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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过河老卒     铁汉子txt下载     铁汉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8 【蛋糕变铁锤】

    谢书友漂泊布衣、星汉马、‘天鹭,、凌虚上人、panbaiq的月票支持……城楼前,负责城楼警戒的一等shì卫荣和给杨格打了个手势。

    杨格翻身下马,将马缰绳递给一名蓝翎shì卫,跟随荣和走到一旁,mō出怀表看了看,指了指宫中。

    “老佛爷在东暖阁召那桐训斥,皇上去过两次了还没能请动鸾驾,致之,恐怕要稍微延迟发炮号了。”见杨格的腮帮子鼓动了几下,荣和猜到他肯定在心中骂了娘,大不敬没出口就不是大不敬。想想也是,第三旅近六千官兵在密密的秋雨中列队等候号令;步军统领衙门的防捕各营五千人集中到安定门、德胜门、**几处,还在大街上拉起了警戒人墙;亲军营在午门,在城楼上也得淋雨,shì卫们也一个个等得焦急,就别说那些观礼的洋人和官员们了。“要不,我再派人去催一催?”

    “算了,催也没用,老佛爷事儿忙嘛,迟一会儿来更能体现出圣母皇太后的威仪。”

    揶揄的话意遮掩不住,荣和瞪了杨格一眼,左右ì卫们隔得远,最近处的都是些辽东回来的功勋shì卫,即便听了杨格这句话也无甚大碍。

    作为皇帝的shì卫,在帝后相争如此jī烈的当口上,不可能还对圣母皇太后老佛爷有多少好感,只不过是国家体制和宫中规矩使然,还得跪拜并口称“奴才效忠老佛爷”之类言不对心的话罢了。

    “前些日子皇上召见五品京堂康有为,说了些啥?”

    别人问,荣和打死也不会说,杨格问,他略一犹豫就回道:“圣上问康某,如何无碍贯彻新政?康某答曰·以小官代替权臣,杀一批大官即可。圣上似乎有些动心,又问康某,《时务日报》提到英国之强在于君主立宪·可用于大清否?康某答曰,大清国派遣王公大臣出洋考察,理应以国体、国情考论为先,行君主立宪乃是英、日两国在君弱臣强时不得已为之,今圣上英明睿智,天纵明君与大清,岂能囿于立宪之体制?圣上¨一“

    杨格摆手止住荣和的说话·他心里已经清楚了,恭王奕说的很对,康某人乃是投机心xìng过重之人,决计用不得!

    “赓五兄,以后圣上若要召见康某,你可否速派人禀报恭王?”

    “耶?”荣和一愣,康有为不是杨格推荐给翁中堂的吗?所说的话也正是为皇帝着想,为推行新政着想的。杀一批人·震慑那些后党守旧势力,以新锐如杨格这般的人才取代昏聩老臣掌握军政,集权于中央·于皇帝手中,怎么就不对了?听杨格的话意,似乎在提防那个康有为了。

    “倘若杀人就能解决问题,朝廷又何须在停罢科举之后再行特科?”杨格手指自己的xiōng膛说:“国人这里没有变,杀了一批守旧者,新的守旧者又会出现,今日的革新者,很快就会沦为明日的守旧者。这么说吧,国家,国家中存在的守旧势力或者革新力量·都犹如一棵大树,树冠有多广,树根就有多宽;树冠有多高,树根就有多深。秋风扫落叶,春风吹又生,对树大根深的守旧力量·斩枝叶而不计根本之法岂能解决问题?只能导致天下大乱!进呈如此荒谬之论者,当诛!”

    一番说理简洁而直白,荣和一听就懂了大半,略一深思后颇以为然的连连点头道:“致之,你见事总是那么明白,我懂了,皇上不能再听到此等小人谗言。”

    “万岁!”一阵呼声从午门传到**。

    杨格、荣和各自归位,观礼台左右的人群也闻声sāo动起来,又在黄罗伞出现在城楼上时安静下来,随即,大清国的臣民们对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和皇太后跪伏行礼,山呼万岁,即便地上满是积水也毫不犹豫;列强的外交使节们当然会在此“公众场合”表示对大清帝国统治者们的敬意,至于他们在摘帽鞠躬时是否勾画着对大清帝国这块大蛋糕下手的yīn谋?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城楼上,光绪侧身一手托着慈禧的左胳膊,一手向城楼下立正候命的杨格打了个手势,也以这个手势回应了臣民和使节们的致礼。

    杨格不打算去搞什么指挥官向皇帝立正报告的套路,径直向荣和挥动手臂,荣和以及shì卫们把“发炮”的口令传进午门外的三门老式前膛炮放列地,当即,一门前膛炮轰鸣出声。其他两门,则是因为前膛炮实在老旧,担心一门火炮万一哑火而耽误事儿,作为待命、预备之用。

    东长安街的远处,街道南边看热阄的京城百姓发出一阵浪潮般的呼啸声,惹得城楼上、观礼台上的人们纷纷引颈看去,更有不少人拿出单筒望远镜看向东面。

    呼啸声真如浪潮一般,一浪一浪的由远而近,渐渐的,呼啸声中可以听到清脆而有节奏的“得得”声,那是战马的铁掌敲击在大清国最好的一条青砖(石)街道路面上的声音。

    不多时,164名骑兵组成的先导连出现在视野中,三面大旗在细雨中紧紧的裹在旗杆上无法招展开来,确乎失去了许多的气势。但是,当金水桥南名白袖章标兵晃动枪上的信号旗时,策马行在最前面的贾芳久抽出马刀朝着城楼方向喝令致礼,160把寒光闪闪的马刀同时出鞘,齐齐致以马背撇刀礼。不变的动作,不变的军服颜sè,不变的刀光,白sè、黄sè、青sè、枣红sè的马队呈四个小方队,以整肃军容和威严的气度,整齐的、缓缓的“得得”前进。

    马队尚未行过金水桥中线,观礼台上的人群更严重的躁动起来,其中不少目力尚佳或者用了“千里镜”的大清官员们认出来了,到行在步兵阵列最前面的,赫然是前些日子替南河沿杨宅把门、收拜帖的那个凌连长。

    白袖章标兵再次高举手中的步枪,“嚓嚓”有力的脚步声中,凌厉高声下达口令:“向右——看!正步—走!敬礼!”

    浑身湿透的170名官兵在号令声中·朝右看向观礼台前方那匹白马和马背上深青sè的身影,齐步变正步,以更具威势的步伐滚滚向前,手上动作干脆利落·整齐有力,“啪啪啪”三声脆响,肩枪变tǐng枪,枪头明晃晃的刺刀斜斜指向前方天空,似乎就放在前排弟兄的后脑勺上一般。

    一个连方队接着一个连方队,步兵组成的深青sè洪流滚滚向前,嚓嚓的脚步声压倒了偌大的京师城内外所有的声音·甚至于牵动目睹雄壮军容的人们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心脏似乎也跟着“嚓嚓”声而跳动。

    稳稳的坐在马背上,杨格的视线高度还不及观礼台的最低处,但是他能够在举手向官兵们致礼的同时,感受到每一个官兵投射而来的灼灼目光。身在队列之外的感觉很奇特,有掌握强军的满足感,有没能在队列中与弟兄们一起感受雄壮、慷慨、昂扬气势的遗憾。hún啊,杨某人是弟兄们的hún·弟兄们又何尝不是杨某人的hún?!

    此时身在队列中的战士,在世人惊讶、佩服的目光注视下,往往能感觉出自己的强大·体会到自己的强大取决于团体的力量,而团体的力量至高至强、不可战胜!受阅,不仅仅是摆排场展示军威,也是官兵们在精神上、意识上、意志上的一次洗礼。

    洗礼过后,脱胎换骨,军hún灿灿。

    这就是东方古老帝国的新式军队、最精锐的军队。他们没有华美的服饰却军容严整、军纪严明,他们的体格不算高大强健却步调一致、气势非凡,他们诞生于一个落后的国度却装备精良、战功赫赫,他们在雨中久候而浑身湿透却士气高昂、一往无前.放眼世界,最强的陆军师、旅级部队·也无过如此了!

    观礼台上,各国武官纷纷抛开雨伞,举手致礼,目光迎着一个方阵一个方阵来,有送走一个方阵又一个方阵去。无论是严谨务实的德**人,还是有些骄傲自大的俄**官·或者是号称日不落帝国的、最有绅士风度的英**官,都似乎在这一刻明白了最少一点——如果满清中国当真完成三十万新军的编练计划,东方古老的帝国必将焕发出新的活力来。届时的远东格局,就不是列强说了算,凡事都需问问还拖着可笑辫子的中国人的意见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列强眼中的大蛋糕,似乎已经变成大石头、大铁锤!

    同样是在观礼台上,阵容庞大、人数众多的大清国王公重臣们,目睹雄师滚滚而过,这才闹明白为何杨某人会嚣张到在朝堂拳打亲王,才明白皇帝背后的依仗之强,远远超乎之前的想象!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让众人俱皆生出一个念头来—皇太后回京又能如何?昨日才提振起来的斗志似乎被渐渐远去的一块块铁板般的步兵方阵给带走了,磨灭了,不留一丝一毫。

    震惊、沮丧之余,也有人总算想起来,第三旅终归是大清国的军队,自己也终归是大清国的王公重臣,当为如此雄师击节赞叹!

    抱病前来观礼的恭亲王奕却是老眼昏花又加泪眼朦胧,频频擦拭双目却越发的看不清楚了,只能不断的问左右:“还有没有?六千大军啊,没过完吧?”

    金碧辉煌、气势雄伟的**城楼上,光绪依然孝顺的托着老佛爷的左胳膊,却感觉那条胳膊颤抖得厉害,仔细一体会,不仅仅是老佛爷皇爸爸在颤抖,自己不也正jī动得无法抑制全身的抖动吗?

    “赏!赏!”颤抖着声音,光绪向左右大喊:“传旨下去,今晚赐宴第三旅,官兵具皆赏银二两!”

    蹄声得得,轮辋碌碌,在24名马夫带着96匹健马的拖曳下,24门德国克虏伯造75火炮呈两列纵队次序而过,炮长和两名炮手坐在火炮副车上,扭转身体向右看,举手致礼。更多的炮手则如步兵一般排成连方阵,tǐng着上了刺刀的马枪,跟随火炮方阵齐步前进。

    一个混成旅配备两个营24门新式火炮,这是第一军,也是大清国正在整编的各军能够拿得出手的最好家当、最强阵容了一RS!。

259 【慈禧下血本】

    259

    “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最后一个方阵行过不久,街边的、观礼台上的、路口的、金水桥两侧的、**内的大清**民俱都向着城楼上的“国家象征”,“大清国从刚刚战败走向强盛的希望”,“三万万六千万国人的皇帝”跪伏山呼。

    在被儒家理学道德观麻痹得难以自拔的国人心目中,大清国的好都是皇帝造就的,天恩浩荡!大清国的歹则是奸臣们作的孽,皇帝迟早会要了奸臣们的脑袋!老实到麻木的国人在刚刚经历过一场荡涤心灵的洗礼之后,最先想到的不是军队本身,更不是那个骑在白马上的年轻将领,而是感谢大清国的皇帝为大清国带来了这么一支强大的军队。

    似乎,从这一刻开始起,大清国就可以不受洋人的窝囊气了,大清国又是真正的天朝上国了,大清国的皇帝真个是中兴明君了。

    光绪略显消瘦的小脸上充溢着红光,此时的他已经在不自觉间放开了搀扶太后老佛爷的手,双手频频向城楼下山呼万岁的臣民们挥舞,眉宇之间满是难以压抑的自得和洋洋喜气,却依旧保留了几分皇帝应该保留的矜持之态。

    阅兵,打压后党、震慑洋人,如今更收取了京城百姓的民心,一举数得的大好事儿,杨格办得漂亮,漂亮得远远超乎了皇帝的想象!不可否认,今天的皇帝总算见识了“何为强军”!平时,在西苑紫光阁前演武的作为,在大军滚滚而过,气势如虹之际,真如小儿玩戏一般。嗯得空要好生向杨格讨问治军之道,以便他日御驾亲征时挥斥万军、克敌制胜。

    兴许是阅兵留给国人的震撼太大,其后的南河沿宅子的喜事儿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倒是越来越多的京城百姓在错失观看阅兵之后,又得知大军在德胜门外休息,便纷纷自发的涌向德胜门,挤出城去看个仔细。各种各样的传说也随之在全城流传,什么第一军的大兵不会眨眼睛啊,什么第三旅足足有三万精锐啊,什么第三旅以前在辽东如何痛揍倭鬼子的啊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反正,新军,也就是大清帝国国防军第一军第二师第三旅,被人们越传越神,几乎如天兵天将一般了。

    因为预计到阅兵会造成交通影响,杨冯两家的亲事免了迎亲、送亲的俗套,等杨格、冯义和从德胜门外回来,门口的吹鼓手们就锣鼓喧天的闹腾起来,数目有限的宾客们也纷至沓来,无一不是显赫之极的人物。

    浑身湿透的杨格洗了一个热水澡,穿上一身干净的军服充作礼服,刚刚拾掇妥当,就听前院的喜曲声变了调子,又是一阵山呼万岁声。赶紧的,真像他娘的打仗一般,又匆匆赶到门口迎驾,恭恭敬敬的接了皇帝,和连带青黑之气却硬是挤出一丁点笑脸的皇太后,并不受皇帝待见的皇后、还有二位嫔妃以及侍卫太监宫女一大群进府,安置在内院正厅的喜堂上端坐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赞礼官顺善就高呼道:“吉时已到!”

    皇帝赐婚,在天地君亲师、忠孝仁义的纲常下,李鸿章作为杨格的恩师、冯义和作为泰山老丈人都得靠边儿站。

    喜堂正中坐了老佛爷,左边是皇帝,右边是皇后叶赫那拉.静芬,后面还站了瑾妃他他拉.宁馨、香妃他他拉.瑞雪,噢,还有,皇后还牵了一个穿着杏黄团龙袍服,年约十来岁的小男孩,名曰爱新觉罗.载沣。载沣身后站着一位长身马脸略显富态,有顶戴花翎却身着总管太监服色中年人,此人就是李莲英了。

    李鸿章、冯义和只能并排坐在喜堂的左首边,对面是恭王奕訢和庆王奕劻。

    此时的婚礼,对结亲的两家人,对新郎官和新娘子来说,有点纯属折磨的意思,转移角度想一想,又是极大的荣宠。

    随着顺善的唱礼,两位二品诰命夫人扶出一身大红喜服、头盖红罗帕的新娘子,与站在堂中有些不知所措的杨格牵了一条红花绸带并肩跪了,然后麻木的跟随唱礼声向“破格恩宠”的太后老佛爷磕头三次,向“圣意亲眷”的皇帝磕头三次,又向“母仪垂范”的皇后磕头三次。这才开始拜天地,拜父母,对着拜。

    拜完了,人家都是礼成了,可以进洞房挑盖头了,这一对儿还不成,得请赐婚的皇帝、皇后的旨意之后才行。

    光绪乐呵呵的看了看面带急色的杨格,以眼神示意“稍安勿躁”,从身后的珍妃手里接过一卷黄色绸缎制成的文书,也就是“诰命”,递给赞礼官顺善。顺善高声道:“奉圣上谕,赐杨门冯氏秀若二品诰命文书,封诰二字,曰端、曰婉,按例秩比一品,特赏行走宫禁无阻!”

    杨格夫妻有的趴下磕头,言称“谢主隆恩”,再由冯秀若双手接过诰命。

    光绪道:“杨爱卿,你说说看,朕该当赏赐你什么为好呢?”

    一时间,喜堂上鸦雀无声,众人俱都朝杨格递去羡慕的目光。据说只有22岁的杨某人如今都秩一品,实衔正二品了,看关外移民实边和整编新军的势头,不出三年恐怕就是实授头品顶戴,再往后走这是正常的推测,而此时皇帝如此说法,极大可能是皇帝今儿看了阅兵很是高兴,又要破格封赏杨格,来个喜上加喜了。

    “臣蒙皇上、太后老佛爷恩宠有加,不敢再要赏赐。”杨格特意加了“老佛爷”在内,此时,他实在猜测不出慈禧的心思如何,只知道老佛爷不太高兴,从昨天到海淀迎驾到此时,老佛爷似乎就没兴趣与杨格说一句多的话。这……相当的不正常!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好,你不要,朕偏给!”光绪存心要在太后面前显示出皇帝的权威,起身走到杨格面前站定了,沉吟片刻后说道:“朕就破格赏你二等子爵并云骑尉世职。”

    子爵,需要有一品官衔才能赏给,如今杨格是秩一品,一下子就越过实衔和三等子爵,真的是破格了。在这个爵位中,其实含金量最高的还是那个并字后面的“云骑尉世职”,世职就是世袭罔替,小杨、小小杨、小小小杨只要大清国还在,即便没有了子爵的头衔,也还是云骑尉,每年能领到俸禄130两、米130斛。须知当年担任台湾巡抚,主持抗法保台的淮军名将刘铭传,现今也不过是一等子爵而已。

    杨格又得磕头谢恩一次,当真有点磕头如捣蒜的味道了。

    慈禧终于开口道:“皇帝破格加赏,哀家也得赏些东西才是。李安达。”

    “老奴在。”李莲英应了一声,见慈禧抬手作势,忙向随从的小太监招手。两名小太监各自捧着红缎锦盒上前,李莲英似乎知道主子不想多话,乃对杨格拱手揖道:“杨爵爷,此乃老佛爷精心挑选出来的几件物什,请爵爷过目。”

    杨格起身,伸手打开第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本金光灿烂,用薄薄的金片和细细的金线打造的一本书,封面上有镌刻精美的三个字——金刚经。翻开一页,全是镌刻在金片上的密密麻麻的经文。黄金算得贵重却不稀奇,可这镌刻的功夫,制作金片和金线的手艺,堪称精妙绝伦!

    光绪在一旁微笑道:“皇爸爸真是舍得,把自个儿最喜欢的金刚经都赏给杨格了,可见器重、恩宠无比啊!”

    近处的几位太后近臣王公因为被杨格挡住视线的关系,没有看清楚礼物是什么,此时听皇帝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一个个惊讶出声、伸长脖子想要看清楚。这些人大多听说过或者看到过那本绝世经书,须知老佛爷名为佛爷,其实潜心向佛之心总被大清国的朝政琐事打断,手边经常放着的就是这本经书了。

    杨格身为主人,当然要满足客人,乃接过锦盒转向堂上众位贵宾展示了一圈。此时的他就是配合着皇家演一出“褒奖功臣,收取人心”大戏的龙套小卒子,该当演好就得演好。不过,慈禧送经书的啥意思?为何要送如此贵重的经书给一个以武功跻身朝堂的,又与后党作对的新锐重臣?其中的含义,尚需细细琢磨。

    随即,杨格又打开第二个锦盒,锦盒乃是檀木作底,内里还用檀木薄片分为四个格子,每个格子里装的东西皆不相同。

    第一格里面装着几颗用深红色玛瑙雕刻的大枣,还带着翡翠雕成的枣叶,红的、绿的具皆宝光氤氲,雕工精美犹如真物;第二格里装着麻色黄玉雕成的桂圆,那麻色稀罕,别人选黄玉都要选精材,不带杂色的,偏生这桂圆所用黄玉却是带着细密的小褐点,精纯的黄玉好找,此等黄玉却很难看到,乃是奇材反选的典型;第三格里面是花生,这就是精纯黄玉的选材了,可精妙之处在于有一颗花生是剥了壳的,露出里面红衣花生粒来,还更精妙是那颗花生粒又被剥了一些红衣,剥处洁白,与那红色和花生壳的黄色相映成趣;第四格里就是莲子,为羊脂白玉做成,还用银丝连接成串,可作为手镯佩戴。

    早生贵子,有意趣,更有选材之精妙和雕工之精美,与那金刚经一般,堪称宝物,价值难以估量。

    杨格心道,这回慈禧是下了血本了!嗯,还得好生琢磨琢磨她究竟是何种心思?想归想,谢恩是必须的,还得恭恭敬敬、认认真真的带着冯秀若一起磕头。

    “臣谢老佛爷隆恩厚赏,如此宝物,臣受之有愧,心怀惴惴,必当视作传家之宝珍之、重之!”

    “起来吧,今儿是你大喜日子,哀家不过是表表心意,凑个闹热。你记着哀家的好,嗯,今后尽心帮衬着皇上多办几件漂亮的事儿出来就成,去吧,这时辰也耽搁了许久,莫要过了吉时。”

    顺善瞅了瞅皇帝,见光绪回座示意了,才悠悠的拉长了声调道:“送入洞房呐!”前院的吹鼓手们又起劲的吹吹打打,随即,一连串的鞭炮声响起。

    再向恩师、岳父磕头之后,杨格用红花绸带牵着改由玉秀和如意搀扶着的秀若,杨格回到东厢的正房,一屁股坐到雕花圆凳上,解开领口的风纪扣,松了一口长气……

    !@#

260【后甲午时代】

    白中略微带着蓝sè的光线投射到银幕上,**的城楼宏伟壮观,观礼台上人头攒动,一骑白马驰过金水桥一,一个个骑兵、步兵、炮兵方阵源源而过。虽然因为技术手段限制,银幕上那些军人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硬,甚至是一跳一跳的行动着,却已经能够充分反映出如今清国新式陆军的风貌。

    “再放一遍。”川上操六将军的声音在前排响起,不多时,屋内的灯光又灭了,光线投射到银幕上幻化出**、金水桥、行进的军队。

    这段经过剪辑后只有二十几分钟时长的影片,乃是从美国摄影师布鲁森手里huā大价钱买下来的,川上将军已经看过不下十遍,此时更是一次又一次的下令重放,好让在场的所有“大〖日〗本帝国皇军精英们”看个实在。

    清日战争,〖日〗本胜利了,完全达成了战前计划的第一目标——把朝鲜从清国藩属中剥离出来。第二目标是夺取台湾,却只实现了在台湾的部分特权;第三目标是占据辽东半岛和旅顺军港,在俄德法三国的干涉下功败垂成。

    看起来,〖日〗本的海军、陆军在这场战争中赢得相当漂亮,获得的战利品和巨额赔款也令国民为之疯狂。在军方的刻意引导下,民众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扩军”、“并韩”、“再战清国”的呼声,就连今年三月开始在某些地方出现的反战行为,也被国民们群体xìng的指责为“出卖天皇,出卖皇军”的叛国行为,极端的民众揪出那些人当众辱骂、殴打这些状况,被〖日〗本文化界人士称为后甲午时代现象,或者又叫“〖日〗本的甲午战争后遗症”。

    日军真的赢得了全胜?事实上,川上操六将军清清楚楚的知道清国陆军还远远没有达到被击败的程度!看到银幕上的影像,川上的心情正如此时被光线映得一阵阵黑白交替的脸sè一般。

    庞大的,耗费了无数精力制定的征清计划,其实只完成了一半′执行了一半的计划足以令清国警醒起来,今后想要得到另一个类似“东学党sāo乱”的机会,恐怕很难很难!

    如今,天皇政府已经决定将赔款中的大部分用于扩充海军,巩固并拉大帝国海军相对清国海军的优势。对杨格和他的新式陆军,天皇和政府首脑们的意见是——将清国新式陆军限制在大陆上,引导其与庞大的俄国陆军碰撞。在此既定战略下陆军的发展没有强力的资金和政策支持,似乎是被抛到了一个角落里静静的待着,与国民亢奋的情绪恰成对比。

    不!陆军不能偃旗息鼓,乖乖的成为海军的跟班!陆军应该利用陆军的优势在“引导清国新式军队与俄军碰撞”的计划中起到决定xìng作用,并积极整军经武,竭力争取扩大陆军规模,以应对清国的“三十万新军”计划。

    山县大将、大山大将就此达成了共识,具体工作就落实到了川上将军和他的一群帝国陆军精英身上。

    影片放映完毕屋内又一次陷入黑暗“卡达”一声,有人拉亮了电灯。

    “诸君。”川上操六起身的同时以手示意一名少佐拉开了另一面墙上的幕布,现出一张大型的东北亚地图。川上操六又示意起立的军官们坐下后,看了一眼地图,转向众人高声说道:“一场新的战争即将揭幕,对在座的诸君来说,这一场战争虽然无需帝国万千英勇男儿浴血沙场,却是诸君必须亲身参与其中实现大〖日〗本帝国利益的战争。那些征清一战没有拿回来的战利品,川上将与诸君一起努力拿回来。面前,陆军战略情报部门已经拿出四个相关方案,请福岛君为诸位一一解说。”

    面容精悍、目光锐利的福岛安正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地图前向川上操六立正致礼后,手指地图上的辽东半岛根端部分道:“抚西的煤、本溪的铁,是帝国八幡制铁所必须的资源,帝国无法通过外交和商业手段得到,只能通过我们的努力曲折获得。”接着,福岛安正陆军大佐的手又指向朝鲜朗声说道:“帝国付出数万男儿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朝鲜,必须为帝国所有,目前,虽然帝国已经控制了朝鲜国政府,但是俄国人也在积极争取反日政治力量的联合。在资源上,我们要从清国获得,在朝鲜的归属上,我们要与俄国人斗争。对大〖日〗本帝国现今的状况来说,无法同时面对两个强敌,那么,就只能设法让两个强敌先行厮杀一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略停顿了片刻,福岛安正调匀气息后又说:“俄国强硬要求清国给予在关外三将军辖地的筑路权和租借旅顺军港、大连民用港口。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为实现引导清俄两国互斗的目标,我们的计划分为四个部分,彼此相辅相成由川上将军阁下统一指挥实施。”

    “大亚洲策,分为五个主要方面。第一,立即由政府饬令停止国内关于‘国民战争,的宣传,限制仇清〖言〗论,外交方面积极修复日清关系,官方和民间携手促进两国文化交流;第二,由玄洋社负责对复汉主义、〖民〗主民族〖革〗命思潮的帮助和引导,jī化清国民族和社会矛盾;第三,在清国两广、两江、闽浙、湖广、直隶等地加大民间商业投资,培植亲日势力,邀请清国学生留学〖日〗本并给予一定经济支持;第四,宣扬以人种论为基础的黄种人东亚,黄种人亚洲思想,从文化、思想层面影响清国人,达到使其仇视白种人、特别是俄国人的目的;第五,宣扬清日联邦思想,yòuhuò、拉拢在当前清国中层以上的政治人物和文化、学界人士。大亚洲计划的根本宗旨就是在思想上同化清国人,在文化上融合清国人,在经济、政治上控制清国政府。”

    在座军官都是整个对清情报收集、分析,和对清战略制定的参谋人员或者是重要的执行者听到福岛安正如此勾画四大计划的大亚洲就如此详尽,可见政府和陆军已经酝酿出一个庞大的、精密的、完整的对清“软战争”方略,在座诸人都能在这个大方略中施展才华、报效天皇了。由此,与会人员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菊子计划原本是大亚洲策的重要组成部分鉴于清国新锐将领杨格的崛起,在提前实施菊子计划的同时,也将此计划提高到一个等同于大亚洲计划的地位。诸君方才看到的,帝国陆军在辽东遭遇的,就是杨格的部队。没有杨格的清**队是没有灵hún的,不堪一击的!目前的菊子计划,就是一个针对杨格本人的布局浩大而周密的计划。目前,菊子已经在清国完成了最后的适应xìng训练,参与计划的陆军情报单位和玄洋社已经找准了切入点,相信在一年之内,菊子就能够很自然的接近杨格身边,接近清国新式陆军的核心。荒尾君,不如由你来解说菊子计划?”

    坐在后排的荒尾精带着些许矜持的微笑起身,向川上和福岛鞠躬后说道:“清国新式军队严重缺乏军医,清国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西医诊疗体系,这就是我们的切入点。具体的情况请诸君恕荒尾不能透lù。”

    福岛安正大佐等荒尾精就座后,微微点头表示对荒尾精“保密”行为的理解,又道:“第三个计划是在清国的关外三将军辖地、俄国远东滨海址'区清人聚居地实施更大规模的渗透,勘察关外矿藏、投资工矿和商业、挑拨清俄国民之间的矛盾、阻扰俄人筑路工程,重点侦察清国在关外诸军的布防、调动、训练,和各部将领的情况。

    渗透人选,有一部分是从韩人中选择,大部分是在当地发展。第四个计划是向清国政府透lù大〖日〗本帝国可以为其编练禁卫军提供军事技术指导、武器装备支持的信息,jī化其守旧势力和革新势力之间的矛盾,分化清国的总体力量”

    荒尾精起立道:“大佐阁下卑职认为第四个计划应当暂缓实行,以免万一出现疏漏而被杨格察觉,对菊子计划的展开实施颇为不利。方才,大佐阁下也说到,没有杨格的清国新式军队不堪一击,卑职可否据此推论没有杨格主导的清国丁卯新政也必将半途而废呢?菊子的任务是接近杨格,利用杨格,如若不能达此目标就除掉此人。故而,卑职认为菊子计划其实就是大亚洲计划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还望阁下在全盘考虑中予以关照。”

    川上操六无视了福岛安正投来的征询目光,凝思了片刻,朗声说道:“荒尾君的建议非常合理,应予采纳。”

    福岛安正有些郁闷,在他的谍报生涯和意识中,从来不会带着一丝侥幸心理,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他不相信玄洋社和前番陆军情报收集得到的结论—杨格好sè!分析过杨格在辽东指挥的几场战斗、战役之后,福岛安正作出了最坚定的判断,杨格,是一个意志力极为坚强,行事极有计划和目的xìng,不会轻易被其他力量所影响和左右的人。

    由此可以说,杨格在辽东取得的胜利不是侥幸,而是必然!

    对付杨格,菊子计划未必奏效。原本,菊子计划针对的不是清**人,而是那些王公贵族和高级官僚们,对付杨格的意志和精神需要huā费极大的代价而且未必奏效,对付别人则是投入小,效率高。

    川上操六将军已经表示出对菊子计划的支持之意,福岛安正大佐也只能默认了,却未必代表他要放弃四号计划而去依赖菊子。!。

261 【两所学堂】

    261

    留美童生,在上海约翰书院(圣约翰大学前身)担任主讲多年的唐国安怎么也想不到,跟随盛道台在南河沿的子爵府走了一遭之后,自己的脑袋上就有六品学正、京师大学堂筹备总办的帽子,还兼着第一军军学部科员的差使。

    一切都好像是在梦中一样,遭际是那么的令人难以置信,朦朦胧胧的、恍恍惚惚的,似乎不那么实在,可仔细一想,事实就是如此!在南河沿子爵府中不过待了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黄缎子的圣旨就下来了。六品官员,即便是正式委任的六品官员最多能看到吏部的委扎子,决计见不着黄缎子的圣旨啊!

    这些,都是表面的东西,所以令唐国安觉得有些不实在,不敢相信。可是,子爵杨大人的一席话,言犹在耳,字字句句的格外清晰。

    “中国亟待建立一个从幼儿启蒙到大学堂的教育体系,在此基础上,还应该在教育体系、学位认证方面尽量的与欧美国家接龙。蒸汽舰船时代已经让整个世界,特别是东西方文明的距离不再遥不可及,而是伸手可触。在当今中国全面落后于世界列强的此时,没有的别的路,只有学习列强,在各个方面与世界加强交流,融入世界体系,才有可能从世界体系之中汲取营养壮大自身,才有可能在壮大自身的前提下试图改变世界体系的规则,引领整个世界。”

    建大学堂,建高等师范学堂,建专科学堂六品学正自己个儿就可以做主,缺钱?径直打电报到芦台的第一军司令部军政部经理处讨要即可,何况,自己兜里还揣着杨大人私相授受的40万两银票。

    40万两啊!足以在京师的德胜门外西北角的那个曾经驻扎过光荣的第三旅的地方,建起一座当今大清国设施最好、条件最佳的大学堂了,至于师资嘛,那就要看唐某人自己的本事了!约翰书院,美国的同学、老师,这些就是资源!

    三十五岁的唐国安乃是广东人,第二批留美童生之一,美国耶鲁大学法律系肄业,之所以是肄业而非毕业获得学位,完全是因为满清中国政府中止了留美童生计划使然。

    看到美国和大清国的迥然差异,唐国安深深的体会到,差异在于教育,要把一个传统的、封闭的、封建的教育体系改变成为一个世界性的、开放的、开明进步的教育体系,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做到!可是,又不能不为此去奋斗!国,是自己的国,家,是自己的家,爱于不爱不在于从国家得到多少,而在于付出多少!可惜,这些想法是不会被以前的那些大清国官员们得悉、接受甚至支持的,不得已之下,唐国安只能寄身于上海梵王渡的约翰书院,以教书育人向自己的祖国尽到一份绵薄之力。

    今天,付出的机会来到了,不,准确的说,是一份努力可以得到十分、百分效果的机会来到了!不管给以这个机会的那位子爵爷是多么的年轻,不管子爵爷在坊间传言中是“目不识丁”的武人出身真是吗?说这话的人统统的可以去蹈海自尽以谢罪了!

    唐国安决计不相信杨大人目不识丁,对中国教育的发展方向和目前亟待解决的问题,杨大人比唐某人看得更清楚!试问,一个目不识丁的武夫能做到吗?如此,从踏出杨府的那一刻起,唐国安就下定了毕生追随、效力鞍马于杨格的决心。

    送走客人的杨格分外兴奋,他浑然不觉自己又小小的改变了一次历史,把前世清华大学堂的创办人挪移到京师大学堂筹备总办的位置上。即便他那颗除了军事没有太多别的东西的小脑袋瓜能够想起“唐国安”三个字的意义何在,那又如何呢?此等人才不用可惜喽!

    “笃笃。”杨府二进院子办事房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门开了,冯秀若端着一杯新茶进了门,在某人直愣愣的目光注视下把新沏的茶水放在书案上,又将已经发白的茶水收起。

    “若这些事,让别人做就行了。”

    若,这是两人在私下里的爱称,这些天来反正,听到这个字眼儿,冯秀若的脸腾地就红起来,端着茶盘匆匆向外走,又听背后那个冤家恬不知耻的说:“等会儿,陪陪我嘛,这一会儿工夫就见了三拨人,累得慌。”

    “报告!”门口,新任副官郑邦彦捧着一个盒子立正敬礼,见夫人也在,略略一愣,随即就高声道:“师长,夫人,第一师野战医院院长郑士良求见!”

    敢情三百年是一家啊,这么急匆匆的赶来报告,甚至撞破了师长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好心情,你,没见着夫人在吗?!你,不知道新婚伊始、如胶似漆的啥意思吗?

    “哦,快请。”

    郑邦彦丢下手里的盒子飞快的溜掉,前任王昌担任第三旅司令部的作战主任参谋,当然要开到陕甘去平乱了。郑某人嘛,王家堡一战挨了重臼炮炮弹而导致听力受损严重,调理了大半年才恢复过来,失去了进入武备学堂德文班的机会,好不容易争取到军参谋官副官一职其实,是参谋官点名要郑某人担任副官的。

    冯秀若离去,杨格打开盒子,立时知道这盒子是谁送来的了。

    盒子里是一套军礼服,少将军衔的军礼服。哼哼,杨某人大婚都十几天了才送到,未免缺乏了那么一点点的诚意啊。

    郑士良身穿花呢西服,带着一顶乳白色的礼帽式的凉帽,在门口脱帽致礼后,径直奔到杨格书案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说道:“杨参谋官,军医院的人手凑齐了,我,我应该算是第一军的人了吧?参谋官,您给下道手令,明天我就去教导总队报到。“

    “安臣,莫着急,你的事情还没说清楚,没办妥。在天津开医学院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着话,杨格起身走到门口,探头出去看了看,又走到窗户边,回头道:“那三万两银子送到孙文先生手里了?”

    郑士良当然清楚,后一个问题才是需要首先回答的,伸手入怀从西服的内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杨格,道:“已经送到,这是孙先生给您的亲笔信。”

    杨格看了看封口,又仔细看了看信封,确定没有人拆开看过之后,才撕开封口抽出信纸浏览起来。三万两银子终究是会回来的,是以革命党在第一军某人手中私自购买军械的形式。这,是杨格在职务范围之内能够帮助南方革命党造出声势的唯一办法了。至于革命党起义能否成功?万一失败会付出多大代价?跟杨某人有关系吗?没有!杨某人需要的是一次次的起义给国人造成的一次次震动,大大小小的积累起来,其威力丝毫不亚于阅兵。

    孙某在信中极尽溢美之词和有些不恰当的“希望”。杨格看得暗暗发笑,却是不露声色的拿着信纸向郑士良扬了扬,郑士良会意,划燃火柴点了、燃尽,这世间就从未发生过此事。

    “参谋官,浸信会在上海的西医院董事会愿意出资四十万两,在天津创办医学院和附属医院,他们拟派出十一位有经验的内、外科医生和护士到天津来协助教学,愿意为军队培养医疗人才,条件有二,第一是军队必须保障选拨入学者宗教信仰的自由;第二是军队和朝廷不得干涉医学院和附属医院的教学、管理。”

    “噢”杨格有些吃惊,问道:“真有这么好的事儿?”

    “确实如此。”

    “浸信会挺有钱的嘛!”杨格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带着揶揄的心态感叹了一句后,正色道:“安臣兄,你仔细想想这里面会不会有问题?”

    “参谋官过虑了。”郑士良解释道:“浸信会就是想推广西医,建立医学院和附属医院也能牟利,还能取得军方和朝廷的信任,为今后浸信会在大清国的传教打下基础。从教会方面来看,其动机应该可以理解,从创办者的牟利角度来看,也完全说得过去。毕竟,他们可以在学费、诊疗费用和西药购进上赚得不小的利润,维持医学院的运行。第一军如今是大清国最响当当的一面招牌,第一军都信西医,对国人影响甚大,西医推广难度可以大大减小,浸信会可以在医学院培养的人才基础上,在各地创办浸信会的医院,传教、牟利两不误,何乐而不为呢?”

    杨格不信教,也没心思去了解传教的事儿,听郑士良如此一说,细细一想也颇有道理。

    宗教,中国有释儒道三教,也不忌讳多一个浸信会,最主要的是花费最小的代价,最少的精力为军队创建起完整的军医体制,成为后勤方面的有力保障之一。中国人,真正能信进去洋教者绝对是少之又少,即便信,也如当初的佛教一般被本土化之后的事儿。东、西方文明的巨大差异哪能通过宗教就融合起来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底子哪是什么浸信会可以动摇的?

    不管怎么样,先用了再说!

    “第一军投资二十万两,扩大医学院教学规模和附属医院,占有医学院和附属医院40%股份。我的条件是——平时,军方不管医学院和附属医院的事务;战时,医学院和附属医院所有人员必须服从军方的征召令,无论国籍。在此基础上,军方对浸信会的传教活动不予限制。”

    “参谋官”郑士良面有难色。

    “你转告便是,如果不能达成合作,咱们不是还有人才足以支撑起一所军医学院和附属医院吗?”

    “好的,我立即去办。”

    “安臣兄,不急。你,能否安排我和孙文先生见上一面?”

    “参谋官,你的意思是”

    杨格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伸手指指头顶,又指了指东边某处,说:“我不想看到有些人跟日本人牵扯上什么关系。”

    郑士良面色一肃,起身立正后匆匆离去。

    杨格从窗户处看着郑士良远去,若有所思的摇摇头,这位“刺客”的头脑还是简单了一些,其实,杨某人想见孙某人的目的完全相反。日本人的野心是无法遏制的,对中国各方面的渗透侵袭行动不能单纯的、被动的去防,完全可以通过孙某人的渠道抓住一些线索,顺藤摸瓜也好,分析研究后提供错误讯息也罢,或者说是利用日本人的某些行动来推动国人思想的转变……至少,日本人嘴里的“复汉”就可以利用嘛!

    !@#

262 【多疑和清白】

    262

    冯国璋和李鹤年出现在二进院门处,杨格又得转换脑子,准备着应酬合伙人。

    南河沿宅子名为私邸,杨格也处于皇帝准允的“喜假”之中,却从八月十八之后,每天的访客不断,喜宅私邸完全变成了衙门办事房。好在新娘子大度,没有丝毫的抱怨呐!

    “呵呵,杨大人燕尔新婚,在下冒昧打扰,请大人恕罪,恕罪。”

    “李先生客气了,请坐,华甫兄,坐。”杨格等李皓上茶退出后,微笑着说道:“听说李先生去了口外,不知可有收获,小站的被服厂筹备得如何了,何时开工?”

    “杨大人做事果然爽直,快人快语。”李鹤年随口就是一句马屁,却也是实在话,杨格与别的大官儿不同,少了许多虚伪的客套,多出的乃是务实,身为与军方合作的商人,李鹤年当然得适应杨格的办事风格了。“杨大人,在下此去关外收获不小,还有幸拜见了章嘉呼图克图佛爷,羊毛收购已经不是问题,只是被服厂初创,尚未审定样品而正式开工生产,收购羊毛、创办毛纺厂的资金不太就手。”

    李鹤年资本有限,不可能在被服厂没有见到效益的同时就创办毛纺厂,兴办实业工厂原本就是一件急不得的事儿。

    杨格点点头,拿起锦盒里的军礼服抖了开来,却见中间掉落出一个物事,捡起来一看,乃是用厚信纸包好的一叠银票。杨格脸色微黑,随手将银票丢向冯国璋,冯国璋慌忙接了,神色尴尬,李鹤年忙起身帮着杨格拿了军礼服,说道:“大人,在下出去口外,鄙侄女办事不力,未能在大人大婚之前送到军礼服和贺仪,实在失利了。这,乃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请大人鉴谅,笑纳。”

    “李先生,我的主旨早已申明,我们是合作关系,只要你保证军服的质量和供货数量、时间,我就会大力协助你,你若创办毛纺厂,我会给你最大的便利。我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实业家伙伴,而非一个唯利是图、破坏合作规矩的商人。把钱收起来吧,你也别责怪李小姐了,在筹办工厂的同时能够这么快的制成样品送来,我是满意的,就算是贺礼了吧!”

    杨格语气严厉的说过,拿起礼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似乎正合尺寸。当然,他要看的不是衣服是否合自己的尺寸,而是看用料、做工和样式是否符合当初的议定。

    李鹤年恭谨的连声称是,手脚利索的收起礼服,折好放入锦盒后说道:“大人,小站被服厂占地四十六亩,有厂房六通,洋造‘胜家牌’缝纫机三百零六台,雇工四百余人,年内即可正式开工,一日一班可生产作训服三千余套,或者常服两千余套,又或礼服八百套“

    “这么少?”杨格默算了一下,以平均每天两千套的产量计算,一年才七十万套的产能,与预定的年产一百二十万套的目标相距甚远。

    目前,奕訢、李鸿章、荣禄和杨格已经基本确定了编练三十万新军计划,户部也准备了秋解银子用于购买军械、弹药和军服,除了优先编练的第一、第二、第三军和禁卫军之外,各省也将在明年、后年陆续开编新军。各大机器局都卯足了劲儿生产步枪、火炮和弹药,产出还是难敷需要,杨格还得等德国陆军正式的军事代表团来到时,直接与之商议购买四万支88年式马步枪、36门75野战炮和配用弹药的大买卖,用于全面换装第一军,汰换下来的军械再分门别类去装备其他部队。军械、军服以及盛京将军辖地从明年开始试行全面军事化垦屯和普遍兵役制,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李鹤年急忙解释道:“大人,招募女工难呐,新招募的工人都需要培训合格之后才能上机操作,年内形成一日一班的生产,在下已经尽到最大的努力了。明年下半年,最多不超过十月间,在下绝对能保证三十万军队的被服供应。”

    “李先生可以试一试到黄河两岸的灾区招募女工,待遇给好一点,肯定不缺人手。”

    “好的,在下回去后立即安排人手办下去。”

    杨格还是不太放心,真要因为被服厂的产能问题误了新军整编换装的事儿,可就完全是杨某人用人不当的过错了。

    “过几天,我请旨到天津走一趟,看看你的工厂。李先生,毛纺厂何时能够举办?”

    “在下托人在上海租界和江南一带招募商股,如果顺利的话,开春就能筹足款子”

    杨格摆手打断李鹤年道:“不用等到开春了!你把被服厂在年前的产能计划拿出来,有多少算多少,一定要落实的,等我到了天津看过厂子确认之后,可以照你的计划预先批款子给你,用于订购毛纺机器和羊毛原料。在江南和上海招募商股一事,我可以知会张謇协助你办理。”

    李鹤年又惊又喜,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而呆住了。送礼,杨格不要;厂子还没正式投产,就能拿到预付款子用于筹办毛纺厂;江南募资一事还能得到在江南名声响亮的甲午恩科状元张謇帮助这、这、这,简直是太好了,好得不能再好啦!当初百般钻营门路,好不容易搭上冯国璋的线,倾尽家当举办被服厂,现在看来这条路是走对了!

    杨格举办纺织成衣实业之心甚切,这才令尚未谋面的新幕僚张謇留在江南组织地方官府、民间资金举办缫丝厂、棉纱厂,有湘系督抚们的配合,可能掀起民间资金投入纺织业的**,加上军方在前期以保护性的价格收购棉纺产品,以期帮助新生的纺织工业对抗日本目前相对发达的棉纺和生丝产业,压迫日本纺织品低价销售,降低其利润率直至完全由国货抢占国内市场。

    断绝钢铁原料的供给,再以兴办纺织业消化中国的棉花、蚕丝产出,这是对准日本工业化的核心产业下刀子,是打击日本经济和工业发展的重要手段,当然可以提升到战略的高度来实施。举办军用被服厂只是庞大计划的开始而已,只要马前卒李某人办好了差事,今后少不了要兴旺发达喽!

    此时,精明的商人李鹤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杨格计划中的真实地位,只看到“讨好杨大人之后”的广阔赚钱前景而已。

    “大人,今晚在下包了天福斋雅号一间”

    “何必呢?”杨格看了李鹤年一眼,突然问:“李小姐也在京师?”

    李鹤年一愣,旋即叹道:“唉!鄙侄女性子倔强,竟然舍了家中产业,应天津西学学堂之邀为英文助教,此时当在天津授课。”

    杨格心头涌起了复杂的滋味。看来,赴江南调查的王英楷传回来的调查结果确实可信,自己当初对李鹤年、李芷靑过于警惕多疑了,如此,在德国领事馆的酒会上那番冷落人家,失礼了,也是伤人心了。

    “英文助教,不错,能够施展所长为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出来,嗯,李先生,回去天津见到李小姐之后,请代我向她致歉、问好。”

    “不敢当,不敢当,杨大人客气了。如此,在下告辞,晚间在天福斋恭候大人。”

    “李先生盛情,杨格心领就是,免了免了,待杨格到天津时再叨扰李先生,临海阁的淮扬菜确实不错。华甫,你留一下。”

    李鹤年摸不透杨格的心思,更不好勉强,乃礼貌地告辞离去,走到头进院门了,还隐约听到内里传出杨格的声音——“搞什么搞!?华甫,你糊涂得紧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

    糟糕,李某人自作聪明办的糊涂事却连累了冯大人,这年轻的杨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呐?不爱财,不好色,不循私,一门心思的就是办实业,练强军,当真是大清国难得一见的好官儿。可问题是,无亲无故的他为何要如此尽心竭力的帮助李某人呢?细细一想,李鹤年自觉了然,又颇觉痛苦起来。侄女儿的品貌是没得说,对杨大人的观感也不差,只是侄女儿已经在圣母像前发下誓言,皈依天主,岂能违背天主的训诫?

    办事房内,冯国璋那个委屈啊,李某人是自己引荐的,该当自己受着参谋官的训斥。第一军有第一军的规矩,也完全适用于军用被服厂,主办的李某人给参谋官塞包袱的事儿,按照军规是要重处的!军内、军外,情况完全不同,下去定要提醒李鹤年莫要再犯此等错误。

    杨格也不想让冯国璋过于难堪,毕竟直到目前,冯国璋办理军需事务还是颇称职的。摆手示意冯国璋坐下后,问:“禁卫军的械弹拨出了?”

    “已经运抵南苑,都是13年、18年式的旧枪,子弹也只有两万多发。”

    “第三军的械弹呢?”

    “早已如数拨发,西沽武库已经放空,参谋官,得想办法弄一些储备才行,万一陕甘那边打得急,咱们没有库存储备就麻烦了。”

    杨格又问:“一点都没有了?”

    “还有些林明顿老式单发枪无人领用,有三百多条,配弹也只有两万发。”

    “留着,过几天郑士良带人去领,此事务必保密,安排可靠的人手办理。”杨格说着,面色放缓,亲热的向冯国璋招手道:“走,午饭就在我这里将就一下了,我陪华甫兄喝几杯!晚上,再一起去贤良寺给恩相大人送行。”

    冯国璋这才放松下来,也猜出传言甚久的王公重臣出洋考察的事儿终于成行了。那么,首辅大臣和一大帮子握有实权的王公重臣出了洋,朝堂上、各部院的事儿怎么办?恐怕今晚贤良寺的送行宴席上就能得悉个七七八八了,杨格能带军需部军械处长参与其会,足见看重!

    呵呵,如此,被委屈的骂了一顿算什么呢?杨格终究是杨格,冯国璋终究是杨某人的同乡华甫兄!

    !#

263 【同道堂印】

    李鸿章明天就要领队出洋,这是皇帝前些天在文华殿接见俄国公使喀西尼和德国公使海靖时亲口说的话,不容更改。

    养心殿的东暖阁上,慈禧的脸sè似乎比用了几百年的锅底子还黑三分,yīn鸷的目光在跪了满地的王公大臣们身上扫过来,又扫过去,每扫睃一次,心中的怨气、怒气、恨意就增添一分。

    养心殿,养啥心呐?东暖阁,暖个屁,分明就如冰窖子一般嘛!

    满地的奴才们,就没有一个敢站起来说“奴才调兵去围了南河沿或者贤良寺”之类的话。一个个的跪伏在那里起什么用?不就是给老佛爷上眼药子吗?

    阅兵,阅兵,皇帝和杨格的一次阅兵,就把满朝王公大臣的们心给镇住了!就把京营八旗那些平日里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的旗人老爷给压住了!甚至于皇帝提出让神机营把东安的营地腾出一小半来给关外调来的旗军驻扎,满地王公大臣也没有一个敢吱个声,放个屁的。

    面团儿,都是面团儿,让皇帝随便怎么揉捏的面团儿!

    阁外,李莲英轻声道:“老佛爷荣大人到了。”

    “宣!”慈禧的声音里带着寒气,也带着一丁点的希望。

    荣禄急步进阁,越过众人行到最前面,“啪啪”两声甩着马蹄袖跪地问安:“奴才荣禄叩望老佛爷吉祥!”

    “荣禄你说,皇帝究竟是何打算?这是逼着哀家”慈禧真有些后悔,早知今日,五月间就应该动手的!但,真要动手吗?皇帝真是无知妄为吗?不,在恭王和李鸿章的辅佐下,皇帝越发的强势起来,新政推行的也算不错,就连荣禄在sī底下也向老佛爷说·大清国如不推行新政,不变一变体制,恐怕真有亡国之虞。只是,皇帝走得太快了·有的举动已经触动了满人江山的根底子啦!

    “启禀老佛爷,王公重臣出洋考察势在必行,已经无可逆转。奴才以为,如今不是就此斗气之时,而应考虑王公重臣出洋之后朝局的安排,皇帝要同道堂印,奴才以为·以为¨.”一咬牙,一狠心,荣禄道:“可以给。”

    出乎荣禄的意料之外,慈禧没有发怒,面sè反而缓和了不少。他忙继续道:“给同道堂印,却要把住内阁。李鸿章乃内阁首辅大臣,此番领队出洋考察的行程近乎一年,朝廷尚未就此作出相应调整和安排·乃是皇帝出了难题,等着老佛爷发话呐!”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慈禧指点着那些王公大臣们·特别狠狠地瞪了世铎和魁斌一眼,厉声道:“一个个遇见事儿就没了章法,哀家看来是指望不了你们啦!”

    众人又是频频磕头,拉长了凄惶的声调纷纷道:“老佛爷恕罪,老佛爷息怒!”

    慈禧不耐烦的挥手止住一帮子酒囊饭袋的哀嚎,向荣禄说道:“荣禄啊,你就准备入阁办差吧!先帝留给载淳的同道堂印,也该交给载了。”

    荣禄心中有些自得,却能从慈禧的话中悟出几分凄凉的意味来。辛酉年,大行咸丰皇帝归天·留下一颗平素里颁发上谕用的同道堂印给孤儿寡母,以制衡顾命八大臣。两宫皇太后和恭王、醇王联手发动政变,除掉顾命八大臣而垂帘听政,自此,老佛爷手握同道堂印逐渐操控朝政达数十年之久。

    如今,决定把同道堂印交给光绪皇帝·意味着老佛爷今后再也不能否决上谕,或者越过皇帝向朝廷和各地督抚发懿旨了,也就是说懿旨的有效范围急剧的缩小到皇城之内,仅限于管理宫中的事儿了。那么,以交出同道堂印换取后党在内阁与帝党的力量均衡,就是以退为进的唯一办法了。

    慈禧心里很清楚,以荣禄进阁,凭其才能应该能够让麟书、昆冈的联手更有力量,足以抗衡李鸿章离去后的恭王、翁同、李鸿藻。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因为圣母皇太后手里没有可用之兵!目睹新军之强,任谁都明白了京营八旗和巡防各营的无用,太后就是凭借旧军抗衡依仗新军的皇帝,每每落入下风,几无还手之力。

    守旧派们就真的守旧?未必!守旧派只是相对而言的一个说法而已,当他们震撼于新军的力量之后,哪还不知争先恐后的编练、掌握新军,以维持自己在大清国朝堂的地位?这些人能够在朝堂上站住脚,失去印把子的老佛爷在宫里的说话才能左右政局。

    “编练禁卫军一事,受阻于军械不足,购买军械受阻于户部无钱。哀家看啊,禁卫军必须编练,必须从快编练,否则,京营八旗迟早得被关外旗军挤出京城去!你们打算各自为禁卫军购买军械一事捐输报效多少?说个数吧!”

    慈禧话音一落,心知老佛爷是要给自己建后台的荣禄立即道:“奴才愿意报效八万两!”

    有了荣禄开头,其他王公大臣们就不好捂住钱袋子了,而且荣禄一开口就是八万两,别人若是少了,面子上不好看不说,还会惹恼了老佛爷,今后的日子还怎么个过下去啊?

    咬咬牙,报效吧!

    世铎道:“奴才也报效八万两。”

    “嗯!?”慈禧冷哼一声。礼亲王领班军机多年,部院郎中以下、各省府道以下的出缺全在他手里捏着,一年下来少数也有几十万两银子的进项,却学着荣禄一般只出八万两?

    世铎急道:“不,奴才报效十、十二万两银子!”

    有了荣禄和世铎为榜样,众人纷纷在心里嘀咕出自己应该报效的数字,奕、魁斌、载漪、本格等人纷纷出声,十万两、八万两、五万两.竟然也蔚为大观。麟书和昆冈一个是内阁大学士,一个是协办大学士,都是豫亲王多铎之后,自然彼此相亲,对视一眼后心意相通,也各自报效了五万两银子。

    “那一.哀家就发四十三万两内帑,凑个三百万两的整数吧!荣禄、魁斌、载漪。”

    “奴才在。”

    “你们认为应该购买哪**械为好啊?”

    荣禄乃是督办军务处帮办大臣,远比魁斌、载漪知晓军事·乃道:“回老佛爷的话,前番督办军务处有意统一军械为七九口径,然各军械局无钱更换机器,抵触甚大·故而未能成事。此番为禁卫军购买军械,也当以七九口径为准,可采用德国毛瑟和奥国曼利夏的七九制式快枪,火炮也宜采取德国克虏伯所造。再者,前番皇帝明令兵部、各地督抚将军,采购军械必须向督办军务处报备,以利新购军械之制式统一。”

    慈禧点头道:“这事儿·就以哀家发内帑三百万的名义,责成督办军务处办理吧!诸位卿家,你们觉得绵桓出洋后由何人出任户部shì郎为好?”

    户部shì郎,如今这差事不再是油水肥实,而是随时都有丢小命儿的危险!众人面面相觑一番,一时间无人作答。

    荣禄寻思了一阵,回道:“奴才举荐一人,乃满洲镶白旗人富尔察.铁良·在步军统领衙门参佐军机多年,又熟悉财务经济,其能堪为户部shì郎。”

    既然无人举荐别人·慈禧也就点头认可了荣禄的举荐。随后就命世铎、麟书、昆冈、刚毅和荣禄去军机处班房,找李鸿章、奕、李鸿藻、翁同会议交印事务。自此,慈禧彻底丧失了“垂帘听政”的权力,悬在光绪头上的一把利剑就这么着落入光绪手中。

    李鸿章在内阁办差到黄昏时分方才出宫回到贤良寺西跨院,杨格、冯义和、周馥、杨宗瀚等幕僚们早已备好送行酒宴,一个个面sè沉凝地向即将以七旬高龄远渡重洋的恩相问安。

    “诸位,同道堂印在皇上手中了。”李鸿章神sè轻松中带着几分兴奋,等幕僚们在怔愣中回过神来了,又道:“坐坐坐,有劳诸位费心了·今儿还要几个好消息要向诸位说道。廉让,务山,你们来坐我身边;致之啊,替老夫安排一下,请诸位就座。”

    都是北洋老人了,各自的座次在哪里·任谁都心知肚明,哪里需要杨格来安排?急于从恩相嘴里得知“好消息”的众人纷纷落座。

    李鸿章等杨格坐在冯义和身边之后,说道:“出洋考察名单,除少了荣禄一人之外,一个没改。明日午后陛辞出京,乘火车到大沽口登德国商船巴登巴姆号出洋,武备学堂德文武备生和第一、第二军选拨留德军官随行。帝后议定,以恭亲王以辅政亲王的名义暂领内阁首辅大臣之职,以昆冈为东阁大学士,以荣禄为协办大学士,内阁其余人事不变。”

    众人一听,禁不住纷纷议论出身,虽然大多都理会到后党增加内阁席位是交出同道堂印的条件,却也不觉得这个消息是什么好消息。杨格却知道,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他看了对面的周馥一眼,周馥也还了一眼顺便带上会心的微笑。

    “周务山,明儿就任直隶布政使;荣赓五,从一等shì卫调回旗军统领,实任第三军抽调之混成团团长,驻扎东安神机营左翼营地;宋祝三调任京师为练兵大臣署理督办军务处会办大臣,驻贤良寺东院;杨致之接任第二军司令官,率戴超第一旅编入第二军,主持第二军、第三军整、扩编,第二军马金叙部调归聂士成麾下(马金叙部原本就是榆关防军,因此是调归);刘德高升任第一军参谋官;盛杏荪从天津海关道调出,任铁路、邮传督办;杨藕芳(杨宗瀚)回江南督理江南织布总局;吴述三(仰曾)调任工矿督办公署协办大臣,出关主持矿务、工业。”

    李鸿章这一番话说下来,众人纷纷明白过来,洋务革新派在内阁不占优势又如何?皇帝攥着同道堂印把子,那几个后党又有恭王、帝师和李鸿藻看着,能掀起多大的浪头来?看看,军权、事权全都被北洋抓在手里了!!。

264 【海防方略】

    海河入海口南面的大沽口炮台,寒风吹拂得两根旗杆的龙旗“噼啪”作响。两队已经被督办军务处划归北洋舰队的淮军炮勇列队于天津镇总兵罗荣光身后。

    一艘悬挂着德国旗的商船发出“呜呜”的汽笛声驶过炮台,罗荣光举起手中的小旗,炮勇们顿时散开在六门旧式克虏伯20要塞炮后,装填发射药,次序击发火炮。

    “轰轰轰”六声炮响,寓言一路顺风。大清国贺俄国新沙皇加冕专使大臣、出洋考察领队全权大臣、内阁首辅大臣李鸿章以及陆军留德学习武备生、军官五十人,北洋舰队以刘冠雄为首,留德学习管驾、操炮并接收“飞鹰”舰人等六十三人就在那艘德国商船。

    旗杆下,杨格用单筒望远镜目送商船远去,心绪一阵激动又一阵担心。

    大清帝国朝廷包租的德国商船巴登巴姆号,实在是载着杨格满腔的希望和满清中国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所要执行的国际战略。联德、抚俄、制日,三者结合的背后,有英俄矛盾的国际政治大背景下的英国远东政策的阴影,英国人是用对日本人的明里暗里的支持,逼迫中国人与德国人合作,向俄国人“靠近”,竭力打压有英国撑腰的日本人。

    如果俄国人少一点狂妄,多一点对当今中国的清醒认识,那么,俄国就不应该向满清朝廷提出“筑路及拥有路权、沿路矿权和驻军护路权”的要求,更不应该提出“租借胶州湾或者旅大港口”的要求。如果,俄国人是真心的与中国结成防御同盟,提出的是“中俄两国合作修路,共同建设军港使用”的合作条件,那么,中俄两国在远东的结盟,是完全可以对抗越走越近的英日两国。

    可惜,俄国人在面对清国朝廷时没有保持住理智,即便是在感受过阅兵的震撼之后,拥有百万陆军的俄国依然没把只有几万新式军队的清国放在眼里。那,在李鸿章竭力促成清德两国加强交流,以清俄同盟谈判拖延时间的同时,杨格绝不介意在适当时候敲打敲打俄国人。

    敲打俄国人,不仅仅保障未来十年关外地区的安全和稳定,也是让德国看到中国新式军队的力量足以在远东牵制几十万俄军,对加强清德关系颇有好处。

    只是,老师李鸿章以七十高龄出洋,不能不令人担心呐!

    荫昌登炮台,见炮勇们在清理刚刚打响过的炮膛,罗荣光站在杨格背后十几步远的地方,如杨格一般一动不动。船,早就去得远了,去辽东的船也已经备好,冷飕飕的炮台,这二位唱得是哪一出啊?

    向六十二岁的罗荣光点头致意后,荫昌走到杨格身边,低声道:“致之,可以登船了。”

    “我总觉的,咱们的筹码始终少了一点儿,招引德资和克虏伯到辽东,敲打俄国人,二者相加就等于清德同盟吗?”

    荫昌觉出杨格心情沉重,微笑着说解道:“尽力而为,虽结果未必如意,致之也对得起大清国了。走,杨司令官也该赴辽东履任就职啦,此时,估计芦台那边已经放船出海。教导总队第二批结业军士八百余人,再加戴旅六千余人,整编第二军可谓不费吹灰之力。倒是最后一批日军迟迟没有撤出旅顺军港,还需致之虎威降临,倭鬼子才会拍屁股走人呐!”

    “午楼兄说的对,有些事儿现在咱们没办法把握,还是办好有把握的事儿才是关要。呵呵”杨格转身收起望远镜,见老将罗荣光还在一尊火炮旁站着,显然是等着杨某人有话要说的,忙急步前,举手致礼的同时微笑道:“杨格叨扰罗镇台了,改日得空再”

    “杨大人,无需改日啦,今儿你就给我一个准话,督办军务处准备何时整备天津镇海防要塞各营?请,杨大人请营内说话。”

    三人下了炮台,杨格边走边说:“目前还说不准,此番杨格前去辽东接掌第二军之前,正要与宋祝帅商讨此事。新的军制在直隶两军第一,第二和关外第三军开始实施,但是朝廷的步子落后了。杨格建议改兵部为陆军部,改海军衙门为海军部,改督办军务处为总参谋部,朝廷对此还未议决啊。罗大人,如今大沽口炮台守军归属北洋舰队,北塘炮台守军却归属第一军,陆、海军责权尚未分明,杨某若贸然行为,恐引发舰队方面不满。如今恩师出洋,舰队那边还是尽量维持现状,少生事端为好。不过,私底下的有些事儿,罗大人尽可与杨慕时商量办理就成,您是天津镇总兵嘛!”

    罗荣光听着,频频点头,眼睛却眯缝起来,心道:恩相出洋,杨子爵就是北洋魁首,还怕舰队那帮子人吗?真要说怕,杨某人会与王夔帅勾连着把大笔军费划拉到辽东去?舰队方面对此确实颇有不满,不过,决不包括罗某人。

    走进炮台大营,刚一落座,罗荣光又问:“要塞防军,今后到底是归属陆军还是海军?”

    “罗大人既然问起,杨格就实话实说,当然,只是杨格自己的看法。海防要塞之防营,以归属海军为宜。”

    深知军事体制变革的大潮中,很多老将都在为自己的前程担心,比如罗荣光,又如芦榆防军的吕本元、孙显寅、陈凤楼、江自康等人,他们的部队大多编入第一军,剩下的迟早会在三军编成之后裁散,那么,失去军队的他们怎么办?罗荣光是淮军陆军出身,与北洋舰队没有多少关系,如今告知以海防要塞兵归于海军的设想,联系起“海军专门化、职业化,海军将领今后不兼省、镇提督、总兵”的新体制,无疑会加剧罗镇台的担心。

    变革,总有得利者,也有失意者。

    看到罗荣光脸的失落之色,杨格只能以“未来之设想”来打动老将,稍宽其心。“罗大人,杨格曾建议督办军务处,在海军建设重视岸防炮兵和海军陆战队,要塞化炮兵向便于机动的野战岸防炮兵转变,配合以陆战队,以期改变要塞炮兵被动挨打的战术态势。今后的要塞防御作战,应当是以要塞为依托的纵深防御作战,采用弹性防御思想,机动使用兵力和野战岸防炮兵火力,出其不意的打击登岸之敌军或者强行溯流之敌舰队。旅顺防御战,教训惨痛,沿海各要塞防御思想若不加以改变,势必难以适应未来战争的需要。”

    杨格的话,特别是一些术语,罗荣光听不太懂,只能约莫猜出杨格的总体意思旅顺那般强固的要塞被人轻易攻破,证明临时用陆军守备海防要塞的做法不对,也就是说,海防要塞守军要海军化、专门化,还要发展出陆战队和岸防野战炮兵来。

    “今后,海军和陆军分家是大趋势,可在目前,海军可以帮助陆军加强炮兵建设,陆军可以帮助海军训练陆战队,建设野战炮兵。未来的战争中,海军和陆军就是国家军事力量的左右手,应当各负其职而密切配合、无分彼此。罗大人也就无需为大沽口要塞防军是海军还是陆军而担心了。”

    “杨大人说的是,职部还想请问大人,海河津门防御作战,如果以大人所说当以要塞为依托行野战,是否说明督办军务处将加强大沽口要塞防军?”

    “正是。”杨格点头承认了罗荣光的推测,微笑着说道:“陆军三大主力军尚未整备完成,很多计划都只能等待整备完成之后实施。海军、陆军要分家,却又要更密切的合作,只能在督办军务处的基础成立总参谋部,统筹海军、陆军的战略发展规划和作战协同问题,为各沿海重点要塞区制定作战预案。就津门防御而言,准备成立津沽芦战区联合指挥部,统一指挥战区内海军、陆军力量。大沽口炮台守军是肯定要加强的,北塘炮台、芦台炮台、汉沽炮台守军多半会从陆军划归海军统辖。罗大人不妨先行一步,与第一军司令部之刘德高,北塘之杨慕时合作,试行组建海军之陆战队及岸防野战炮兵部队。”

    杨格起身,又道:“杨格希望罗大人能给督办军务处,请准筹备陆战队事宜。”

    罗荣光此时才彻底闹明白杨格的意思,年轻的北洋掌门是在抬举罗某人呐!头顶着海军或者陆军的帽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未来的津沽芦战区指挥部里处于什么位置!?人家一再点拨自己,要跟杨慕时勾连一番,干啥?学野战本事呗!那就是大清国海防要塞部队今后的发展方向!

    方才还在为前途担心的罗荣光此时清楚的认识到,跟紧杨格主导的军事体制变革步伐,那就决计错不了。

    杨格在恩师出洋之后,或者说在时机尚未成熟之前,不愿意直接插手北洋舰队的事务,引起海军的反感。不插手决不代表着不闻不问,耗资巨大的海军对当前的满清中国来说实在是沉重的负担,海军的大发展不能继续走“负债维持和依赖洋人”的老路子,必须是在新政增强国力之后自然而然的战略性发展。在此之前,海防不能完全依赖海军舰队,组建海军陆战队和推动岸防炮兵野战化,在此基础建立陆海联防指挥机制,是当前唯一可行而且效果必然明显的海防建设方略。

    选择罗荣光作为突破口,杨格是处心积虑的。先从督办军务处把大沽口防军划到北洋舰队去,让舰队将领们高兴一阵子,减少他们对陆军大发展而海军面临缩减困境时的抱怨情绪。又在增强罗荣光所部的基础推动海防建设新方略,进而实现战区制,取得北洋舰队的实际指挥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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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 【李代桃僵计】

    数千军民忙碌整修中的营口港码头,马玉昆、姜桂题、徐邦道、程允和、张光前、章高元、邓宝山、许正廷等第二军将领和一群卫兵簇拥着宋庆立于码头,远远看着锚泊海的“来远”舰放下一条鱼雷艇和两条舢板,鱼雷艇生火后,喷着黑烟向码头而来。

    来远舰在黄海海战遭到重创,主甲板以建筑损毁大半。此次航行是修复后的第二次,尽管修复工作看起来不错,却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以舰艏对敌战术思想为主导的舰船总体布局和火炮布置已经落后,这条装甲巡洋舰的修复和航行,无非是起到宣示大清帝国在海依然存在力量的作用而已。

    各怀心情,第二军诸人向前移动到码头边,等待鱼雷艇靠岸。

    宋庆的心情总体来说是愉悦而带着些微不舍的。

    以行伍出身的宋庆是典型的武人,非李鸿章淮军嫡系而新任练兵大臣兼署督办军务处会办大臣,回京主持三十万新军编练和督办军务处衙署,参与阁务,无疑是一次破格的拔擢。须知,荣宠盛极一时,堪称红得发紫的杨格在京时也未能参与阁务呢!破格的拔擢带来的问题是,隶属直隶总督的第二军将交给杨格,毅军,一支曾经以宋庆巴图鲁勇号命名的劲旅将彻底的与第一旅、拱卫军、嵩武军等部混编,第三、第四师以及下辖的6、7、旅主官第5旅已经调归第一军,必将面临一次大调整,调整之后的第二军将不存在毅军、武毅军、武毅先锋军、拱卫军、嵩武军等等旧称,也就与宋某人毫无关系了。噢,不,准确说是脱离直隶总督衙门的管辖,直属于宋某人主持的督办军务处了。

    迎杨格于营口港,宋、杨二人不仅要交接第二军,也要交接在督办军务处的事情,还要对未来整军三十万的计划深入交流。总而言之,宋庆对前来接掌第二军的杨格并无反感。i

    第三师师长马玉昆与杨格曾经有些冲撞,不过随后的交道却算得密切,此时的他是稳如泰山一般的坐在第三师师长位置,恭迎年轻的军司令官到来。

    姜桂题是老毅军,时年五十三岁,早年有猛将之称,在去年十一月的旅顺保卫战中表现尚可,所部在双龙山炮台给日军以较大杀伤。毅军左右军合编为第三师后,升任军参谋官兼军令部总监,名副其实的第二军实权人物。

    徐邦道是抱病前来迎候新司的,在寒风阵阵的码头不住的咳嗽,他的贴近警卫不住的给他捶背顺气也无济于事。前任拱卫军统领最辉煌的时候曾经拥兵八千余,整编开始后,拱卫军与程允和的新毅军、章高元的嵩武军等部合编为第四师。老徐以身体不好调任相对轻松的军政部总监,拱手将第四师师长宝座让给宋庆的亲信将领程允和,张光前、章高元则分任7、旅旅长。

    章高元已经六十多岁了,前番在辽阳南路作战中颇为勇悍,却在大势不利之时无济于事,连续丢了盖平和大石桥。能否继续担任旅长在他看来是可有可无的事儿,毕竟多岁的人了。看看第一军的旅、团级,戴超、周昭明、宋占标、胡殿甲以及姚良才、沈增甲、商德全、段祺瑞、杨骐源、郭宗铭、王英楷、冯国璋、杨慕时、黄任、随昌毅罕有年纪超出四十岁的人,俱都如杨格一般是年轻新锐!

    对自己年纪的担心,就是来此迎候杨格的第二军众人的共同心病,他们能看到如江自康、陈凤楼、孙显寅等人如今的处境,当然,统领锦州屯垦兵团的老将耿凤鸣、吕本元除外。

    老人迟早要让位给年轻人!听说,杨格这一次是带了八百军士前来。

    宋庆岂能不知部将们的心思,眼见鱼雷艇就要靠拢,乃提声向左右道:“诸位,老夫重申一句,记住杨致之对咱们的好!没有杨致之率部力战,挽回败局,咱们恐怕一个个都如蒋希夷、丰升阿、聂桂林一般的下场。i再者,我军进驻金旅,实是聂功亭和杨致之故意相让。恩相有言在先,如若第二军要启用新人,诸位好生交接军务之后,恩相和老夫向朝廷力保诸位以原职告老,颐养天年。”

    众将纷纷言道:“谨遵宫保之命。”

    鱼雷艇,来远舢板三副戴锡侯矫捷地跳帮岸,随即接住艇水手抛来的缆绳拉住已经切断动力的鱼雷艇缓缓靠拢码头。杨格、郑邦彦、邝孙谋和卫士李皓下艇,与围拢前的第二军诸将见礼问好,随即骑马向牛庄而去。

    杨格和宋庆并辔而行道:“一别大半年,宫保大人更见精神,恩师托职部向宫保问好呢!”

    “多谢爵相挂念,爵相身体可好?以七旬高龄远渡重洋,令人担心不已啊。”

    “康泰着,有伯行兄和医生一路照顾,应当无妨。”

    “不知致之此次接掌第二军,有何打算?”

    “暂时没有,职部想先请各师旅主官会议,一同巡营之后再视情况议定,必先行报予督办军务处会办大臣知晓核准。”

    “嗯。”

    宋庆对杨格的回答很是满意,年轻人对老将是尊重的,面子给的很是充足,与一年前那个擅自把武毅军五个营带到岫岩去的那个家伙,简直判若两人啦!看来,地位高了,在京师官场打了一转出来,年轻人的锐气更多的掩藏起来,言行之间让人感觉舒服了一些,却有隐隐令宋庆觉得这家伙似乎比以前更“危险”了一些。所谓的危险,更多是一种带着几分感激的反话,没有杨格打出一支强军,没有强军支撑着淮系,今天的宋庆能风风光光的交卸第二军责任,而后去京师就任练兵大臣,总管三十万新军的编练事宜并参与阁务吗?

    “致之啊,你刚从京师出来,一手促成了三十万军队的编练大事,其间的窍要,可否见告?”

    老将的姿态也放得很低,杨格彻底安心了,接掌第二军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了。

    “回宋帅”

    “哎!如今致之也是一军统帅了,咱们彼此称呼无需见外。”

    “是。宋帅此去京师负责编练三十万新军计划的实施,要点无非有四。其一,裁汰老弱、扩编新锐,以第一、第二、第三军编练为主,以禁卫军和移民实边的兵役制度推行而成的后备军为辅,逐步实施之,三军和禁卫军编成,今后编练各地新军就有了样板,有了军官、军士来源,容易多了。其二,注重军学、军需两大系统的建设,1、2、3军共计十二万之众,按照目前编制法,需要合格的各级军官八千余人,军士三万;需要满足十二万军队的衣食住行、军械装备、弹药补给和军饷筹措、拨支。职部之前在第一军司令部协办移民实边的基础,试行了军民共办军需工厂,拓展工矿实业等等举措,一则是为了解决军工需要,二来也是多一条军费筹措的途径。三十万新军编练计划耗资甚大,目前朝廷财政支应1、2、3军编练和陕甘平乱已经是捉襟见肘,禁卫军购械都是太后老佛爷和诸王公大臣发内帑、凑银子才成。不过,宋帅回京之后,定要严格监控禁卫军购械数量、质量、制式。”

    宋庆不解,问道:“禁卫军不是仅编为一师一旅吗?员额皆是经制八旗的,也缺银子买军械?”

    杨格回头看看,蹄声得得中,后面诸将应该听不真切两位主将的谈话,乃据实相告:“宋帅,朝廷供养经制军也要从户部出银子,户部的银子最直接来自海关税务司,其次是各地季解税赋。咱们1、2、3军的军费就几乎耗尽税务司提解,地方季解又要支应陕甘战事、赔款及朝廷用度,一时之间,户部还真没有银子给禁卫军呢!”

    宋庆一直在外领军,对政务所知甚少,乍闻此语顿觉困扰更多了几分,无语默想片刻,才说:“致之的意思以继续保障1、2、3军的军费为主。”

    “禁卫军中虽然有袁慰亭、王聘卿等人主持编练,却终究是京营八旗的底子,偏向守旧,新法练军整编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恩师和恭王几番计议之后,觉着以当前朝廷的岁入要同时支应新军和八旗,根本不够用。然三十万新军必须编练成功,唯一的办法就是消化八旗,让新军顶替八旗成为经制军。具体手法是加强第三军的编练,以依帅、长帅、寿帅所部有实战经验精锐,经过进一步整训之后调往京师驻防,逐步替换京营八旗出关屯垦、整训。荣和已经受命接掌保昌率领进关之混成团,进驻京城内东安神机营左翼营地。此乃李代桃僵之计,也是宋帅赴任之后须当注重的第三件大事。”

    宋庆想了想,觉着其中牵扯的政争实在令人头疼,看来,练兵大臣兼署督办军务处会办大臣的差事并不好干呐!

    “其四,皇、恩师、恭王皆以德国体制为然,决意以督办军务处统筹军事,协调兵部和海军衙门,兼统陆军、海军。此节,职部有手本献,关乎以直隶各海防要塞防军整理,组建海军陆战队和岸防野战炮兵,也应当纳入三十万新军编练计划之中。”

    杨格从军服兜掏出一个,侧身伸臂递给宋庆。那手本样式乃是平时的折子裁掉三分之一大小,恰恰能装入军服兜。宋庆微笑着接过手本,马背也不便于观看,当即收起来,颔首以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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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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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报!卖报!振威将军杨大帅接掌第二军,旅顺日军闻风丧胆、全数撤出!来远舰驻泊军港!”一个赤脚报童在吴淞路为数颇多的罗圈腿、木屐、和服或者西装革履的日本人不善的目光中呼号叫卖,不时殷勤地小跑向买报者,手脚麻利的收钱、给报,同时还不住的叫卖。

    外套黑呢大衣,内穿西服,脚踏皮鞋,脑后没了辫子,额头处却依旧亮堂的时钧叫过报童,掏出一枚崭新的龙洋要了一份报纸,操着混杂着山东腔的官话道:“小兄弟,剩下的钱别找了,去买双鞋穿,天冷了,别冻坏了脚。”

    报童千恩万谢离去后,时钧一边看报一边行向路口的“大成缫丝厂筹办处”。大成缫丝厂是官督商办华盛机器织布总局新任总办杨宗瀚力主筹办的新厂,筹办处所聘职员大部分是江苏、浙江人,时钧是唯一说北方话的职员,却位处襄理之职。不过,这位襄理平时是不管事儿的,反倒对租界的股票、地产生意兴趣浓厚,每天班点个卯就溜号,成天在公共租界、法租界各处溜达,今儿居然下午还来筹办处?难得啊!

    杨总办对此睁眼闭眼,别的职员也只能私下猜测,时某人乃是京师某权贵的亲戚,来此就是混日子的。

    襄理室里,时钧双脚搁在办公桌,展开《申报》细细看到报格致学堂和约翰院的学生们联名发出的公开信之后,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叮叮叮”桌的电话响了,时钧接了电话一听,绽开笑脸道:“哟,黄先生,总算记得给兄弟打电话了,哦,哦,好的,我马到。”

    时钧出门叫了人力车直奔法租界公馆马路的总巡捕房,在门口对面的树下找到一个长衫马褂,身材高大壮实,圆脸大嘴,大眼睛却满脸麻子的青年汉子。这麻脸青年就是总巡房的包打听黄金荣了。黄金荣向时钧使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不远处的一个戏台子。

    时钧明白王处长要自己结交这个黄金荣的目的。从目前来看,这家伙颇有眼光,似乎已经猜到时某人的身份,扒开两人故意保持的那一层面纱,也颇有些巴结大成缫丝厂筹办处襄理的意思。

    黄金荣寻个僻静的角落,叫了茶水糕点付了帐,左右看看确信没有可疑者后,才露出微笑说道:“时先生,您要我办的两件事都妥当了。乐善堂确有在旅顺口开分店的打算,负责的是一个叫黄伟进的人,年纪有四十多岁,瘦瘦小小的,个子挺矮,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外滩大马路南面那几块地皮也打听清楚了,工部局是要在一带修路,哈同先生已经在那一带买了好几百亩水田、洼地。“

    时钧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乃是东方汇理银行开出的500法郎现金本票,也不避人,径直就从茶桌推了过去。

    “这,这……呵呵,替时先生办事就是爽气。”黄金荣扫了一眼票面,快速将支票收好。两人已经有过几次交道,彼此熟悉了办事拿钱的这一套程序,配合极为默契。

    “卖报,卖报!今天的《申报》,杨大帅接掌第二军,日军闻风撤出旅顺!”一个报童进了戏台子,喊着报社派报时教会报童们几句话,也就是今天《申报》的看点了。

    “过来,来一份!”黄金荣摸了一个铜元出来丢给报童。

    “黄先生有没有意思与时某合伙做生意?”

    “那好啊,只是……”黄金荣脸色的兴奋很快暗淡下去,犹豫了片刻,露出难为情的神色道:“黄某提升包打听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兜里可没几个银子。”

    “我出钱,黄先生出力。”

    “什么生意?”

    “买地建屋。”

    “那可要大本钱呐!跑腿的事儿,黄金荣绝不含糊。”

    “家兄准备投资三万两银子到法租界的地面,就看中大马路南边的水田和洼地,买田的事儿,黄兄再仔细打听打听,最好能弄到工部局筑路的设计图纸,看清楚了咱们才好下手。i我问过了,那些好的水田也就三十两一亩,洼地没人要,租界范围内的洼地给工部局十两银子一亩的价钱就不错了,海县那边的价钱还要更低,我来搞定。主要是筑路的路线设计图,不能咱们前脚花银子买了地,工部局后脚就把路修在咱们的地,赔偿的那点银子,我是看不的,反倒嫌麻烦。万一法国人耍横,老本都可能赔进去。这事儿要是办好了,黄兄,咱们开个地产公司,你占两成的股子!”

    黄金荣眨巴了几下眼睛,心中揣测着从时钧嘴里冒出来的“家兄”是哪路神仙,嘴里却道:“时兄对得住我,三万两银子砸进来,我占两成股子,等于白拿了六千两银子,如此恩情,如此提携,我黄金荣也就没啥好说的,一句话,知恩必报,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言重了,黄兄言重了。”

    黄金荣想了想,压低声音说:“时兄,还有一件事儿,昨天下午我在乐善堂外面看到两个人,一个洋鬼子传教士,一个假洋婆子,好像与时兄前番在一起喝过酒的那位粤省来的郑先生有些勾连。莫非,时兄是怀疑那位郑先生……才让黄某注意乐善堂的?”

    按理说,黄金荣收了钱就不该多问的。不过,现在两人已经有了合作的意向,关系不一般了,故而黄金荣忍不住些许好奇多问了两句,也想借此摸一摸对面那年轻人的底子。几天前,广东惠州有会党暴动了!黄金荣不想在此时沾染麻烦,也不想让财神爷时某人沾染南边来路不明的人,以免万一出问题,绝了一条大好的财路。六千两啊,对小小的法租界巡捕房包打听黄金荣来说,简直就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即便知道天不会掉馅饼,可凭着和时某人的几次“合作”,黄金荣虽然搞不懂为何时某要拉自己,却明白人家一定有拉自己一起发财的理由。比如说,黄某人与巡捕房的法国督察官关系不错;又比如说,黄某人在法租界人头熟,地头熟,三教九流的人物还能吆喝得动。

    时钧留心,却没有一丁点的表露出来,只是淡淡的摇头道:“郑先生在惠州淡水开了药堂,与洋人和乐善堂有交道很正常嘛!”

    黄金荣故作恍然道:“噢,原来也是开药堂的。”

    其实,他内心里压根就不相信这个理由。时某跟郑某的关系不差,时某要黄某盯住乐善堂,郑某与洋教士和假洋婆子颇为熟悉,洋教士和假洋婆子正好不好出现在乐善堂,与那个日本老头儿的熟稔亲热程度还不一般。巧合?天底下真有如此的巧合?!

    黄金荣脸色的狐疑之色一闪而过,却被时钧收入眼底。

    王处长要在海铺开情报网,可军中能挑选出来的人手大多是北方人,在南方行动很是不便。故而,负责海情报站的时钧就必须设法在苏浙本地人中发展情报关系,黄金荣是巡捕包打听,又是王处长指名道姓要发展的人,以合伙做生意的手段建立与目标的共同利益,也算是一种情报工作手法!?

    “黄兄,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想!不过……时兄,你可别说出来吓死小弟啊。那样的话,不如不说。”

    “我不是搞暴乱的会党,如果是,官督商办的织布局,我能进去当襄理?”

    “那,时兄是……“

    “黄兄忘记时某次托你打听的事儿了?”

    “常熟李家。”

    “对,家兄如今已经与常熟李家在天津合作买卖了,我也不瞒你,开了一间军用被服厂,承包了三十万新军的被服供应。”

    黄金荣顿时明白了几分,人家果真是有来历,有实力的,带着几分巴结的奉承之意,他故作惊色,乍舌道:“那可是大买卖啊!”

    “一年也就是几百万两银子的进出,算不得啥。”

    黄金荣差一点被这句话震得趴在地了,一年几百万银子的进出还算不得啥?哟喂!那啥生意能算作大买卖呢?这年头能巴结朝廷和官府,做个生意取一成利润不算多,一年就是几十万两银子的进项。呵呵,海机器织布局,够大了?火灾后重建也不过是一百万两的资本,人家做军用被服生意的,两年、三年的利润就能建一个机器织布局了!

    指点了《申报》头条的那个名字,黄金荣小声问道:“时兄的兄长,应该与这位……”

    “呵呵。”时钧笑了,发笑的同时给了黄金荣一个赞赏的眼色。

    妈呀,奶奶呀,祖奶奶呀……黄金荣在心里暗暗大叫,他是有心进,平时爱看报的人,这一年来在北方发生的事儿,能在报看到的几乎都知道。杨格,一个年纪比包打听黄金荣还小一些的防勇,早已成为大清国的一个传奇!子爵爷、秩一品双眼花翎总兵、第二军司令官,手里实际捏着第一、第二、第三军十多万人马,声势比当年李中堂手里的淮军还大了许多!前番大婚,皇帝赐婚、老佛爷代为下聘、皇后以及大清国数得着人物都去捧场,没能去的都送了大礼、拍了贺电,就连洋人公使们都是如此……那,该是多大的面子呐?

    能够在杨格手里拿下军用被服厂,一年几百万两银子进出的生意,时钧的老哥想必就是杨格身边的人、身边极为亲信的人!可惜,北方军界最近一年来的人事变动实在频繁,新锐军官又实在太多,大多都不会在报纸看到名字。嗯嗯,跟在这样的人屁股后面,想不发财、发达都难呐!难怪时钧年纪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就能在官督商办的厂子里当襄理。

    疑惑尽去,黄金荣立时下定了紧跟时某人发大财的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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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 【德侨聚居区】

    杨格在第二军整编、强化搞出的动作之大,远超宋庆的想象,却在“李代桃僵”的基础之,也能为练兵大臣所接受。i

    第二军、第三军和第一军拨出的第一旅全打乱了!旗军不是旗军,淮军不是淮军,满汉蒙古同营,统一以军规条令对之;鉴于可用军官严重不足,杨格在与依克唐阿商议之后,取得寿山的支持,成立第二、第三军联合司令部,合并关外两军的指挥体系,又以联合司令部为关外军团司令部的名义奏朝廷,得到皇帝和督办军务处的认可。

    关外军团以依克唐阿为军团司令官,杨格为总参谋官,军团直辖第3、4、5、6四个师和秋收后大量移民出关而组建的锦州、辽阳州、义州、广宁、新民厅、锦西屯垦兵团,并准备在开春后的移民潮之中,再行组建昌昌图厅铁岭垦屯兵团又称辽北垦屯兵团、奉天垦屯兵团和凤凰屯垦兵团,实现1、2、3军、禁卫军每个师级建制都有一个垦屯兵团为后备兵员地的目标。同时,在三将军辖地的蒙古各王公部众中,筹备组建科尔沁、喀喇沁、察哈尔蒙古骑兵旅,合为骑兵第一师,此议得到漠南宗教领袖章嘉呼图克图的支持。

    到任一个多月,杨格驰马关外,南下旅顺,北至吉林、东到凤凰、西至喀喇沁,随着天气转寒,连降几场大雪之后,这才收了心赶回设在鞍山南面汤岗子的军团司令部。

    在汤岗子设军团司令部是曹文翰和依克唐阿极力建议的结果。这里距离甘泉堡军营和营口港很近,这里距离鞍山工业区建设指挥部很近,这里又能避开越来越多聚集到鞍山西面的工业区的德国人总之理由很充分,杨格也觉得曹文翰这事儿办得着实不赖。

    外面是冰天雪地,一跨进新建起来的司令部后院,就能感觉到一股子温暖的气息,后院当中的大池塘里水汽腾腾,池塘以及池塘周围都没有结冰、积雪现象,还能看到一片片的绿草。再往里走就能看到几幢新修的木屋,木屋的侧边开有气孔,热气从气孔中喷涌而出,似乎云雾一般。

    温泉!

    夏天踏勘时,杨格和中德勘探队发现了不少的温泉,汤岗子有、千山有,似乎鞍山四处都是温泉一般。杨格随口感慨一句“要是冬天能时常个温泉就好喽”,不成想这句话被人记住了,还成了军团司令部选址的条件之一。当然喽,汤岗子温泉就成了司令部专属温泉了。

    依克唐阿早就仰躺在岫岩理石恰成的温泉池里,透过浓浓的水汽隐约见到有人进了屋,懒洋洋的出声招呼:“致之,你说的这地儿当真不错,多,老夫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咧。”

    足够一二十个人温泉澡的池塘里就老将一个人,好浪费哟。杨格赶紧的解脱了,躲进温暖的温泉水中,排开水汽看清楚依帅所在,半走半游过去,仰躺在一旁,哈了一口气,惬意道:“真舒服,这一下来,不个几个小时,皮子发皱是不想去了。”

    “你也真是,志锐、宜麟办差还是不赖,耿岐山是老行伍了,还怕安排不好移民?冰天雪地的非要跑这么一趟,唔,见着家眷没有?”

    “还没,听福海说依帅在此,职部就径直来了。”

    “德国人米勒等你都等得发急了,呵呵。”

    “再多等一天半天的也没啥,他越急,对咱们越有利。”

    依克唐阿闭着眼睛,尽力享受着被温水环绕的滋味,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这个德国佬不简单咧,盛京几乎跑遍了,吉林那边也跑了不少地方,直隶热河道朝阳和大成子的锰矿,就是他带着勘探队发现的。另外,本溪湖又发现了两处铁矿矿脉,虽然不是露天的,但据说埋藏都很浅,埋一个炮仗就能炸出铁矿石来。还有,昨天江南来消息了,陈国华在江西大余西华山找着了黑钨矿。”

    “好消息。”杨格嘴里说好,心里却已经不激动了,陈国华老家在赣州府,手里又有矿石标本,回去后问问乡里人,重点地区踏勘一下,选出岩石样本来分析一下就成了的事儿。

    “此事,老夫已经知会了米勒,没办错?”

    “依帅言重了,您是军团司令官,盛京将军;职部是参谋官,帮办军务垦务洋务。您告诉米勒乃是正当时,想必他此时心里就像有十几条猫爪子胡乱抓挠一般啊!不过,任他再怎么抓挠也不会给西门子,哈哈!”

    “致之啊,米勒颇有诚意哟。前番在盛京见面时,他曾说了一些合作条件,开办火电厂,在本溪建第二钢铁厂,还想参股启新鞍山洋灰公司,还有一事,致之得斟酌斟酌。i米勒说,电报、电话和输电线路都需要电线,铜矿是不缺的,咱们缺那个,那个香蕉什么的?”

    “依帅,是橡胶。”

    “橡胶,橡胶是啥?”

    “就是一种从橡胶树割口子后流出的白色汁液,凝结后就是橡胶了?听说比目前用在电线绝缘的杜仲胶便宜不少。”

    电报线,依克唐阿是见过的,军团司令部里就有三台西门子的指针式电报机。绝缘什么的玩意儿,恕老将搞不明白,年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反正,如今盛京将军依克唐阿除了看住辖区内的各旗庄之外,所有的事儿都一股脑地交给了年轻人去办。老喽,精力不够,担当不起搞移民实边和工矿兴业的大任了。

    “依帅,今年秋收,锦州垦屯两个团的收成不错,亩产平均在50斤左右,比江南水稻产量高出60斤,芦台一带受了海啸的灾,今年产量就不予对比了。职部觉着,派人去南洋收购橡胶园或者移植橡胶树到琼州岛,顺便也带些南洋的稻种,和今年咱们在锦州的稻种、江南的稻种对比着试种,此事也在琼州岛搞。琼州岛一年三熟甚至四熟,选育良种的条件很好。如果咱们能搞出亩产700斤的稻种来嘿嘿,七个屯垦兵团和京营八旗去吉林、黑龙江屯垦,一两年下来,得有三百万亩水田,一千多万亩水浇地和更多的旱地,只算三百万亩水田,亩产700斤,年产就是21万万斤谷子!加小春的麦子可种田地数量更多,关外人自己养活自己完全不是问题,还能大部分的反馈回关内。待得十来年时间,荒地完全开发,单单盛京将军辖地就能有水田50万公顷750万亩以,成为大清国在江南之外的大粮仓呐!”

    得,话又扯到更玄乎的稻种去了!依克唐阿听得昏昏欲睡,摆摆手,含糊回道:“你说了就是。”话都出口了,才反映过来,惊问:“啥?年产21万万斤谷子?750万亩水田?!”

    “嗯,就看京营八旗能否在明年三月之前开拔五万人马到嫩江、松花江垦荒了,否则,以盛京这边的水田数量,在水利设施没能完善之前,最大化开发也只得百万亩。当然,还得看能否选育出抗寒高产的稻种来?”

    驻防将军,马管军、下马管民,民以食为天,依克唐阿当然不能不加以注意了。单凭秋收一季就能有21万万斤谷子,以人均日消耗2斤谷子计算,就能养活近30万人。这只是计算三百万亩水田一季的产量,加能种水稻、麦子和杂粮的千万亩水浇地、种麦子、高粱和杂粮的无法计算数量的旱地,抽空让军队再把农田水利搞一搞,单单盛京辖地就能有750万亩水田,关外成为大粮仓还真非虚言呐!

    依克唐阿约莫一算就得出结论,移民实边的屯垦大见成效时,以关外粮食产出养活几百万甚至几千万人口应当没有多大困难。目前的关外三将军辖地,区区一百二十万人口,加驻军也不过一百三十万人,算个啥呢?

    这年头,盛京将军手里有了粮食,在以小农经济为主的大清国里就说得话,更多的百姓冲着关外的田地和产出就会移民,那时候的移民带来的就不是负担了。届时,驻防将军辖地改行省就自然而然喽!

    杨格的想法与依克唐阿不尽相同。他认为在关外保持五百万人口是最为恰当的,五百万人口可以提供五十万预备兵员,精选一下有十五万足够使用,即已达成巩固国防的目的;五百万人口能支撑起农业、工业,在普及教育难度也相对小一些。十年、二十年之后,这五百万人口因为生活条件优越,会增殖出又一个五百万来完全够用了。

    注意力,从明年开春起,要适当的从解决移民生活问题转移到规划集镇、城市和工业匹配来。

    关外不仅仅是粮仓,还应该是国防工业的基地,民生工业的基础。农业、工业、商业、军事、教育、科技、文化关外就是中国走向现代化的开始。

    至于依帅关注的什么行省问题,水到渠成,不值得为此浪费心神。

    “依帅,有个事儿”

    依克唐阿早来了精神,闻言忙道:“说,说,说。”

    “海梵王渡有个约翰院,租界还有个格致院,都是教授西学的,学生们最近在《申报》联名登了一封公开信,要求到关外来服务。”

    “有这等事儿?”

    “格致院有个股东教习是江南机器局翻译局的洋职员,叫傅兰雅,前番职部的恩师曾经去信给他,加移民实边的大潮已起,两江方面有分外支持,故而学生们也躁动起来,两个院今年腊月结业的这一批三百多人,大多都愿意来投效盛京将军衙门。职部的意思是,统统都收下,咱们移民实边的教育师资问题就解决了大半,格致院出来的那些学生还能在工厂里略经培养,就担当起责任来。都是宝贝啊,依帅,要不要以盛京将军衙门的名义发个通电,热烈欢迎学子们投效移民实边和稳固边防的大业?”

    “那是当然,你做主办下去就好。告诉这些、这些宝贝们,但凡来关外的,依克唐阿绝对亏待不了他们,即便是依克唐阿没的吃,也要管他们温饱!”

    结果早就在预料之中,杨格必须要尊重老将,必须事先请示才行。

    “还有一事。”

    依克唐阿故作讶色,指点杨格道:“你啊,非要在此时把事儿都说完了才罢休?致之啊,你就不想去看看家眷们?说,说,你呀!唉”

    “再过几天就是洋人的圣诞节了,咱们是不是召开个洋式的宴会,邀请在鞍山的所有德国朋前来,温泉,喝喝酒,庆贺一下?另外,职部还想在鞍山建一个德国侨民聚居区,这里不是开放口岸,没有领事馆更没有租界,德国人生活习性毕竟与我不同,鞍山的人口越来越多,城镇规模势必越来越大。提前做出规划,适当照顾这些德国朋的生活便利,人家是不远万里来此,虽然是赚西门子的薪酬,却也是帮了咱们的大忙,他们能安心下来,尽心办事,对关外工业建设好处颇多,还能以鞍山德国侨民聚居区吸引更多有才能的德国人来此谋生,做生意也好,办教育也罢,对关外经济发展和民生稳定都有促进作用。另一方面,如果依帅准允此事,圣诞节酒会就宣布出去,德国人自然会通报其领事馆,又报告国内,李爵相在德国行事也就方便了许多,咱们留德学军事的弟兄们,想必也能得到德国人善待,所谓投桃报李嘛!”

    闻弦歌而知雅意,依克唐阿不是笨人,官场的手段也颇为熟稔,听杨格夹七夹八说了一通,不由笑着指点道:“你这家伙,一件事儿能说出这么多道道来,老夫还能说啥?就这么办,朝廷那边,由老夫折子,免得又是你扯得那些人不舒服。”

    毕竟,关外乃是满人的根本之地,虽然后党让步同意了丁卯谕,实现了关外的全面移民实边,在涉及洋人的问题,却还是审慎一些为好。主动在口岸外设洋人聚居区,在大清国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杨格不能不小心一些,先以依克唐阿折子奏明情节,若遇反对,再由杨格发动北洋的帝党的力量强力压制反对意见推行之,才是比较稳妥的操作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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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硝酸能压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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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将是体贴人的,大事说过之后就频频催促杨格回去看看家眷。

    年轻力壮、精力旺盛的家伙在冰天雪地里折腾了一个月还是那么精神,嗯,那个,应该,是?偏生就有不识趣的人,杨格刚刚由福海引着去到属于总参谋官的小院,曹文翰和沈赫哲就到了,关乎军工建设的急事儿,不能不立即处理,也不能不在此时打扰杨某人。

    曹文翰比杨格更熟悉杨某人现在的“新家”,领着杨格到小院的正厅坐了,等余家婆子了茶,哧溜的喝了一口,才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意态向沈赫哲使了眼色。沈赫哲拿出厚厚一叠的公文呈,说:“参谋官,这是我撰写的关于焦化炉收集氨气与电石反应制备硝酸的报告,请过目。”

    硝酸,军工、民用化工极其重要的原材料,当前从德国购进的价格是每吨七万三千多两银子,从英国购进的价格高达八万两。欧洲各国大都是从智利买进“智利硝石”,通过复分解法得到硝酸,成本高昂,价比黄金。在三硝基甲苯的三段硝化法制造工艺中,硝酸在混合酸中的最大配比达到56%,比苦味酸和硝化棉的用量高出近一倍左右。这就是目前列强大量使用较为危险的硝化棉炸药而非三硝基甲苯的工业原料限制因素。

    诚然,相同分量苦味酸具备比三硝基甲苯和硝化淀粉更强的爆炸力,可在实际装药中,苦味酸装药中的纯苦味酸很少超过54%,大量氧化剂和钝感剂的加入,让苦味酸在实际装药中的份额急剧减少,造成装用苦味酸的炮弹威力反而不如三硝基甲苯和硝化淀粉的炮弹的结果。

    只有丧心病狂的日本人才敢在炮弹装药中用57%的苦味酸,老天爷也当真瞎了眼,整个甲午海战中,竟然没有一发北洋舰队发射的炮弹落在日本炮弹堆中炸开。否则历史不会他娘的这么写下去。

    杨格知道,自己手里的这叠纸,还有眼前叫沈赫哲的家伙,价值不可以用金钱来估量之。不过嘛,真要让他看懂报告中的分子式,化学反应过程,工艺制备标准和设备要求,整个流程的计划和设计安排,确乎有些强人所难了。

    也不是完全看不懂,他能看懂的是本溪湖的焦煤真是宝贝啊!能用焦化反应炉制成焦炭供给炼钢不说,还能提取煤焦油得到甲苯,这份材料更说能从反应气体中收集氨气,经过纯化后再与电石反应,制取硝酸。

    有了硝酸,有了甲苯,还有相对容易制取,已经有了工业大规模生产经验的硫酸,得到足够军用的三硝基甲苯和硝化淀粉的日子还远吗?不远了!

    杨格看了前面几页就停下来,问:“沈先生,按照这一套工艺搞下来,以满足工业区第一阶段军工建设规划中的炸药用量计算,得花多少钱?”

    沈赫哲面无表情的说:“大约两百五十万两,只少不多,大多数反应设备需要在德国或者美国订购。”

    杨格紧闭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

    “两百五十万两,只少不多。”还仅仅是满足第一阶段军工生产能力的需要量,也就是最后形成生产能力的十分之一。那么,整个工业区完全建成,为全国炮厂生产的炮弹提供装药,为手榴弹、迫击炮弹以及工兵器材提供装药,得花多少银子来满足生产硝酸的需要啊?至少是两千五百万两银子的投入!

    当然,按照十年内建设成硝酸完全自给化的体系和一吨硝酸7万两银子计算,自建自产还是划算很多。既然划算就值得干,可一旦投入第一批银子进去,后续投入就得源源跟进才行。十年,两千五百万两的投入!

    “参谋官,这是最低限度的预算了,还是在咱们工业区能够配套其他化工厂,提供重要原料的基础。”沈赫哲还是面无表情,继续在天大的难题加码。“电石有矿物产出,倒也无妨,但是生产规模一旦亏大,还得考虑合成电石生产。另外还有一种硝酸制备方法,与欧洲列强相同,即小规模的干馏智利硝石。此种方法需要解决进口原料问题,产能却无法扩大到满足三硝基甲苯成为炮弹主装填药的目标计划。当然,欧洲列强和美国对智利硝石的控制很严,能否搞到智利硝石也是问题。目前,世界各国的化学家们都在寻找获得纯氨的办法,至今没有多大的突破,唯一可用的就是焦化炉收集氨气再行纯化的法子了。”

    杨格听出沈赫哲话里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美国回来的专家是在质疑杨某人的魄力和能力啊!

    “搞!必须搞!此事我做主了!”

    曹文翰一听就苦了脸道:“致之,钱从何来?”

    曹文翰和沈赫哲是带着对立的意见甚至几乎演化成个人矛盾来此的!

    是哦,最大的问题是钱从何来?最起码,拍板要搞此项目的杨某人得先掏出两百五十万两银子来,而且,还得考虑西门子增资时盛京这边的同比增资所需银子,还要考虑已经在法国盘桓多日,即将到德国引进克虏伯的恩相大人那边,万一克虏伯真要来,杨格还的准备银子合股。

    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何况是动辄两千五百万两银子的投入呢?大清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九千万两左右。起初,杨格也实在想不到,小小的一个硝酸就能卡住自己的脖子。

    还是那个世界好,大量的合成氨化工企业完全能够提供足够多的硝酸,多余的还用于民用化工制取肥料、洗涤剂等等用途。

    “银子,我来想办法。”咬咬牙,杨格向门外吼道:“郑邦彦!”

    “到!”

    “电报京师家里,请夫人把家里的钱都送来,实在不行,先搬到东直门的娘家去住,卖了南河沿宅子,也能换十万两银子凑个数。另外再电报工矿总署张督办,请他设法筹集资金,短期内能凑多少尽快给个数。嗯,铁路盛总办那里也去个电报,还有,江南织布总局也给一个电报,内容相同。两百五十万两银子,我想还是能够凑齐的!”

    郑邦彦匆匆记录了,却没有动。曹文翰张大嘴巴看着杨格,就像是看怪物一般,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又在一时之间不知该说啥才好?沈赫哲眼光闪烁,却有些觉着眼眶发热,有啥东西要夺目而出一般。此时,他才相信了邝孙谋的话,杨格是真正要办大事,办国防化工体系的!

    杨格何尝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忍住内心对冯秀若的深深歉疚,还是坚决地说:“发,立即发出去!“

    “慢!”曹文翰总算反应过来了,摆手止住郑邦彦后,转向杨格说道:“这事儿不能你说了算,也不能是你个人掏银子来办!”

    “谁掏银子?朝廷?此时的朝廷根本就没银子!马就是年关,户部都有可能借洋款过年,甭指望!这事儿拖到春解过后再办,咱们要耽误多少时间还不说,朝廷万一以款子不就手而拖着不办不支,咱们都不活人了?墨芳,你甭劝我了,我先设法垫着,春解到京之前再设法从朝廷手里弄回来,就这么办了。发出去!”

    郑邦彦立正,转身出门,却并未去机要处,而是直接去司令官办事房找依克唐阿。

    总参谋官太不把自己的家当一回事了,副官看不过眼,看不下去了,打心底里替冯家小姐,杨某人的新婚夫人不值!新婚不足一个月,杨某人就出海到了辽东,丢下夫人在京师里守宅子。好,总有个子爵府可以守住?今天倒好,那个倒霉蛋沈某人一纸报告,把人家的宅子也弄没了!难怪,难怪听说曹总办差一点跟沈某人掐架呢?

    杨格却没有这些个想法,他知道在西门子引进来之后,钢铁生产不是问题了,陈国华那边稍一努力,合金钢也不是问题,工面临的最大问题,最薄弱的环节就是化工!三酸两碱工业生产,最难的就是硝酸。没有工业化的硝酸生产,工业区的两条腿就断了一条,站不稳!

    双基硝化棉、硝化淀粉、三硝基甲苯、硝酸铵以及沈氏炸药,个个都不开硝酸。没有自产硝酸的能力,中国新式军队就只能采用老式的黑火药,否则,一旦与列强开战,列强先不考虑怎么打你,径直掐断硝酸供应就了事!

    曹文翰气哼哼的走了,沈赫哲也待不住,赶紧告辞出门。

    杨格满腹心事的回到后堂,却见玉秀、如意、梅香都闻声站起来,面前的桌摊着一幅蓝色的碎花布,手镯、耳环、钗子和银锭子、新龙洋、庄票放了一堆。无需言语,杨格明白了她们的心意,即觉温暖又觉歉疚万分,女人啊,跟着杨某人过日子果真是没有啥好下场!

    “杨格,你给不了我想要的!”那个声音又在脑子里响起来,连续不断的,越发尖锐的响起,一声声的尖锐喊声,似乎一下下击打在杨格的心脏。

    眼眶发热了,视野发黑了,双腿发软了。

    “爷!”如意的尖叫声,彻底把杨格送进了无意识状态。

    冰天雪地里奔波一个多月,真能精神抖擞、神采奕奕?那是在老将面前装出来的,再个颇费体力的温泉澡,商量一下费心费力的事儿,看到家里能够体贴自己的女人了,杨格强绷起来的架子一下子就垮了个稀里哗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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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邦彦带着依克唐阿、福海赶到小院子时,这里甫遇猝变,乱成了一锅粥。

    余家婆子慌慌张张的端着一盆热水,乍见老将来得急,慌忙躲避间脚下一滑,人倒是稳住了架势,手中的铜盆和一盆热水却飞了出去。热水溅了少许在老将身,铜盆差一点砸到郑邦彦,“哐啷啷”的落在地打着转。

    老将有些恼火,怒骂:“死婆子,慌什么!?”

    余家婆子不敢顶嘴,连忙抽了手绢出来要替老将擦身的水迹,梅香听到动静出来,见到老将顿时如见到主心骨一般,哭道:“依大帅,我家大人刚回来就晕过去了。”

    晕了?龙精虎猛一般的杨格会晕过去?!

    依克唐阿伸手拨开余家婆子闯进屋里一看,可不是嘛,玉秀和如意刚刚把男人抬到炕捂紧了被子。老将走近一看,顿觉心惊、心慌、心中空落落的好不难受。杨格双目紧闭,脸色青白,老将连唤几声都没有反应,伸手一摸额头却是冰凉的,再摸颈脖,感觉血脉勃动无力。

    “福海,派人快马去海城请郎中!你们都别慌,把炕烧热一些,发发汗就好了。”

    六十多岁的老将人生经历丰富,寻常小病之理倒也知晓几分。看到杨格的情形,他也是暗暗自责,人家年轻人是冒着风雪骑马回来的,本该先在家里吃顿热乎饭菜,休息一阵才去温泉的。温泉没有去掉寒气,反把寒气逼进体内,人一旦丧失意识力就一下子迸发出来,才有全身冰凉的现象。兴许过一阵子炕加热后,会牵动体能成热气反冲寒意,那就证明并无大碍,无非就是寒热之症而已。

    万一持续冰凉……不敢想象,不能去想!

    此时此刻,依克唐阿才深切的觉出,关外的这片天是杨格一力扛起来的!杨格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关外的天就会轰然垮塌,不堪想象。

    如意的手一直搁在杨格额头,觉得手的温度都降低了许多,杨格的脸色越加青白,急忙道:“大帅,大帅,我家爷还是冰得怕人。”

    依克唐阿起身走向外屋,看到外屋桌的金银细软后,在门口略作停留,说:“炕烧热,实在不行,你们就炕去捂住他。玉秀,出来一下。”

    玉秀倒是显得颇镇静,不像如意那般满脸惊惶凄苦,泪珠子一直不断。

    “你是个识大体的,能主事儿。”依克唐阿坐定后,赞了玉秀一句,随即指着桌的东西说道:“致之糊涂,你们不能跟着糊涂,人在天地间,安身立命才是头等大事。男人需要修身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如他那般瞎胡闹是不成的,两千五百万两银子,如此这般筹措法无济于事。收起来!”

    老家如今就是主心骨,玉秀乖乖地收拾了桌的细软。

    “郑副官,请曹文翰、戴超、姜桂题、廖穆洲、沈赫哲、张素清、德英阿、龚弼、博多罗、马玉昆到我办事房等着,咱们再计议筹措资金的事儿。玉秀,好生看着你家大人等郎中来,有事直接到办事房找我便是。记住,千万不要慌,他小子年轻力壮的,战场都没事,这点小病小灾算什么?”

    这话,依克唐阿一半是安慰玉秀,另一半是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杨格病了,关外的大事儿还得办下去,老将不能眼睁睁地看到杨某卖掉京城的宅子,也不能让强国强军的大业因为杨格的病而停顿。

    办事房里,掌握关外军、政、财、移民、工业的各路诸侯到齐,平时分散在锦州、奉天、辽阳、鞍山、旅顺的他们原本是要参加明天由杨格主持的军政会议,早就等在司令部或者鞍山的工业园区建设指挥部。依帅一召唤,不多时就来得齐齐整整。

    “杨参谋官病了。”依克唐阿话一出口就立即打出手势镇住众人,继续道:“请诸位来是商议三件急务……诸位且先收拾好心神,这三件急务都是致之关切的,先议定了,都落实了,诸位尽可去后院探病。”

    曹文翰急忙欠身回了一句:“是,请依帅吩咐。i”其他人也在纷纷应是后安静下来,静待老将发落。

    “曹墨芳,你先说一说举办硝酸厂遇到的问题。这事儿是致之的心病,没有这个由头,致之哪会病倒?”

    曹文翰快速的瞪了沈赫哲一眼,沈赫哲偏头看向一边。

    “依帅,诸位,举办硝酸厂的案子已经拟出来了,计划分十年累计投资两千五百万两,建成年产硝酸一千两百吨的工厂。据曹某所知,欧美各国都没有如此规模庞大的硝酸工厂,如若咱们在鞍山建成了,大清国就是全世界头一份儿的硝酸生产大国。工艺设计方案已经由沈赫哲提出了,杨参谋官亦也决定建厂,先期投资就是二百五十万两。”

    虽然对沈赫哲有些意见,但曹文翰还是清楚杨格建厂的决心不容更改,若是在他病倒的时候,这事儿被人破坏了,说黄了,杨某人病一好,肯定是要追究到底的!既然要办,就要说明建设此厂的意义,以期激发起与会众人群策群力解决问题。

    “目前,咱们外购硝酸的价格是七万多两银子一吨,投资两千五百万两银子建成硝酸厂,年产一万两千吨的价值就是九千万两,堪比大清国一年的财政收入!”

    这个数字一拿出来,与会众人就炸了窝。

    曹文翰索性停了说话,等众人先兴奋一阵子!前景就搁在那里,如果近十年之内列强还没有找到硝酸生产的新工艺的话,大清国将成为硝酸出口国或者新型猛炸药出口国,如此前景,岂不喜人?可是,资金投入巨大,钱从何来?

    “诸位。”沈赫哲板着脸出声了,等众人都安静下来,才说:“硝酸制备成本极高,生产设备腐蚀速度极快,每年都需更新。故而年产一千两百吨硝酸的能力形成,按照七万两一吨的价格出售,预计利润也不过每吨三千两左右,年利润在三百五十万两左右,除却投资回本和投资利息,在建成后十年内,几乎没有净利润,建成十年后,整个工厂恐怕都要推翻重建了。而且,以计划还要依赖于硝酸国际市场价格稳定。以我看来,杨总参谋官看重的不是硝酸出售的利益,而是自造硝酸形成的军工体系产能。”

    曹文翰的嘴无声的张合了几次,这个沈赫哲啊,也他娘的太实诚了!老子想方设法调动情绪,你却一瓢冷水就泼过来,干啥呢?!还想不想筹资啊?

    众人听明白了,脸的兴奋一扫而空。俱都在心里暗道:搞了半天,结果却是一个不赚钱的买卖,还有可能亏老本!

    “全世界都没有硝酸工业化生产的例子,各强国陆军、海军使用的炸药还以硝化棉为主,苦味酸、三硝基甲苯的生产严重受限于硝酸产能。日本人下了血本使用苦味酸装药,目的就是想打败咱们的北洋舰队和淮军,他们达到了目的。由此可见,装药水平对未来战争的重要性。我个人认为,杨总参谋官投资建设硝酸项目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赚取未来战争的胜利!”

    与会者多为将领,且都与倭鬼子打过仗,尝试过鬼子炮火的威力。一个小小的倭国都能勒紧裤腰带给炮弹装填价值不菲的苦味酸,难道大清国就不能勒紧裤腰带搞硝酸厂建设?

    “砰!”原靖边军统领博多罗一拳砸在桌,闷声闷气的吼道:“依帅!这银子花的值!搞!咱大清一定要建硝酸厂!”

    依克唐阿向沈赫哲投去赞赏的眼神,摆摆手止住情绪又激动起来的众人,说道:“致之的心意,老夫明白,咱们必须建设硝酸厂,强国们都没有,咱们大清国却有了,想想都是一件痛快的事儿!难得沈先生能研究出生产工艺来,咱们是领先列强一回了?焉能不化作现实给列强们看看?!但是,致之筹钱的法子不可取,怎么能卖了京师南河沿的宅子呢?自个儿掏钱替国家办事,这钱最后是化在炮弹里,硝酸厂无利润可言,又如何回本?请大家来,就是要先说一说筹钱的事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致之为此病倒,还卖了宅子!“

    筹钱?!

    两百五十万两开办费,今后每年更新、更换机器设备,扩大原材料来源又要两百五十万两,难怪洋人卖出来的硝酸都个个贼贵呢!

    中兴银行总办廖穆洲发问:“依帅,朝廷能拔下多少来?”

    “年关将近,朝廷能拨多少银子?廖总办,你能拿出多少来?”

    “下官…..20日,参谋官在奉天与下官说起过资金的事儿,西门子要扩大投资,还要准备与克虏伯合股,中兴银行现有的六十多万两银子不能动,各州县的分行,最多能挤出二十万两银子来,还得准备着万一明年开春移民贷款购置农具所需。这二十万两银子拿出来,如果开春之前不能填回去,春季开荒和水田的春耕势必受到影响。下官以为,没把握的话,决计不能动。参谋官也是这么个看法。参谋官还说,春耕稳定之后,中兴银行还要设法准备一百万两银子作为发行纸钞的准备金。”

    依克唐阿闻言,这才知道杨格为何无奈到要卖宅子了。唉,老夫老喽,没当家就当真不知当家的难处哟!

    “那就是一分银子都拿不出来喽?”

    “除非,动用合股克虏伯的银子。”

    “那不行!”曹文翰起身道:“引进克虏伯关乎战略大局,不能动!”

    依克唐阿当然知道此中利害关系,也微微摇头否决了廖穆洲的意见。

    “依帅。”龚弼小声而语音清晰的说:“可在军中募集一部分资金,不足之处还可以在民间募资,只是,民间募资需要一个名义,不能是不赚钱的硝酸厂。职部想,可以是开矿山,可以是卖地,先把事儿做起来,今后再从其他收入中返还这笔民间资金,或者作为股什么工厂。军中的嘛,老弟兄们心里都有杆秤,知道该怎么做才对得起累倒的杨总参谋官,职部愿报效三千两!”

    龚弼颇有战功,所得封赏丰厚,报效三千两倒不是大问题,只是话中“老弟兄们”几个字似有所指,在场的马玉昆和姜桂题的脸色顿时不太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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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 【冯秀若不得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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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桂题、马玉昆要给依克唐阿面子,因为老帅确实声威赫赫,为人公正、刚正不阿,又是盛京将军的地位兼军团司令官。

    姜、马二人也要给杨格面子,杨格乃是恩相弟子、北洋掌门,战功更是没的说。人虽年轻,做事却老道又较宽厚,军队里的士兵们、年轻一点的军官们皆由衷拥护之,即便是老将们也不得不承认杨某人厉害,甘居麾下。

    姜桂题是军团军令部总监,马玉昆是师长,凭啥给说话里“夹枪带棒”的龚旅长面子?!二人一对眼,马玉昆真要起身说话,却听依克唐阿大声说道:“致之主张旗汉同营、亲如兄弟,哪里还是新兄弟,老兄弟的说法?!龚弼啊,慎言,慎行,不可再犯!”

    弼知道自己一时最快说错了话,赶紧立正接下老帅的呵斥。

    事实上,军中无论士兵还是军官,都把杨格看做是“军神”、“偶像”人物,平时闲得无聊,总爱攀比自己跟着杨总参谋官打了哪几仗,立了多少功劳?这么一比,毅军、拱卫军、嵩武军出身的弟兄们就给比了下去,反倒是旗军的弟兄们跟杨格打的仗较多一些,杨格现今又是汉军旗人,这么一来,似乎就有了亲疏远近的区别。其实啊,这是旗军在心理上的一种反弹,因为旗军不是淮军!

    姜桂题、马玉昆得了面子,也就算了,两人都是五十来岁的人了,有依帅主持公道,犯不着跟一个三十来岁的小家伙治气。

    马玉昆都作出来发话的姿态,索xìng改口说道:“依帅,诸位,马某听说老佛爷和王公们为禁卫军编练的军械一事,可以发内帑、掏私囊,朝廷衮衮诸公身居京师,沐浴皇恩多年,为何不能也学着一点儿?各军弟兄原本就是苦哈哈拼命出身,还指望着拿积蓄购置良田,让家眷们落户关外。两百五十万两银子,对王公大臣们来说屁都不算,对关外军团的弟兄们来恐怕是凑出了银子就没办法买田建屋,只能守着三十亩丁田、功田过紧巴巴的rì子。依帅,军中募资实应慎重,与芦台聂帅商议之后再行最为恰当,毕竟第一军官兵们的私囊最肥实。”

    “荆山所言极是。”依克唐阿刻意点头赞了一句,转向张素清道:“张总办可替老夫拟一份文电条陈朝廷,请圣上做主定要写明杨总参谋官这一个多月来的奔波辛劳,陈说杨总参谋官为筹办硝酸厂yù倾尽身家、卖掉南河沿宅子的情节。但愿圣上看到条陈之后能在京师设法解决一部分资金问题,剩下的,咱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再行计议。也请诸位多多考虑,多方设法。”

    张素清乃是同治年进士的底子,当即应下,令人拿来笔墨纸砚,一边开会一边行文,倒也是轻松得很。

    “第二件事儿,总参谋官病倒的消息暂时不要外传出去,当下正值合编诸部之关键时节,军心不能乱!各部训练计划照常执行,老夫随时到各团营地抽查,但有军纪松弛、训练不力、勤务不佳者,一概严处!地方、工业区也是如此。”

    “是!”众人肃然应答。

    “第三件事儿,总参谋官昏厥之前,与老夫商量着在25rì办一台洋式酒会,邀请在辽德员参加,此事,由谁主持为好?”依克唐阿说着,目光却扫过众人,停留在曹文翰脸上。

    不知洋式酒会为何物的曹文翰只能主动应承下来。

    “让金桂生问问德国人,此事并不难办。”依克唐阿点了一句,又叹息道:“唉,也不知致之能否及时醒来。诸位,最近几rì就不要离开司令部太远,转眼就是西历新年了,总参谋官一旦康复,肯定要召集会议总结去年、计划新年。嗯,估计此时去海城请的郎中还没到,这事儿第一军已经建成了军医局、正在筹组军医院,咱们关外军团还没有西式军医。墨芳,你立即电告芦台和天津,请聂帅、王制军速派得力军医越海前来,确保参谋官无虞是其一,其二嘛,军团部应当设立军医局。”

    第一军近水楼台占据了大量资源,第二军和第三军合编的关外军团在军械、军医、军辎配给方面落后了许多。好在第一军创出了模式,现在杨格病倒了,依克唐阿正好借故向督办军务处、天津督署和第一军司令部伸手求援。

    依克唐阿的急电经沿途电报局接力,第二天一大早发到京师督办军务处,电报房的人要巴结军务处五品卿冯虎臣,又见会办大臣不在衙署,当然地就交给杨家舅哥处理。冯虎臣拿了电报一看,心中暗骂杨某人不知为家人着想,也不知顾惜身体,这么拼命干嘛?!妹子嫁给这种人真是倒霉!腹诽着,事儿还得办,派人送电报进宫中后,转身就去了南河沿宅子。

    却说电报送进宫里,光绪正与内阁众臣计议陕甘用兵和“过年关”诸事。

    甲午、乙未两年,军费开销占据户部收入的80%,靡费一万万四千万两库平白银。如今,第三旅开到河州的第一战即击退叛军,乱回畏惧新军强悍战力向西逃窜,傅chūn祥混成团和川军雷正绾所部衔尾急追,一旦与董福祥所部在吐鲁番会师,河西及天山南路大局有望平复。回乱一平,朝廷就可以腾出财力来办其他事儿了。

    御前一等侍卫玉瑞神情紧张的把电报抄纸送到辅政亲王奕訢手中,奕訢戴了老花镜子细看不久就脸sè顿变,“啊”了一声,皇帝和内阁众臣皆停了说话。

    “盛京将军依克唐阿急电,请圣上御览。”

    光绪得到第三旅捷报,心情高兴,谈兴正浓,并不想看依克唐阿的急电,如是杨格拍发的,那又另当别论。闻言摆手道:“辅政亲王说说是什么事儿吧。”

    “关乎杨格的事儿,他又累又病,晕厥倒床了。”扼要说了,奕訢还是把电报抄纸呈给皇帝。迂回阁臣闻言,心中各有滋味儿,至少麟书、昆冈和荣禄是窃喜不已,巴不得某人就此倒了架子起不来。

    光绪看了电报,脸sèyīn沉,眼神复杂地扫了众人一眼,厉声道:“派太医去,立即出京坐兵船去鞍山!”言语中,目光转到麟书等人脸上时,已经有几分怨毒的意味了。

    皇帝并不愿意看到杨格合并第二、第三军为关外军团,却因事实条件所限不得不如此权宜。光绪希望看到的是1、2、3军各由聂士成、杨格、依克唐阿统率,俱都向皇帝效命,而非杨格一人抓了两个军的军令大权在手,还深刻影响到第一军和驻扎在直隶地境上的魏光焘所部湘军。

    不乐意归不乐意,杨格还是大清国皇帝最为依赖的第一战将,丁卯新政的主办重臣,不容有失。

    拿着这份电报,光绪念道:“移民温饱而格千里往来、风雪驱驰;工矿兴旺而格愁思劳苦,事无巨细皆一一妥为筹谋;军营整肃而格身体力行为万众之标范,心力交猝。格抵辽一月有余,无rì不在奔忙cāo劳,屡屡夜半兼程,餐风露宿。郎中诊曰,风寒入骨而乍遇温热为表,忧思伤神、筋疲力竭为里,二者交加以致晕厥,药石之下当有寒热交替发作之状,数度反复才能转好苏醒,当安心调养三月方能借chūn暖之气复原如初然格晕厥之前,尚思举办镪水工厂靡费巨大,朝廷度支艰困而yù倾尽身家,出卖京师宅院以建镪水厂。其行可书、其志可嘉、其情可悯,令三军无不仰望,僚属无不钦佩,百姓无不称誉而深感吾朝明君识才降恩于民之大德。奴才依克唐阿并辽东军民叩拜祈望圣君俯察,顾惜勋臣,万不可令其伤身在前、毁家在后你们都看看吧!”

    电报抄纸是被光绪摔出去的,正好落在麟书的脸上。麟书当然觉出皇帝蕴含的怒意,赶紧作出一副容sè凄然的神情,捡了电报抄纸认真看来,边看还边点头叹息道:大人真是大清国的忠臣、干臣啊,关外苦寒而冒雪驱驰,哎哟,他可是受罪喽。”

    光绪脑子里浮现出一幅图卷来,千里雪野上,朔风呼号,雪花漫卷,几骑人马顶风疾驰杨格啊杨格,做事不是这么拼命的,你若折损了,朕又能依靠谁来舒展宏图大业,中兴大清呢?左右看看,大清国皇帝把认识的、知名的所有人颠过来又倒过去反复打量,还真没有人能代替杨格的位置!

    没了杨格,大清国无疑是少了擎天一柱!

    奕訢也是心有戚戚,趁着别人还在看电报,轻声问道:“圣上,可否令杨格夫人前往辽东照料?”

    光绪的脸sè瞬间变化了几次,先是微愣,继而沉思,再有几分不耐烦,最后是带着几分犹疑和担心。看着奕訢那张枯瘦的老脸,光绪缓缓摇头,说:“待会儿,朕让珍妃派人去请杨夫人进宫小住两rì。天气实在寒冷呐,出京越海,一个女人家多有不便,万一生出什么事儿来,朕怎对得住为国事cāo劳如斯的杨爱卿呢?罢了,还是议一议依克唐阿所说办镪水工厂所需款项之事吧!”

    奕訢能体会到皇帝心意坚决,比之去年那个行事莽撞而寡断的皇帝,是更加成熟也更具威势了。如此,杨格对大清国越重要,皇帝对之的把握势必越紧,冯秀若是去不得辽东喽!

    为人臣子,为人君者,都有身不由己的无奈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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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0【冯秀若不得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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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 【隆冬的柏林晴日】

    冷啊,寒气似乎是从骨髓中、五脏六腑里蔓延出来的,彻的寒意令杨格如同落入冰窖一般,浑身颤抖,牙关不由自主的“格格”作响。..冷啊,他想喊却觉嗓子好像被寒气冻结了,出不了声。

    模糊的神智觉出有人在说话。随即,被子加厚了,像是一堵沉重的墙压在身上,令人无法动弹。又有温热的**从左右两边紧依过来,总算给皮肤带来几分暖意,却并不能抵挡身体内的寒意。再过了一会儿,身下的褥子传来阵阵暖意,被窝里渐渐热乎起来。

    寒意稍减,空落落腹中顿觉无比饥饿,饥饿感越来越清晰,其他的感官也随之清晰起来。杨格睁开眼,借着昏黄的光线看到了屋顶的黑瓦和檩条,他还能看到炕头紧闭的窗户外,天sè黑沉沉的,隐隐有寒风的呼号声掠过。

    “爷醒了!”玉秀惊喜出声,更抱紧了仍在微微发抖的男人。

    杨格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才觉得能看清楚紧贴自己的玉秀了,也想起桌上的蓝sè碎花布和那一堆金银首饰。玉秀的脸,怎么就那么好看,令人百看不厌呢?哎哎哎,你哭什么啊?老子不是已经醒了吗?

    “爷,饿不饿,冷不冷,觉着哪儿不舒服?爷,你眨眼,饿了,就眨两下,冷了,就眨三下,有不舒服,就眨四下¨”

    得,杨格就只能频频眨眼了。

    见到杨格眨眼,玉秀是心花怒发又泪流满面,顾不得擦拭泪水了,双手还得抱紧了,裹紧了男人,她颤声喊道:“如意!快叫婆子煮粥!请医生小姐来!”

    隔壁,如意“哎”了一声,听那声音有些迷糊,更多的是惊喜。啊如意在隔壁,玉秀在右边,那一.左边躺着的谁?杨格努力扭头去看,玉秀看出他的心意急忙在他耳边小声道:“爷,是梅香。爷这几天来频频发冷,每夜都要发寒几次,我们商量着就轮换了陪着爷,别一.她害羞呢。”

    不用玉秀说,杨格已经感觉到左边的梅香拉动被子捂住了头。他娘的杨某人啊,生个病都是如此香艳只是折腾得玉秀她们是睡不好,吃不香,还得时时担心着,肯定疲累不堪了。

    门开了,一股子寒意激得虚弱的杨某人又颤抖了几下,玉秀和梅香急忙左右抱紧,同声道:“快关门。”牙关作响,杨格看到一个人从不认识的女人,背着光看不清楚脸,想必就是医生小姐喽!接着又看到一个女人却是掩上门后走近的如意,杨格能觉出,如意圆乎乎的脸消瘦了许多,平素里娇憨的神情此时不见了踪影,满是担心,又有欣喜,复杂得很,可爱的紧!

    医生小姐搓热了手,稍等片刻在杨格的额头上试了试,似乎看到杨格似乎是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轻声说道:“杨将军,我是护士,天津西医学堂派来的。^//^你一.熬一些姜糖水来,另外准备一些粥,我去请郑先生来看看。”

    杨格觉出这护士对如意的称呼很不妥当,什么你啊你的能这么叫吗?显然隐含几分轻视之意。算了,如意毕竟是病人家属,受医生、护士的使唤再正常不错,本将军大人大量,无需与那傻乎乎的护士计较。等会儿郑士良来了一¨那个郑先生是郑士良吧?天津西医学堂的,那么说,浸信会是答应杨某人提出的条件喽?那,这女护士莫非就是王英楷电报里的那个假洋婆子?不管怎么说,身份未明之前小心为妙'!护士,危险人物!

    小院子里人都惊醒了。不多时就有如意端着姜糖水喂入口,杨格嗓门因此湿润了,也感觉到肠胃中有一股子暖流活动开来,寒意消减不少,却更觉饥饿。

    “饿,辛苦¨.辛苦你们了,如意,秀,还有梅香。我睡了多久?”

    如意说:“爷睡了四天五夜,爷,奴家去看看粥。”

    四天五夜,那,圣诞节都过了。还说要为人家德国朋友们办个酒会,顺便跟米勒谈定增资合约签了的,耽误事儿啊!

    “秀,最近都有啥事?”

    “依帅老大人一直没回奉天城,就在司令部坐镇,舅爷也来了,皇上还颁了上谕,撙节皇家供奉开销,停罢除夕、元宵年节,旗人年例也减两成发放。加上第一军发动弟兄们报效了四十多万两银子,爷要的两百五十万两凑齐了。爷,有依帅老大人和各位大人在,凡事都无需担心,郎中和郑先生都说爷要静养到chūn天才行。

    皇上专门发了电谕,也是这么说的。”

    “酒会开了吗?”。

    “开了,德国人很高兴,米先生、雷先生和席先生还来看过爷。”

    “呵呵。”杨格心情一松,只觉玉秀说话好笑,什么米先生、雷先生的?玉秀不懂跟洋人打交道,这些称呼当真有些创造xìng哟!玉秀猜出杨格发笑多半是自己说错了什么,那笑意中有调侃,也有包容和宠溺的意思,顿时害羞了,也学着梅香那般拉了被子捂住头再不出声。

    不多时,郑士良和那护士来了,碍着炕上的情形,只是远远的问了几句,确认杨格思维清晰之后就告辞离去。杨格的病不是西医瞧好的,也不是每天灌进少许的中药药汤,而是他自己仗着年轻的本钱扛过来的,医生、郎中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不过今后调养,还得依靠郎中的药汤才行

    看到郑士良,杨格就基本确定了那护士“出入乐善堂的假洋婆子”身份,郑士良有些傻蛋了,他只是一门心思办成差事,却不知yù速则不达,很容易被人利用。看来,今后还是让郑士良做一点纯粹的医学学堂的事儿为好,别跟军机扯上边。趁着吞咽热粥的空隙,杨格说:“今后,小心那护士。

    如意回答:“爷,邝参谋和副官说过了,她要进这屋,奴家肯定先知道。”说着如意放下勺子,从后腰处摸出一把剪刀来比划了一下。

    “你敢用?”

    “敢。”

    杨格想起那晚郑士良行刺的事儿来,也就相信如意真是敢用剪刀捅人了。

    秀总算说话了。“为啥不赶她走?”

    “不能那么做,她要真是坏人就此赶她走就说明咱们已经有了提防,要揪出她背后的人,弄清楚她的yīn谋就困难了。如果她不是坏人,那,就伤人心了。”

    “嗤¨一”玉秀轻笑道:“爷是真汉子,心里最软,舍不得伤人心。爷梅香妹妹已经把清白给爷了,得空一.”

    得空,老子现在就得空,可惜是身子发虚,即便有心也无力哟!嗯,玉秀是个聪明人,兴许知道秀若派梅香跟来的意思,岂料这一场香艳的病害下来加上那句话,梅香的心思又会有何种变化?反正,杨格是觉得那丫头颤抖了几下身子与自己贴得更紧了一些,还渐渐的开始发烫,似乎杨某人已经要了她的清白一般。

    正好,爷冷,烫着更舒服!

    关外辽东鞍山的小院子里,半夜三更是鸡犬不宁,chūn光旖旎;远在万里之外的柏林,则是阳光明媚,好一个隆冬时节的大晴天。

    金碧辉煌的柏林凯撒大酒店豪华套房里,李鸿章和古斯塔夫.克虏伯握手了。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握手第一次是在几天前的埃森克虏伯炮厂。作为克虏伯在远东地区的最大客户,最诚实、忠实的买家,李鸿章在外交官出身的古斯塔夫眼里的形象完全可用一座金山来作比喻。而今天,金山的形象通过具体的文书更加清晰起来。

    清国的总理,古斯塔夫如此看待李鸿章在清国的地位,一如几年前的俾斯麦总理在德意志帝国的地位一般举重轻重。而今铁血宰相俾斯麦阁下退休了,却依旧表示愿意在私邸迎接清国宰相光临。作为克虏伯的掌门人,古斯塔夫非常尊敬离职的俾斯麦,因为是俾斯麦的政策让克虏伯强大起来,在对奥地利和法国的战争中赢得了世界大炮的声威。但是,古斯塔夫又不能不与之保持距离,以免德皇威廉二世产生不满。

    二人的交谈就是从李鸿章向古斯塔夫打听俾斯麦开始的,渐渐的,话题就转到战争和武器上来,也就出现了铺放在两人手边的中德两国文字拟就的“合作计划”。

    计划中,李鸿章表示出了极大的诚意,又有几分矜持。古斯塔夫也打听过远在万里之外的古老帝国而今的现状,通过合作计划,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清国人在极力谋求自主制造火炮,在他们的机器局里已经仿造出克虏伯和阿姆斯特朗火炮,当然,他们还需要更多的技术援助,培养出更多的人才,建立更大的炮厂以及相关的基础工业,才能实现自行研制火炮的梦想。这些,克虏伯都有!而克虏伯不提供,竞争对手阿姆斯特朗就会趁虚而入,霸占远东的那一大片军火市场。

    古斯塔夫还打听到,清国宰相在拜访过俾斯麦之后,还将去到奥本多夫的毛瑟兄弟工厂,之后,会前往德皇陛下的行宫,第二次与德皇晤面会谈。那么,会谈的内容肯定就与克虏伯、毛瑟有关了。

    西门子已经走在克虏伯的前面,帝国陆军与清国陆军建立了密切的交流,古斯塔夫.克虏伯已经得到德皇陛下的明确指示——在满足德意志帝国利益的基础之上,尽可能的与清国合作。

    两国在政治方面有何交易,古斯塔夫不想去打听,他要关注的是克虏伯在东方扩展的事业对整个德意志帝**工发展能否提供助力。文件显示,完全可以。

    清国有丰富的铁矿资源,有多种有sè金属,有足够大的军火市场,正在西门子的帮助下建设重工业体系,已经具备了开办炮厂的基本条件。三十万新式军队的编练,需要各型火炮近两千门,在远东开办一个炮厂,以每年铸造三百门火炮计算,这个天大的订单足够六年之用。六年之后,旧炮换新炮,又是一笔庞大的订单。

    最后一道障碍是传说中清国人的愚昧野蛮和对欧洲人的敌意,这道障碍从刚刚传回来的消息中无声的消失了。清国的一名总督(古斯塔夫认为的)宣布:在煤铁资源丰富的,正在建设的钢铁城建造德国侨民生活区。这位总督还破天荒的为德国西门子公司在那里的职员们举办了圣诞酒会。

    毫不犹豫的,古斯塔夫.克虏伯在合作计划意向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一

    271【隆冬的柏林晴r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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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 【学员陈树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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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林郊外的巴特.埃姆斯村西面有一堵高大围墙,围墙内有风格简朴的建筑群和阔大的cāo场,嘹亮的军号声,尖利的铜哨声和严厉的口令声时时在围墙内响起。这里,就是德意志帝国陆军低级军官们向往的圣地,被称为“帝国陆军将帅摇篮”的柏林军事学院。

    帝国总参谋部第二处科员埃里希.鲁登道夫少校就毕业于此,31岁的少校骑着一匹白sè的骏马,早早地在岗哨前下马,检验证件之后,牵马步向zhōng yāng的一座三层小楼。

    少校来此不是因为思念母校,而是奉总参谋长施里芬伯爵将军之命,前来找学院院长比洛少将探究一个战略问题。顺便地看一看在11月底进入军事学院基本系、军种参谋系学习的那五十名清国学员,他们被学院编为一个清国排。少校一边走一边看,试图从cāo场上那些身影中找出脑后拖着大辫子,有着低矮的额头、低矮的鼻子和黄皮肤、黑眼睛的“同学”,直到他系好战马,步入院长办公室之前,他都没有发现目标。

    “埃里希,欢迎你回来。”比洛少将担任院长之职已经五年了,明年就有可能升任某军军长,晋升军衔为步兵中将。

    “将军阁下。”鲁登道夫立正行礼,一年前,以优异成绩从此地毕业的他正是从少将手里接过文凭,得到文凭上院长签名的高度评价,以之成为总参谋部第二处的一员。

    “你是为清国学员而来?请坐。”

    “不,阁下,卑职是为您提交的战略报告而来。”

    “那是一回事。”

    什么?!埃里希.鲁登道夫被院长的这句话弄糊涂了,军事学院院长比洛少将向总参谋长提交的一份战略研究报告,竟然与来到德国,进入军事学院不过一个月的那些清国人有关?!

    隔着宽大的办公桌,比洛欣赏过少校惊讶的神sè片刻,微笑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在德国人看来,字迹潦草的文书,递给少校,说:“这是物理和战略的结合,轴枢战略设想和加强门扇的轴枢远端重量,能赋予旋转的门扇更快的速度和更猛的打击能力。”

    少校已经从总参谋长那里得知了这个战略,接过报告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扫了一眼,说:“舒尔泽.陈?”

    比洛纠正了少校的发音:“树泽,陈。按照清国人的说法,是陈,树泽。这个人在一年时间内完成了清国天津武备学堂的课程,以最优秀的成绩取得赴德留学资格,在此之前,他还拿到了清国的大学(举人)资格。这篇东西,是学院对清国学员入院测试时获得的。亲爱的埃里希,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意思,对吗?”。

    “清**官在研究欧洲,特别是在研究德意志帝国。”

    “对,睿智、敏感的埃里希。请你耐心的、认真的阅读这份东西。它里面有的话语,本官尚且未能完全读懂,故而没有加入到呈递总参谋长阁下的报告中去。”

    实际上,埃里希.鲁登道夫已经在很认真的阅读这份东西了。因为写作者的德文水平有限,有的字句需要推敲、揣测,才能得到近乎作者真意的结果。

    院长办公室,院长比洛少将耐心的等待着少校阅读完毕,少校认真的看着报告,安静的气氛中透出严谨的气质来,只有壁炉中燃烧的柴火偶尔“噼啪”一声爆出点点火星。

    很难想象,在入学前仅仅有一周时间参观埃森和科隆,随后就到学院测试入学的清国学员能够如此深刻的洞察到德国铁路网在战略运输中的重大意义,须知,少校约莫知道,远在东方的那个古老、荒凉而野蛮的帝国只有总长度不足五百公里的铁路。由此可见,写作者在军事战略的思考上,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的祖国能够提供给他基础。这,应该称之为出类拔萃或者天赋秉异了吧?

    德国与俄国的关系,因为德奥同盟而变得微妙起来,担心俄法东西夹击的德国战略家们,以《德俄再保险条约》来获得东方的虚假和平,全力应对西方的法国。可是,虚假的和平注定是虚弱的,令人无比担心的,外交官们受命增强德俄两国的“亲密关系”,这几乎是德国的国策了。可是,令人担心的虚假和平,虚弱亲密关系,能比削弱俄国这个潜在威胁本身来得直接有效吗?

    身在总参谋部的少校知道德国陆军派出了高规格的军级代表团前往清国,读过驻清国武官组织的军事观察团报告,知道远东的清国出现了一支惊人的陆军力量。那么,帝国皇帝,总参谋长,陆军大臣就更加清楚了。克虏伯与清**工合作了,奥本多夫的毛瑟兄弟工厂也将在帝国zhèng fǔ的影响下与清国合作,这就意味着德国zhèng fǔ希望在东方潜在敌人——俄国——的东方牵制住相当数量的俄军。

    牵制俄军需要一支强大的、对德国无害的军力,大清帝国的关外军团正是理想的合作伙伴。帝国总参谋部专门为此抽调出一批jīng英参谋人员来,根据外交官们、武官们的报告,试图推导在远东方向上,清国和俄国发生战争的可能xìng,以之作为总参谋长亲自主持的“决定xìng战略”计划的一部分。

    让俄国人陷入在远东的战争,对手可以是清国,可以是rì本。如今,清国人带着友好的情意和深刻的军事战略认识来了,那么,德国人的选择就显而易见了。

    “将军阁下,卑职希望能与这位树泽.陈见面交谈。希望阁下能够提供便利。”

    比洛少将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说:“呵呵,完全可以,此事关乎德意志帝国未来战略的制定,乃是高等国防机密,少校,你就在这里、我的办公室会见陈树泽吧。请稍等,我亲自去找他。”

    院长离开后,少校也从圈手椅上起身,踱步到墙壁上挂着的世界地图前,找到了远东的大清帝国,找到了标准为“满洲”的那片土地,随即,他又在附近看到了朝鲜和隔海的rì本。当然,引发他强烈兴趣的是在满洲东面、东北、正北、西北三面的俄罗斯帝国的远东滨海、滨湖部分。

    外交官试图努力把清国宰相留在德国,至于俄皇加冕嘛,宰相只需派出副手前去庆贺就行了。皇家、zhèng fǔ、军队、容克资本家们隆重的接待清国宰相,甚至连隐居相间的俾斯麦阁下都出面了,可是清国宰相还没有在去俄国的问题上松口,令人担心呐!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清国宰相在言语间,在实际行程安排间,都透露出对法国的不耐烦、不信任。

    “报告!陆军步兵大尉芮乃尔请求进入。”

    “进来。”

    门从外面被推开了,首先出现的少校眼前的不是清国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德**官,穿着陆军步兵大尉军服的,四十多岁的德**官——芮乃尔。他是作为清国学员在德国学习期间的监护人出现在军事学院的。

    “陈树泽,进来吧,向少校阁下致礼。”

    “大清帝国国防军陆军武备学堂学员陈树泽向大德意志帝国陆军少校致敬!”

    埃里希.鲁登道夫的回答相比之下简单了许多:“陆军少校向军事学院学员致敬!”在一来一回间,少校已经可以作出判断,眼前的清国人是标准的陆军军人,有可能写出那份惊天动地的“报告”。

    门口的沙发上,鲁登道夫在左,芮乃尔居中,陈树泽在右,以芮乃尔作为必要时的翻译,开始就学员生活到报告内容开始了谈话。

    陈树泽是在临登上巴登巴姆号商船时,才从杨格手里得到一份资料和一个书面命令。在无聊的海上旅程中,他认真研读了资料,并且在经过法国,到达德国并参观德国埃森的钢铁厂、炮厂和科隆的港口、铁路,再到柏林进入军事学院之后,以自己的切身感受和总参谋官提供的资料相结合,以“铁路运输网在战略xìng调动的作用”为题,写作了军事学院的摸底测试论文。

    铁路网,只是一个由头,正如少校从清国学员在德国的生活谈起一样。

    报告的实质内容乃是一针见血的指出,德国人要避免陷入两线与强敌作战的境地,就必须在东方的东方牵制住俄军,在西方战线上采用“速决战”赢得胜利。回过头来,再与远东的盟友夹击俄国,获得欧洲大陆的绝对霸权。再以陆权和北海、地中海的港口为基础,发展出与英国亲戚的大舰队抗衡的海上力量,确保德国的安全和商业利益。

    为此,针对法国从1870年代开始在国境线上构筑的一系列要塞,陈树泽提出了轴枢战略构想。只是,陈树泽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合格的转述者,却不知道真正提出构想的杨总参谋官其实是一个剽窃者,如此而已。

    恰到好处的是,1896年初的施里芬伯爵将军,正好从德国的战略地理位置和各项条件中,得到了一个尚且模糊的战略想定。想不到,却被一个从遥远的清国来的学员,以学员论文的方式完全的猜中并极大的丰富了。

    让俄国人在远东陷入战争,用轴枢战术快速击败法国,而后挥师东进彻底解决东边的威胁对德国战略家们来说,这样的设想是多么的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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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汉子介绍:
铁血军人穿越到晚清后的故事。地点:盛京将军辖地,辽阳东路,凤凰城厅与摩天岭之间的细河河谷。备注:温柔乡乃英雄冢,国难当头,休提儿女情长;铁血男儿好汉子,以家国复兴为己任,终成华夏民族之钢铁脊梁。铁汉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铁汉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铁汉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