊。好在大清早的,得月楼里没什么宾客,老鸨子桂姐领着两个龟奴迎了上来,瞧着张天雷和苏瞻的情况,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来桂姐和苏瞻也是老熟人了,香帕一抖,素手朝着苏瞻胸口挠了挠,“哟,这不是苏公子么,听奴家话,莫折腾了,惹着小公爷,又要多受一番苦。”

    桂姐声若银铃,清脆悦耳,只是那张脸不是抹了多少胭脂粉,根本看不到本来面目,一张嘴红如血,如日本艺妓般,看上去很不协调,反正苏瞻每次看见桂姐都觉得的慌,现在被桂姐这么摸摸抓抓的,浑身都打起了哆嗦,可惜嘴巴被堵着不能说话,只能以眼神示意桂姐高抬贵手。张天雷把苏瞻推给两个龟奴,沉眉吩咐道,“桂姐,公子之前吩咐的话你要记得,要是让姓苏的跑了,拿你是问。”

    “雷兄弟放心,苏公子在这呢,奴家保证他离不开院子半步”桂姐一对桃花眼水汪汪的,真让人怀疑她会不会找机会把苏瞻给吃了。

    张天雷显然是不想跟桂姐多说话的,估计是个男人都经受不住桂姐的摧残,吩咐几句,张天雷就打算离开,这下苏瞻可就急眼了,努力挣扎着发出一阵呜呜声。见苏瞻目露恳求,张天雷也有点不忍,毕竟年轻时从小玩到大的,于是回过身拔掉苏瞻口中的布团,寒着脸问道,“苏立言,你还有何话要说?”

    “苏某要见大小姐”苏瞻宁愿死在张紫涵刀下,也不愿意被困得月楼,好不容易光棍一把,张天雷却摇摇手,嗤之以鼻道,“呸,大小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老实呆着吧!”

    张天雷突然觉得苏瞻挺可笑的,好几年过去了,大小姐记不记得有苏瞻这个人都不知道呢,再者,大小姐还没回祥符,说什么都没用。吩咐几个龟奴务必看好苏瞻后,张天雷便打算离开得月楼了。桂姐站在一旁,那对水汪汪的桃花眼含情脉脉,看得苏瞻心里毛毛的,真要说起来,桂姐身材极好,玲珑有致,苗条多姿,肌肤晶莹剔透,唯独那张脸,不知涂了多少胭脂粉,就像脸上糊了一层白面,总之,两年来,苏公子就从没见过桂姐的庐山真面目,一想到以后要在这位白面鬼姬手下讨生活,就觉得自己这辈子要完蛋了,别兔相公没当成,就先被白面鬼姬给吞了。

    张天雷表情古怪,不像哭也不像笑,心里也一直在琢摸着,公子如此对待苏瞻会不会太过分了?出了得月楼,往北走去,由于心里想着事情,没怎么注意,恰巧对面有几个人走的匆忙,于是两个人一下撞在了一起。对面那人身材魁梧,穿着一身捕服,一看就是公家之人,这身穿捕服之人正是开封府捕头曹铎。被人撞得生疼,曹铎当下就要发怒,可抬起头一看是张天雷,所有的火气全都压下去了,还赶紧陪着笑拱手道,“原来是雷爷,得罪得罪,没什么事吧?”

    曹铎身为开封府第一捕头,在这祥符也算一号人物了,可跟张公子手下头号心腹大将相比,还是差老远了,别看人家张天雷是个家将,可也授着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职位,虽然是虚职,可地位不是假的。张天雷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加之张家家规森严,国公爷张懋更是严禁府上的人仗势欺人作威作福,所以在外面的时候,张家人还是很低调的,哪怕是土霸王张仑,也只是爱胡闹而已,真要是作奸犯科的事情,他也没那个胆子。

    拍拍袖口的灰尘,瞧见曹铎虽然陪着笑容,却是一脸的急色,不由得好奇道,“无妨,曹捕头,这是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位开封府第一捕头火急火燎的?”

    张天雷相问,曹铎眉头一锁,犹犹豫豫的,随后拉着张天雷来到一株大柳树下,“雷爷,也不瞒你,咱这祥符出大案子了,昨夜沈员外惨死家中,吴知府限期七日破案,这不,刚打听到嫌犯的消息,曹某就赶紧急着去锁人了!”

    听曹铎说完,张天雷摸着鼻尖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很快就打个寒噤,不敢确信道,“曹捕头,你说的可是沈仲实沈财主?”

    “可不是他嘛,否则吴知府也不会亲自过问了”曹铎抚着额头,满脸苦涩。祥符县比较特殊,这还要从大明朝的行政情况说起,大明分十三布政司,类似于后世的省,各司设府州县,而开封府所辖数县,治所就在祥符,也就是说府衙和县衙同在祥符,有点类似后世的省政府跟市政府同在省会。一般知府衙门负责全府政务,祥符境内的事情归属祥符县衙门,可这次不同,死的可是中原第一财主沈仲实,沈家生意广布四方,影响深远,沈仲实被杀,对整个开封府来说绝不是好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影响了祥符境内的商贸,那对自己的仕途可就大大的不好了。所以,知府吴绵文直接越过祥符县衙,将案子调到了开封府,求的就是亲自监督,尽快破获此案。

    在大明各府县衙门,都有“限日”之说,每逢大案要案,上头就会下令限期破案,如果逾期不破案,那负责侦破案件的捕快衙役从上到下都得挨板子。沈仲实的案子影响太大,势必是限日破案,作为开封府第一捕头,这破案的艰巨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曹铎头上。曹铎知道此案不同以往,一接到任务就领人去了沈家。

    “嘶,真是那个小气鬼?曹捕头,你查到眉目了?”话问出来,就觉得有点不妥,嫌犯身份可视保密的,哪能随便说?

    张天雷干笑两声,不过曹铎好像并没有瞒着的打算,贴近一些附耳低语道,“经过问话,解元公苏瞻谋财害命的可能性最大!”

    嘎吱,张天雷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下来,瞪着眼盯着曹铎一阵猛瞧,不会搞错了吧,苏瞻会有胆子杀了沈仲实?再说了,昨天苏立言被小公爷追的慌不择路,还有心思去害沈仲实?

    曹铎可不管张天雷怎么想的,领着人风风火火的去抓苏公子了。得月楼里,苏瞻拱着手围着桂姐一阵讨好,惹得桂姐咯咯直乐,“桂姐,你看这柴房就没必要了吧?”

    “哎,苏公子,这可怨不得奴家哦,张公子把你丢给奴家,那自然是奴家说了算的”桂姐掩着小嘴,一对桃花眼瞟来瞟去的,不知怎地,她觉得齐大才子有点不对劲儿呢,来了这么久,竟然问也不问素雅的事情,“小王、小八,将苏公子请到柴房去!”

    话音方落,两个身高马大的龟奴从桂姐身后走出来,他们咧着嘴一阵邪笑,眼睛里透着两道莫名的光,苏瞻只觉得菊花一紧,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死也不能当兔相公的,当即转过身就要跑,可哪里跑得了,很快就被小王小八抓住了,“快放手,本公子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你们如此妄为,本公子要告你们!”

    苏瞻急的哇哇乱叫,桂姐却浑不当回事,苏瞻确实有功名在身,放在平时自然不敢把他怎么样,可现在是小公爷发话,那还怕什么?

    王八兄弟拽着苏瞻往后院拖,苏瞻大呼大叫,脸色苍白,那是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就是没有这份勇气罢了。砰地一声,得月楼的门被人猛地推开,紧接着一身红色捕服的曹铎领着几个衙役冲了进来,一看到曹铎,苏瞻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刻大叫道,“曹捕头,快救救苏某,这些人胆大妄为,逼良为娼....”

    桂姐一看见曹捕头面色不善的冲进来,还有些怕的,可一听苏公子这话,当即被逗乐了,你一个大男人,说什么逼良为娼?曹铎寒着脸,晃着手里的铁索迈步走来,苏瞻吞着口水,别提多高兴了,从没觉得曹捕头如此伟大过,等过了这事,必须跟曹捕头结拜为兄弟才行。

    哗啦一声,苏瞻直接傻眼了,因为那铁链锁的不是王八兄弟,而是他自己。

    “苏公子,你涉嫌谋杀沈仲实员外,这就随曹某走趟开封府,接受吴知府审问吧!”

    什么?苏瞻半张着嘴巴,一个字说不出来了,为什么会这样,还没摆脱兔相公的命运呢,又变成了杀人犯,大明朝,你为什么这么黑暗?

    【普及点小知识,爷这个称呼在明朝有是有,但不会单独出现,一般是尊敬的语气,前边加上姓氏,例如吴爷、章爷,单独称呼爷,是从清朝开始的,是奴才对主子的称呼,另外太太、少爷这个称呼在明朝也是没有的。】

第7章 嫌疑犯威武

    第7章嫌疑犯威武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后世纳兰容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首词?多少次觉得纳兰容若无病乱呻吟,可今日终于体会到了那种凄凉。

    微风沉醉,醉了整个祥符,醉了那条悠悠汴梁河,唯独醉不倒穿越而来的苏才子。铁索在身,从一个即将入楼的兔相公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杀人嫌疑犯,这是何等样的运气。老鸨子桂姐也半张着小嘴,一脸的不敢置信,那对水汪汪的桃花眼瞟来瞟去,弱弱的道,“曹捕头,是不是搞错了?苏公子怎么会杀人?”

    从没觉得桂姐这么好过,苏瞻一脸悲苦的惨声道,“对对对,曹捕头,一定搞错了,苏某怎么会杀沈员外,为什么要杀他?”

    曹铎也觉得苏瞻不像是能杀人的,因为以苏瞻解元公的身份,根本没必要去杀人,可这些不是他能管的,他只负责抓嫌疑犯,“苏公子,你有没有杀人,你说了不算,本捕头说了也不算,得吴知府问了才知道。”

    叮叮当当,几个衙役前头开路,就这样风流倜傥的苏公子被带去了开封府。一路上,苏瞻仰着头,泪水在打转,蓝天白云那么的美,为何却觉得自己乌云盖顶,穿越才两天,待遇直线下滑,谁敢比我惨?

    明朝的开封府依着宋朝开封府而建,大门朝南开。而整条汴河大街从西北向东南,开封府就坐落于汴河大街西北端右手方向,从大门而入,便是正厅梅花堂,当年包龙图就是坐在这南衙梅花堂怒斩陈世美的,而他苏瞻穿越大明朝第二天,就有幸成了梅花堂的堂上客。不知道风声是怎么传出去的,梅花堂堂前站着不少围观的百姓,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等苏瞻一走过来,似乎商量好似的,齐刷刷往后退了两步,直接让开一条宽约一丈的过道,眼神中戏谑、同情、恐惧兼有之。这会儿苏瞻也怒了,老子是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要遭这么大罪,凤眼一瞪,看着围观人群喝道,“看什么看,本公子没杀人.....”

    “....”很明显苏公子的怒吼被人无视掉了,他很悲惨的想到,自己长得就这么像个杀人犯?见苏瞻发愣,曹铎眉头一皱,轻轻推了一把,“赶紧走,知府大人等着呢!”

    梅花堂内,八名衙役站在两旁,杀威棍敲得隆隆作响,“威.....武....”

    走进梅花堂,才发现里边不仅坐着知府吴绵文,旁边左手还坐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张仑,这下苏瞻可就纳闷了,张仑跑来凑什么热闹?大明朝规矩,功名在身可上堂不跪,虽然被锁着,苏瞻还是恭恭敬敬拱手行了一个大礼,“学生苏瞻,见过知府大人!”

    苏瞻翩翩有礼,吴绵文也暗暗点头,少有的没有敲那块惊堂木,“苏瞻,本府问你,你昨夜子时身在何处,可见过沈员外?”

    “回知府大人,昨夜学生为躲避张小公爷,沿着汴河街去了南城林子,期间倒是路过沈家,怎奈何门人凶恶,未能进门!至于杀害沈员外,绝对与小人没有半点干系的!”

    苏瞻应对从容,活不像初上大堂的书生,这可让张仑纳闷得很,本以为能瞧瞧热闹,看看苏瞻跪地求饶,哭爹喊娘的样子呢,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镇定,难道之前胆小怕事都是装出来的?听着苏瞻的话,吴绵文眉头一锁,接着问道,“可有人知晓?”

    人证?躲人还来不及呢,哪会有什么人证?苏瞻深知没有人证的后果有多严重,没有人证就无法证实自己说的话,也就撇不清自己的嫌疑,苦思片刻,还是摇头道,“回大人,学生一人在林中打了些野味,并无人知道。”

    吴绵文锁着眉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这时站在一旁的师爷蔡九湘附耳低语了几句,随后吴绵文威严道,“带沈家人!”

    很快一男三女就随着曹铎来到了大堂,这四人都哭哭啼啼的,上了堂那男子就跪地哭道,“家父被人杀害,还请知府大人为小人做主!”

    这几人苏瞻都认识,说话的是沈仲实的独子沈应元,另外三名女子年轻点的是沈家大小姐沈莹,另外两个则是沈仲实的小妾。吴绵文从师爷手中接过一个锦袋,缓声道,“沈应元,抬起头来,看看,可认得此物?”

    沈应元还未抬头,站在堂上的苏瞻先是吃了一惊,这不是自己昨夜捡到的钱袋么,记得今早就进了张仑的腰包,怎么现在出现在这公堂之上?如果说之前苏瞻还很镇定,可现在就有点慌了,他本能的觉得这个钱袋大有问题,搞不好自己就毁在这个钱袋上了。

    果然,沈应元抬头一看,整个人立刻激动起来,“这...这...回知府大人,这正是家父的钱袋,一直随身携带的,家父死后,钱袋就消失了。小人寻思着,自是那贼子搜刮财宝时,连带着把钱袋带走了。呜呜呜....大人,家父死得惨啊,求你一定要严惩那贼子.....”

    沈应元这一哭,跪在地上的一个小妾已经嚎哭起来,“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要杀我家相公....”

    听着沈应元的话,苏瞻一颗心渐渐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了,要在后世,仅仅靠着这些是无法定罪的,可在大明朝,一个钱袋绝对算得上证据确凿了,如果再跟死者有什么过节,那对不起,这个嫌犯你是坐定了。吴绵文再看苏瞻的时候,眼神就没有之前那么温和了,“苏瞻,那你可认识此物?”

    苏瞻不敢隐瞒,拱手道,“回知府大人,昨夜亥时,学生过白石桥时与一人相遇,此物便是从那人身上掉下来的,学生随手捡了起来。”

    苏瞻说的是实话,可此情此景,这种话如何能说服人?吴绵文当即指着苏瞻,对沈家人问道,“你们可认识此人?”

    沈应元看着苏瞻,有些木木的回道,“认识,苏公子日前曾经来我家找家父拆借些银钱,家父不允,便大骂家父贪得无厌,不得好死,还扬言要一把火烧了.....你.....是你....苏瞻,原来是你杀了家父,你这个斯文禽兽,还我父命来....”

    沈应元很快想明白过来,整个人激动异常,形如疯魔,踉踉跄跄的朝苏瞻扑来,那三个沈家女人也不遑多让,一同扑上来围着苏瞻一阵厮打。一时间梅花堂内哭声骂声响成一片,苏瞻纵使有着猴一样的身法,奈何手上戴着铁链,哪里挡得住沈家人的扭打,很快脸上,手上就挂了彩。最让苏瞻欲哭无泪的是,那沈家小妾竟然盯着他的屁股肉使劲咬,当真是凄惨无比。

    堂上大乱,吴绵文当即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公堂之上,如此扭打成何体统,还不快分开?”

    早有衙役丢了杀威棍将沈家人拉开,曹铎则威风凛凛的挡在苏瞻身前,总算拉开了,可苏瞻已经是头发乱糟糟,俊朗无比的脸变得鲜血淋漓,左边一个爪印,右边一个爪印,手上滴着血,屁股也是疼痛难忍。一看苏瞻这个凄惨样,负责看热闹的张仑伸着脖子一阵笑,吴绵文也不敢斥责张仑,只好将怒气撒在别人身上了,再拍惊堂木,吓得沈家人齐齐跪在地上,“胡闹,苏瞻有没有杀人自有本府定夺,若他杀人,自当重罚,何须你们扰乱公堂,念尔等伤心过度,便不责罚,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沈家人唯唯诺诺连连告罪,吴绵文头疼无比的挥了挥手,“尔等暂且退下,不可再次喧闹!”

    沈家人弓着腰退下堂,这时吴绵文才挑着花白浓眉,有些怒其不争的喝道,“嫌犯苏瞻,现在罪证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知府大人,学生没杀人”苏瞻梗着脖子,态度坚定,他绝不能认罪的,更不能在状子上画押,这时候要是点下头,那可就神仙也救不了了。苏瞻拒不认账,吴绵文也是头大如斗,若是普通百姓也就罢了,大不了杀威棍上去,总有松口的时候,可偏偏苏瞻是个士子,有功名在身。

    “来人,先将人犯打入大牢,待日后再行审过!”吴绵文颇为头疼的挥了挥手,他现在也是头疼得很。吴绵文贵为开封知府,头脑自然不是常人能比,虽然现在物证以及人证都对苏瞻十分不利,但他并不认为苏瞻会杀沈仲实。苏立言一介才子,流连楚馆,与人发生口角什么的倒有可能,说他杀人,那是抬举他了。而且,内心里,吴绵文也是想保住苏瞻的。

    从梅花堂回到后堂,吴绵文只顾想着事情,不时地叹口气。一想到开封官学,吴绵文就有种无奈的感觉,由于前朝金人南下的原因,宋时开封太学以及国子监毁于一旦,开封学风大受打击,虽然民间文风鼎盛,可是官学不振,自太祖年间开始,到现在为止,开封府竟然没出过一个进士,而解元公苏瞻年纪轻轻,成了最有希望明年春闱杀出重围的人,简直成了开封府最强大的遮羞布,吴绵文想不上心都难。吴绵文有着自己的私心,若是死的人是个普通人,也就打个马虎眼,把苏瞻放了。可偏偏死的人是沈仲实,此人可是中原巨贾,从北直隶到南直隶,大多数人都知道他的名号,此案铁定会受到刑部以及大理寺关注,如果自己不能尽快破案,可就遭殃了。这种情况下,哪还敢打马虎眼,现在,是不是苏瞻杀的人,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人证物证都指向他,如果过段时间,还查不出什么,就只能拿苏瞻交差了。

    既想保苏瞻,又不能保苏瞻,一时间可把吴知府给愁坏了。

    而苏瞻呢,倒没有吴知府那么愁,他可盼着赶紧进大牢呢,也需要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一下,看看有没有自救之法。指望张仑么?这小子不落井下石算好了,指望他救人,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更何况张仑也没有什么救人之法。指望张小公爷打人还行,指望他去破案,那是难为他。

    从沉落汴梁河,到锒铛入狱,仅仅只有两天时间,能从汴梁河里爬出来不死,还能从大牢里走出去么?

    牢房里阴暗潮湿,处处透着一股霉味儿,坐在稻草上,身后是一口小窗户,那一点阳光根本带不来一点温暖。苏瞻微闭着双眼,似乎睡着了一般,负责看守牢房的狱卒也是好奇的很,别的人犯来到牢房里莫不是大喊冤枉,苏瞻倒是怪得很,不哭不闹,进牢房就睡觉。

    苏瞻当然不可能睡觉,他仔细回忆着昨夜的事情,思来想去,他只确定了一点,这绝不可能是谋财害命,别人不知道钱袋里有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的,就那块羊脂白玉绝对价值非凡,如果是谋财之人就算要陷害别人,也不可能不要这块羊脂白玉的,最大的可能就是真正的凶手看也未看那钱袋,请问真正的谋财之人会不看看钱袋里装着什么?

    非谋财害命,剩下的是仇杀,还是情杀?

    窗口的亮光越来越弱,就像心底的询问,这一关到底如何闯过去?

第8章 漫步云端的女子

    春风拂面,幽梦里,一曲清歌,人间天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暖日裹着流彩,像仙子的手,点缀着一草一木,悠悠汴梁,处处盎然生机,鸟语花香。齐才子的案子并没有打破这一片美好,倒是为古老的城池增添了几分乐趣。清晨,露水还未完全褪去,一匹马儿缓缓来到北城界北巷。界北巷,紧邻延福宫,算是祥符有名的权贵居住区了,而张府就坐落于界北巷东边第二家。那马儿来到张府门前,便停了下来,马上之人翻身而落,动作轻盈,看那身段,却是一名女子。

    这女子年纪不过双十年华,一身白色儒生锦袍,一头乌发墨色如云,却不似普通女子那般挽做一个髻,只是如男儿般束起,虽如此,却不觉失了女子轻柔,反而多了几分英气,更让男儿心动。精致的瓜子脸清丽脱俗,琼鼻渗着些细汗,肌肤白皙如雪,一条金色抹额闪着灼灼光华,樱桃小嘴犹如两片粉色花瓣,一对秀眉飞云入鬓,杏眼闪亮,透着一股不一样的聪慧,她就像一个踏着花团走来的仙子,仿佛将人世间所有的美丽与华贵尽收其身。

    她就是那个代掌京营五军都督府,令无数男儿黯然失色的张家大小姐。从京城一路赶来,经过四天时间,直到今天方才回到祥符县。路过汴河大街,看看熟悉的街道,感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听小贩喊叫,走过青石长街,那份回家的喜悦跃然而上。虽然在京城待了好些年,可还是这里更像一个家,因为在祥符,有着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牵着马迈进门槛,早有下人高兴的喊了起来,“忠叔....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顿时安静的张府变得热闹了起来,一片欢声笑语,让这一个清晨变得格外精彩。张紫涵已经多年没有回老家了,这次回来,张家人就像过大年一般高兴。大小姐回家,管家忠叔赶紧领着阖府下人前来迎接,“小人代阖府之人,恭迎大小姐回家!”

    张紫涵身居高位,高贵典雅,却完全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势,她微笑着虚扶一下,轻声道,“忠叔也是家中老人了,何须如此大礼,快快免了。倒是紫涵要谢谢忠叔,这些年,府上可全赖你老人家操持了。”

    听了张紫涵的话,张忠心里暖烘烘的,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啊,若是公子能有大小姐一半懂事,老公爷也不用操那么多心了。与家人寒暄几句,张忠便将下人们赶走,也好让张紫涵去后院休息一下。虽然离开多年,但闺房一直有人收拾的,屋内摆设一如以前,一扇山水屏风,墙上挂着一把宝剑,紧挨屏风,是一个满满的书架。伸手抚摸着每一本书,上边一尘不染。来到窗前,轻轻一推,吱呀一声,轩窗打开,一阵微风轻轻袭来,带着一股令人沉醉的香味儿。入目是一片美丽的花圃,那些月季花有红有白,在春风下争相竟艳,谁也不肯落下一分。支着下巴,张紫涵笑容纯真,当年离开时种下花苗,现在已经开的如此艳丽,时间过得可真快。

    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很快一个翠衣紫纱袍的少女端着铜盆走了进来,这少女相貌秀丽,身材高挑,一双大眼睛灵动喜人,一头秀发竟与张紫涵一般无二,只是简简单单的束起来。少女名叫萦袖,乃是张紫涵的贴身侍女兼护卫,几日前张紫涵临时有事,便让萦袖先带着獒犬大勇回到祥符。

    “小姐,瞧你出了不少汗,先洗把脸吧!”萦袖虽为侍女,但与张紫涵打小长大,所以说话随意了许多。

    张紫涵点点头,挽起袖子,玉手沾些清水敷了敷脸,果然清爽了许多。吃了些早点,闲来无事,便与萦袖坐在屋中闲聊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想起了什么,于是蹙着黛眉问道,“那小子呢?”

    萦袖与张紫涵心意相通,自然知道大小姐问得谁,耸耸肩无奈道,“公子不知你今日回来,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

    “嗯”张紫涵很是不高兴的摇了摇头,这个臭小子,一会儿都闲不住么?问到张仑,才想起好像有点不对劲,今日回到府上,自己养的那头獒犬怎么没出现?以前别说几天了,便是半天不见,那獒犬都亲昵的不得了,今日竟然一直不见个踪影,“大勇也被那小子带出府了?”

    张紫涵的脸色看上去有点凝重,那獒犬养了三年多,脾性一清二楚,随便带出去,很容易伤人的。听张紫涵问起大勇,口舌伶俐的萦袖却犹豫了起来,在张紫涵询问的目光下,萦袖最终低着头小声道,“大小姐,对不起,大勇被人害了。”

    “嗯?”张紫涵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后,才猛地起身,急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头獒犬,可是训练了好些时日,凶如猛虎,别说是普通人,便是有些功夫的练家子也未必是它的对手,怎么才回祥符两天,就被人害了?张紫涵秀眉紧缩,脸带煞气,显然是真生气了,萦袖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所有事情叙述了一遍,其中就包括了苏瞻的风流韵事。

    张紫涵重新坐在椅子里,葱葱玉指轻轻揉着太阳穴,他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才几天时间,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那不成器的弟弟确实不该如此对待苏瞻,可那苏立言也是活该,放着大好前程不要,竟然为了一介青楼女子把自己弄进了开封府大牢。苏立言杀了大勇,倒真让人意外了。

    “沈仲实真是苏立言杀的?”张紫涵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别人。

    萦袖左看看右瞧瞧,屋里除了大小姐,就自己了,只好喏喏的回道,“这婢子就不知道了,不过现在证据全都指向苏公子,按着那些衙门吏员的做事风格,苏公子有些难了。”

    张紫涵贵为英国公嫡孙女,代掌五军都督府,萦袖随着她经常出入各个衙门,所以对这些衙门吏员了解得很。其实现在沈仲实是不是苏瞻杀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证据指向苏瞻,只要这点确定,那苏瞻这个嫌犯身份是洗不脱的,哪怕知道苏瞻不是真正的杀人犯,在找到真正的杀人犯之前,开封府依旧不会放人的。沈仲实一案,关系重大,那些捕头衙役因为限日关系,为了避免吃板子,肯定会咬着苏瞻这个嫌犯死不松口。而知府吴绵文呢?他就算明知苏瞻没有杀人,也会乐得装糊涂,只要嫌犯在,他就不存在查案不力的过错,朝廷追问下来,把苏瞻往前一推,自能保住自己的头上乌纱,说不定还会因为断案如神,得吏部赏识,官位往上提一提呢。

    萦袖懂的,张紫涵自然也懂,她手抚额头,纤指掠过抹额,思索了一番,“萦袖,你去把马牵出来,咱们去一趟开封府。”

    萦袖点头应是,小跑着离开了房间。张紫涵挑着鬓角微乱的发丝,虽在望着一池花簇,眸中却是满腹心事,苏立言啊苏立言,你到底有没有杀人呢?

    从祥符到京城,见过的豪门子弟不知凡几,可心里,唯有苏瞻是最深刻的那一个。也许这次回到祥符,不仅仅是因为爷爷的嘱咐,更多的还是想了却心中那份挂怀吧。忘不了八岁那年,因为生病,身子浮肿虚胖,当时一个臭小子趴在墙头扔石子,还大呼一声“张胖胖”。那时持剑追的他围着东十字大街跑了一圈,最后把他扔进池塘才解气。

    童年的乐趣,少年时的欢笑,总是有着苏立言的身影。不知算不算青梅竹马,也许是,也许不是,这次回来,好好看看他,若真的不值得留恋,便彻底断了这份念想,因为英国公家大小姐是绝不允许当一个老姑娘的。

    开封府大牢,苏瞻微闭着双眼,嘴里叼着根稻草,时不时地挠挠痒发几句牢骚,那轻松惬意的神态,浑不像个待死的杀人犯。一夜的时间,足够思考许多事情了,关于这件案子,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可难就难在该怎么撇清自己,毕竟自己还被关在大牢里呢,就是再有能耐,也只能干瞪眼。

    曹铎那些人是指望不上的,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嫌犯,他们不会自打嘴巴,说还有另一个嫌疑犯的,除非他们想挨板子。知府吴绵文呢?若是没有那个钱袋,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白鹿书院顶尖学子的身份还能说得他网开一面,给个机会,可现在有了那个钱袋,吴绵文为了自己的官位,势必会紧紧咬住不松口,除非能有人帮忙将真正的杀人犯抓来。不过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谁可以帮这个忙。也许唯一有点希望的就是老师杜林茱了吧,杜林茱乃中原大儒,与礼部尚书李东阳、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为好友,在士林中威望不俗,他若来说话,或许会管些用。可仔细想想,苏瞻又摇了摇头,要怪就怪那个已经消失的苏瞻吧,又是逛窑子,又是进赌场的,直接把恩师杜林茱气的大病一场,如此情况,杜先生还会救他么?

    只有坐在牢中后,才发现那个苏瞻混得有多惨,堂堂锦衣卫千户之子,到头来没有一个可以依靠信任的人,被关进来这么久,别说救了,连探望的人都没有。

    静静思索时,一个狱卒提着刀鞘往门上拍了拍,没好气道,“哎,苏瞻,别睡了,有人来看你了。”

    有人来了?一听这话,苏瞻一咕噜爬了起来,由于牢里光线昏暗,知道走到牢门,方才看到来人是谁。那人身段苗条,穿着一件紫色布裙,一对水汪汪的桃花眼,再加上那如日本歌妓般化妆,不正是桂姐么?

    本来挺兴奋的,一看是桂姐,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兴奋的心情也凉了一半,顺着牢房木栏坐了下去,甚是自嘲的笑道,“想我苏瞻,自诩出身名门,才貌斐然,自应当风流潇洒,没想到到头来遭了难,第一个前来看望的竟然是一直不怎么上心的人。”

    听苏瞻这话,桂姐暗啐一口,呸,还真是自信,要不是有些话怕不说就没机会了,谁愿意来开封府大牢里看你?

第9章 牢房有佳人

    第9章牢房有佳人

    北国艳艳随风波,谁家桃花乱寂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苏瞻蹲在阴暗的牢房里,看着眼前的桂姐,竟然有点微醉,难道桂姐看上自己了?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嘛,苏公子挠挠有点乱糟糟的头发,身子往后一靠,摆了个还算潇洒的造型,想他苏某人身兼穿越者外加白鹿书院第一才子的名号,长得又是剑眉星目的,桂姐看上自己也实属正常嘛。苏瞻眯着眼,静静地等着,桂姐半张着小嘴,似乎有点犹豫,想说又不说,好一会儿后,才见桂姐叹口气,一边往外拿着吃食,一边幽声道,“苏公子,奴家今日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件事儿,你呀,就别惦记着楚楚了,昨日林家公子已经为雅儿赎了身,现在楚楚已经是林公子的人了。这事儿本来想过两天告诉你的,谁知你又惹上人命案子,奴家也不想你稀里糊涂的走了,便来与你说一说。”

    桂姐摇着头,水汪汪的桃花眼里多了几分悲伤之色,苏公子虽然为人放荡不羁,少年轻狂,可对楚楚倒是一片真心,为了她还被张小公爷坑的连家业都没了。做了那么多事,楚楚还是跟着林公子走了,说起来,苏公子可真是可怜呢。想着,桂姐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再看苏瞻的时候,倒也没有那么让人厌烦了。

    苏瞻等待着桂姐能说出些安慰的话来,哪怕桂姐流着眼泪说一声“我爱你”,他都不会觉得惊讶,可是,为什么说的是这事?苏瞻干吞着唾沫,眼睛直勾勾的,半天后才咧着嘴道,“桂姐,你来牢里,就是为了告诉本公子这件事儿?”

    闻听姚楚楚跟着姓林的跑了,苏瞻不打也不闹,那神情淡定的跟寺里的老和尚一般,桂姐有点发呆,楚楚跟林公子跑了哎,难道苏公子不生气么?他应该跳着脚大骂一句狗男女才对啊。

    桂姐哪里晓得此苏瞻非彼苏瞻,如今牢里关着的乃是后世跑来的,那个为姚楚楚痴迷疯狂的苏瞻早已经不知去往哪里了。原来那个苏瞻喜欢姚楚楚,但眼前这个苏瞻可是一点都不喜欢姚楚楚,如今姚楚楚跟着姓林的走了,反倒少了一份麻烦呢。当然,这些话不能跟桂姐说的,苏瞻知道桂姐脑袋里有多少疑惑,他不得不伸手抹了抹脸,长叹口气,一脸老成的呼道,“落花有意随流水,而流水无心恋落花,爱也悠悠,情也悠悠,多少心事负春秋。哎,走了也好,从此以后了无牵挂。”

    苏公子似乎有感而发,他星目微闭,脑袋稍稍仰着,宛若居于黑暗角落里的豁达智者,好不洒脱。桂姐水汪汪的桃花眼眨呀眨,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哎哟,好疼,竟然不是做梦,苏公子是在牢房里关成傻子了么?

    开封府大牢外,张紫涵手持一把棕色折扇,头戴纶巾,金色抹额贴着洁白的额头,绣靴踏着青石板,步调轻快。在京中呆了这么多年,近两年又代祖父执掌京营,心性早已经历练了出来,在京城面对那些王公子弟,不曾有半点慌乱,可现在要见到这位故人了,反而有些患得患失的。张家大小姐要到牢里看望犯人,自然是畅通无阻,曹铎早找到牢头说明情况,让狱卒不要盘问,省的冲撞了大小姐。牢门开着,张紫涵却没有立即走进去。

    打开折扇,遮挡着有些耀眼的阳光,飞云入鬓的秀眉轻轻蹙起,柔美中不失英气。萦袖一直跟随在身边,多少知道些,大小姐没有立即进去,恐怕是真有点怕了吧。怕,出现在张家大小姐身上着实有些可笑了,在外人看来,大小姐代掌京营五军都督府,手握千军万马,打小练武,熟读兵法,那是什么都不怕的女巾帼。京城里,大小姐总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在外人面前很少有过笑容,再加上一言一行,颇具老国公气度,所以怕她的人不少,说她怕别人,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可做为大小姐的贴身侍婢,她知道大小姐虽然在京中,却从未忘却过那个一起长大的男子。苏立言这三个字,在大小姐心中总是不一样的,这次回来,一部分原因是朝廷安排,另一部分原因也是想见见苏立言。

    大小姐总是希望那个整日里念着的玩伴变得越来越好,因为英国公家的大小姐是不可能嫁给一个纨绔子弟的。这些年大小姐抛开那些王公子弟的讨好,还不是因为心里装着一个人?现在回到祥符,可以亲眼看看苏立言了,万一苏立言不是想象中那样,几年的美好回忆就要随之消散了。谁不愿意在心中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更何况是一个妙龄女子。

    轻舒一口气,秀眉渐渐舒展开来,张紫涵抬脚进了开封府牢房。几年不见,一回来就听他搅进了这么多事,几分生气,几分好奇,几分好笑,攥紧折扇,还未往里走,就已经听到了一阵苍凉动情而又欠揍的声音。

    好好好,没想到苏公子还真是风流成性,都被扔进大牢,不知明日如何了,还有心思勾搭女子。修眉一挑,杏核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见之时,见是非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没想到苏大才子不仅仅诗词歌赋,冠绝中原,连佛学也有所涉猎啊,只是你这情情爱爱的,是否有些不合时宜了?”

    清冷傲慢的声音,却如山泉竹箫,清脆悦耳。苏瞻闻言一愣,因为这声音是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的熟悉。看着那个从台阶上走下来的人,一身白色男子锦袍,终究掩盖不住那属于女子的绝代芳华。星眸清澈,深邃而悠远,秀眉轻扬,似威严,似嗔怪。看到这人,一幅幅画面抑制不住跃上脑海,她就是张紫涵么,好一个与众不同的佳人。此时苏瞻心里有些怅然,又有些懊恼,为什么原来那个苏瞻心里念着张紫涵,却偏偏风流不羁,流连于烟花场所呢,甚至还耗尽所有,替一个不值得的女子赎身。可很快,就有些想明白了,是觉得配不上吧,因为无论是才学能力,还是家世,苏瞻都配不上张紫涵的。

第10章 简单的约定

    第10章简单的约定

    弹指红尘,浮生若梦,岁月流逝,催动红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相望间美人如玉,那一份倾城绝艳,总是人间最美丽的风景,宛若大地诗章。

    几年过去,大小姐已经不是那个爱打闹的女孩,变得安静而成熟。而苏瞻,也变成了开封府最年轻的解元公,一身才学,名动中原。

    “什么时候回来的?”

    面对如此神仙般的佳人,苏公子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说这个。张紫涵微微蹙眉,一双美目从苏瞻身上掠过,最终停在了桂姐身上,“这里没你的事了,这就走吧!”

    大小姐的语气有些霸道,但又是那么的自然。

    不知怎地,虽然不知眼前女子身份,却生不出一丝对视的心思。桂姐生活在得月楼中,来来往往的人见多了,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却无一人有如此犀利的眼神,仅仅是目光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桂姐问也不敢问,提起食篮忙不迭的低头道,“是,奴家这就走...”

    桂姐逃也似的跑了,一路小跑着来到外边,感受到温暖的阳光后,才松口气拍了拍丰满的胸脯,哎哟,背上都见冷汗了,她也没干什么事,怎么那女人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捏?见曹捕头站在旁边与人说话,桂姐走过去小声道,“曹捕头,刚进去那位是谁,怎地脸色如此臭,好似欠她多少钱似的。”

    “嘶....桂姐,你轻点声,知道那位是谁吗?她就是张家大小姐,你有几个脑袋,敢背后里编排她?”

    桂姐神色一僵,暗道一声要命,这就是张家大小姐啊,真是吓人。

    桂姐灰溜溜的跑了,有狱卒识趣的搬来一张椅子,张紫涵点点头坐在了上边,虽然没说什么,可只是一个柔和的眼神,就已经乐得那狱卒咧开嘴傻笑了。苏瞻摸摸鼻子,嘴角翘了翘,除了问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紫涵把玩着手中折扇,面上似笑非笑,只是盯着苏瞻上下打量,却是一言不发。

    一时间静悄悄的,二人就像哑巴了一般。萦袖缩在后边,也搞不懂眼前是什么状况,急着来了,却又一句话不说,难道见了面就是为了干瞪眼?

    “苏立言?你打算一直这样沉默下去?”冰冷的话语从张紫涵口中发出,却又那么的自然。

    苏瞻耸耸肩,靠着栅栏,耸耸肩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问你了啊,不知大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刚回,听说你伤了人命,还坏我爱犬性命,特来瞧瞧热闹。”

    张紫涵故意这般说的,他要是生气,才是最好,小时候调皮捣蛋也就罢了,长大了些,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苏瞻早已不是原来那个苏瞻了,虽然也有着一身才学,却没有文人的呆板,他脸皮够厚,也足够聪明,张紫涵这是故意惹他生气呢,真要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岂不是落了下乘?也不理会张紫涵的话,他来到近前,手指敲打着栅栏,抿嘴笑道,“你知道,沈仲实不是本公子杀的。”

    “哦?是吗?本小姐为什么要这么觉得呢?”

    “杀了沈仲实对苏某有什么好处?而且,最明显不过的是,本公子要杀了沈仲实,不会笨到留下这么多线索,还把钱袋挂在自己身上,本公子可还没活够呢。”

    苏瞻所言,也正是张紫涵所怀疑的,试问白鹿书院第一才子,中原士林翘楚,会蠢到杀了人还会给官府留下那么多线索么?而且,贵为中原士林翘楚,十六岁开封府乡试中举,夺得解元,势头直逼当朝大学士杨廷和,可谓是前途远大,一片光明,试问如此人物,会为了一点钱财杀人么?估计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认为是苏瞻杀了沈仲实,吴绵文身为开封府知府,沉浸官场几十年,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么?可也正是因为沉浸官场几十年,才明知苏瞻不会杀人还要把他关在大牢里。大明官场,充斥着太多这种官员了,他们谨守着为官准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连张紫涵对这些官场陋习也是没有办法。

    面对困局,没有慌乱,没有颓丧,还能保持如此镇定,着实让张紫涵有些意外的。心中暗暗点头,起了身持着折扇轻轻敲了敲苏瞻露在外边的手指,不无鄙夷的低声道,“你既然知道的如此清楚,那想好怎么办了吗?”

    张紫涵打小练武,手上的劲儿可不小,一把折扇,敲得手指发疼,苏瞻赶紧收回手,呲牙咧嘴道,“指望那几个捕快是没希望的,此案甚是蹊跷,本公子希望亲自查探,就算最后查不出什么,被砍了脑袋,也认了。”

    说着话,苏瞻笑眯眯的看着张紫涵,之前没办法出牢房,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能不能离开牢房就放在张紫涵身上了。

    张紫涵并没有思索太久,她眯着美目,淡淡道,“我可以帮你,但也不可能让你一直在外边呆着的,七天时间,七天内你能找到真凶,开封府自然会免了你的罪责,要是找不到真凶,七天后,你不仅要回到牢房,还要在状子上签字画押,认罪伏法。”

    苏瞻微微皱眉,实话说,七天时间太短了,可还是点头同意。他能体谅张紫涵的难处,凭着她张家大小姐的身份,莫说带一个人暂时出牢房,便是让一个定罪的死刑犯脱罪也是易如反掌。可是,她不能这样做,因为她不得不考虑这样做会对张家带来什么影响。七日约定,算是说服吴绵文的理由吧,拿出身份强压吴绵文自然没有问题,可那样做不值得,至少,现在张紫涵是这样想的。

    牢中叙话,一对多年未见的老熟人,却没有谈太久。张紫涵领着萦袖离开了牢房,看着日头正往西方行去,她打开折扇,挡住了那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七天,苏瞻要如何在七天内破获此案呢?苏立言要自己查案,也是挺有趣的。

第11章 衙门内暗藏心机

    第11章衙门内暗藏心机

    一幕轩窗锁秋雨,凝望天涯,怜我独爱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举世繁华随风去,满园琴瑟烟花女。

    泪洒青衫祭春秋,情归何处,往事在心头。他日少年荡九州,今生何不万户侯。

    午时的太阳暖意喜人,汴梁河两侧,有着许多培育的花圃,此时蝴蝶纷飞,编织着一幅美丽的画卷。一个身着青衫的老者步履急促的来到开封府,老人衣着朴素,头戴一顶圆软帽,须眉花白,满是皱纹的脸上却尽显矍铄,他身材不高,有些瘦削,可举手投足间,那份儒雅气息却比过了无数人。这个老人就是白鹿书院院正,苏瞻的恩师杜林茱。杜林茱虽贵为中原大儒,受士林敬仰,但很少跟官场上的人走动,这次来开封府,还不是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弟子?

    当年选了苏瞻做关门弟子,几年来教授,甚是疲累,甚好苏瞻还算争气,一路过院试、乡试,十六岁便夺得解元公,风头直逼当朝大学士杨廷和。对这个弟子,可以说是寄予厚望,在他看来,凭着苏瞻的才华,过会试简直是轻而易举,到时候再找老友杨廷和与李东阳帮衬一下,殿试入围,点入翰林,可以说仕途远大。可是,谁也没想到,自从乡试结束,夺得解元后,这个弟子开始流连于烟花场所,更是迷恋上了得月楼里的姚楚楚。为了此事,杜林茱曾经指着苏瞻的鼻子大骂,可一点用都没有,渐渐地,杜林茱也懒得管了。只是,这一次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因为这个不争气的弟子竟然搅进了杀人案。虽然对这个弟子一肚子怒气,可实在是喜欢,近十年的师生感情,又岂是那么容易忘却的?

    开封府后堂,听说杜林茱来访,吴绵文就微微一笑,杜林茱可是出了名的臭脾气,也很少在官场上走动,今日来访,恐怕是为了那个学生苏瞻吧。吴绵文不想跟杜林茱嗦的,只是碍于杜林茱在士林中的威望,这个面子又不能不给。吴绵文一身官服,亲自迎到了前堂,“哎,泰津兄怎么今日得闲,来吴某这了?”

    请杜林茱来到后堂,自有衙役端上茶水,吴绵文脸上很是和然,而杜林茱坐在那里却显得很不自然,平生没有求过人,乍做这种事,竟不知该如何开口。香茗热气浓浓,味道甚好,杜林茱可一点品茶的心思都没有,他拱拱手,略微低了低头,“吴知府,此次前来,就是想问问我那学生苏瞻的事情,此子虽然年少轻狂了些,但品性并不坏,这案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苏瞻到底有没有杀人,吴绵文心知肚明,不过杜林茱也太天真了,几句话就想让开封府放人么?放下茶杯,吴绵文摇摇头,略有些慨叹道,“苏立言才学惊人,本府也是怜他才学,只是泰津兄,你也知道沈仲实此案影响有多大,再加上人证物证全都指向苏立言,本府就是想回护他,也是不可能啊。”

    吴绵文这番话听上去是叹息,可实际上却是堵住杜林茱的嘴,要是想替苏瞻免罪,那就免开尊口了。杜林茱何尝不明白吴绵文的意思,心中多少有些不满的,吴绵文明知苏瞻没有杀沈仲实的可能,还坚持锁在牢中,与草菅人命有何异?吴绵文用话堵住了杜林茱的嘴,接下来杜林茱也不好提苏瞻的事,随便谈了点闲散事情,便起身告辞而去。对这位中原大儒,吴绵文尽显尊敬,亲自送出府去。回到后堂,还没有坐稳,师爷蔡九湘便匆匆而来,“东翁,张大小姐来访。”

    嗯?吴绵文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做到知府之位,多少跟朝廷通着气呢,半个月前就听京中传出消息,因为一些事情,英国公府张家大小姐会返回祥符,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以张紫涵的身份,就算回到祥符,也没有拜会吴绵文的道理,倒是该吴绵文去拜会张紫涵才对。将官帽戴好,吴绵文低声耳语道,“张大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人说是今天一早回来的,之前还到牢中与苏立言说了会儿话”蔡九湘只是一句话,吴绵文脑海中已经思索了起来。看来张大小姐来开封府并不是拜访啊,今个一早刚回祥符,就去大牢里看望苏立言,那张大小姐与苏立言的关系就不能不让人多想了。若是张大小姐开口讨要苏立言,该怎么办?

    思索间,张紫涵已经来到了后堂,见吴绵文站在门口,她向前福了一礼,“紫涵见过知府大人!”

    吴绵文赶紧拱手回了一礼,态度可比面对杜林茱的时候恭敬多了,“实在不知张小姐要来,本府怠慢,还望海涵。”

    张紫涵抿嘴一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入了正厅,吴绵文走到方桌右边,将左边的椅子让了出来。如此,也是表示对张紫涵的尊敬。古时,以左为尊,一般都是主人居于中间靠左的位置,但身份尊贵的客人来了后,为了以表尊敬,主人也会将主位让出来的。对于坐在主位上,张紫涵并没有觉得突兀,她这次回到祥符代表的可是英国公府,坐这个位置,那是当仁不让。端坐主位,萦袖接过衙役递上的茶水,吹了吹热气,才放在张紫涵身旁。

    总听说张家小姐虽是一介女流,但颇有老国公之风,今日一见,果真不假。年纪轻轻,待人接物不骄不躁,尽显大气。吴绵文也是官场老油条了,可在张子涵面前,却一点也不敢端架子,总觉得这个年轻女子能看透人心一般。

    “紫涵居于京城时,就听李尚书说你开通河渠,广开商路,使中原百姓富足,政绩斐然,回来后只是看了看,果然如此,吴知府可是我大明少有之能吏啊!”张紫涵如此说,虽有恭维的成分,但也并非全部虚假。吴绵文入主开封府后,名声还是不错的,虽然也有贪墨,但鼓励农商,梳理河道,绝对算是一名能吏了。

    听张紫涵如此夸赞,吴绵文心中一喜,只是面上还是摇摇手,笑道,“张小姐谬赞了,本府既然添位开封府知府,自当为民做主,为陛下尽忠。至于其他,倒不甚关心。”

    好一个清廉不为名的吴知府,张紫涵暗道一声老狐狸,你不关心其他的,那为什么还要关着苏立言呢?见张紫涵嘴角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吴绵文就感觉到一种不自然,咳嗽两声,呵呵笑道,“张小姐找本府,可是朝廷有什么旨意?”

    “并非,不瞒知府大人,紫涵此来只是为了苏立言而已”张紫涵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等着吴绵文接话。

    吴绵文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张大小姐竟然真是为苏立言来的,现在张大小姐亲自来要人,是放,还是不放?该怎么回答,可真有点作难了,心中计较一番,吴绵文缓声道,“原来是为了苏立言啊,以张小姐之尊贵,若讨要苏立言,本府自当允诺的。只是,苏立言之事,众人皆知,本府也是为难啊。”

第12章 大小姐威势吓人

    第12章大小姐威势吓人

    吴绵文一番话,就有点让人回味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你张大小姐真讨要苏瞻,碍于英国公府的势力,吴知府自然会放人的,不过嘛,放人可以,一旦百姓或者朝廷追查下来,你张小姐得担着才行,反正他吴知府是不会担着个责任的。张紫涵听得懂吴绵文话里的意思,她心里已经有点着恼了,“紫涵自不会让知府大人难做,想必知府大人也在发愁如何让苏立言签字画押吧。不如给那苏立言七天时间,让他亲自去查此案,若是幕后真凶真的另有其人,到时可抓获真凶,苏立言定然是无罪释放。倘若苏立言查不出什么,紫涵担保苏立言会签字画押,认罪伏法。”

    给苏立言七天时间,让他亲自去查案,吴绵文会同意这个提议么?他当然会同意,首先,大小姐亲自来到开封府,如果连这个面子都不给,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他吴绵文的官运也就到头了。其次,张大小姐的提议好像对他吴绵文并没有坏处,只不过是将苏立言换个地方关押而已。也不用怕苏立言会跑掉,开封府那么多人是吃干饭的?如果苏立言真能查到真凶,这破案的功劳依旧会算在开封府头上,若是没查出什么,苏立言乖乖认罪伏法,也省去许多麻烦了,毕竟沈仲实的案子影响太大,不能拖太久的,早早地定罪结案,也好对朝廷交差。

    吴绵文心里很高兴,一旁沉默不语的蔡九湘却弯着身子小声说了句,“东翁,万一苏立言到时候不乖乖认罪呢?”

    蔡九湘一句话,如同一盆凉水泼在了吴绵文头上。他看似是在对吴绵文说话,可实际上却是在询问张紫涵。听着蔡九湘的话,张紫涵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合上折扇,慢慢站起身来,“知府大人,你也这么想么?”

    明明脸上挂着笑容,可吴绵文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和,他气得回头瞪了蔡九湘一眼,当真是多嘴,七日之约,已经是张大小姐给开封府一个台阶下了,她要是强行带走人,谁能拦得住?张大小姐可是说一不二的人,她说苏立言会签字,那就一定会签。已经感受到张紫涵有点不耐了,吴绵文赶紧轻拍桌面,展露笑容,故作大气道,“既有大小姐做保,本府还有何担忧,蔡师爷,你这就去牢里,让人把苏立言放了。”

    临近傍晚,苏公子走出了开封府大牢,望着西边美丽的流云,总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感。有张紫涵出面,算是暂时离开大牢了,可这个案子该从何处着手呢?正思索着,肩头却被人拍了拍。

    是谁?回头望去,苏公子一双丹凤眼瞪的溜圆,尽是惊讶之色。

    眼前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长发束起,几分成熟,几分冷艳。

    来人是谁?苏瞻当然认识的,这不是张大小姐的贴身侍女萦袖么?苏瞻与张大小姐青梅竹马,萦袖又是从小服侍,二人当然相熟的。此时萦袖一身红色捕服,黑色皂靴,手里提着一把刀,一时间搞不清楚她想干嘛了,“萦袖?你干嘛?”

    瞧苏瞻惊讶的样子,萦袖心里一阵好笑,不过面上还是学着男儿拱手行了一礼,“苏公子,小姐吩咐婢子,这段时间跟在你身边,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

    苏瞻咧着嘴翻个白眼,帮忙?恐怕是监视还差不多吧。身边多了个女扮男装的萦袖,外加一个曹捕头,走在路边,浏览着夕阳下的汴河美景,身后跟着两个捕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知府大人家的公子出游呢。萦袖提着捕刀,紧紧跟着苏瞻的脚步,清秀的眉头不时的蹙在一起,那份冷艳之美,宛若另一个张紫涵。曹铎抱着膀子,一脸轻松之色,那份喜悦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苏公子揽下了这桩公案,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曹某人是不用受那挨板子的苦了。走到汴河东南段的时候,落日的余晖已经洒满天边,红色云彩变幻不断,时而像一头猛虎,时而像一朵轻飘飘的花瓣,景色醉人。驻足在河畔,苏瞻深深地呼了口气,曹铎走上前来,小声问道,“苏公子,咱们不去看看尸体?”

    “已经过了好些天,早会儿看晚会儿看都一样,反正放在殓房里也没人能动”苏瞻抬手摸了摸额头,心绪有点烦躁。但凡凶杀案,最直接的线索还是尸体,可惜过去这么多天,最佳的验尸时间已经错过了。至于凶案现场,又在沈家,现场是否被破坏,也不知道,总之,能不能破案,真要听天由命了。

    由于凶案没有破,所以开封府一直留两个衙役在沈家,目的就是为了保护现场。曹铎打头走进沈府,事先得到通知的沈应元迎了出来,只是一看曹铎身后的苏瞻,一时间睚眦欲裂,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沈应元瞪着眼就扑了过来,“苏立言,沈某跟你拼了!”

    别看沈应元娇生惯养的,这含怒冲来,速度不慢,曹铎也没防备,没能拉住沈应元。眼看着苏瞻又要遭受一番厮打了,旁边突然伸出一脚,让沈应元半寸进不得。萦袖秀眉微蹙,双眸紧锁沈应元,脆声斥道,“沈应元,苏公子可是奉命来调查此案的,你如此这般,可是要阻拦开封府查案?”

    萦袖随着张紫涵多年,又在军中历练,自有一番气势,那冰冷的眼神岂是沈应元这种文雅公子能抵挡得住的?被萦袖吓退后,沈应元也不敢多言,拉着曹铎走远一些,脸色十分难看,“曹捕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铎无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谁都知道让一个嫌犯调查凶案有多不靠谱,可人家吴知府都允诺了,谁敢说个不字?再说了,张家大小姐出面,这个面子谁敢不给?

    曹铎一番劝诫,沈应元只能气呼呼的回了自己院子,连招待的礼数都欠奉了。萦袖拉了拉苏瞻的绣袍,低声耳语道,“公子,小姐可是很少求人的,这次为了你可是破了规矩呢,你可别让小姐失望才是。”

    苏瞻只是微微愣了下,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何尝不知道张紫涵所承担的压力。张家大小姐看上去身居高位,权势非凡,可这样的位置一言一行都有许多人盯着呢,京中那些御史们最擅长的就是风闻言事,这件事免不了会被御史们呈上去,如果最后还破不了案,御史们还不拼了命的攻讦英国公府。虽然凭着英国公张懋的身份,不会有什么事,但影响始终是坏的。

    以女子之身代掌五军都督府,大明朝就从没有过这种事,简直是在挑战天下伦理朝纲,要不是有老国公的威望在那里撑着,估计早被别人的口水给淹死了。不说那帮子文官,估计光都督府内,就有许多骄兵悍将不服张紫涵,所以,大小姐每一步都走在悬崖边上。

第13章 血迹迷离处处不同

    第13章血迹迷离处处不同

    苏瞻自然能体谅大小姐的难处,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为大小姐争口气才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路上听曹铎将案子大致说了一遍,按照平时的习惯,沈仲实到了晚上不是歇在小妾田氏房中,就是小妾刘氏房里。可是那晚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在书房里歇息,说是要处理下近期的账务。当夜沈家小姐沈莹陪着沈仲实到了夜里亥时三刻就回去休息了,自此再没人去过书房,一直到第二天寅时,管家薛良起夜后见书房还亮着灯,以为沈仲实一夜没睡,便想去问问有什么需要的,可是一开门就看到了沈仲实的尸体躺在书房里。

    大致情况就是如此,至于是不是真的,就有待查探了。在曹铎的引领下,来到了沈家书房前,看到门口果然站着两个衙役。开封府能派人守着书房已经非常不错了,如今大明朝很多吏员可没有保护现场的意识。曹铎将两名衙役叫到近前,问道,“这两天没人来过吧?”

    “曹捕头,放心好了,有咱们兄弟守着呢。这两天没人来过书房,里边的东西没人动过!”

    苏瞻暗暗点头,伸手推开了房门,古老的松木门,刷着深色流漆,走进去,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还夹杂着些湿气。黄昏的光芒透过窗户照进来,昏昏暗暗,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过了一段时间,才能看清屋里的大概情况,一张宽大的书案,古老的棕色太师椅,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翻开的账本还静静地躺在案子上,似乎还能看到沈仲实翻阅账本的影子。在书案右手位置,是一个书柜,书柜乃是紫檀木打造,上边雕刻着精美的百花花纹,极尽奢华。书房并不算小,却只有一扇东面的窗户,在书案左侧地上,还留着斑斑血渍,虽然已经干涸,但依旧能看到当日的惨状。一幅貔貅神像,仿佛咧开嘴哈哈大笑,血腥、潮湿,暖春的日子,却感到似乎有什么人在挠着后背,整个房间阴森森的。

    苏瞻蹲在地上,手指量了量血迹到书案的距离,“萦袖,掌灯!”

    苏瞻语气自然,甚至带着些威严,萦袖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蜡烛,蹲在了苏瞻旁边。先听苏立言的,要是查不出什么,再跟他算账。有了烛光,看起东西来就清晰了许多,苏瞻观察着地上的血迹,而萦袖去呆呆的看着苏瞻。此时的苏瞻神情认真,一对剑眉乌黑如墨,眉头不时地皱上一皱。如此全神贯注的苏立言,与之前判若两人,却更有魅力了。

    地上的血迹大致分为两块,每块又有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血斑,从血迹上看,沈仲实的尸体应该躺在这里的,而血渍是从伤口向两侧流出。好一会儿后,苏瞻从萦袖手中接过蜡烛,跪在地上寻找起来,可是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站起身后,苏瞻扫视一下房间,轻轻地呼了口气,“有点不对劲儿。”

    萦袖美目一眨,有些好奇的问道,“公子,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我怎么没看出来?”

    此时曹铎也瞪着一对眼睛,左瞧右瞧的,地上不就是血么?他心里也好奇,只是不好意思像萦袖这样直接问罢了。将蜡烛交还给萦袖,苏瞻指着地上的血迹缓缓言道,“你们仔细看看,地上血迹堆在一起,似乎全是血渍流淌留下的。但是正常情况下,遭到凶器击伤,由于血压以及受害者反抗,血迹都会带有溅射,所以死后血迹应该是血泊以及喷溅状血迹,而一般血泊和喷溅状血滴是分开的,根据伤口部位以及凶器割伤深度和速度,血泊和喷溅状血滴之间距离大小不一。”

    经过苏瞻的解释,二人大致听懂了,尤其是曹铎,他可是经受过不少凶案,而且本人也曾杀过几个凶犯。曹铎也蹲在地上仔细看起了血迹,没一会儿就起了身啧啧称奇道,“不错不错,年前胡家庄的案子曹某曾去过,当时现场血迹确实与此有很大不同。按苏公子刚才所说,这里好像只有血泊,并没有杀伤或者反抗时留下的溅状血迹。”

    萦袖一双美目好奇不已的望着苏瞻,心中不知涌起多少疑惑,这些东西苏立言是从哪学来的?大明朝仵作地位低贱,苏立言堂堂白鹿书院第一学子,绝无可能放下身份学这些东西的必要。

    苏瞻挽起袖子,来到窗前检查了下窗户,“曹捕头,之前窗户就是紧闭的么?”

    “是的,窗户一直是关着的,有什么问题么?”

    苏瞻微微一笑,也不作答,只是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一片树叶,随后推开窗户,一股清风迎面扑来,窗前是一片茂密的紫玉兰,一棵棵紫玉兰,如今暖春时节,正是花期旺盛的时候,而那片树叶应该来自于窗前的紫玉兰。

    将紫玉兰树叶放在袖中,重新关好窗户,在房间里仔细检查起来,苏瞻走得很慢,似乎不想放过每一寸地方。古老的太师椅静静地放在书案前,精美的镂空花纹,两条青蛇吐着蛇信,突然,苏瞻眉头一挑,继而大怒,“当真是可恶!”

    萦袖就跟在身后呢,听苏公子怒声一吼,吓得微微一愣,曹铎也是纳闷,这是怎么了?谁惹苏公子生气了?

    苏瞻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看上去非常生气,曹铎以为找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呢,赶紧弯着腰站在太师椅旁边打量起来,“苏公子,你发现什么了?”

    萦袖虽然没说话,但是眼中一副好奇之色,心里还不由得有些怀疑,苏立言不会是故作神秘吧?苏瞻站起身来,整整袍子,一眼就发现了萦袖的神色,不禁撇嘴一笑,臭丫头,今日就让你见识下本公子的手段,否则还真把苏某人当成没用的小白脸了。捏捏嗓子,一手扶着太师椅,缓缓道来,“二位,仔细瞧瞧,这太师椅是不是缺了点什么?”

    听苏瞻如此说,二人一同看去,这次确实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儿的地方。大明朝不比后世,在后世想要在家具上雕龙画凤非常随便,可是在古代,龙和凤绝非普通人家能用的。但是富贵人家为了显示家世尊贵,往往又需要雕刻一些图腾花纹,龙是肯定不能用的,但是在民间一直有一个传说,那就是龙蛇一家,灵蛇戏水,御风成龙,双龙戏珠代表着高贵与权力,民间不能用龙,于是就演化出了双蛇吞珠,这种图腾大多被用于名贵的太师椅以及书柜雕纹上。双蛇戏珠,重点在于中间那颗玉石,因为好木料必须配好玉石,而沈家书房的太师椅的木料是普通的黄梨木,而不是稀缺名贵的紫檀木,所以配的玉石应该不会太好,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猫绿宝石。恰恰,现在太师椅上那颗宝石不见了。

    曹铎摸了摸花纹上的镂空位置,仔仔细细的用大拇指抠了抠,随后颇有些兴致缺缺的说道,“好像缺了块玉石嘛,估计是被贼人挖去了吧。”

第14章 苏才子初露锋芒

    第14章苏才子初露锋芒

    萦袖显然也是同意曹铎所言的,有些狐疑的看着苏瞻,贼人谋财害命,挖去太师椅上的宝石并不稀奇嘛,真不知道苏立言大吼大叫个什么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苏瞻摇摇头,他心中很清楚,椅子上的宝石绝不是凶手挖走的,自己脖子里还挂着一块极品羊脂玉呢,凶手连钱袋里的羊脂玉都没发现,会有心思挖太师椅上的玉石么,更何况这块玉石还不怎么样,费工夫挖走也卖不了多少钱,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搜刮点钱财来的实在呢。

    书房之内陈设整洁,尤其是书架上摆放的宋代青花瓷,以苏瞻的眼力,都能看出这是一件出产于北宋时期的汝窑青花瓷,他稍懂古董,都知道这件瓷器非常名贵,如果是一个打劫财物的贼子,会不识得汝窑青花瓷?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贼子当的也太不合格了。

    萦袖或许是疑惑,曹铎却是鄙夷,曹铎觉得自己随着苏公子查案就是过过场合罢了,看苏公子本事也不怎么样么,估计七天后也是乖乖的认罪伏法。苏瞻能感受到曹铎心中的鄙夷,他也未放在心上,来到书架前,抚摸着架子上的青花瓷,胸有成竹道,“你们仔细看看,这屋中虽有散乱,地上也有打碎的物什,可偏偏太师椅没有被移动过,书架上的青花瓷并未被取走,萦袖,你久随大小姐身边,见多识广,想必这件青花瓷价值如何你很清楚吧?”

    经苏瞻提醒,萦袖来到书架前取下那件青花瓷仔细端详起来,越是看下去,清秀的眉头越是紧皱,渐渐地,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了,这果然是源自宋时的汝窑青花瓷,自己仔细查看之下才能断定这件瓷器的好坏,可是刚刚苏立言只是远远望了一眼,怎么就如此确定呢?将瓷器放回原位,她点点头道,“却是宋代的汝窑青花瓷,放到市面上的话,保底应该值四千两白银的。”

    曹铎本来浑不在意的,闻听萦袖所说,惊得就是一哆嗦,吞吞口水跑到书架前抱着那件青花瓷翻来覆去的摸了起来,到现在,他还有点不敢确信的问道,“萦袖姑娘,这真是宋代的汝窑青花瓷?”

    曹铎不懂古董,更分辨不出古董,可是他还是知道汝窑青花瓷值不值钱的。如果这真是一件汝窑青花瓷,那也就说苏瞻之前所说绝非胡言乱语了,看到萦袖冷着脸点头后,曹铎顿时吐口浊气,恋恋不舍得放下青花瓷,低声问道,“苏公子,如你所言,若太师椅上的宝石不是贼人挖去,那又是何人所为?”

    苏瞻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门口方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曹捕头还是自己去问吧。”

    苏瞻语出自信,根本不担心自己判断错,凶犯对太师椅上的宝石不感兴趣,沈家人更没有理由挖自家太师椅上的东西,那么剩下有机会进入书房的就只有守在外边的衙役了。曹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也不是什么清廉之人,缉凶破案,收点好处,实属正常,如果手下人收了沈家钱物,他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可私自取了凶案现场的东西,性质就不一样了。

    “赵大、刘能,你们给老子滚进来”曹捕头一声怒吼,守在外边的两个衙役推门跑了进来,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曹捕头,何事吩咐兄弟?”

    曹铎哪里有什么吩咐,一把揪过那三角眼的刘能,劈头盖脸的呵斥起来。曹铎只是言语间威胁一番,赵大和刘能二人就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这二人家境并不怎么好,再加上好赌成性,当衙役那点薪俸以及收来的灰色收入早就被霍霍光了,这不,临时得了差事守着凶案现场,无意间发现了太师椅上的宝石,当即见财起意,琢摸着这里刚发生劫财杀人凶案,再丢这么一件小小的宝石,估计也没人会留意到,就算发现了,顶多也会认为是凶犯挖走的,于是二人商量好,趁着夜里将宝石挖下来藏在了身上。

    曹铎自在那里训斥手下,苏瞻可没心思掺和这种破事,之所以点破此事,无非是让曹铎见识下自己的能力而已,免得曹铎真把他苏某人当成无能书生,那样对接下来的事情可没好处,毕竟要破此案,处处都要用到曹铎呢。靠着窗口,想着事情,萦袖终究放不下心中的好奇心,刀柄碰了碰苏瞻胳膊,小声问道,“公子,你刚才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而已,怎么就确定那是北宋汝窑青花瓷呢,婢子仔细端详,也只确定是宋代瓷器,至于北宋还是南宋可分不出来呢。”

    听萦袖如此问,苏瞻摊开手挑了挑眉毛,“其实说开了也没什么稀奇的,沈仲实这人吝啬归吝啬,却图慕虚名,经常收集一些名贵古董字画装裱自己,以展示身份,所以啊,这书架上的字画饰品,想必都是真品,赝品的可能性非常小,如果是赝品,那就不是装裱自己,而是丢自己人了。恰巧,去年年末,本公子听老师说沈仲实收账的时候,从牛大耳朵家中得来一件北宋汝窑青花瓷,一直放在书房内,逢人就显摆,是以刚才一眼就断定此物便是那件青花瓷了。”

    “原来如此?还真以为你眼力惊人呢!”萦袖锁着秀眉,淡淡的笑了笑,烛火下,两腮生韵,别有几番味道。哎,怎么当年就没发现萦袖这丫头也是个美人胚子呢?

    萦袖虽然话语听上去不以为然,可是心中还是非常叹服的,能通过种种耳闻以及沈仲实的性格,就能迅速断定诸多事情已经非常难得了,至少她萦袖是想不到这些的。也许大小姐这次回祥符真的做对了,苏立言果然有些不一样了呢。

    “不然,你以为呢?”苏瞻手指划过窗棱,缝隙里有威风轻轻刺着皮肤,突然间,他用一种低沉到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语调叹道,“此案不好查啊!”

    萦袖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苏瞻手中握着一片树叶,萦袖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应该是苏立言刚刚开窗子的时候得到的吧。此时曹铎已经训斥完赵大和刘能,让二人将宝石放回原处后便将二人撵了出去,再走过来时,曹铎面上明显恭敬了许多,“苏公子,曹某服了,不知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苏瞻早有定夺,将手中树叶不着痕迹的藏入袖中,慵懒的伸了下胳膊,“既然是凶案,总要看看尸体的,麻烦曹捕头带路,咱们去趟殓房吧!”

    从沈家离开,已经是戌时,此时天色全暗,感受着汴梁河传来的微风,一想到要夜里去殓房,总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

    萦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苏立言了,今日的苏立言不仅明察秋毫,机智过人,连胆子也变大了。走过汴河大街,眼看就要到开封府了,萦袖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回头看着角落里的黑暗,因为她发现被人跟踪了。

第15章 夜下刺客来袭

    第15章夜下刺客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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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萦袖猛地止住脚步,苏瞻愕然不已,此时夜色正深,街道上静悄悄的,曹铎头前打着灯笼,并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昏黄的灯光下,萦袖高挑的身子绷得紧紧地,柳眉蹙起,手腕一翻,只听锵啷一声,钢刀出鞘。之前萦袖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此时竟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那满身戾气也不知从何而来。苏瞻暗道幸亏没惹这丫头生气,否则怎么死的估计都不知道,看来萦袖在京中随着大小姐,可不光学的女红啊。

    “谁?”声音冷如利剑,划破寂静的黑夜,走在前边的曹铎也随之拔出刀戒备起来。苏瞻也跟着一阵心悸,不过他可不敢断定胡同里就一定有人,斜着眼睛瞄了瞄萦袖,忍不住小声道,“萦袖,你确定有人?”

    琼鼻一抽,冷哼一声,算是回答了。萦袖低着身子,如狸猫般朝黑暗的胡同窜去,萦袖的动作太快了,只感觉到眼前黑影一闪,再去寻找,佳人已经没入了胡同里。很快胡同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生怕萦袖出什么事,苏瞻从曹铎手中夺过灯笼,抄起一块板砖心急火燎的朝胡同奔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哪里来的毛贼,看本公子暗器!”

    人未到,声音已经传来,苏瞻哪里知道自己如此做,可不是在帮忙。萦袖心中一阵焦急,你苏公子学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手上功夫半点不会,这个时候跑过来,不是帮倒忙么?

    眼前这名黑衣人从何而来,萦袖一点不知,可交手片刻,便晓得自己不是黑衣人的对手,此时苏瞻又跑来添乱,心中顿时有些慌了。刀剑相击,黑衣人手腕一抖,长剑一点一挑,萦袖就觉得手心一阵发麻,钢刀也从手中脱落。那黑衣人身手着实了得,动作不做停顿,左手为拳,迅速击在了萦袖肩头,疼痛之下,萦袖闷哼一声,跌跌撞撞的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不知为何,那黑衣人仿佛动了杀心一般,再次抖起长剑,正在此时,苏瞻也赶到了胡同口。眼见萦袖就要殒命剑下,苏瞻也顾不得思考太多了,大吼一声,直接将手里的板砖狠狠地砸了过去,那黑衣人却耳力惊人,闻声收剑,身子往左侧一靠,轻松躲过了那块板砖。

    好快的身法,苏瞻来不及感叹,丢了灯笼,跑上两步搀着萦袖往胡同口退去。不知为何黑衣人似乎并没有追赶的意思,那人转过头来,一动不动的盯着胡同口。胡同里气氛诡异,死寂中只有灯笼燃烧的噼啪声。微弱的火光照耀下,只能依稀看清一个大概,但这些,就已经足够了。黑衣人竟是一名女子,看不清她的面貌,但能感觉到那犀利冷酷的眼神。黑衣女子一直未动,苏瞻自然更不敢轻举妄动,突然一阵噪杂的声音打破寂静的夜色,曹铎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很多人一起朝胡同赶来。黑衣女子轻轻一动,长剑入鞘,动作十分优雅,看不清楚所有,却能感觉到那份森冷的目光,苏瞻如寒芒在背,心里冷嗖嗖的。这女子到底是谁,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曹铎快到了,黑衣女子抬脚蹬着墙壁,身形如翩翩鸿雁,足尖连点,迅速窜到了高墙之上,瞬间没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苏瞻半张着嘴,心中的震撼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么?原来大明朝真的有神功啊。

    曹铎来了,只不过是一个人来的,曹捕头气喘吁吁的,手里拿着钢刀,屁股后边还拖着一堆烂木头,一边跑,身后的烂木头发出类似奔跑的脚步声,谁说粗人就没有聪明的时候?

    萦袖身上的伤并不重,此时黑衣女子已经远遁,她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清醒过来,才发现此时姿势有多不雅,苏公子一只胳膊揽着柳腰,贴得紧紧的,感受着身边传来浓重的男子气息,萦袖浑身燥热,脸色润红,好在灯笼已经快燃尽,夜色下也看不清脸上的变化。羞恼之下,萦袖用力推了一把,此时苏公子还沉寂在古代神功的感慨中呢,被这一推,当即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屁股疼痛,苏瞻才算回过神来,少有的没怎么在意萦袖的动作,反而爬起来跑到近前,有些兴奋的问道,“萦袖,刚刚那刺客用的可是壁虎游龙功?”

    萦袖瞪着一双美目,眨呀眨的,她彻底被苏公子搞迷糊了,怎么感觉苏公子有点怪怪的?

    “什么壁虎游龙功,听也未听过,只不过是高深点的身法技巧而已!”

    “哦?那可有一跃十几丈的功夫?”

    “苏立言,你是不是傻了,哪有一跃十几丈的功夫,那不成大鸟了?当世最好的轻身运气技法也就是武当派的梯云纵,那也只能一纵五尺(一米五多)而已,一跃十几丈,做梦呢?”

    萦袖可被气得不轻,一番说教下来,苏公子可是倍受打击。还以为真有一人抵万的绝世神功呢,如果有的话,自己学上一学,也是不错嘛。虽然大失所望,可还是有些震惊的,一跃五尺,那也是很厉害了,如此弹跳能力,放在后世蹦高或者打篮球,天下谁能抵挡?

    曹捕头对苏公子的追求一点没兴趣,他朝胡同里张望一番,解着腰间绳子,粗声粗气的问道,“刚是什么人?功夫如此了得!”

    曹铎可还有些庆幸的,如果一开始追过去的是他,估计早就死在黑衣人剑下了。看来以后得多加小心了,眼前这位娇滴滴的萦袖,并不像表面那般娇弱无力呢。

    萦袖翻着美目,没好气的瞄了曹铎一眼,那黑衣女子悠然而来,悠然而去,鬼知道她是什么人?听曹铎问起,苏瞻也不得不仔细思索起来,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到那女子应该是冲他来的,当然,这些只是感觉而已,无法对他人言说。或许黑衣人跟眼前的案子有关,但到底有多少关系,就无法确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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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牛锦衣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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