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督战队？！
沙盘推演这个词，自古以来就有之，顾名思义，则是在沙盘上作战争推演。
直一团团部也有一个十分简陋的沙盘，这个沙盘是徐勋等几个参谋在这十来天的时间里，利用处理团部事务之后的空余时间去弄的，然后在郭其亮张天海二人的校正下，最终成型。
这时候，除了张天海和郭其亮之外，徐勋还有其余两名团部参谋也在旁边，沙盘旁边还摆放着一张南京的地图。
“下面首先由郭参谋长进行沙盘推演。”站在沙盘面前，张天海首先点了郭其亮的名，毕竟这个东西是郭其亮先提出来要推演的，他肯定有点想法的。
“行吧，那就首先由我进行推演吧！”说着，郭其亮拿出一根细长的指挥棒，然后指着左上角的这一片群山，“现在在我面前方向的就是南京的正东面，左上角我所指之处就是栖霞山阵地了，现在驻守该阵地的第十军第四十一师以及我第三十六师第二一三团。”
说着，郭其亮顿了顿，将指挥棒指向了正东面一处凸起丘陵，“这里是大胡山阵地，现在是由从前线撤下来的第八十三军之一部与第六十六军之一部驻守，而大胡山后方的雨花台阵地则是由第八十八师的朱赤第二六二旅之一部、高致嵩第二六四旅之一部进行防守，而靠近雨花台这边的则是中华门与光华门一线了，这里是由第八十八师的主力部队进行防守。”
“南面的汤水镇、淳化镇方向则是由第七十四军在此驻守，另外牛首山阵地也有第七十四军的一个旅进驻了。西南面的秣陵关以及江宁镇方向，则是由第十军的第四十八师驻守。而我第三十六师与教导总队、第八十七师这两支部队目前仍处于待命状态。”很快，郭其亮便将南京的守军态势介绍完毕了。
“那依你看，日军的部队最有可能会由哪个方向最突破？”张天海考问了一句郭其亮。
只见郭其亮摇摇头说道：“不好说。按道理来说，西南面的秣陵关江宁镇方向会薄弱点，但是在镇江方面还有咱们两个师的部队——第一〇三师和第一一二师，这两个师可以随时回援。栖霞山方面的国防工事建造得较多，但这里只有一个师外加一个团，而大胡山方面，我军部队虽然有两个师的兵力，但不好守。这两个方向会是日军的重点突破口之一，只要拿下这两处地方，敌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接打到我南京城下了。”
这几线阵地，就像是保护鸡蛋蛋黄的那层最后的蛋壳了，只要打破了这层“蛋壳”，拿下南京，指日可待。
正当郭其亮准备继续分析的时候，外面的卫兵跑了进来，报告道：“报告团长，参谋长，第二一二团已经接到师座命令，现在已经紧急集合了！”
“难道又有事情发生了？”张天海眉头紧皱，赶紧走了出去。
可一看这天气，也没有日军空袭啊，于是张天海问卫兵：“师座传的是什么命令，你知道吗？”
“报告团座，我不知道，只见二一二团熊团长的车开过去之后，没过多久二一二团就紧急集合了。”卫兵如实答道。
“熊团长可是从师部方向回来的？”张天海追问了一句。
“是的。”卫兵应声道。
“行吧，你回岗位去吧！”张天海挥了挥手道，等吃了东西，他必须要去师部一趟了解一下情况。
“老张，发生什么情况？”迟一步出来的郭其亮问了一句。
张天海摇摇头道：“不知道，赶紧吃饭吧！我估摸着师座一会儿有可能要召集我们这些团长开会。前线肯定有事情发生，现在一〇六旅的两个团都已经抽调走了，现在三十六师连同我们团，就剩下三个团了。现今情势如此紧迫，卫戍司令长官部是不可能放任咱们这三个团不用的，教导总队那边说不定早就已经进入阵地了。”
“行吧。赶紧的。”郭其亮说道，这场推演还没讲完，就算是宣告结束了。
张天海、郭其亮、刘侯铭他们的晚餐也很简单，就每人一碗热面就算是解决了。
就在张天海刚吃完面，值班参谋徐勋就跑了出来报告道：“报告团座，师座方才来电，让您现在立马去师部报到！”
“行了，我就过去。”张天海随手擦了一下嘴巴，然后带着刘侯铭前往师部去了。
……
与张天海刘侯铭同时到达师部的，还有一〇八旅旅长刘英，二一五团团长伍光宗，以及二一六团团长张绍勋。
“刘旅长，你们也是奉师座的命令前来报到的么？”张天海问了一句刘英。
匆忙走进师部间，刘英点点头说道：“是的。现在我估摸现在是城外有变故了，整个一〇六旅都抽调走了，现在师座又在这个时候召集我们，恐怕事情不容乐观。”
正谈话间，就到了师部了，几人也就停止了谈话，师长宋希濂早已在此等候了。
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宋希濂赶紧对这四人说道：“诸位，既然你们到了，赶快坐下，我现在要宣布一项卫戍长官部下达的一项最新命令。”
“是！”四人纷纷坐下。
看到四人坐下之后，宋希濂也没多做废话，直接宣布了作战命令：“现今，鉴于目前南京局势十分紧张，卫戍司令唐长官任命我部除了临时调拨出去的两个团外，由咱们师担任战场督战队。”
“师座，那我们二一五团还要继续担任东正面红山与北固山的守备么？”二一五团团长伍光宗问道。
只见宋希濂点点头道：“嗯，不仅要继续担任，而且我还要从二一六团中再抽调一个营去加强你们的阵地守备！记住了，要加强与右边的教导总队的联系。你们的左边，是一〇六旅的二一二团！”
“是，师座！”伍光宗应声道。
听到这句话之后，张天海还能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么？这督战队的任务多半是要落在二一六团和他的直一团身上了。
“现在宣布二一六团以及战区直属第一团的作战任务！”宋希濂站起来说道，“现在除了二一六团要抽调一个二营去增援红山与北固山的守备之外，其余部队与直一团以及一〇八旅旅部直属部队、师部直属部队，组成战场执法队，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督战队！”
“督战队？”刘英、张绍勋、张天海三人对视了一眼。
“对，没错，就是督战队，由我来担任这支督战队的队长。记住了在战时无论哪一支部队在没有接到长官部命令情况下，私自向下关方向退却的，一律开枪制止，绝对不能放他们走挹江门，如果有不听制止的，无论官职大小，可就地正法！该命令从即日起生效！”宋希濂冷声说道，他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通过这道命令，张天海等人已经知道了卫戍司令长官部的决心了，而且是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的那种，差不多一个满编旅的兵力来担任督战队，而且是在没有接到命令的情况下接近挹江门的，不论官职大小一律枪毙，这可不像闹着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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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移防
“是，师座！”刘英张天海等四人起立应声道。
“明天，除二一五团之外，全部下发执法队的白色袖带！”宋希濂最终敲定了命令。
“是！”刘英张天海等人应声道。
三十六师的两个主力团划分为战场执法队的命令，在宋希濂召集四人开会的时候，就已经下发到各军各师甚至各旅了。
这道命令的下发，各师师长都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唐长官这是真的欲与南京共存亡了。
很多师长级别的军官都想着这日军马上都要打进南京城了，再不撤退怕是没机会了。
可唐生智的这道命令的下发，无疑是将很多人心中的幻想都给粉碎了——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一死，与其死在自己人的手里，那还不如死在敌人的手里，死在敌人的手里，那好歹是个英雄；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那可是可耻的逃兵，不仅要死，死后还要被戳着脊梁骨骂。
“各位，我知道这个任务，对于大家来说，确实不是个容易事。拿着枪逼自己的袍泽去死，这确实不容易，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南京破了，死的不只是你们和我宋希濂。还有咱们身后的数万南京百姓！”宋希濂沉声说道，字里行间的话，重若千钧。
“卑职明白。”四人再次应声道。
“行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想不明白的么？想不明白的可以提出疑问。”宋希濂双手撑在了会议桌上，整个身体都向前倾了。
“师座，卑职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能请问一下师座么？”张天海转身四十五度问宋希濂道。
“但说无妨。”宋希濂大概也知道张天海想问的是什么，这小子跟胡家骥很对胃口，几乎是属于同一类人，此刻除了请战，还有什么？
果然不出宋希濂所料，张天海开口就问了一句：“师座，卑职想请问的是，我直一团装具精良，且齐装满员，是咱们三十六师当中现今唯一一个齐装满员的团了，为何师座不直接指派我直一团戍守栖霞山或是红山、北固山的阵地？”
“行吧，我就直说了。第一，你直一团刚补充完毕十来天，部队兵员组成方面虽然也基本上是由些老兵组成，但是你们的战斗力如何，我还未知；第二，正因为你团齐装满员，装具精良，所以要留到特殊时候用；第三，你升得太快了，你三个月前还是个连长，现在已经升任团长，我认为你还需要时间来沉淀。你和胡家骥胡团长的性子都相似，都不怕死，带兵打仗也都喜欢冲一线，现在时期不同了，南京城可以说已经危在旦夕之间了，我宋某人不能冒这个险。”宋希濂的思路十分清晰，直接列出了三个点，偏偏这三个点都是让人哑口无言的。
“师座，请您一定要相信卑职的能力，卑职就是死，也会守住阵地的。卑职敢立下军令状！人在，阵地在！”张天海有些急眼了，连军令状都敢立了。
在略带昏暗的灯光下，宋希濂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终于他忍不住了，他一巴掌拍在桌面，“砰”地一声，师部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只有隔壁屋电报机工作时的声音滴滴作响。
“张玉麟！我告诉你小子，万一要是把阵地丢了，不止是你死不死的问题。而且全国人民，包括我的子孙后代都会戳着脊梁骨骂我！骂我不会指挥！骂我为什么要派一个刚成立的团去守日军的主攻阵地！”骂完之后，宋希濂的怒火终于泄了一些了，他强压着怒火说道：“如果是因为我宋希濂的缘故，把南京丢了，我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我宋希濂不怕死，怕的就是南京是因为我的指挥不力，而丢失了。你能懂吗？”
听到这些话之后，张天海不再作声，只是应了一声：“是，师座，卑职明白了。”
张天海也能理解宋希濂肩上的压力，也知道宋师长说的都是大实话——就像后来的唐生智，虽然是蒋介石下的命令说必要时刻可以撤退的，但下达撤退命令的是他唐生智唐长官下的，所以在南京大屠杀的消息之后，唐生智就一病不起，辞去所有，然后回湖南原籍养病去了。
不是因为唐生智身体不好，而是背负不起这个责任，背负不起这个骂名——是他下的撤退命令把三十万溃兵与难民送入了日军的虎口之下得，于是乎，每当想到这里时他就无比自责，后来就病了，而且是一病不起、卧床许久的那种。
宋希濂拿起面前早已倒好的热水，慢慢喝了一口，以压下怒气，然后他尽量以平和的声音说道：“下面，就正式下达作战任务吧！”
说着，宋希濂就拿起了那本草拟好的作战命令：“第一〇八旅直属部队及第二一六团负责和平门至晓庄师范学校一带的守备，务必注意要坚决执行战场纪律；战区直属第一团所部戍守挹江门以及下关附近，直到和记公司码头，务必不使一个逃兵跑过长江！”
“是，师座。”众人立正敬礼道，毕竟瞧这节奏，会议马上就要结束了。
“行了，在天亮前，各部务必按时间进入到预定区域。”宋希濂再次补充了一句，“另外，各部在进入预定区域后，占领阵地，做好工事准备，即使南京的部队打光了，也要给日寇留下最后一击！”
“是！”
“散会！”
……
回到直一团的团部时，已经是夜晚的十一点钟了，就这个时候了，郭其亮依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边睡觉，只是趴在会议时的桌面上小憩了一会儿，因为他知道，张玉麟能在晚上**点钟的这个时候，被叫去师部开会，师部定然是有重大事情宣布了。
不仅郭其亮没回去，就连郑曼也在团部的会议室中等待张天海回来。
只是郑曼的等待可不像郭其亮一样只是等待宣布命令那么简单了，她一整天都没看见张天海的影子了，她想看看他。
陷入爱情中的人，总是这么盲目与不理智，因为爱情本来就不是个理性的东西。
此时正值初冬夜里的寒雾弥漫升起，似乎是要把这周边的一切给掩盖住一般，将这一切都变得迷离起来，但又是严寒刺骨。
就连张天海也把那件只有校级军官或者是校级以上的军官才有资格穿戴的呢大衣给披上了，不是因为这样穿起来酷，而是因为天气已经逐渐变得寒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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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挹江门
“团座，咱们团是不是要上前线了？”刘侯铭一边开车一边问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的张天海道。
“不，咱们团和二一六团还有旅部、师部的直属部队担任战场执法队。具体的安排，等到团部回去再说。”张天海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回到团部的门外，张天海再次点燃了一根香烟，然后在车上抽着，吞云吐雾的。
“哎，这世道，还真是麻烦，已经缺不了烟了。”靠在副驾的座椅上，张天海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身上的压力之大是旁人所无法想象的，只有在抽烟的时候，才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直到那根快要吸到烟嘴了，张天海才将手里的香烟给扔掉了，下车之后，又扭了一下颈椎、做了几个扩胸运动了，这才进去团部。
对于张天海来说，除了睡觉时间和抽烟时间可以勉强放松一下，其他时候可都像是打仗一样忙碌，可都容许出现一丁点儿的错误。
“玉麟，你回来了。”早就听见团部门外汽车声响的郑曼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嗯。”张天海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风风火火地朝团部走去了，刘侯铭紧随其后。
一进团部，张天海就对值班参谋徐勋说道：“徐勋，通知各营营长，以及团部直属部队的各连连长，立马集中团部开会！有紧急任务！”
“是！”徐勋起立应声道。
二十分钟后，在团部的会议室里，人已经齐了，也包括通讯处长郑曼、政训科长何继业还有后勤军需处长朱绍宏，而警卫排长许三狗则是没有资格参加此类会议了，所以他只能与副官刘侯铭在门口站着等待指示了。
“哎，老刘，整天跟在团长后面的滋味咋样？”穿上了军官服的许三狗看上去倒是有点人模狗样的，可就是没有的正型。
“你丫的小声点儿，团座在里边开会呢，不想被踹屁股就小声点儿。”刘侯铭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虽然现在是个中尉，看上去官职好像比许三狗高一些，可跟许三狗这种跟了团长这么久的人说话，还是不需要摆架子的。
“行吧。”许三狗压低了声音说道，“团座这几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我看他那张脸，都没笑过，比起在淞沪战场时还要沉闷。”
“是啊，团座这阵子压力太大了。刚好在师部，团座还被师座给训了，是当着刘旅长还有一〇八旅两个团长的面训的。那声儿可大了，我在外边站着等都听见了师座的骂人声，可凶了。”刘侯铭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与许三狗感情不错，所以他也不想看着许三狗去触这个眉头。
“不会吧？连师座也发飙了，我在这三十六师那么久，从来看见师座都是文质彬彬，一副文人的模样，几乎都没怎么发过飙，就是冒火了，也能忍着，直接将犯错的人毙了就是了。”许三狗絮絮叨叨的，倒是叨出了许多刘侯铭这个副官没有听过的“内幕”。
还没等刘侯铭开口，许三狗又继续追问了一句：“哎，老刘，你说这师座为啥要发那么大的火去骂咱们团长咧？”
刘侯铭摇摇头道：“不晓得，好像是因为团座请战的原因。”
只见许三狗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咱们团座的脾气呀，跟那胡团长是一样的，带兵打仗，一天不冲前头，这心头就痒痒。”
“三狗，听说你是跟咱们团长一起从西安那边过来的？而且之前还是咱们团长的下属，有这回事儿么？”刘侯铭问道。
“那肯定，团座原来是副连长的时候，我就是跟着他混的了，只不过那会儿我还是个小小的大头兵。”许三狗有些怅然若失，仿佛是想起了来上海以前的事情了。
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刘侯铭赶紧问道：“那团座以前来上海战场以前是不是这样式儿的？自从我看跟着团座之后，就几乎没怎么笑过，也就是跟郑处长有时脸上才有点笑容。”
许三狗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没有吧，那会儿也就是李连长比较严肃一点，副连长都是很好说话的，也从来没骂过我们，整天笑嘻嘻的。”
“看来环境真能改变人啊，也幸好是跟着团座这样的官，要是跟别的官，脾气不好时，说不定早就被踹屁股了。”刘侯铭也跟着感叹了一句，一直跟在团长身边，团长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亲眼目睹的。
许三狗点点头，表示同意刘侯铭的看法，然后说道：“是呀，打从进了上海之后，就没见咱团长笑过了，以前团长还是副连长的时候，整天还是笑嘻嘻的，进了上海之后，咱们二连的弟兄死的死，伤的伤，剩下老二连的已经没几个人了，全团上下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了，就连现在和团座关系挺不错的一营长李淳飞，也是后来才调进咱们一营的，好像是团座那会儿还是营长的时候调来的。”
“咱们团座，仨月前还是一个小小的副连长，这算提拔了多少级了？连长、副营长、营长、副团长、团长，说起来已经算是连升五级了，这等晋升速度，在咱们**之中也是非常罕见的。”刘侯铭满眼的羡慕和崇拜，像张天海的这种情形，在普通军官看来，绝对是励志型偶像派人物，而且这个团长还是德械加强团的团长，可是不带一点水分的。
看着刘侯铭这般羡慕的模样，许三狗当即决定了要泼冷水，毫不留情的那种：“行了，别膜拜了，再给你俩脑袋你都未必有咱团座升得快，咱们团长的官职可都是真刀真枪地干出来的。想想在他手下都死了多少日本人了，而且死的鬼子军官也不少。”
对于许三狗的泼冷水行为，刘侯铭也不计较，只是说了一句：“那是，跟着团座这等的英雄打仗，那才叫痛快。我就想跟着团座一步步走，看看团座能走到哪一步。”
门外的俩人吹牛吹得爽，可团部里边气氛是一片凝重，凝重得压不过气来。
“诸位，咱们团与二一六团以及旅部师部直属部队从即刻起就被卫戍司令长官部委任为战场纪律执法队，也就是督战队。现在南京城外形势已然十分危急，不出五日，日军便会兵临南京城下，而我们督战队的人物，就是要逼着咱们的这些袍泽向前冲。逃兵是可耻的，戍守城垣的部队如果阻止不了日寇前进的步伐，那么我们督战队就是南京城最后的一道防线，只要我们还没死完，南京的最后一道城墙，就不会失陷。”张天海的语气十分平缓，但任谁都能感受到他话中的沉重战意。
“明天，师部就会下发属于我们督战队专用的袖带了。但是今晚开始，我们就要转移驻扎地了，明天天亮之前，我们要按照计划进入预定阵地。”张天海缓缓说道，吐字十分清晰。
“一营与我团部直属部队之特务连、宪兵连戍守挹江门以及挹江门外附近，通讯处派一部电台随我戍守挹江门，其余部队由郭参谋长指挥，戍守下关之和记公司一线，同时团部亦设置在下关，务必不使一个逃兵逃至长江江边！郑处长，你也跟随大部队戍守团部协助郭参谋长指挥部队。”张天海说到最后一句时，眼睛已然定格在了郑曼身上。
“是！”众人起立应声道。
说实话，张天海要将团部设置在下关，而且还让郑曼跟随着大部队留在下关，说没有一点私心是不可能的。
郭其亮还好说，毕竟这郭参谋长在高级军官紧缺的直一团可是公认的二号长官，况且他的指挥能力确实也很棒，这三个营交到他手里，那还是比较放心的。
至于让郑曼留在团部协助指挥，那就是纯粹因为私心了，敌人若过来，那挹江门就是第一线阵地，若是唐长官下令部队撤退，那么下关就是距离码头最近的地点！
张天海始终觉得，打仗战斗这种事情交给男人就行了，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好，那还算个什么男人？
大男子主义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尤其是对于一个想一心追随着你、无论生死的女人来说，尤为不公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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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接管防务
散会之后，张天海就回到房间里收拾自己的棉被被褥一类的东西去了。
其他各营各连也在忙着转移事宜，毕竟时间紧迫，三个小时内就必须要到达并进入阵地了。
正当张天海还在包扎着被褥的时候，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不是郑曼还有谁？
张天海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整理东西了，边整理边笑着问道：“怎么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收拾东西吗？”
“呀~”门被关上了，而且锁住了。
郑曼没有出声，正当张天海想问她在想啥的时候，一下子被从后面搂住了腰：“玉麟，为什么要在这个危险的时刻把我扔在后方。郭参谋长的能力，我知道肯定能把部队指挥好的，根本就不需要我去做什么协助指挥。”
郑曼的声音带着哭腔，让人听着都感觉到一阵心痛。
听到这些话，张天海转身抱住了郑曼，两眼却是飘忽般地看向了窗外：“这是出于团部安全的考虑，再说了，万一前线有啥情况出现，我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跑也方便些啊，要是带着你，可是不方便呢，不信你去问问我老一营的战士们，问问他们我的身手如何。”
“可是，万一你要是牺牲在前线怎么办？现在南京形势又如何危急。”郑曼抬起头来看着张天海，那双好看的大眼睛此时早已通红。
“傻瓜，不会的。”张天海轻抚郑曼的小脑袋，脸上强撑着笑容，明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又知道呢？
郑曼只是轻轻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轻轻说道：“别抛下我不管。”
“嗯。你的东西收拾好没有，要是还没收拾好，我过去帮你一起收拾收拾吧！”张天海说道。
一听张天海这话，郑曼一下子乐了：“才不要，你堂堂一个大团长来给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收拾东西，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啊？”
“不会，再说了，我给我自己的女人收拾一下东西，又有什么打紧的。”张天海将郑曼轻轻搂紧了，脑袋低下了然后轻吻着她的发丝，似乎想把她的一切深深印在脑海一般，包括她的模样，她的发香，还有她的味道。
“好啦，我回去收拾东西去了。”说完，郑曼就挣脱了张天海，满脸开心地蹦蹦跳跳着回去她的房间了。
看着郑曼离去的背影，张天海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丝笑意：看上去是只修炼成仙的妖精，可到底还是个初逢情爱的女人呢，好哄。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医院三百能修复”的说法，可都是原装的呢。
可当一想到自己要做的决定后，张天海就笑不出来了，他的心里一阵绞痛，纵有万般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半个小时后，已经收拾完东西的张天海就带着郑曼前往下关去了，同行的还有刘侯铭和郭其亮。
刘侯铭作开车，郭其亮则坐在副驾驶，后排则是留给了张天海与郑曼二人，那些东西都放在了越野车的后仓里的。
而跟在张天海等人身后的，除了警卫排的官兵，还有后勤辎重连以及迫击炮连、小炮连的官兵了，其余几个营，除了陆少杰的二营已经开拔去前方探路了之外，其余部队随后再到。
至于一营和团部直属的特务连、宪兵连，都停留在原地等候命令，毕竟这里离挹江门不远，等到团部这边差不多安排妥当了再进入阵地也不迟——毕竟现在挹江门还没完成交接之前，还是有部队驻守的，是二一六团一营的部队在此负责驻守。
夜幕下，一队队装具精良的**官兵小跑着向挹江门出发，队形丝毫不见散乱之状。
此时的挹江门早已是城门紧闭，一队队巡逻的士兵在城墙上巡逻着，还有几个大型探照等在探照着周围的情况。
待到张天海等人的越野车走近了，几个探照大灯的灯光也集中在他们的身上了。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城墙上，一个年轻的军官问道。
“我们是第三战区直属第一团的，都是自己人！”刘侯铭大声喊道。
正当这时，张天海走下了车，脱下了军帽，大步走上前：“我是直一团团长张天海，你们欧阳营长呢，叫他出来，立马放行！”
二一六团的人里边，也有不少人见过张天海，可是这组编的一营嘛，还真没有几个，除了营长欧阳午之外。
现任的一营长欧阳午是黄埔第六期的毕业生，在调去中央军校担任教官之前是二一六团一营的营附，所以他见过，也认识张天海，当然是以前的那个张天海。
“行，请长官稍等，卑职这就去叫我们营长！”城楼上那个年轻军官说道，看样子应该是一营某个连的连长。
很快，没过三分钟欧阳午就登上了城楼，他拿起望远镜仔细地看了一眼张天海后，然后才说道：“对不住了，张团长，我们这也是照章办事。所以耽误你们部队的时间了。立即放行！”
“是！”城门后的人听到命令后才打开了城门。
“谢谢了你，老长官。”张天海对着欧阳午朗声说了一句，从欧阳午方才的讲话中，他就得知——欧阳午其实不是很服自己这个比他低了一期，但是官职却比他高的自己的。
张天海不是不知道欧阳午的不服，所以他故意示弱了，这时候没必要因为一些小矛盾结怨，都是一起打鬼子的好战友。再者说了，人家本来也算是自己的老长官，起码人家当营附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小的副连长。
一个半小时后，在下关的一处民房内安排好了团部的地址之后，张天海就带着刘侯铭直接开车返回城里了，接下来的事情，郭其亮都会安排得妥妥帖帖的，无需他担心，他过去下关不过是要知道自己的团部在哪儿，以及再陪郑曼一会儿。
又一个半小时后，张天海带着一营以及团特务连、宪兵连，再加上一个带着无线电台的通讯参谋接管了挹江门的防务……
凌晨五点半左右，也就是张天海刚刚才入睡两个小时，师部的运输车就来了，是运着袖带过来的。
副官刘侯铭并没有去吵醒张天海，他也晓得，团长这段时间都累坏了，这些事情自己去干就行了。于是乎，他就带着底下的这些兵去接收了这一批黄色袖带。
只见这批黄色袖带上都写着几个黑字：南京卫戍督战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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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淳化战火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七日清晨，也就是第三十六师师部给直一团运输袖带后的两个小时后，第二军团下辖之第四十八师到达南京，当即开往杨坊山、乌龙山一线赶筑阵地。
与此同时，第二军团下属之第四十一师所部在龙潭、拜经台、保国山一线发现日军的踪影，第四十一师师长丁治磐当即派一个团的部队与该部日军激战。
镜头再转向戍守南面战场的第七十四军。
时间回到前一天，即十二月六日，由天王寺、上葛村前进之敌约一个联队向湖熟镇**前进阵地猛攻，第五十一师第一五三旅三〇六团三营守军在营长胡豪的指挥下经血战一天一夜后不敌，被迫放弃湖熟镇。
与此同时，由土桥镇窜入索墅镇的日军，反复向淳化镇阵地进行高强度的火力侦查及间歇进攻，大批日军轰炸整日在淳化镇阵地实施轮番轰炸，守军冒死抗战，并且部队将索墅镇方向的日军骑兵驱逐走了，斩获不小。
同日，淳化镇与东昌街间的汤水镇（即汤山镇）前面第一线阵地被日军骑兵突入一部，见一线阵地已然无法死守，第五十一师守军经激烈抵抗后，最终于入暮（黄昏）后撤至第二线。
“奶奶的，这群小日本真他娘的凶，跟罗店那群杂碎一样的不要命。”第五十一师师长王耀武在师部骂骂咧咧道，他的师部已经设在汤水镇最为靠近前线的地方，他的师部距离第二线阵地四百米不到，连日军的大炮都能够得着了，若不是自信不会出现汉奸，否则这一发炮弹下来，五十一师师部可就没了。
“师座，咱们的伤亡报告出来了。我三〇一团两个营都已经伤亡过半了，只有作为预备队的那个营建制还算完整了。”负责前来汇报情况的三〇一团副团长纪鸿儒前来报告道。
“你们团还能打吗？”王耀武问了一句纪鸿儒。
“报告师座，只要我三〇一团还剩最后一人，阵地都不会丢，人在，阵地在！”纪鸿儒拍着胸脯保证道。
王耀武站了起来，直视着纪鸿儒的双眼，说道：“那就行，继续打！不给小日本打疼了，还真以为我七十四军的人都是软柿子，你们三〇一团打没了，我再给你们派增援部队，总之，阵地不能丢！人地在阵地在！”
“是！”纪鸿儒保证道。
这前线打成这副模样了，说王耀武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不仅疼，还贼疼，五十一师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从三一年组建补充旅开始，到现在的五十一师，是王耀武一步一个脚印地带出来的。
虽然心疼，但没办法，这是国战，国都没有了，何以成家？
……
各线战报如火如荼，外部的作战情况，张天海通过电台，自然也能知晓，每当听到一处不利战报时，他的心就下沉了一分。
直一团的装备几乎可以跟教导总队的比了，除了兵员素质之外。要不是因为兵员素质问题，恐怕直属第一团的部队就可以支援前线了吧？
虽然说七十四军与第二军团无论哪一个团的装备精良程度都比不上直一团，可是人家胜在兵员素质好啊，第二军团是生力军，再者这个军团里的部队都是中原大战后收编整训的部队，都是些老北洋派系留下的部队挑剩的精锐，且部队本身就有一定的“中央化”。
何谓中央化？既是部队的中下层军官有一半以上是中央军校或是其他正规军校、讲武堂毕业出来的学生来担任，战斗力方面可是要比地方杂牌军出身的草台子部队强的不止一点半点。
再说七十四军吧，七十四军本身就是老蒋的嫡系部队，就说第五十八师吧，在1935年的时候就开始由俞济时亲自组建整编这支部队了，后来更是早就已经列入调整师的名单了，虽说没有接受全式的德械装备，但其在武器装备方面，可是差不多能赶上三十六师等部队了，光一个五十八师就有重机枪54挺，轻机枪274挺，掷弹筒243个，山炮、野炮、榴弹炮16门，迫击炮、平射炮30门了。
七十四军的另一个主力师五十一师也是一支久经战阵的部队了，装备也不差，兵员素质更是好到不行。
虽然七十四军在淞沪战场上的损失也不小，但其主力精华还在，再加上得了部分兵力补充，所以也还能勉强顶得住。
而他直一团就不同了，相比于一个旅都嫌少，也就装备好一点罢了，加上是由溃兵组成的队伍，虽然是加强团，但作战意志以及战场纪律上是否跟得上？这是一个巨大的问号。
也正是因为害怕战场纪律上跟不上，所以张天海才特意成立的宪兵连，换了其他部队，区区一个加强团哪里需要一个连的宪兵那么多？
至于作战意志方面也只能是靠张天海以及四位营长不断地去灌输“抗战光荣”“军人自当马革裹尸还”的精神了。
但具体效果如何，谁也不知道，毕竟有一句话叫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骡子是马出来溜溜就知道了呗。
可是谁也不敢冒这个风险，准备地说，是冒不起这个风险——万一失败的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
直一团太新了，新到连团长到士兵都是新的，这才是宋希濂不放心的根本原因。
“哎，真他娘的烦！”想着，张天海就握紧了拳头，左肩上套着的黄色袖带更能体现出他此刻的郁闷心情——他是来防自己人的逃兵的，不是来打仗的。
“团座，您歇会儿吧，您都在这儿骂骂咧咧的一个下午了。”刘侯铭劝了一句张天海，他实在有点看不过眼了。
长江的江风顺着下关方向吹袭而来，带了丝丝凉意，张天海的心头不禁一阵悲凉：难道南京大屠杀的悲剧真的不能阻挡了么？
也许是寒凉的江风吹醒了张天海，他摇摇脑袋低声喃喃说道：“不行，我还是得拼一把。”
“拼啥呀？”刘侯铭伸了个老脸过来，显然张天海的话让他给听见了，“团座，您可别想着违抗军令啊，军事法庭的刀子可是会杀人的。”
说着，刘侯铭还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可谓是声情并茂。
看着刘侯铭的动作，张天海也知道这家伙是在好心提醒自己，毕竟对于前者来说，只有自己前程似锦了，这小子的日子才有混头。
但张天海是也不是那种傻到要去违抗军命的人，毕竟违抗军命了，别说抗日了，马上就得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正是因为知道后果，也知道结果，所以张天海的无助感才越发浓厚——**不是一支不讲纪律的队伍，要是违抗军命了，他的后果也很严重，不信参考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渠后来的下场？再不服再参考一下后来兰封会战时的八十八师师长、也是黄埔第一期的毕业生龙慕韩的下场？
不是每个人都有像孙元良那么好的运气的，在这一点上，张天海有自知之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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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百态
看来一切也只能是等到十二号那天再做决定了。
“走吧，咱们回团部一趟罢，看看团部的具体事务安排得如何了。”张天海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是无事可做了。
现在的南京，外围阵地尚未被日军突破，**总体上还未曾出现崩溃之势的势头，暂时还没有部队出现逃兵的情况，所以张天海还是敢擅离岗位一会儿的。
“团座，这恐怕不好吧？现在这个时刻这么重要，要是师座过来查看阵地了，瞧着您不在这儿怕是不好交差吧？再说了，这天气有点儿，晚些怕是要下雨了。”刘侯铭提醒了一句，虽然他长得是三大五粗的，但论心思方面还是比较细腻的，不然也不会提拔他做副官了。
副官，说白了，在**军队中就是有军衔的秘书，而且还兼有一定的警卫职责，是需要一个有一定武力基础和醒目的人去担任的。
像魏和这种武力值有余、却不够灵醒的，叫他在眼皮子底下带带特务连就好了，具体指挥就交给他张天海干就行了。
张天海看了一下那略带阴沉的天，然后吩咐了一句刘侯铭：“没事儿，我是团里的军事主官，这里的一切事务就交给一营长就好了。把一营长李淳飞给我叫过来。”
“是！”刘侯铭应声道。
没一会儿，一营长李淳飞就被叫了过来。
李淳飞和张天海年纪相仿，比起张天海年纪要小上几个月，整个人看起来倒是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看起来像是个文质彬彬的风流公子哥。
“团座，您找我？”李淳飞是一路小跑上来的，他跟张天海熟了，也就没那么多拘谨讲究了。
对于李淳飞这个算是自己一手提拔的亲信，张天海还是比较放心的，他说道：“立信（李淳飞表字），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这里暂时交由你指挥。我要回一趟团部。”
“那特务连，团座您要带走吗？”李淳飞问道，他虽然看上去像个公子哥，但做事方面还是相当稳重的。
“不了，我就带着刘副官前往吧，现在小鬼子还没打到南京城下，我想还没人能要得了我张玉麟的性命。”说完，张天海就带着刘侯铭走下城墙了，语气中满是不可一世的霸气。
“是。”李淳飞应了一声，目送着张天海下去的身影，脑子里边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
古人有云，品味世间冷暖，笑看人生百态，坐享人世繁华。
在灾难的面前，总是能看见人生百态，有的人选择积极面对，有的人却早已看破一切，然后选择消极面对。比如现在的孙元良便是如此了。
此时的南京夫子庙早已是不复往日的人生鼎沸了，只有一两个来不及撤离南京的草台班子在这里表演着，冒点风险去赚那点银元，还有许多隐晦产业。
这时候的大洋可没有抗战中后期贬值得那么厉害，这时候的一块大洋可是够一家人下一顿馆子还有的找的。
无论任何时候，商人总是最快发现商机的，毕竟商人的天性就是趋利，比如有些人就打起了留守南京的这些官兵们的主意——现在的南京有钱人们早就走搬走了，同时搬走的还有许多商店，基本上娱乐消遣的产业链已经是断了。
现在南京城中基本上最有钱的就是这些拿卖命钱的**官兵，对于他们这个特殊群体来说，钱是有了，可是很多时候却是没命花了。
没错，于是剩下的那些青楼与草台戏班子则成为了南京城内唯一的消遣地段了。
南京现在的军纪虽严，但这是对于中下层军官来说的，现在南京城里边的高级军官，哪个不是委员长的嫡系？再说了，现在还正是要这些人去指挥打仗的时候，唐生智虽然知道，但也无可奈何。
像孙元良便是如此了，他是这类军官之中最为典型的代表，没有比他更典型的人物了，其他人有可能只是来玩玩就走，他可倒好，除了在12月3日那天集合了部队进行检阅，然后还发表了一通鼓舞士气的话之后，其余时间都在夫子庙听戏了。
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在唱着黄梅戏，台下的孙元良却看得分外入神且饶有兴致，至于日军飞机的轰炸，那都不是事儿，对于他来说，唯有那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可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态了。
从两天前开始，已经大致上熟悉南京地形的日军轰炸机从晚上也开始起飞轰炸了，不过主要轰炸地点还是以中华门至光华门，以及光华门至雨花台一线的阵地。
截至12月7日，光华门以及中华门附近已经没有一栋完整的房屋了，都在日军的轰炸下，炸塌了。
台上花旦的那张脸妆容精致，委婉的女声温婉动人，好听极了，孙元良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迷恋，台上表演的女人，是他所看上的女人。他自信，这个女人同样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没错，孙元良的长相方面是属于标准的大帅哥类型，很多人对孙元良北伐时临阵脱逃，导致南昌的军事行动失败、却没有被枪毙这事儿心存疑惑。
孙元良是黄埔第一期的学生，其在就读黄埔军校时曾有幸在开学典礼上作为依仗队员迎接总理孙中山，也因为其仪表堂堂，所以颇得蒋介石器重；再加之黄埔一期生人数本来就有限，在北伐战争与历届对地方军阀的战争中，黄埔一期生死伤甚多，而且黄埔一期生**产党员占据甚多，就连“黄埔三杰”中有两个半都是**员。
所以当时本来要枪毙孙元良的蒋介石在薛岳、刘峙的劝说下冷静了下来，主要是考虑到那时北伐军中黄埔一期中能挑起大梁者已是寥若晨星，弥足珍贵了，再加之孙元良是黄埔军校右派的孙文主义学会的骨干成员，怎么能因为丢了区区一个南昌而寒了黄埔师生的心呢？于是蒋介石“法外开恩”，放了他一条生路了。
当所有黄埔同窗都以为孙元良死定了的时候，孙元良失踪了，毕竟这是蒋介石在会议中亲自宣布的枪毙决定，而在几年后，秘密在日本镀了一层金回来的孙元良被任命为国民政府警卫第一旅炮兵团团长，到了1931年，已经是荣升警卫第一师第一旅旅长了，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不可谓不让人感叹，有的人的命就是那么好，还那么硬。
至于那场差点让他被枪毙的逃跑风波并没有让孙元良感到害怕，反而他认清了自己在校长心中的地位，黄埔一期生是根正苗红的天子门生，是中央军军中的中坚骨干，只要不是导致了太严重的后果，一般都不会被枪毙，只要自己的命还在，官职会有的，荣誉也还会有的。
不过，这些问题都不是孙元良该考虑的问题，他考虑的是现在该如何快活，还有南京城破了如何相机“突围”。
至于南京城里边会不会混进了日军的奸细，来夫子庙袭击他孙元良的事情，他想都没想过，没看见外面站的都是他八十八师警卫营里边最精锐的一连官兵？要杀他孙元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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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急令
“姚副官，英国领事馆那边联系好了没有？”孙元良看戏期间还不忘记问了一句身边的副官。
“报告师座，英国领事馆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姚副官低声汇报道。
“嗯，东西也都送到位了吧？这时候做人可不能小家子气的。”孙元良追问了一句，他所说的东西自然是指黄鱼了，在这个时候，要求人办事，钱不到位，如何能办好事情呢？
“送到了，总领事也说了，要是情况不妙，他们会尽全力保证您的安全的。”姚副官正色道，神情没有一丝作伪。
听到这句话后，孙元良才满意地点点头：“嗯，很好，事情办的很漂亮。你记住了，这是咱们的最后一条退路了，如果南京城破，不到万不得已时，千万不要走大使馆这条路。”
“是，师座。”姚副官应声道，阴影之下，没人看到他的表情，只是眼神之中微微流露出了一丝失望。
……
等到张天海回到团部时，天空中已然是飘起了丝丝细雨，这丝丝细雨将空气中的寒意变得更冷了。
“团座！”
“团座！”
刚停下车，在团部门口负责警卫任务的两名卫兵在看到张天海后立马立正敬礼。
对此，张天海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大步流星地走进团部。
下关此时还是一个大一点的村庄，名字上有个关字，可不代表它就像秣陵关一样是个关卡。
此时下关的老百姓们早已是跑光了，只剩下一幢幢空房子，此时日军的飞机主要光顾的还是淳化镇、光华门中华门以及雨花台方向，所以下关这边暂时罕见地没有遭到日军的空袭轰炸。
而直一团的团部则是设立在村子的正中央，就算村子外围有事情发生了，也有足够的时间来焚毁团部的机密文件。
这刚进团部，张天海就听见了郑曼的声音：“郭参谋长，师部急电。”
郭其亮刚准备接过译电文，张天海的声音就响起了：“什么紧急任务，说给我听听？”
“是卫戍长官部唐长官下的急令，师部转达给我们并直接把任务交给了我们。”郑曼将译电文交给郭其亮后，然后向张天海汇报道。
“是什么命令？”张天海也不着急拿那份译电文，直接问就是了，面前的这俩人可是目前最能信任的俩人了。
“长官部命令我们七十八军，要我们把长江沿岸的所有船只都收集起来统一保管，并且不许任何没有接到命令的部队私自控制船只，违者一律军法处置，必要时可就地正法！师座命令我们，由我们团具体负责执行这项任务。”郑曼也不啰嗦，直接将所有内容直接告知了张天海。
“行吧，老郭，咱们将三营和四营直接派出去执行任务吧！二营留守团部，并派出一个排的兵力向南警戒。如何？”因为张天海之前已经说过了暂时将下关方向的指挥权交给郭其亮了，他只是回来看看情况的，大体上还是要尊重一下郭其亮这个参谋长的，不然到时后者可服不了众。
“你是团长你说了算嘛，再说了，你的指挥能力可强多了。”郭其亮笑道，他也不是那种不懂配合的人，张天海指挥能力好、能打硬仗的长处他是知道的。
“行吧，具体任务细节你来负责调理吧！”张天海摊摊手，算是做了个甩手掌柜。
很快，郭其亮就喊过徐勋，让他马上做一份详细行动方案，同时让传令班的士兵马上同时三位营长前来团部开会下达任务。
下达了指令之后，张天海就把郭其亮拉到了会议室，再递了一根烟给后者之后，自己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烟雾缭绕间，张天海开口问了一句郭其亮：“其亮，对于这道命令，你怎么看。”
听到这句话，郭其亮一下子忍不住笑了：“还能怎么看？这外围前线阵地怕是快要被日军突破了，日军的主力已经从上海方面全线压过来了。大不了就死呗，还能怎么说？咱们黄埔出来的，可没几个孬种。”
“要我说的话，这前线阵地估计也是朝不保夕了，唐长官下令让咱们三十六师的人将这些船只收拢起来，估计怕的就是害怕前线部队的指挥官想着后边还有退路，然后带着部队向后撤离罢了。”张天海吐了一口烟雾，淡淡地说道。
“唐长官这么干自有他的道理，我个人认为吧，现在日军气势汹汹，如若我们连国都也无法死守，那中华大地还有哪一块地盘是不可以死守的？”郭其亮苦笑着说道，他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但其民族与人性的考虑上却是明智得可怕。
“咱们是否应该要请示一下师座，这些收集回来的船该放在哪里，如何处置？”张天海问道。
郭其亮摇摇头说道：“不必了吧，师座在下达作战任务时也说了，要放在和记公司那边的码头，和记公司是洋人的公司。小日本现在敢炸我们，却还是不敢炸他们。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咱们的祖国太过积贫积弱了，我国若是有美利坚以及英国那般富强，我们的百姓与国土又如何会遭到敌人的侵略和轰炸？”
听到郭其亮说的这些，让张天海顿时不禁想起了后世的二十一世纪，那会儿中国已经通过几十年的努力，已经站立了，从无到有，原子弹、坦克、飞机、大炮、军舰还有航母，这些东西，人民军队都有了，正是因为中国站起来了，所以中国才没有像几十年前一般，遭受帝国主义的侵略以及蹂躏。
张天海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说的是对的，但前提是，我们必须打赢这场对外的反侵略战争。”
很快，除了李淳飞之外的其他三名营长陆续都到了，陆少杰、王子清、王勇成。
“团座。您回来了。”最后一名到场的陆少杰打了个招呼道，看见团长张天海也在，他感觉到了这里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只是这种气氛具体是如何，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嗯，行了，你们都到了吧。那你们就先说说部队的情况吧，特别是战士们的主战情绪方面的。”张天海对着面前的这三名营长说道。
因为张天海这一天在挹江门那边执勤时，可是满脑子都是师长宋希濂说不信任他的部队在作战意志的问题，所以他必须要完完全全地把情况给弄清楚了。
不把这些问题的具体情况给弄清楚了，恐怕他今晚连觉都睡不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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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姚副官
“二营没有任何问题，只要团座下命令，卑职敢保证，我二营上下绝对没有一个皱眉头的。”陆少杰站起来保证道。
紧随二营长陆少杰之后，三营长王子清和四王勇成亦跟着站起来保证决心。
“行吧，既然你们有此决心，我就暂且相信你们，另外就是你们既然是向我保证了的，我就当作是军令状了。咱们都知道，咱们直一团的官兵们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由收容的溃兵组成的。但是我们这支主要由溃兵组成的部队，不能是一支一触即溃的部队，那个营要是出现这种情况，不要师座出声，我亲自毙了他！”张天海一字一句地说道，吐字十分清晰，他必须要申明这些情况，不然真等这情况出现了，那可不是枪毙了营长就能解决问题的。
“是！”三名营长齐声应道，心头已是凛然。
“行了，下面由参谋长宣布任务吧！”张天海压了压手，示意三人坐下。
只见郭其亮拿着那份团部参谋徐勋刚刚做好的计划，在翻阅了一遍后说道：“三位营长，经团部慎重考虑，决定派出三营和四营以和记公司为界分别沿着长江岸边搜索岸边船只，然后拉到和记公司的码头同意保管。二营留守下关拱卫团部安全，同时派出一排之兵力向南探索，如有敌情，迅速回报。”
“是！”三名营长领命而去。
在看着郭其亮下完命令之后，张天海就让刘侯铭跟着他回挹江门去了。
就在张天海准备出门的时候，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衣尾：“这么快就回去了？”
张天海不用猜也知道是郑曼了，他回首报了一下后者，轻轻说道：“对，你也快回去早些睡觉吧，挹江门那边可不能缺了我，要是被师座发现了，要枪毙我也说不定呢。”
郑曼也不是那等不通人情的女人，她松开了张天海，说道：“那你赶紧回去吧。切记注意安全。”
“嗯。”张天海应了一声，然后上了那辆已经蒙上了帆布的越野车回去挹江门了。
挹江门外静悄悄的，丝丝寒雨在夜幕飘舞着，像是在轻舞着它的身姿，只是那刺骨的寒风让人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挹江门的守卫采取的是三班倒的模式，一营三个步兵连每个连值守八小时，城门下一营营属的机炮连的那黑黝黝枪口则是向城内摆设，而团部特务连与宪兵连则是负责交替巡逻事宜，非值班的部队也是负责随时待命。
张天海的床也是设在城墙的内里间，虽然是暗了点，没啥光线，但好歹也是与作战部队在一线，万一有啥情况了也好直接上去指挥处理。
……
就在张天海躺上了床，准备擦擦身子睡觉的时候，另外一边的夫子庙却是一片太平祥和。
“孙长官，奴家方才的那一曲黄梅戏唱得如何？”方才那名在台上唱戏的那名花旦已然将那妆容卸了，一张精致而妖媚的脸蛋再配上那双十分勾魂的丹凤眼，看得孙元良喉头直动。
“很好，很好，比起上次有进步，我很喜欢。”孙元良不留余力地称赞花旦道。
此时的场内，除了姚副官外，其他人可都出去了，毕竟这个时候要懂事儿。可姚副官就不一样了，他得留在这儿观察一下安全情况再出去。
毕竟这里可不比师座情人的家里安全可靠啊，这里是夫子庙的戏班园子，而且这个戏班也不是什么正经戏班，这个花旦，说得不好听的，就是个妓女，所以姚副官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副官作为一定性质上的挂军衔秘书，很多时候他的晋升都与其主官的晋升有关联，甚至可以说是息息相关，就像俞济时，俞济时在调任七十四军军长之前也是给老蒋当侍从副官的，在1935年时才外调的。
所以对于姚副官来说，师座的生命安危也关乎着他的前途，更何况，师座可是刚带领八十八师上下都发了一笔财呢。
为什么说是发财呢？这得从淞沪战场撤退时说起。
那时，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顾祝同本来根据蒋介石的意思，命令以陆军第八十八师作为坚守闸北，以期望引起国际社会的注意和同情。孙元良此时倒也还清醒，就战场实际状况具陈己见，不主张作无谓牺牲，而是选拔一支精干部队择要固守一两个据点，掩护八十八师的主力大军撤退。
孙元良的提议得到了顾祝同的认同，于是乎，孙元良把守卫闸北最后阵地的重任托付给所部下属的524团1营，这才有了该团团副谢晋元请缨率领八百壮士（实为450人的加强营，对外号称八百壮士）孤军据守四行仓库的惊世壮举。
不过，孙元良所部第八十八师从上海撤退时，特意花了整整一夜沿着租界转了半圈，由闸北至沪西新泾。恰好英军守卫的日本丰田纱厂人去楼空，只抛下几千大包日本棉纱就在厂内，这些日本棉纱自然成了孙元良所部的战利品了。孙元良派出几十辆卡车，还有小火轮，立马将其全部抢运到苏州，无锡，以及常州抛售，全师从上到下是大大发了一笔，这还不算他本人贪污上海民众节衣缩食捐赠用来支援前线的慰问品以及国防部下发用修建国防工事的几十万元经费。
而孙元良也因掩护大军撤退有功，所以升任第七十二军军长，像他这种既升官又发财的典型可是极少见的。尽管七十二军仅仅下辖一个八十八师，但担任了军长，好歹也是个军级干部了不是？
总的来说，就是孙长官现在真的不差钱，也许这种就是我们平常说的，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时候钱还没有花光。
但孙元良也因为其为人贪财好色多为黄埔同期同学所不齿，比如最典型的一个例子，第七十八军军长兼三十六师师长的宋希濂便是其中之一了。
经仔细观察后，姚副官没有发现异常，这才走了出去，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的是什么——自己这是来当兵抗日，还是来给长官当狗腿子的？这不，这会儿连大茶壶也当上了？这还算是个怎么回事？想想都觉得是很荒唐。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对于姚副官来说，师长的命令是不可能违背的，师长想来玩，他也只能跟着了。
内心纵是千百不愿，但也毫无办法。难不成还想玩一下抗命？真的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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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孤军
1937年12月8日，于龙潭、拜经台、保国山一线与日军混战到清晨的第四十一师，由于句容西北线大胡山高家庄之日军主力开至，于是只能被迫撤退，随即，该部日军主力向栖霞山方向窜进，将四十一师主力以及二一三团包围于栖霞山阵地。
栖霞山顿时枪炮声一片，战情似火。
“团座，二营那边小鬼子已经发动进攻了。二营长正在率部进行阻击。”一名团部参谋跑到顾葆裕的旁边报告道。
此时的顾葆裕正在一营时视察阵地，日军主力部队将栖霞山包围之后，便不分南北东西地立即发动猛攻，但是由于**官兵的阵地是在山上，而日军朝山上进攻，则是仰攻，于日军的进攻态势十分不利，故日军一时半会儿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嗯，二营长李泉也是个善守的人才，不用多加理会，南面阵地在他的手里丢不了。”顾葆裕连望远镜都没有拿下来，显然他对李泉是信心满满的。
“是！”团部参谋应声道。
相比于栖霞山这边阵地的牢固，淳化镇这边可就没那么轻松了，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日军的炮火轰隆隆地一直发射，一发发带着制热高温的炮弹带着尖啸声狠狠砸在了淳化镇的阵地上，一时间泥土横飞，一道道烟柱冲天而起，淳化镇阵地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狗娘养的小日本，我草你祖宗！”负责在此防守的第五十一师三〇二团一营代理营长陈先躲在防炮工事狠狠地骂道，营长已经在上午的战斗中牺牲了。
这天，由于日军的攻势加猛，前线阵地摇摇欲坠，王耀武的师部也撤出了淳化镇，只留下了五个营的官兵防守淳化镇一线的阵地。
“营长，咱们这回怕是跑不掉了吧？”坐在陈先旁边的一个小兵问道，他瞧上去才是十七八岁的模样，他旁边还有十几名士兵
“不怕，就算死了，我们也要拉上几个小鬼子一起垫背！”陈先咬着牙牙关道，他今年已经三十岁了，走过南闯过北，也经历了好多事情，死亡对他来说，已经接近过很多次了，这一次也不例外。
外面可怕的炮轰声不绝于耳，像是在吹奏一曲死亡协奏曲，没有身处其中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种挨炮轰的崩溃滋味。
“营长。”那名小兵又喊了一声。
“嗯？”陈先看向了小兵。
“俺想回家……俺想俺爹妈了……”小兵眼角溢出了泪水，他眼前闪过他憨厚朴实的爹娘，还有他那年幼的弟弟。当真正死亡牺牲就在眼前时，总有许多念想。
更何况，这防炮工事里剩下的二十几个就是一营剩下的全部人马了。
陈先这个原本是一营少校营附的代理营长，实际上他现在只能算是一个排长，而且是一个排都凑不齐的那个排长！
其他人呢？其他人他妈都死了，阵地上一个个横七竖八地躺着的，都是他们的战友，都是他们的弟兄！
小兵哭了，悲伤的情绪也感染了防炮工事里的其他人，气氛一片低迷与压抑，外面的炮声依然隆隆作响，似乎与这里成了两个极端的世界。
只见，在一片沉默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了：“我的家已经没有了，我的家在上海，我们全家人都死在了日军的炮轰之下，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来了。我算过了，在我的手里，已经死了四个小鬼子了，再有两个，小鬼子欠我们家的债就还回来了……”
众人将眼睛看向了坐在角落里那个平时不怎么出声的那人，那人叫葛诚，三十多岁，看上去是个老实人，就是平时很沉默几乎都不怎么说话，就是打起小鬼子的时候特别不要命。
没理会众人的目光，葛诚继续缓缓诉说着他的故事：“我们家一共七口人，我，我的妻子，还有我那三岁的小女儿，再加上我的父亲、母亲，我的祖父母，一家正好七个人。本来我们家是四世同堂，生活本该十分美好，可是该死的日本人来了，他们一发炮弹就将我所有的一切都毁了。人生、家庭、亲情，所有的所有都没了。”
“后来，七十四军在罗店和小日本打仗的时候，死了不少人，所以缺人，我正好以前又当过挑夫、码头搬运工，所以身材比较强壮，师座他们才将我招进了五十一师，你们是不是特别好奇我为什么之前都没说过是吧？”葛诚看向了众人，那张憨厚的脸上除了憨厚还是憨厚，只是从他那双通红的眼睛才勉强可以看出他也不是铁打的。
众人面面相觑，却最终是点点头表示同意了葛诚的发问。
“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没走出来，我的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现在咱们都马上要一起上路了，有啥秘密也不怕说了，现在在前线几个营的部队中，就剩下咱们这二十来个人了。等炮声停了，小鬼子就要开始进攻了。三〇五团（该团团长为张灵甫）摆在我团两翼的阵地多半已经被突破了。咱们呐，没有援军了。”葛诚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的，咱们左右两翼的阵地已经被突破了，三〇五团团长张灵甫也受了重伤，被人抬着下去了。是小耿牺牲之前亲眼看见的。”代理营长陈先开口说道，算是认同了葛诚的说法。
“那咱们的团座（指三〇二团团长程智）还会带着援军回来么？”方才那名哭泣的小兵问道。
“就算咱们程团长带着援兵回来，那也来不及了。小鬼子马上就要发动最后的进攻了，咱们该找这些小日本清算罪孽了。”葛诚故作轻快地说道，但谁都能听懂他语气之中的沉重。说着，他便开始轻轻擦拭着他手里的那支中正步枪（德制1924式步枪的中国版），温柔得像抚摸那小情人似的，似乎只有手里的这杆钢枪才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气氛一下子就沉寂下来了，老葛的话语虽说是直接了点儿，但绝对是个大实话，而且还是诚实得不能再诚实的那种。
事实告诉他们，他们已经是一支孤立无援的孤军了。
淳化镇阵地上的这支孤军，他们的战友已经死完了，他们没有援军，也没有任何支援，但他们绝不会向日本人投降！
因为他们是堂堂正正的中**人，就算站着战死，也绝不跪着求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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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围城！
很快，炮声停止了，一排排身穿呢黄色军服、枪口上插着闪亮刺刀的日本兵正在几辆薄皮坦克的掩护下发起集团式冲锋了。
他们对这片阵地势在必得！
“走了，弟兄们，咱们该找人陪咱们上路了。”说着，葛诚就扶正了钢盔，然后拿着他手里的那支中正式步枪缓缓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走了。弟兄们，不然敌人该压上来了。”代理营长陈先指挥着这洞里剩下的二十一人。
“记得给自己准备好一颗光荣雷，咱们三〇二团的人，就是死，也不能做俘虏！”临出工事前，陈先吩咐了他的这些硕果仅剩的袍泽们。
走出阵地时，只见这阵地上早已是弹坑累累，地上布满了自己弟兄的尸体，有断手的，也有断脚的，甚至还有被炮弹拦腰炸成两节的，鲜血将这片黄土地染红了。
“弟兄们，我陈先，很快就来陪你们了！你们先走一步，切记要在黄泉路边等一等我！”说着，陈先从腰间拿出了那只水壶，往地上倒一点，“兄弟我，今天没酒了，就能以水代酒，和弟兄们喝一点。一路走好！”
说完，陈先便将水壶子里的水倒光，他拿起面前那支捷克式轻机枪，将子弹上满了，这附近几个营的机枪都已经被搜刮到这边来了。
“弟兄们，把敌人放近了再打！”陈先还不忘记叮嘱身边还活着的弟兄们。
……
对面日军的小泉正男是一名中尉军官，自从杭州湾登陆后，国崎支队的进展就一直很顺利，与在淞沪战场上碰了一头血的第三师团和第十一师团不同，他们就没有遭遇过强烈的抵抗，就算有，在前方开路的第六师团也为他们扫清了前进的障碍。
今天就是他要立功的时刻了，那沉甸甸的奖章仿佛在等着他，想着小泉正男就满脸兴奋：“呵油给给！冲锋！冲锋！”
说着，头上以及缠了一圈膏药带的小泉正男就高举着那把指挥刀向前冲，可是没走几步，一颗子弹就打在了他脑门中间的膏药图案上，即刻殒命。
“第五个……”正念念叨叨着，葛诚放下了手上的那支中正步枪，距离他完成目标，还有最后一个人了。
日军士兵见领队冲锋的军官被击倒以后，立刻卧倒了，改为匍匐前进，嘴里还不忘记大喊：“哈优酷！哈优酷！敌人在正十二点方向，距离约三百米，立即准备掷弹筒！”
……
视野中的鬼子都卧倒了，对此，陈先也丝毫不见慌乱，他说道：“小心了，这些小鬼子马上要摸上来，十有**是要先用掷弹筒给咱们来一波，然后再发动集体冲锋，大家注意分散和躲避炸弹！”
众人听后赶紧分散躲避，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停止前进的只是面前的这股日军，其他方面的日军并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
发现这个情况后，陈先心里虽然急迫，但也无可奈何了——他们就剩这点人了，根本就无力阻拦日军的前进。
果真，前方的日军在齐射了两轮掷弹筒之后，就发动了猛烈进攻，只是葛诚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被日本人掷弹筒的炮弹炸倒了。
倒在血泊里，葛诚拧开了腰间手榴弹的拧盖，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小宅院里幸福的一幕，他左手抱着他那可爱的女儿，右手抱着他的妻子，他身边的是他的父母与祖父母。
想着葛诚的嘴角泛起了一个微笑的弧度，他轻轻说着：“爹娘，爷爷奶奶，还有媳妇儿，小兰儿，我马上就下来和你们团聚了。等我最后再拉一个垫背的……”
葛诚瞪大了双眼望着天空，他在拼命呼吸着、硬撑着，他要撑到鬼子冲上来的那一刻，他要和这些毁了他所有的日本鬼子同归于尽！
没过多久，这二十几个人组成的最后防线就被突破了，代理营长陈先以及其余官兵全部壮烈。
在临牺牲前，他们扔给日本人造成了巨大伤亡，强大的火力网让小鬼子们留下了将百具尸体。
而葛诚，最终没有等到鬼子冲上来的那一刻就走了，临走前，他的手指还紧缠绕着那一根手榴弹的拉绳……
他至死也没有完成最终的最后一个目标，没有人记得，淳化镇最后的一战到底有多惨烈。
1937年12月8日下午四时，戍守淳化镇的第七十四军之第五十一师所部五个营的官兵全部壮烈牺牲，淳化镇宣告失守。
像此种惨烈的镜头在南京保卫战中也紧紧是冰山一角罢了，中**队在前线奋战的守军，通常是整连整营的牺牲，他们的装备比起日军的装备可是差太多了，但他们坚决的作战意志绝不比日军差，甚至还要更加顽强。
他们都是抱着必死的意志上前作战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都没了，家又如何成家？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许多部队的补充兵源都是从全国各地调集过来的，他们明知上海南京方向在打仗，打仗也就意味着死亡，但他们毅然决然地还是报名上前支援了。
在夺下了淳化镇后，日军进攻的步伐并没有停止，立即调集其主力以及炮兵、机械化部队进攻身处第二线阵地的汤山镇，守军部队与之混战至晚上八时许。
汤山镇前线阵地曾一度被日军攻入，幸亏主阵地以及两侧高地还在**手中，待到援军第一五六师开到，**当即发动高强度的猛烈反击，才将日军驱逐出阵地，阵线也逐渐稳固。
到十二月八日为止，日军已进攻至南京近郊，东北面到达栖霞山，东面到达大胡山，南面到达汤山镇，西南面到达秣陵关和江宁镇。
而南京的西面和北面则是滚滚长江。
此时的南京，已然成为了一个困兽犹斗的围城！
八日当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唐生智公馆遭到了日机的轰炸，玻璃都被震得粉碎，桌上的纸物在空中乱飞，紧接着，日军的飞机又接连飞至唐公馆附近侦察，时任卫戍司令长官部参谋处第一科科长的谭道平当即报告唐生智，说他们的办公地点已经被日机发觉了，请求转移办公地点。
唐生智坐在办公桌前，直接当着罗卓英以及刘兴两位副司令长官的面说道：“我不能因为日本的这几颗炸弹就搬走这屋子。如嫌办公狭窄，你们可以迁移到铁道部地下办公室去办公。我不能离开这里，罗、刘两位副长官和我留在此地好了。”
也就是在八日这天，南京卫戍司令长官部已经完成了新的守城部署：
右侧支队，固守板桥镇大山之线；
第七十四军之第五十一师、第五十八师固守牛首山一带据点及河定桥之线；
第八十八师固守雨花台；
第七十一军之第八十七师固守河定桥（江南铁路北）之线，右与第八十八师及第五十一师联系，左与教导总队联系；
教导总队固守紫金山；
第二军团固守杨坊山、乌龙山之线及乌龙山要塞；
第三十六师固守红山、幕府山一带；
第六十六军至大水关附近集结整理待命；
第八十三军之第一五六师及三十六师之一团在青龙山、龙王山线掩护撤退往南京的部队，在镇江之第一〇三师、第一一二师向南京急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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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枪毙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九日清晨，日军开始组织部队对淳化镇战场进行清理，其中在清理最后一道防线的一处防炮工事时，三名日军士兵触动一具尸体不慎触及“诡雷”，被炸死……
也就是这天清晨，日军飞机在南京投下了万千纸张，就连戍守挹江门的张天海所部也捡到了这张纸张。
“团座团座，不好了，小鬼子在外面投掷劝降书了。”一大早的，还没等张天海好好睡个懒觉，就被刘侯铭吵醒了。
“什么投掷劝降书了？难道小鬼子已经打到南京城外了？”张天海满脸睡眼惺忪，一脸懵逼地问道。
“不是，是小日本通过飞机投掷的劝降书，外面满地都是！”刘侯铭着急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之后，张天海赶紧穿上衣服往城墙上走，只见这满目疮痍的南京古城里，遍地都是那一张张黄色的纸张，让本来就紧张的气氛似乎变得更加紧迫了。
灰蒙的天空，青色的城墙砖，倒塌的楼房，远处正在燃烧着的冲天硝烟以及布满黄沙的青石地板上那一张张黄纸，定格成了一个画面。
这里已经不是昔日那个繁华的南京古城了，而像是一座炼狱之城，像极了古代神话里所说的“丰都鬼城”。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张天海总感觉有些莫名的心慌，于是他赶紧对身边的刘侯铭说道：“快，赶紧拿那张劝降书给我看一下。”
刘侯铭赶紧把手里那张用黄油纸写的劝降书交给了张天海。
只见标题上面用中文写着“投降劝告书”这五个大字，然后下面的就是正文了：
“百万日军已席卷江南，南京城处于包围之中，由战局大势而观之，今后交战有百害而无一利。唯江宁之地乃中部古城、民国首都，明孝陵、中山陵等古迹名胜蝟集，颇具东亚文化精髓之感。日军对抵抗者虽极为峻烈而弗宽恕，然于无辜民众及无敌意之中**队，则以宽大处之，不加侵害；至于东亚文化，犹存保护之热心。贵军苟欲继续交战，南京则必难免于战祸，是使千载文化尽为灰烬，十年经营终成泡沫。故本司令官代表日军奉劝贵军，当和平开放南京城，然后按以下办法处置。
大日本陆军总司令官松井石根
对本劝告的答复，当于十二月十日正午交至中山路句容大道上的步岗哨线。若贵军派遣代表司令官的责任者时，本司令官亦准备派代表在该处与贵方签订有关南京城接收问题的必要协定。如果在上述指定时间内得不到任何答复，日军不得已将开始对南京城的进攻。”
看着这些字眼之后，张天海脸色微变，他立马快步走到通讯参谋专属的通讯室，然后说道：“快，以我的名义，给留守团部的郭参谋长发一份急电！”
“是！”说着，通讯参谋就拿出了纸和笔要记录张天海要下达的命令内容。
张天海清清喉咙，然后缓缓说道：“其亮兄，见字如面，你看见此封电报后，立马私下命令各营营长加强部队巡逻，勿使出现逃兵等情况。但凡出现未经请示擅自脱离部队者，一律枪决！张玉麟，十二月九日上午七点十分急电。”
“是！”通讯参谋的手速飞快，很快就记录了张天海所说的话语。
张天海知道这一封劝降书的出现，若是真的动摇了军心，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他下的是死命令！
连张天海这么一个小小的团长都知道动摇军心的后果，作为南京卫戍司令长官的唐生智又岂会不晓得？果不其然，在张天海下达命令后不久，唐生智的命令就到达了各个部队的指挥部，当然也包括了宋希濂的师部。
“各部队应与阵地共存亡，擅自撤退者，即按连坐法严惩！着令卫戍区战场执法队之第七十八军宋希濂所部负责沿江警戒，禁止任何部队渡江！各部队自己所控制之渡江船只统统交由第七十八军统一接受管理，不得扣留。南京卫戍司令长官部司令长官唐生智十二月九日上午七点十八分急电。”
宋希濂看着这一份紧急命令，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对旁边的师部参谋说道：“将唐长官的命令转发各旅各团，着派遣二一六团、直属第一团这两个团的主力部队沿江警戒以及收集各部队所扣押的船只，挹江门方面留两个连就够了，我亲自与张天海坐镇挹江门，让张天海立即派一个营的兵力接收和平门等二一六团的防务！”
“是！”师部参谋应声道。
“师座，你认为唐长官所下的收集船只的命令的有可能贯彻执行到底么？”向贤钜问道，他今年已经四十五了，头上的缕缕白发说明了此时的他已经不年轻了。
向贤钜问的问题直接叩中了人心，南京已经是处于朝不保夕的状态了，谁都知道，唯一剩下的生路就是水路，手里的船只是唯一通向生路的工具，先不说士兵执不执行的问题了，就算是各部的高级军官也不会将这些船只交出去的，尤其是徐源泉的第二军团所部。
毕竟第二军团的组成成分可算是中央军里的杂牌军了，直接是算不得嫡系，对于这些杂牌军的军官来说，他们混迹战场数十年了，能活到现在的，哪个不是有脑子的人？
只见宋希濂苦笑着说道：“就算知道他们不会交出来，那咱们也得执行不是？参谋长，您比我年长十余载，见过的大风大浪也比我多，你也知道，咱第三十六师是南京卫戍区的督战队，要是咱们三十六师也贪生怕死的，不去执行命令，咱们**打了半个月的仗，就为了要固守南京，恐怕马上就要成为了一句空话了。”
“师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要亲自在挹江门督战，怕的就是张团长他们顶不住前方溃兵的压力？”向贤钜问了一句。
“对，张天海还太年轻了，倒是前方部队崩溃的话，肯定会有不少的高级军官从前方溃退下来的，一个张天海肯定是顶不住这些军官的压力的，万一要是擦枪走火了，咱们督战队和这些溃兵打起来就得不偿失了。这种形势，就算是刘英在场，我也不放心。要是胡家骥在就好了……”宋希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和平门那边怎么办？要不要派一个人过去？”向贤钜问道。
只见宋希濂满脸坚决地说道：“要，必须要，就让一〇六旅李志鹏旅长去坐镇，告诉他李志鹏，凡是未经卫戍司令长官部命令的军官或者个人，向后退者，一律劝返，劝返无效，一律枪毙！”
“是！”向贤钜应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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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师座亲临
1937年12月9日上午七点五十分，刚洗漱完毕的张天海接到了来自师部的紧急命令，他立即将命令转述至团部，然后让一营长李淳飞立马带领一营去接管和平门防务，到时接受一〇六旅李志鹏旅长的指挥。
“团座，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命令下得这么突然？”李淳飞跑到张天海面前问道。
张天海看了一下周围，示意其他人离开，然后对李淳飞说道：“你们到了和平门之后，要听从李旅长的指挥，一切服从他的安排，但是……”
一说起有可能出现的那种情况，张天海就表露出了难言之色，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淳飞也不是那等情商低到连长官脸色都不看的那种人，于是他直接开口说道：“团座，您但说无妨，我之前我在其他部队的时候，也是个小小的连长，是到了三十六师之后，您一手提拔的我，要不然也没有我李立信的今日了。卑职绝对守口如瓶！”
“这话我没说过。”张天海瞪了李淳飞一眼。
李淳飞顿时明白了张天海的意思，他说道：“是，卑职明白！”
“如一切皆亦无力回天，当以保全一营为重！”张天海压低了声音沉声说道。
“是！团座！”李淳飞立正敬礼道。
张天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要注意，在没有接到命令之前，一定不能后撤，要是后撤了的话，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小子的项上人头！”
“卑职明白了。”李淳飞应声道，心头已是一片凛然，团座的战略遇见性很强，他既然是说出这句话，前线的真的有可能是会是在那个顶不住的。
张天海知道，南京战场是必败无疑的，他不想让直一团这支最后的德械精锐也遭遇了像教导总队以及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一样的结果，要知道，这三支部队，几乎都是在这一战打没了。
南京保卫战后，几乎再无德械师，就剩下三十六师这么一个德械师了，哦不，更准确的说，是半个。
看着一营长李淳飞离去的背影，张天海喉头轻动，想说些什么，但却始终没有说出口：他有些后悔！
“刘侯铭。”张天海叫了一声。
“卑职在。”刘侯铭应声道。
“随我下去，迎接师座！”张天海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冷声说道。
“是！”
……
师座宋希濂坐越野车到达挹江门时，已经是上午八点三十分了。
在到达了挹江门之后，宋希濂立马让张天海立马上城楼向他汇报情况。
“师座，我直一团幸不辱命，这几天之中未曾放过一个没有接到命令就撤退的人过挹江门。”张天海立正报告道。
“很好。这几天就辛苦你了，我要和你一起戍守挹江门，对了现在你的那个营，派去和平门那边了吧？”宋希濂坐在城楼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直接问张天海。
“报告师座，卑职已将原本与卑职在此共同守卫之一营派遣去和平门戍守防务了。”张天海正色道。
宋希濂点点头，说道：“嗯，很好。如果不是你的直属团，本师长这里兵力恐怕早就捉襟见肘了。我此次过来，只带了一个警卫排的兵力，现在在挹江门里边，让你留的那两个连，留了吧？”
“报告师座，现今挹江门里尚有我团的一个特务连以及宪兵连，除此之外，卑职还擅自将机炮连调集在这里了。”张天海也没有藏着掖着，毕竟这些事儿都是骗不了人的。
听完张天海的汇报了，宋希濂当即拍桌叫好，然后站起来说道：“很好，那我就放心了。有这三个连，再加上本师长带来的那个警卫排，守一个城门，是绰绰有余的了。”
“卑职谨遵师座军令。”张天海应声道。
相比于挹江门这边的紧张局势，和平门这边也不差，最先到达和平门的是一〇六旅旅长李志鹏，由于他是坐着越野车去的，所以来得也比较快。
到达了和平门后，李志鹏当即让负责驻守此处的负责人二一六团一营长欧阳午下来见他。
在见到李志鹏后，欧阳午“啪”地一下敬了一记军礼，然后说道：“李长官，卑职已经接到命令了。待长官您以及直一团一营的部队到达之后，然后移交和平门以及晓庄师范学校一带的防务。”
李志鹏回了一记军礼后，然后问道：“行吧，那张团长直一团的部队现在到了没有？”
“直一团张团长的部队还没到呢，长官，恐怕您得在这儿多等一会儿了。”欧阳午是黄埔第六期的学生，而李志鹏是黄埔第五期的学生，无论是从资历还是官衔，李志鹏都比欧阳午要高，所以态度尊敬一些也无可厚非了。
“行吧，那我就在这儿等一下吧！”说着李志鹏就上了越野车慢慢等待，他的身高不算高，大概只有一米七左右，但其人可是不可小觑，其指挥作战能力可不是一般强。
大约过了十分多钟，从挹江门方向就跑过来一支部队了，只见这支部队分成了两排跑，队伍丝毫不见散乱，虽说步态之间达不到后世解放军的那般整齐如一，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比较整齐了。
他们嘴里边还喊着口号“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而且这声音还很洪亮，听着就是让人提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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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敢死队
听见这阵声音整齐而洪亮的声音后，李志鹏等人不仅将目光看向了来人的方向。
“张玉麟这小子有两把刷子啊，才多久就把这一群散兵组成的直一团训练得有模有样的。起码看着就像是一支精锐。”李志鹏在车上将这一幕看得是清清楚楚的，都是行内人、老行家了，也不存在为了其他利益而互相吹捧一类的，没意思。
“确实啊旅座，卑职也是总觉着张天海这家伙不像是个泛泛之辈，您看他在苏州河打的那一仗，还有带头攻进日军驻上海陆战队司令部的那一仗，可不像是个一般人能打出来的。”李志鹏的副官李正刚补充了一句，他也是黄埔第七期的，是个少校军衔了，听着是挺不错的，可是一跟人儿张玉麟一比，那就差得远了。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啊……
李志鹏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带头攻进敌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那可以说是匹夫之勇，带兵上也可以归根于时任二一六团一营长熊新民的功劳，但苏州河北岸的那一仗，绝非是一个平庸之辈能打出来的。击毙了两个联队长，还端掉了一个联队部，这可不是运气二字就能解释了的。要不是苏州河那一仗的功劳，这小子也绝对不可能那么快就升任团长了。”
李正刚点点头表示认同，“是啊，这可是我们黄埔第七期的同学里边最快当上团长的呢。”
“走吧，咱们下车去会会这个营的营长，看看张玉麟是使了什么**药，让这么些溃兵，这么快到达此种程度。”李志鹏扶了扶帽子，然后走下了车，临了，还不忘记拍了拍他那将官级别的呢大衣。
没错，在升任一〇六旅旅长后，李志鹏的上校军衔也紧跟着晋升为少将军衔了。
作为已经是少将军衔的军官，李志鹏同样也讲究一点排场，只是因为时局紧迫原因，他的身后只跟了这一个警卫班。
当然了，带一点卫兵也不能单单是因为讲究排场的原因，还有就是保护人身安全的因素考虑在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南京城里边事先混进了不少汉奸或者是日军的卧底，到时遭遇袭击了，对于部队来说，可是损失很大的。
可别拿少将不当将军，尤其是像在黄埔军校里边毕业的将军，这类将军可是含金量极高的！
“报告长官，第三战区直属第一团一营营长李淳飞，奉命带领部队前来报到！”瞧见越野车前的李志鹏后，李淳飞赶紧跑了过来立正报告道。
李淳飞又不是傻子，虽然他没见过李志鹏，但这越野车，外加警卫班，还有领章上一颗那闪闪的三角将星、那一身贼帅的将官呢大衣，他还会不知道谁是李志鹏长官？
“行吧！到了就好，马上接管和平门以及晓庄师范学校一带的防务，交接速度快，动作要快！接管防务后，你便再来找我汇报情况。”李志鹏也不是那等啰嗦之人，立马下达了任务。
“是，长官！”李淳飞应声道。
……
就在直一团的部队在接收二一六团和平门防务的五个小时前，淳化镇的日军趁第七十四军五十一师所部撤退，而新接防的第八十七师两个团新进阵地、且阵地未稳之际，当即发动全力猛攻突破阵地，跟随第五十一师所部冲至高桥门。
八十七师所部溃退之际，根本来不及破坏七桥瓮和中和桥，两千日军连同十余辆日军坦克从七桥瓮与中和桥经过，拂晓时进至光华门外，该部日军直接将大校场通光营房占领。
此时光华门附近仅有教导总队少数官兵，见情势紧急，这些官兵们立即将城门紧闭，然后立马搬来沙袋，堆积在城门之后，垒积至半城之高，以堵截敌人的猛冲。
城门外的日军当即将野炮、山炮推至高桥门附近，然后对着光华门的城门轰射。
“嗵！！！~”
“嗵！！！~”
“嗵！！！~”
一发发带着尖啸声的炮弹狠狠地砸在了光华门的钢铁城门上，然后发出一阵难听的声响。
很快，这光华门的城门就被日军的炮弹给轰翻了，翻开的城门被活生生地掀了下来，泥沙顿时向外倾泻，百余名日军当即在砂石间爬入，但等待着他们的是机关枪与各种步枪的子弹。
“砰、砰、砰……”
“突突突突……”
轻重机枪的响声中还夹带了声声步枪击发子弹的枪声，那百余名小鬼子瞬间被打成了筛子，血花沿着砂石后向城门飞溅而去，场面一度十分血腥。
“哈优酷！继续冲锋，嗬哟唧唧！！！”城外的日军指挥官高举这武士刀，对身边的士兵下达了发动进攻的命令。
除了日军的步兵在持续发动进攻外，日军的工兵也不甘示弱，佝偻着那个本来就不到高大的身子，手拿这一支工兵锹紧随日军步兵的身后前去清障。
随后日军发动的两三次进攻均宣告失败，但日军并没有停下进攻的步伐，他们接到的是死命令——他们想迫降南京！（投降的降，并非降落的降）
“师座，外面的日军在铲沙，要是这些沙子都让日军铲完了，咱们这道城门可就丢了！”新任三〇二团代理团长纪鸿儒向师长王耀武报告道，原三〇二团团长程智，在昨晚部队撤退时指挥部队殿后，负责殿后的部队全部都壮烈牺牲了，也包括程智。
方才教导总队的官兵们关城门以及堵城门并不是作无用功的，起码他们等来了七十四军第五十一师的援兵。
王耀武眉头紧皱，他摇了摇头，然后对旁边的纪鸿儒说道：“不行，这样不行，纪鸿儒，你马上组织敢死队往外冲，发动反击，务必要把外面的这股日军消灭掉！”
此时已是满身狼狈，并且身上的那一身中央军军服早已邋遢得不能再邋遢的纪鸿儒当即挺直了腰杆，立正着向王耀武报告道：“报告师座，卑职绝对会完成任务的！不完成任务，卑职绝不回来见师座！”
“去吧！”王耀武挥了挥手，那一句记得活着回来始终没有说出口，因为这是一个必死的任务，只要带着敢死队上去了，就是必死无疑的那种任务！
看着纪鸿儒离去的背影，王耀武的眼眶有些湿润：这些个跟随他一路走来的军官，死一个就少一个，纪鸿儒也是跟了五六年的军官了，说是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这道让纪鸿儒这个跟随他已久的老部下去送死的命令，还是他王耀武亲自下的，战友感情再深如何？他也没办法啊，国难当头，这个时候军人不上，什么时候上？因为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他们的最高荣耀就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
因为他们是死在反侵略的战场上的，后人会铭记他们，国家会铭记他们，世人也会铭记住他们在亡国灭种的关头付出过的血与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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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光华门危情
很快，纪鸿儒就点了百余敢死队员随他去冲锋，这些敢死队员出发前并没有像电视剧演的那般，先喝一杯酒壮胆了才上的战场。
他们直接是带着一腔热血去的，没有任何物质上的鼓励，也没有任何的回报，他们就这样义无反顾的上了，带着自己对祖国的热爱与对日本鬼子的满腔仇恨的去了。
谁人年少不轻狂？欲与天公试比高！
一个国家的未来，从来都是看青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
少年不强，青年又能强成个什么穷酸样？
纪鸿儒带着这么一百多名青年军人就这么上战场了，而且是要决死的敢死队！
这百名军人，他们背上背着大砍刀，手拿着步枪，腰间还别着四五颗手榴弹，这些都是他们要给小鬼子们准备好的“精心套餐”。
“扔手榴弹！”在接近沙堆时，纪鸿儒大吼道，手里边已然拿着一颗已经拔开了盖的手榴弹！
“呲溜~”
“呲溜~”
“呲溜~”
一颗颗拉来了拉绳、往外喷着蓝色硝烟的手榴弹在城门砂石的间隙中扔了出去。
“Boom！！！”
“Boom！！！”
“Boom！！！”
爆炸声不绝于耳，同时还夹杂着日本鬼子的惨叫声。
“上！”纪鸿儒手拿着那支中正步枪就身先士卒地上了。
率先爬上砂石堆的纪鸿儒发现外面的日军已经暂时退却了，很快就有一排日军步枪排成两排向城门砂石空缺处开枪射击。
纪鸿儒也并非那等只读死书的书呆子，相反，他非常的聪明机智。
见事不可为，他赶紧退到了后面，他也没有必要去做不必要的牺牲。
此刻，也有许多官兵们涌上了城墙之上，然后对城门之外的日军疯狂射击。
日军的攻势顿时受挫，但日军方面并没有打算停止进攻，很快，他们就在坦克与大炮的掩护下再次对光华门再次发动猛攻。
这天上午光华门的战事异常激烈，城门是随堵随破，随破随堵。
第五十一师在师长王耀武的命令下，三〇二团新任团长纪鸿儒率领敢死队几次发动反扑均没有成功，情势一度十分危急。
光华门方向危急的消息传到铁道部的地下办公点后，卫戍司令长官部的参谋处长廖肯，直接对他的下属、也就是参谋处第一科的科长谭道平说道：“我亲携电话机到光华门去看看，每十分钟和你通一次电话，要是电话摇不通了，那大势也就完了，你们即可做其他的准备！”
说完，廖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参谋处，即刻带着几名官兵直接前往光华门。
很快，已经到达了光华门的廖肯便往卫戍司令部参谋处办公室回了电话，原来是攻进城的日军已经全部被歼灭了，且教导总队与八十七师一个团的增援兵力也已经赶到了，但日军的坦克车列队在大校场上，时常像城门发动冲击。
直到下午时分**从城内调了四门小钢炮过去，把日军的坦克炸毁一辆后，日军才开始退却，直接撤过中和桥去了，**趁机发动高强度反攻才将大校场收复。
比起光华门的热闹与惊险，直一团这边反倒是显得波澜不惊了，在宋希濂接到沿江警戒的命令后，就将二一六团的主力以及直一团的三个营给直接派了出去负责警戒以及收缴各部队船只的事儿了。
对于收缴各部队船只的事情，宋希濂也不是那种呆板的人，都这个时候了，要是完全认真执行唐长官的命令，怕是要得罪不少人，平时得罪人不怕，可这时候可是战争时期，而且是全面战争！
所以宋希濂私底下则给了张绍勋和张天海两人一点暗示，大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他心里边也清楚，要是各部队有心藏匿船只，他绝对是拿他们没有办法的。
“玉麟，你说说吧！这一仗，如果你是指挥官的话，你会怎么打？”站在城楼上，宋希濂看着光华门的方向负手而立。
“师座是说，我军吗？”张天海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惹了师座不高兴。
“不，我说的是日军，若是你是日军指挥官，你会如何指挥这一场攻城战？”宋希濂看向了张天海。
宋希濂的眼神看得张天海浑身一震，这种情况太像是小学时候老师抽问问题的模样了，不过他很快就淡定了下来，直接说道：“若是卑职为日军指挥官，卑职将立即调集重炮，轰塌城墙，实在不行，工兵掘土前进，在城墙之下埋炸药，炸塌城墙，尔后多方向打开突破口，然后夺下外城！”
“那你若是负责戍守城墙的指挥官呢？你有信心能打赢这一仗么？”宋希濂又考了张天海一道题。
“师座，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何必问我呢？”张天海苦笑着说道。
宋希濂感叹了一句然后转移了话题：“哎，也不知道，二一三团顾团长他们团怎么样了，听说第四十一师那边打得挺苦的，日军的部分主力部队将栖霞山阵地可是围了个水泄不通，幸好栖霞山阵地是以上击下，否则以日军的进攻势头，四十一师和二一三团早就没了。”
“师座，您就安心吧！顾团长他们肯定会没事的。”张天海满怀信心道，因为他知道，顾葆裕后来可是当上了远征军的师长的，不可能会死在南京保卫战的，所以他有这个信心。
“但愿吧……”宋希濂的眼中满是忧虑，却没发现张天海表情所忧之感比他还要重。
……
同日，牛首山方面的第五十八师，与敌军激战了一个整天，后因第八十八师派出的一个右侧支队过早撤退，导致阵地出现漏洞，日军乘机向西北追进，其中其先遣部队竟趁机夺下了大胜关，并且有沿江北犯之趋势。
此时，第五十八师的阵地便被形成了孤立，不得不等到晚上以后方才奉命撤退，与第五十一师之一部联合担任双涧镇（即双闸镇）之宋家凹的守备。
同日，第四十一师及第三十六师之二一三团与围攻栖霞山之敌展开要点争夺战，三进三退，伤亡十分惨重。该师连同第二一三团当日下午趁机突围退出栖霞山阵地，向和尚桥东西之线的第四十八师水西门阵地转移。
其中，在撤退至第四十八师的阵地后，第二一三团所部接到师长宋希濂的命令，即刻向挹江门方向突进，而在十五分钟后，该道命令取消了，具体原因不得而知。
……
PS：更新总算赶上了。。。
昨天一共更了将近一万字，虽然只有短短的四章，但确实是要比其他作者的一章2000字要多上那么一点点的。
第六十一章 雨花台
十二月十日，日军大批集结，同时向雨花台、通济门、光华门、以及退守紫金山第二峰的教导总队所部同时发动猛攻。
镜头转向雨花台，自九日上午日军以一个联队的兵力猛攻雨花台，遭受惨重失败之后，又调集了一个联队增加到对雨花台的进攻中来，然后再次猛攻雨花台，午后，第二六四旅旅长高致嵩亲自率领第五二八团的两个营增援雨花台阵地，日军在损失六七百兵力后，才被击退。
这天早晨，急于迫降南京守军的日军，从七点起就开始以飞机、大炮轮番猛轰及轰炸扫射雨花台阵地，阵地上顿时一片浓烟滚滚，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猛烈的轰炸约莫持续了半小时，半小时后，日军立即派出两个大队的兵力分由两侧向雨花台发动猛攻，双方死伤惨重，所幸阵地并没有丢失，阵地仍在八十八师官兵们的手里坚守着。
就连孙元良也从夫子庙的妓院跑了回来前线视察情况，可惜由于八十八师的炮兵阵地在山腹后面，并没有很好地发挥炮兵应有的威力，未曾给予敌人破坏性的打击。
就在这天临近中午的时刻，唐生智拒绝答复松井石根的最后通牒，并命令炮兵猛轰日军阵地作为回应，同时卫戍司令长官部命令城内的部队构筑工事，准备与日军进行最后之巷战。
同日，光华门的战事再度白热化，卫戍司令长官部调遣第一五六师以及城内宪兵部队之一部增援光华门，再以一五九师控制明朝故宫附近，以策应第一五六师所部，以新由镇江撤回到南京的第一〇三师担任中山门城垣守备，归教导总队的总队长桂永清指挥。
直至日暮时分，光华门守军第一五六师的官兵在南京卫戍副司令长官刘兴的指挥下，组织敢死队将卷缩潜入在城门圈洞内的日军用手榴弹再加上汽油全部烧死焚毙，然后向通光营房发起猛烈袭击，并将此处的日军全部驱逐，而这些敢死队的队员也没有一个生还归来。
正是因为这数十名英雄的牺牲，才使光华门与通济门方面转危为安。
不过也是在同一天，由于日军的猛烈冲击，第八十八师所在的雨花台阵地右翼，连失阵地前的要点数处阵线产生动摇之状。
第二军团所部的第四十一师在南京东面进攻孟塘方向的日军，但进攻遭受挫折失利，至此，第四十一师所部连同第三十六师之二一三团开始撤退并且收容部队。
至此，南京防卫战已经到达了更艰苦、更险恶的阶段。
……
十二月十一日，日军鉴于在进攻光华门及通济门的失败后，这天就调集了精锐部队猛攻中华门。
本来在中华门外有第八十八师的守军，但日军飞机三五成群地对中华门外围阵地轮番轰炸以及扫射，指使八十八师的守军无法在此站稳脚跟，于是被迫撤入城内。
而日军见此战机，即刻紧接着追踪而来，城门之处守军立即大乱，云梯和城门都撤闭不及，日军乘机冲进来了三百余人。
见此情况如此危急，在中华门坐镇指挥的南京卫戍副司令长官罗卓英亲临一线指挥战斗，守军部队与日军在中华门一带进行了十分激烈的巷战，终于将攻入城中的日军全部击毙，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中华门的这一战，让所有的人都捏了一把汗，如果这里被攻破了，南京城危矣。
中华门战事吃紧，一度差点为日军所破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宋希濂这里，对此，宋希濂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句：“等到南京城破了，就该我七十八军进城了。小日本，你们等着吧！我宋荫国及七十八军上下纵死，也不会白白将南京拱手让于你们的！”
对此一幕，张天海默默地看在了眼里，没有说话，然后悄悄地让刘侯铭跑了一趟在下关的团部，让郭其亮随时准备集结部队进城，一旦接到命令，要以最快速度集中起来的那种！
此时的南京，已经没有一处地方不是充满了硫磺、碳酸以及火药的气味的，日军的飞机整天都在天上呜呜地狂轰滥炸，地下的**官兵也到了几近崩溃的时刻——大家都希望着有部队来救援，但是却看不见一枪一炮，整个南京都充满了绝望，这些官兵们都看不到生的希望。
很多基层部队都打光了，也包括卫戍司令长官部所发出的命令，表面上看是一个军或者是一个师开上去了，可实际兵员只剩下一个营的规模了，同时，他们没有大炮，就连步枪也配不齐了。
从战前的十几万大军，战至现在，已经只剩下八万人不到了，而且还是装具不全、被日军打得七零八落的八万人！
这天，东线的日军猛攻紫金山，另外还派遣一支部队迂回偷袭大胜关至江心洲的地区，并且向第七十四军的侧背射击，企图从后方包抄围攻南京守军。
从地图上看，这南京守军已然已是一支被困在南京的孤军，他们没有任何支援，他们必须要守到南京城破，乃至于与南京共存亡！
也是这天的下午两点钟左右，第八十八师雨花台的左翼阵地全部被敌人炸毁，敌军趁第八十八师所部守军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之际，乘隙突破雨花台阵地，负责守卫雨花台的二六二旅旅长朱赤、二六四旅旅长高致嵩赶忙率部去驱赶该部日军，但效果不佳。
“老朱啊，看来咱们这一次啊，都得为国尽忠了。”趁着日军进攻之前，高致嵩躲在战壕里对一旁的朱赤说道，他是广西岑溪人，平时在家乡说的都是白话，所以他的那一口普通话也不标准。
“谁说不是呢？咱们现在啊，都快弹尽粮绝了，这些小日本啊，在占领了咱们的阵地之后就架起了机关枪，咱们要想夺回那些阵地，代价太大了。”说着，朱赤就递给了高致嵩一根香烟。
高致嵩接过香烟，用旁边那燃烧着的木棍点燃了，他说道：“是啊，现在咱们的弹药已经没多少了，而且外援也断绝了，拿这些仅剩不多的弹药去反击，怕是没什么力气了，干脆啊，就等着小鬼子上来，咱们再招呼他们，这样还能杀伤得更多一些，至于咱们这条命吧，就留着和小日本肉搏战吧！”
高致嵩长得不算高大，甚至还有些瘦小，但这并不影响他不怕死、敢死这种精神。
“致嵩兄，你也是咱们黄埔三期的，咱们呐，从北伐一直打到了现在，总算是没死在自己人手里，能死在敌人的手里，那也是一种荣幸了。”朱赤是江西修水人，他当初报考军校，同样也是抱着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来的。
“是啊，咱们黄埔同学在淞沪、南京战场都死了不少人，包括咱们的学弟们，也牺牲了不少，咱们黄埔的部队啊……就要打光了……”高致嵩轻声叹息着。
“凡事也往好的方面想想，但愿咱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我们的后人，能够铭记这一场伟大的卫国战争，能够记住曾在祖国落魄穷苦的时候，有一群人为中国而努力过……”朱赤淡淡地说道。
“希望吧，咱们中国，不会亡国灭种的。咱们用性命守护着的人民，会让咱们的祖国强大起来的。”说着，高致嵩就仰天咧嘴一笑，那一口白牙在那满是硝烟的战地中尤为显眼。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莫入斯门。这句话，从来就不是一句空话，只是将这句话奉为信仰的人，他们都死得快了……
……
PS：又是一更，老实说，写这一更的时候，雄鹰的心情是无比沉重的，这一段历史，是正被世人所慢慢遗忘的历史，我们要铭记的是，这些在国家危难关头挺身而出的军人们，而不是现在的“**”。
咳咳，说得有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