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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全文阅读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试探

    玉璧……

    方继藩倒是觉得怪了,玉璧可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说送就送?

    方继藩真的好奇这是何方神圣了!

    方继藩便道:“玉璧呢?”

    徐经脸上露出了一点神秘,又看了周围一眼,才道:“学生私藏起来了,夜里再取来给恩师,免得被人瞧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方继藩看徐经这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地道:“鬼鬼祟祟做什么?”

    徐经很认真地道:“只因来的人,不是别人,此人自称自己的曹建,是从宁王府来的。恩师,您想想看,这宁王可是堂堂亲王啊,他为一镇藩王,远在江西,没事儿,跑来结交方家做什么?学生觉得古怪,总觉得方家和宁王府,若是交往太深,难免遭人诟病,毕竟师公可在五军都督府里职事呢……所以学生见情况不对,本不想收下他的礼,可他非要留下礼物不可,因此学生当机立断,先将东西收下,又敬告了门子,此事万万不可传出去,府上的其他人,学生一个都不敢声张,连杨管事都没有说,就等着恩师回来……”

    方继藩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了,只这一听,就知道不对劲了。

    说到这位宁王朱宸濠,在历史上,可是鼎鼎有名的!

    为什么?

    等到太子朱厚照登基之后,他便造反了!

    此人野心勃勃,一直有觊觎九鼎的心思,历史上,他自登上王位开始,就一直都在为谋反做准备了。

    只是此前,方继藩一直认为,自己距离这位谋反的藩王过于遥远,何况人家要造反,那也是十几年之后的事,现在自然就没有在意到这号人物。

    可谁曾想到,这家伙现在就已经开始活动了,而且……居然还活动到了方家来了。

    不过细细想来,其实也可以理解,一方面,是自己的父亲本就在军中,另一方面,则是自己近来水涨船高,日益接近太子!

    这朱宸濠,不会是想收买自己父子二人,好为他的皇图大业效力吧。

    藩王和京里的勋臣暗中联络,还一出手就送了一对玉璧,如此大方,这本身确实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方继藩不由欣赏地看了徐经一眼,徐经虽然学问不及唐寅,可心思却很活啊,不错,不错,很有前途,他这处置,已算是十分恰当了。

    方继藩想了想,便道:“取便笺来为师看看。”

    徐经从袖里取出一张便笺,方继藩接过打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方兄钧鉴’的字样。

    这个方兄,自然是指的是自己的父亲方景隆。

    令方继藩惊讶的是,称父亲为兄的人,居然不是那个曹建,下头的落款,竟是弟朱宸濠敬上。

    这位宁王殿下,倒称的上是‘礼节下士’了,堂堂亲王,竟对一个伯爵自称为弟。

    里头的内容,其实并不新鲜,无非就是敬仰之类的话。

    方继藩看着哭笑不得,宁王殿下,还真是一位神人啊,这套路,莫非将自己当做是三顾茅庐,招揽天下英才的刘备了吗?

    这人……呃,智障啊……

    这是方继藩给予宁王的第一个评价。

    不过细想来,这家伙若不是智障,历史上怎么会谋反呢?

    退一万步,人家谋反总还晓得招揽英才,他倒好,尽是找一些土鸡瓦狗,比如……

    自己那个门生唐寅,倘若按历史的发展,唐寅在牵涉进科举弊案之后,便被打发回乡,却是宁王将其收在了门下,想想看,一个谋反的藩王,居然招揽唐寅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渣渣。

    哎……方继藩心里摇摇头,算了,终究还是自己的门生,曾经也是自己的半个偶像,还是不要腹诽为好。

    方继藩看了徐经一眼,将书信小心收了,接着毫不吝啬地表扬道:“小徐啊,不错,很不错。这件事,你办的很漂亮。”

    其实五个门生之中,给方继藩最大惊喜的,竟恰恰是徐经!

    徐经懂天文、懂地理,最重要的是情商高,做什么事都滴水不漏,此前欧阳志三人和唐寅是有些嫌隙的,看恩师对唐寅这般的好,心里发酸也是情有可原,难免会排斥唐寅,不过自从徐经拜师之后,瞬间就与欧阳志打成了一片,别提有多热络了。

    徐经倒是很谦虚,连忙作揖,情真意切地道:“恩师于学生恩同再造,学生为恩师鞍前马后,也是理所当然。”

    方继藩便欣慰地笑着道:“往后,若那个姓曹的还来,你负责招待。”

    觉得徐经足够独当一面,方继藩也就放心将此事交给他去做了。

    至于送来的两块玉璧,等徐经夜里送到方继藩的寝卧时,方继藩还是大吃一惊,这是稀罕的白玉啊,几乎没有瑕疵,有脸盆大,怎么看都是价值不菲之物。

    那宁王殿下,还真是大手笔啊,只一个见面礼,就如此不同凡响。

    就这就可以看出,这家伙,为了造反,也是拼了。

    不过这个时候,方继藩倒是又想起了一事来,宁王既然想要收买方家,那么……还会收买谁呢?

    在历史上,宁王确实收买过许多人,甚至包括了朱厚照身边的人,以至于宁王在南昌积蓄实力,扩充卫队,后来朝廷有人风闻弹劾,最终也被压了下来。

    对了,有刘瑾,史料上确实记载了宁王曾经收买刘瑾的事。

    只不过……现在宁王已经收买了刘瑾吗?

    方继藩眼珠子灵动地转动着,不如……试试……

    次日一早,方继藩便匆匆的赶到了詹事府,陪着朱厚照,乖乖地在左春坊的明伦堂里读了书,下了学后,便和朱厚照一道到了文化堂里坐下。

    方继藩翘脚而坐,现在天气炎热啊,身为禁卫百户官,偏生要穿如此厚重的靴子,靴子容易打脚,太硬,又不得不缠上厚厚的裹脚布,这一堂课下来,方继藩都觉得自己的脚要馊了。

    他原本还扭捏,却见朱厚照已急不可耐地将靴子一脱,裹脚布解开,顿时,一股臭咸鱼的味道弥漫。

    方继藩顿时拼命咳嗽起来,这算不算生化武器?

    不过也顾不得这些了,他连忙也将自己的靴子脱了去。

    刘瑾躬身上前,给朱厚照上了一盏茶,笑吟吟的要退下去,方继藩却突然道:“殿下……”

    “你脚真臭。”朱厚照则是扇了扇鼻下,一副要作呕的样子。

    方继藩瞪着他,心里骂,臭不要脸,再臭,能臭的过你的吗?

    “何事?西山那儿的瓜果,种出来了?”

    “不是的。”方继藩摇头,笑吟吟地道:“是臣想一件事来。”

    一听有事,正准备离去的刘瑾顿时竖起了耳朵,整个人像是绷紧了一般。

    “殿下可知道宁王吗?”方继藩笑道。

    “宁王……”朱厚照只一撇嘴,不甚在意地道:“听过。”

    一脸冷漠的样子啊。

    其实朱厚照这个人,颇为没心没肺,自己的两个舅舅,他是瞧不上的,看到张家兄弟就想抽他们;至于其他的宗室叔伯,有好印象的还真不多,当然,这也可以理解,毕竟那些皇亲国戚们,渣渣是比较多一些。

    方继藩继续道:“臣听说,宁王殿下贤明在外,宇内皆知,在南昌府,爱民如子,很教人佩服啊。”

    朱厚照只一翻白眼:“他爱他的民,关本宫何事?”

    这……就有点尴尬了……

    刘瑾的目中,瞬间掠过了一丝诧异,他很意外地瞥了方继藩一眼,显然没有想到,方继藩竟会在此时借机吹捧宁王殿下。

    方继藩却是笑了:“殿下可不能这样说,臣斗胆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满朝公卿和宗室藩王之中,除了我爹还算克己奉公,其余之人,也只宁王殿下还像个样子了。这样的贤王,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最紧要的是,臣还听说他忠心耿耿,陛下龙体欠安时,他甚至心忧如焚。”

    朱厚照噢了一声,依旧一副关我p事的样子。

    方继藩眯着眼,却又一笑:“最重要的是,宁王殿下对太子殿下,也是敬仰的很。”

    刘瑾背着方继藩,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借故拿着鸡毛毯子擦拭在角落里宫灯的尘埃。

    朱厚照这才来了一丝丝的兴趣,带着点讶异道:“他敬仰本宫,敬仰本宫什么?”

    方继藩抿嘴:“自然是敬仰殿下,据说他知道殿下喜欢名驹,正在南昌四处搜罗,这寻常的骏马也不敢献上,心里便想着,殿下乃是古今第一太子,非要天下最极品的骏马,才能匹配的上殿下的雄姿。”

    “嗯?”朱厚照眯着眼,终于乐了:“这家伙倒是懂事得很。”

    另一边,却是哎哟一声,原来是刘瑾打扫时不小心,竟是移动了灯架子,那灯架子应声而倒,正巧砸中了刘瑾!

    刘瑾哎哟的一声惨叫,朱厚照看他心烦,便不喜的道:“本宫和老方在谈事,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什么,滚!”

    方继藩则是笑吟吟地看着刘瑾,默不作声。

    对于这个宁王,朱厚照其实也没多少兴趣,等刘瑾走了,方继藩却是左右四顾,压低了声音道:“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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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将计就计

    朱厚照一看方继藩贼兮兮的样子,顿时来了精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连忙凑了上去,只是靠近了方继藩,便觉得方继藩的脚臭得很,顿时皱起了眉头!

    方继藩也强忍着心里要作呕的冲动,自是觉得朱厚照的脚更臭!

    二人既是一副相互嫌弃,却又是一副勉强亲密的样子!

    只见方继藩压低声音:“殿下,那宁王,昨日送了两个玉璧给臣。”

    朱厚照瞪大了眼睛,道:“这就难怪了,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原来……”

    方继藩摇摇头道:“殿下,你想想看,那宁王堂堂亲王,天潢贵胄,为何要送玉璧给臣呢?”

    是啊……

    朱厚照露出疑惑的样子,随即,他想明白了,龇牙咧嘴的道:“其实……他想讨好本宫?”

    “怕也未必是讨好。”方继藩淡淡一笑道:“说不定是别有所图,虽说亲王亲近东宫,也是理所当然,可这般费尽心机,却是不多见的,我看哪,是别有所图。”

    “谋反?”朱厚照吐出了这两个字,不禁身躯一震,眼里顿时发光了,竟是兴奋的舔舔嘴。

    堂堂亲王,方继藩哪里敢污蔑其谋反,除非是自己脖子痒了!

    于是他忙摇头道:“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以后自然知道,现在可不敢胡说,若是让人听了去,陛下肯定震怒不可,就算陛下不做声,那些个皇亲国戚们,怕要翻天不可的。”

    朱厚照觉得有理,他虽是有时候爱胡闹,可其实不傻的。

    大明已有了朱允的前车之鉴,以宗室亲王和郡王们疑似谋反的名义进行削藩,结果害死了几个亲王,以至天下的宗室,个个惶恐不安,最终才有了燕王朱棣靖难,天下大乱。

    轻易污蔑亲王谋反,可是极可怕的事,这会让遍布在两京十三省的上百藩王们误认为这又是削藩的开端,今日对付的是宁王,下一个,谁知道是不是自己呢?

    “不过微臣倒是有一个法子,我们将计就计。”方继藩压低声音,唇边勾起一抹别具深意的笑意。

    朱厚照平日就不嫌事大,就怕无所事事,此时听到方继藩如此说,顿时精神奕奕地道:“如何将计就计之法?”

    方继藩道:“宁王既然想要收买臣,那么他在殿下身边,难道就没有耳目吗?倘若殿下身边有耳目,臣往后啊,在殿下面前,多夸一夸这个宁王殿下,那宁王殿下迟早会知道的,到了那时,他自以为臣收了他的好处,因而尽心为他办事,那他会如何呢?”

    朱厚照很耿直地摇摇头道:“不知道。”

    方继藩白了他一眼,道:“他自然会送更多宝贝来,甚至……少不得要更加下功夫拉拢微臣。”

    “明白了……”朱厚照后知后觉,颔首点头道:“意思是,我们要发财了?”

    “钱是其次的问题。”方继藩板着脸道:“我们不谈钱,太俗了,我们讲的是国家大事。”

    朱厚照急了:“可明明他就会送礼来啊,送了来,不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嘛,老方,这等事,不该是见者有份?”

    “殿下……”方继藩痛心疾首地看着朱厚照道:“这样谈下去会伤感情的,臣要说的是……”

    “好了,就这么定了,二一添作五,五五分账,本宫……穷……”说到穷字的时候,朱厚照一副锥心的样子,情真意切。

    真是穷怕了啊。

    从前的时候还不觉得。

    在他看来,银子好像也没什么用处,挥霍……不存在的,可认识了方继藩后,看他每日日进金斗,小日子过得舒舒坦坦的,朱厚照觉得,这才是人生哪。

    方继藩只好无奈地颔首:“噢。”

    “那么……我们是不是该继续讨论国家大事了。”朱厚照兴冲冲地道:“接下来该如何呢?”

    “不想谈了。”方继藩一摊手道:“殿下以后多念几句宁王的好便是了!”

    说罢,方继藩的脸上浮出认真之色,慎重地道:“还有,此事,你知我知,便是殿下身边最信任的人,都不要告诉。”

    朱厚照点着头,很笃定地道:“本宫只信老方。”

    …………

    到了傍晚时分,方继藩心满意足地下值,才刚刚落脚,便看到徐经在府门里探头探脑的往外看。

    方继藩一见到这个门生,心里就暖呵呵的,比那几个只知道画画、作诗,或是死读书的渣渣强啊。

    见了方继藩下马,在这门前,徐经也没有吭声,只是向方继藩作揖行礼,方继藩朝他颔首点头。

    二人默契的一路默然的走到厅中,看左右无人,徐经才道:“就在一个时辰前,那个叫曹建的,又来了。”

    方继藩心里感慨,果然是刘瑾。

    看来这刘瑾怕是没少收宁王殿下的好处,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无论是宫里还是詹事府伴驾的宦官,哪一个不是皇亲国戚们争相巴结的对象。

    不过显然,这刘瑾陷的有点深,那宁王多半早将他喂饱了。

    上午自己才在太子的面前说这宁王的好,到了下午,宁王在京师的人员就将礼物送到了。

    “送了什么?”方继藩看着徐经。

    随即,徐经便从袖里抽出了一份礼单:“恩师请看。”

    方继藩取来一看,礼单里的礼物可谓是琳琅满目,玉如意啊,珊瑚、珍珠、古画之类的。

    方继藩却是有点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没什么意思,就这些?下次他再来,告诉他,还是折现吧,我方继藩是个实在的人,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金白银才实在。”

    “……”徐经有些凝噎了,良久,才忍不住的道:“恩师,这样是不是不妥,学生这两天真的是心惊肉跳,心里慌得很啊。这宁王的礼,岂是这样好收的?倘若让人知道,那……再者说了,宁王屡屡送礼,这……肯定是别有居心哪。学生……觉得良心不安。”

    方继藩瞪他一眼,道:“良心值几个钱?你放心便是收便是,还有,你告诉那曹建,说为师近来没有什么好的出行工具,家里养的马都是驽马,让他挑几匹良驹送来。”

    徐经顿时觉得自己眼皮子开始跳动起来。

    这……已经发展到了索贿的程度了,向藩王索贿,我的天……

    看着目瞪口呆的徐经,方继藩则是笑了笑道:“开心一点,不要有什么负担,习惯了就好了。”

    …………

    南昌府。

    就靠着那浩浩荡荡的赣江滩头,便是南昌府最具盛名的迎恩馆。

    迎恩馆的原址,本是滕王阁,乃唐时所修建,此后几经修葺,到了景泰年间,由巡抚开始重修,将其改为迎恩馆。

    不出数年,宁王府便占了这绝佳的位置,这里自也就开辟成了宁王府的别院。

    站在此处,便可眺望那赣江滩头,那湍急的水流,自迎恩馆流淌而过。

    此时,年不过三旬的朱宸濠就站在这高台之处,眺望赣江,心潮澎湃。

    宁王朱宸濠乃太祖高皇帝五世孙,宁康王的庶子。初封上高王。因宁康王没有嫡子,就在去年,被敕为宁王。

    在他身后,一读书人正徐徐走近,口里道:“殿下,曹建来消息了。”

    “念。”朱宸濠的口里只轻吐了一个字出来!

    站在这高处上,大风吹拂着他的大袖,他的眼眸依旧直直地遥望着,似乎想用目力的极限,眺望赣江对岸的江景,却因为水面上升腾起了淡淡的薄雾,目力穷尽,亦不过是江水滔滔而已。

    那翻滚起来的白浪,席卷着泥沙,顺势而下,蔚为壮观,令人也不禁被这大气之势感染。

    读书人模样的人道:“南和伯子方继藩,贪婪无度,与太子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方继藩已收下两份重礼,为主公在太子面前美言……”

    朱宸濠眉毛挑动了一下,随即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口中带着不肖道:“方继藩这个人,本王听说过,近来南和伯府风头正劲啊,他的父亲,近来一直都在天津卫巡视海防吧?方家也算是数代忠良了,谁料生出了方继藩此等败类!”

    读书人抿嘴一笑道:“所谓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当今陛下昏庸无道,而太子更是臭名昭著,天下人苦此父子二人久矣。当初燕王朱棣,谋篡天下,若非燕王狡诈,这天下,怎么会落到此等无道之人身上。”

    朱宸濠听着大为赞同,他点了点头,目光终于自那赣江中收了回来,回身看着这读书人。

    此人,乃是朱宸濠的心腹,也是他最重要的谋士,名王伦。朱宸濠的先祖朱权,在靖难之役时为燕王朱棣所绑架,起兵靖难,当初说好了成功之后,二人平分天下,结果那朱棣杀进了南京城,转眼就翻脸,哪里会给朱权半点所谓的共天下的机会,一道旨意,便让朱权滚去了南昌府。

    此事对朱宸濠而言,不啻是奇耻大辱。

    他深信朱棣的子孙们,个个昏庸无道,也深信大明被这些昏君还有朝中的佞臣们折腾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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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给太皇太后的礼物

    显然,王伦的一番话,正合了朱宸濠的心意!

    他冷冷一笑,才道:“不错,正是如此,当今天子,实是无道,而今的太子,更是荒唐无比,你看他身边的这个方继藩,恶名远播,人神共愤,可偏偏这样的奸诈小人,据闻却受皇帝和太子的喜爱,由此可见,天下百姓,已经苦到了什么地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朱宸濠目中发出了精光,神采飞扬地道:“这个方继藩……倒是一步好棋。”

    王伦小心翼翼地看着朱宸濠:“殿下的意思是……”

    “似这样贪婪无度的恶少,若是能为本王所用,岂不妙哉?想想看,此人的父亲方景隆,也算是一员虎将,若是能拉拢他的儿子,他的老子,将来就算想不反也不成了。方继藩与太子走得这样近,只要满足他的胃口,他定当随时在陛下和太子面前为本王美言,这样的傻瓜,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说到这里,朱宸濠显得更得意非凡了,继续道:“有了这样的傻瓜,孤无忧也。修书……告诉曹建,方继藩的要求,一概满足,孤别的没有,就是有银子。”

    朱宸濠的底气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藩地是在江西,江西本就是鱼米之乡,南昌府、上高、宜春、高安诸地,也都是他的藩地,藩地之内,有为数不少的铜山,使这宁王府财大气粗。

    历史上,宁王府养起了一支三万多人的卫队,同时还暗中养了数万盗贼,以至于反叛时,瞬间便集结了近十万的兵马,可见这宁王的家底深厚。

    “学生明白,学生这即修书。”王伦作揖,他想了想,却又有所顾虑,便皱眉道:“那方家,当初可是靠靖难起家的,方景隆更是对朝廷忠心耿耿,那方继藩……当真……会甘愿为殿下……”

    “你懂什么?”朱宸濠瞪了他一眼,道:“方继藩这个人,孤早已命人暗中打听过了,此等利益熏心的小贼,孤略施手段,便可令他甘愿臣服。”

    王伦点了点头,最后道:“那么,学生明白了。”

    …………

    在方继藩的西山,三块培育红薯的试验田,在这炎炎的天气里,已有了收货。

    育苗这等事,必须要有所筛选,将最茁壮,且看上去没有遭受虫害的番薯挑选出来,继续育种,至于其他的,只好吃了。

    这番薯的口味,还算不错,因为收获了百来斤,方继藩将一些看上去歪瓜裂枣的带回家去,命人一锅煮了,熬了粥,他自己却是不肯先吃的,天知道这个时代的番薯是什么品种,别吃出事来才好。

    于是将五个门生召集起来,每人的案几上摆上了番薯稀饭,热腾腾的稀粥,配合上那番薯特有的味道混杂一起,竟给人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吃吧。”方继藩很难得的和颜悦色。

    徐经眼观鼻、鼻观心,木若呆鸡地坐着,他心眼儿活,最是清楚,恩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欧阳志、刘文善和江臣三人似乎对自己的恩师,早已了若指掌,也显得踟蹰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轻易的动筷子。

    还是唐寅单纯,感激地道:“多谢恩师赐粥。”

    说罢,唐寅就很实在的低下头,开始动了筷子。

    然后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唐寅,只见唐寅呼了口气,缓缓的将那黄橙橙的番薯送入口,顿时感觉有一股甜香伴在粥里,他的表情顿时舒开了,这味道……好极了。

    “嗯嗯……好吃,好吃,快吃呀,快吃……你们怎么都不动筷子。”

    可依旧没人动筷子。

    大家都觉得,似乎即便是穿肠毒药,怕也要等一些时候才会发作吧。

    唐寅似乎还没看出大家的古怪,很真切地道:“真的很好吃,恩师,你也吃。”

    方继藩微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摇头道:“为师吃过了,小唐啊,你多吃一点。”

    唐寅顿时感到心里一暖,虽然恩师平日对他态度不错,可其实很少看到恩师这般体贴的,他眼睛有些通红,这叫三分颜色,便是春暖花开。

    好吧,果然……是情商低啊。

    方继藩在心里不禁为唐寅叹息。

    这一顿红薯稀饭的反响尤其的好,不过对于方继藩而言,眼下这种粮还需大量的进行培植,只是现在心里已有了底,方继藩心里倒也舒服了一些。

    再去詹事府时,朱厚照一见方继藩,便眼睛明亮明亮,等身边无人的时候,连忙靠近方继藩的身边,低声问:“宁王送了银子来吗?”

    方继藩摇摇头。

    朱厚照立即遗憾起来,气呼呼地道:“这狗东西,会不会舍不得。”

    “这……”方继藩笑了笑:“这便要看宁王殿下的决心了。”

    “决心?”朱厚照若有所思,随即又摇头:“先不管这些,本宫要去抄道经了。”

    这就真的很突然了,朱厚照不是只喜欢兵事的吗?

    方继藩奇怪地道:“殿下竟有这样的雅兴。”

    说起道经,方继藩倒是饶有兴趣的,本质上,他对道经也有兴趣,上一世,自己的家乡在阁皂山附近,阁皂山乃道教名山之一,受这影响,却也读过一些道经,呃……读道经的目的自是为了提升逼格,而提升逼格的目的则是找一个女朋友,美滋滋。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书是读了,女朋友不出意料的没有找到。

    事实上,那时候他还太年轻,哪里知道妹子们眼里的逼格是香奈儿、阿玛尼,自然不会是道德经,更不会是高尔基和大仲马。

    朱厚照却是一脸懊恼的样子道:“过些日子,便是皇祖母的诞日了,父皇命本宫抄录几本道经送去,否则……”

    说到这里,朱厚照的眼里透着一股子悲凉,哀怨地道:“否则就揍我。”

    “噢。那么……殿下好好努力。”

    方继藩笑起来,幸灾乐祸的样子。

    “要不……”一看方继藩这样子,朱厚照便恼了,不够朋友哪,扯住方继藩便道:“要不,你帮本宫抄写,不是说兄弟之间,有难同当的吗?”

    方继藩立即道:“臣和殿下的字迹全然不同,抄了一眼便能看出来,这是找死吧。”

    朱厚照却是摇头道:“放心,皇祖母眼睛花,哪里看得清,这只是聊表心意罢了,来来来,本宫平日可没少亏待你吧。”

    方继藩显得无奈。

    太子殿下,还真是……

    他只好冷冷地看着朱厚照:“抄也不是不可以,臣尽力模仿殿下的笔迹,不过……却有一条,殿下以后不可欺负公主殿下了。”

    “好好好……”朱厚照最怕的便是舞文弄墨,自然满口答应,拉扯着方继藩就开始干活了。

    笔墨纸砚是现成的,除此之外,特意取了一部《道德经》,还有一部经注。

    道德经倒是可以理解,至于经注,简洁一些而言,就是对道德经的注解,毕竟有些地方生涩难懂,如何理解道德经,总需要权威人士来译释才是。

    方继藩只看了一眼朱厚照送来的那部经注,不禁笑了:“殿下连抄书都不会?”

    “什……什么?”朱厚照一脸无辜的模样。

    方继藩懵逼了,算了,跟朱厚照再深究,就是对牛弹琴。

    朱厚照送来的这本经注,竟是北宋宋徽宗的《御制道德真经》,宋徽宗书画双绝,自是令人佩服,可他这一部对道德经的注解,在道家之中,采用的却是不多,此书之所以能成书,其实都是拜了宋徽宗这皇帝之名而已,何况他崇信术士,喜好炼丹之术,因而,对道德经的理解,多是丹术之流。

    何况宋徽宗乃亡国之君,太皇太后的大寿啊,你送这么个东西去……晦气啊……

    方继藩看了,忍不住摇头,这若是将手抄的《御制道德真经》送上去,太皇太后但凡识一点货,多半都想打死朱厚照的,这家伙能活着,真是奇迹啊。

    方继藩对朱厚照是真的有那么点兄弟情的,在大事上,自然不会看着朱厚照作死,方继藩便道:“还有其他版的经注吗?我大明太祖高皇帝的《御制道德真经》有没有?”

    “呀……”朱厚照呆了一下,不接地道:“太祖也批注过道德经……”

    方继藩无言,他不忍心告诉朱厚照,宋徽宗版的《御制道德真经》,确实是宋徽宗皇帝亲自所注,谁让人家多才多艺呢?可是国朝的太祖高皇帝嘛,这个……只是具名而已。

    方继藩叹了口气,道:“那么葛玄《老子节解》可有吗?”

    “葛玄是谁?”

    方继藩彻底服了。

    他只好将宋徽宗版的《御制道德真经》推到一边,现在时间仓促,等朱厚照这个家伙将经注寻来,黄花菜都凉了。

    他便沉思起来,自秦汉至国朝以来,关于道德经的经注版本有上百之多,除了各朝皇帝的《御制道德真经》之外,各色版本俱都有其独到的见解。而自己有记忆的,似乎也只有危大有的《道德真经集义》,危大有就是明人,生于文皇帝时期,他的《道德真经集义》想来已经传世了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贵客上门

    说到这位危大有的道人,本身是赫赫有名的,在道家之中,曾受过极大的推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的版本能够传世,这就说明,他所注的《道德真经集义》定是被当下所接受,理论上而言……太皇太后所接受的,十之**,也正是这个版本。

    而这个版本,方继藩倒是大抵都记得,谁让这篇《道德真经集义》流传甚广呢。

    虽然在上一辈子,靠着这个装不了逼,可本少爷,现在至少省了功夫。

    这样一想,方继藩成竹在胸,提UU小说文:“夫道者,元x(这个字打不出)虚无,混沌自然,二仪从之而生,万有资之而形,不可得而为名,强为之名曰道……”

    朱厚照在旁看着,竟是好奇,可偏偏,此文的每一个字,他倒都认得,可合起来,便一字不识了。

    不过他也懒得理会,能偷懒就成。

    足足一个多时辰,方继藩模仿着朱厚照的笔迹,先写下了《道德真经集义》,再抄录下《道德经》,这才松出了口气,将笔搁下。

    朱厚照兴匆匆的,也不检验,连忙兴高采烈地将墨迹吹干,直接收好了。

    他的这个大任务总算是有交代了。

    看天色不早,方继藩也就告辞。

    朱厚则是照嘱咐道:“记得宁王送银子来要告知本宫啊。”

    “知道,知道。”方继藩不耐烦地摇摇手。

    这太子,比他这个败家子更爱钱了!

    那宁王也是讨厌,送了两次礼,一下子就没消息了,莫非看不起本少爷吗?本少爷可为之美言了啊。

    或者说,是觉得收买成本过高了?

    按理来说,宁王府历经了上百年,积累了上百年的财富,这其中蕴含的财富,也只有天知道,而当今宁王朱宸濠,胸有大志,虽然这个大志在方继藩眼里看来,是蠢了一点,可人有了理想,会在乎几条咸鱼吗?银子算什么?

    他越想,越是心焦,似宁王这样有宏图大志的人,不骗他一点银子,真的有点心里说不过去。

    抑郁地回到了府中,原来竟是有客到了,门前正停着一辆车马,还有几个面生的小厮。

    方继藩大喇喇地进去,快步到了厅中,却见方景隆高坐在那里!

    方继藩诧异地上前道:“爹,你怎的回来了,天津卫的公务办完了?”

    方景隆摇头,显得有些尴尬,忙道:“你表姑来了,自南京来的,快来见礼。”

    方继藩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一妇人正坐在一侧,目光正打量着自己。

    方继藩记得自己确实有个表姑,嫁的是魏国公徐的次子。

    这位魏国公徐奉旨守备南京,因而这位魏国公府的二公子徐奎如,自然也就进入了南京军中,似乎已成了南京某卫的指挥,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其实傻子都能看明白,次子是不能袭爵的,所以任何一个勋贵,往往都会让长子在家守家,让他老老实实的准备承袭爵位,可其他的儿子呢,难道就放任不管?

    所以一般情况,都会想尽办法带出去,尽力让其立在军中历练,凭着祖荫,尤其是父亲还在世,混个高级的武职。

    魏国公府乃是豪门中的豪门,而且又是世袭的南京守备,这南京守备,等于是负责整个江南的军务,虽然在那儿还有守备中官,也就是宫中派遣的太监,以及南京兵部尚书分揽兵权,可这守备南京的魏国公,足以称得上是大明的顶梁柱之一。

    这表姑嫁给了魏国公的次子,虽然那徐奎如的名声其实也不太好听,方继藩早听是个酒囊饭袋了,当然,人家的名声多少还是比自己好一些些的。

    哎,惆怅啊……

    既然上门是客,方继藩只得朝这表姑行礼道:“见过姑母。”

    这姑母方氏虽不是芳华年纪了,却也长相俏丽,一身贵妇打扮,显出几分贵气。

    方氏打量了方继藩一眼,她自南京初来京师,早就听说这么个侄儿……荒唐的事,不过她没有细问,对方继藩也不甚关心。

    方景隆道:“此番入京,不知为何?怎么事先也不修一封书信,为兄也好及早去迎接。”

    方氏倒是对方景隆态度好很多,笑盈盈地道:“月前收到了仁寿宫的懿旨,命我入仁寿宫伴驾,太皇太后的寿诞不是眼看着要到了吗?万万不曾想,太皇太后竟是想起了妹子。”

    说话之间,喜上眉梢,显然表姑的心里头对此是很洋洋自得的。

    她想了想,又道:“因此家公命我立即启程,就是不敢延误了佳期,兄长也是知道,陛下对太皇太后纯孝,若能讨得这位老祖宗的欢喜,家夫这指挥,也好再进一步。”

    方景隆颔首点头,却不由感慨:“可惜哪,我家没有女眷,否则也可去凑凑热闹。”

    他似乎又想起方继藩的娘了,一脸惆怅,主要还是触景生情,此等盛会,却没方家的份,看着人家摩拳擦掌,难免有所遗憾。

    方氏却是一笑,欲言又止:“兄长,其实……也不是命妇都可邀入宫中的。”

    只这短短一席话,方继藩便不吭声,心里想,自己这表姑,很瑟啊,什么叫做不是什么命妇都可以受邀,这不摆明着,表姑你就是那凤毛麟角的一员吗?另一层意思,则是说,即便他的母亲就算在,也未必会受邀。

    方继藩倒是有些恼恨了。

    方景隆惆怅之余,似乎也没将方氏的妇人见识放在心上,只是感慨:“难得太皇太后垂青你。”

    “想来是家公出了力吧。”方氏颔首:“他的本意,是希望为家夫谋一个更好的出身。”

    方景隆了然了。

    难怪方才方氏说也不是每一个命妇都可入宫伴驾,十之**,有资格受邀的,还是公府的夫人,在这大明,魏国公、英国公、成国公,还有云南黔国公几个,只是魏国公藏着小心思,希望二媳妇去露脸,多半是推说夫人身体不适,让媳妇代劳罢了。

    这么看来,为了他那个次子,这位在南京守备的魏国公,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方继藩在一旁想,魏国公府一定做好了完全准备,早就备好了重礼,定要让自己的表姑去出一出风头,若是运作的好,说不定,将来自己那表姑父,就有机会找个地方练练手,弄一点功劳,混个爵位。

    方继藩听着很无趣,便道:“爹,我乏了,去睡了啊。”

    方景隆瞪他一眼,怪他在表姑面前没有礼貌,可随后,想到他刚下值,心里又心疼起来,眼神便变得溺爱起来:“去吧。”随即向方氏解释:“这孩子,到现在还不懂事,不过他前些日子生了大病,这大病初愈不久,不要放在心上啊。”

    方氏只微微一笑,她确实没有将方继藩太放在心上,便道:“继藩生了脑疾,我在南京也略听了一些,甚为担心,不过现在看他还算生龙活虎,也就放心了,只是兄长……妹倒是听了一些传言,据说继藩甚是荒唐,兄长,这等事,可万万不能纵容,终究南和伯府也算是我的半个娘家,继藩胡作非为,坏了名声,我这做妹子的,在公府也抬不起头来,公府里的事,复杂得很,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总之,我是如履薄冰,实在不愿受人口舌了。”

    方景隆一脸尴尬,只是苦笑道:“你说的是,下次一定好好的教训他,为兄会……骂他的!”

    “……”方氏无言,她的面上,似乎永远波澜不惊。

    以至于方景隆心里感慨,想当初,这妹子还是姑娘的时候,是何等的俏皮,那时,她也是极喜欢继藩的,谁料这嫁了人,人远去了南京,七八年不见,竟是不认得了一般。

    沉默了很久,方氏道:“来京时,甚是仓促,此番来谒见兄长,也甚是匆忙,兄长,时候不早,怕是告辞了。”

    方景隆心里只是唏嘘,这么多年不见,早已是物是人非,却是强笑道:“在京里若是有闲,常来看看。”

    送别了方氏,方景隆变得郁郁不乐起来。

    许是一方面,感怀曾经的堂妹竟是变了一个人,另一方面,似乎也因为方家没了女主人,从而显得格外清冷。

    倘若孩子他娘还在,这太皇太后的寿诞之日,也并非没有机会吧。

    …………

    而这个时候,在皇宫的仁寿宫里。

    朱厚照正小心翼翼的在外探头探脑,身后的宦官唱喏:“太子殿下到。”

    高坐在正殿,左右有宦官和宫娥作陪的太皇太后面露喜色,抬眸去看,便隐隐约约看到朱厚照贼兮兮的样子,忙伸手道:“来,到哀家跟前来,好孩子……”

    “噢。”朱厚照颔首点头,才疾步入殿,先是乖乖地给太皇太后行了礼:“见过皇祖母。”

    太皇太后就笑了,面容慈爱,格外的开心:“方才还在太上道君为你祈福呢,谁料转眼间,你就来了,不要没规矩的样子,坐到哀家身边来。”

    朱厚照乖乖地坐在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抚他的背道:“长大了呀,几日不见,似又高了一些,难得你来问安,饿了没有?”

第一百四十章:太皇太后大怒

    对朱厚照,其实太皇太后比张皇后还上心一些!

    事实上,太皇太后已有七八个孙儿,不过除了朱厚照,大多不在京里,譬如安陆王的儿子朱厚等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相较于太皇太后而言,朱厚照的父亲弘治皇帝,乃是自己在仁寿宫亲自抚养大的,意义完全不同,而朱厚照,更是自小便看着!

    在这仁寿宫外头,可能会有人腹诽朱厚照几句,觉得太子殿下有时候不太像样子,可在仁寿宫,这太子殿下的风评却简直堪称是千古好人,谁若是敢说半句不是,大抵是要拖出去喂狗的。

    此时,朱厚照难得乖巧地道:“并不饿,儿臣是来送手抄道经的。”

    一听手抄道经,太皇太后便凤颜大悦,笑着道:“难得你有孝心啊,没有累坏你罢,你呀,平时只要来问安,哀家也就知足了,何须费这个功夫。”

    说着,跟随朱厚照而来的刘瑾将手抄的道经转呈给仁寿宫的大太监王艳。

    王艳四旬上下,大腹便便的样子,身体发了福,他连忙从抄本从刘瑾手中接了过去。

    太皇太后随性地道:“来,给哀家看看。”

    王艳便将抄本敬上,太皇太后接过,如朱厚照对方继藩所说的那样,太皇太后的眼睛有些花,只看到一团模糊的字迹,随即笑了:“这是太子亲自抄写的,哀家心里真是高兴,王艳……”

    “奴婢在。”

    太皇太后道:“读给哀家听听。”

    似乎对于太皇太后而言,太子手抄的道经,总是意义不同,倘若就此束之高阁,总是觉得对不住太子的这番心意。

    王艳自是能够体会,忙又将手抄本接了过去,于是摇头晃脑的,先读起了道德经。

    不过在预备读的时候,他的眼神,显然的恍惚了一下。

    这字迹……是太子殿下的吗?

    不过等他回过神,小心翼翼地看了太子一眼,便见朱厚照朝他龇牙,他打了个寒颤,哪里敢深究下去,便咳嗽一声道:“道可道……非常道……”

    道德经洋洋洒洒五千字,乃是道家无上的真经,这一番的念下来,朱厚照虽是听得枯燥无比,可太皇太后却是乐在其中。

    太皇太后崇信道学,这是宫中内外都知道的事!

    自成化皇帝开始,由于成化皇帝信道,因而这宫中曾养着不少道人,成化皇帝偏好道家,是取其术,更偏好于炼丹和炼药,而太皇太后耳濡目染之下,却也对此深信不疑,只是……她更偏于经,认为这些大道真经能使自己得到内心的平静。

    待念完了道德经,接着便开始念经注了,王艳只扫视了一眼经注的抬头,又是一愣。

    太皇太后还等着呢,张眸道:“念啊。”

    王艳则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朱厚照一眼。

    朱厚照心里有点恼火,怎么,你还想拆穿本宫请人抄写不成?

    可王艳瞬间,却是额上冷汗淋漓起来,连拿着经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了。

    太皇太后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不容置疑地看着他道:“念!”

    王艳脸带惊色,只好期期艾艾地道:“夫道者,元x虚无,混沌自然,二仪从之而生,万有资之而形,不可得而为名,强为之名曰道…”

    听到此处,太皇太后也是同样一愣。

    果然,她也察觉出了问题,不过……她没有做声,可是面色,却极凝重起来。

    她沉默着,而王艳则小心翼翼地抬眸看着太皇太后的神色。

    “继续念下去。”太皇太后道。

    朱厚照却是一脸狐疑的样子,他又不傻,怎么会感受不到这一下子的不同寻常了呢?

    王艳则更加战战兢兢了:“故首章之首,宜以道一字句绝,如经中道冲而用之之章,亦是首揭一道字……”

    太皇太后的脸色,便更加沉重了,她身体甚至微微在颤抖。

    良久,她闭上眼睛,板着脸道:“怎么又不继续念下去了。”

    “奴婢……”王艳慌忙地跪下,哭丧着脸道:“奴婢万死。”

    太皇太后张眸,死死地看着王艳:“这于你何干,你万死什么?”

    “老奴侍奉娘娘二十栽……”王艳魂不附体,期期艾艾地道:“一直陪在娘娘左右读经书,仁寿宫中,网罗了天下的道德经经注,从未听说过此版,这……这是歪曲经义,是离经叛道之说,奴婢竟是念出来,污了娘娘的耳,使娘娘损了道心,奴婢有万死之罪,娘娘恕罪。”

    根本……就没有此版的道经经注?

    朱厚照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难怪方继藩抄经的时候,到了经注这儿,嫌原先那本经注不好,敢情……这经注……是他自己写的啊。

    其实朱厚照哪里想到,这一本经注乃出自大明最出众的道家学派危大有的手笔,危大有是洪武和文皇帝时期的道人,方继藩既认为危大有既然是那个时代的人,那么这部《道德真经集义》自然早就传世了,不但传世,而且已受天下的推崇,否则,这一版的经注怎么会流传后世呢?

    可方继藩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时代的书,和后世是不一样的。

    后世之人,但凡是写了一部书,便可以走出版,毕竟出版费不了几个钱,油墨和纸张的成本并不高。即便不能出版,那也会放在网上,自然会有人对其进行传播。

    那是一个知识大爆炸的时代,而方继藩偏偏……

    他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啊,他只认为此书既是在明初时作成,那么理应在明初时开始流传!

    哪里知道,这部《道德真经集义》,虽是早早作成,却根本没有流传于世,直到明末,因为天下大乱,涌现出了大量的盗墓贼,最终才开始流传出来的。

    这就好像《齐论语》一样,人们只记得一般版本的论语,而齐论语早在战国时就已编修成书,可因为没有流传,结果到了后世,反而失传了,直到海昏侯墓进行发掘,人们才从海昏侯墓中寻到了《齐论语》的踪迹。

    太皇太后对道经极为重视。而在这个时代,道经绝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注解的,否则,在人眼里,就是离经叛道了。

    尤其是对于太皇太后此等推崇道学之人,更是如此。

    仁寿宫里,收藏了各家《道德经》的经注有上百个版本,每一个版本都是历代帝王以及道家真人呕心沥血之作。

    而这些经注,太皇太后可谓是耳熟能详,王艳跟着太皇太后二十年,也是耳濡目染,只一看这篇《道德真经集义》,便晓得此经根本就不存在,一个不存在的道经,太子殿下怎么抄来的?

    何况……这没来由的道经,居然敢私自对道德经此等道家经典作注,这是何等的狂妄,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啊。

    至少他知道,太皇太后是势必要震怒。

    果然……太皇太后面上露出了极为不悦之色!

    在她看来,这是极严重的事,严重到什么地步呢,不只是有人离经叛道,胆大妄为。更可怕的是,太子居然抄来了这么个东西,这么说来,岂不是有人误导了太子吗?这太子被这离经叛道之言所蒙蔽,自己这个作曾祖母的人,怎么不不担心呢?

    “照儿,这是哪里抄来的?”太皇太后绷着脸,厉声喝问。

    朱厚照也是ri了狗了,抄本书,也能抄出个事来?

    见一向慈爱的曾祖母突都突然翻了脸,他顿时犹豫了,老半天,方才期期艾艾地道:“儿臣,儿臣不知道啊……随手抄来的……”

    显然,他只想蒙混过关。

    可惜,对于太皇太后而言,这件事实在是太严重了,这就如崇信四书五经的读书人,得知太子居然对四书五经作另类的解读一般,这是何等令人忧虑的事啊,甚至,这样的事,可以将其列为误信奸佞了。

    王艳则一脸犹豫,他自然清楚此事的后果,关系重大啊,自己分明看到,这手抄本,虽是刻意临摹了太子殿下的字迹,可明显,却不是太子殿下抄录的,若是没有节外生枝,他当然不敢将此事告知太皇太后,毕竟,他可不敢得罪太子殿下的。

    可是现在呢……现在却是不同了啊,太皇太后震怒,势必要彻查此事的,只要一查,便知道这并非是太子的笔迹,自己竟还为太子殿下藏着捂着,这……不是找死吗?

    于是王艳忙道:“奴婢……奴婢觉得……觉得这所抄的经,并非是太子殿下的笔迹。”

    此言一出,朱厚照的脸瞬间的垮了下来了。

    要糟。

    不过这种突发状况,他似乎很有经验了,倒没有一下子变得手忙脚乱起来,而是立即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太皇太后。

    可太皇太后在这深宫里经历了那么多,又岂是那么容易忽悠的?

    她即便心里头将这曾孙当做宝贝,自然可以对朱厚照让人帮着抄写经书有所体谅,可她无法体谅的却是,这经书,竟是离经叛道,鬼知道这里头是什么妖言?

    她厉声喝问道:“是谁胡乱抄写的?”

    “这……”朱厚照倒没有迟疑,幽幽地道:“是刘瑾!”

第一百四十一章:核验

    这状况实是有些水深火热,在朱厚照的心中,方继藩的分量是很重的,他自是不愿方继藩遭殃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好吧,只有找个给他们哥俩背黑锅的了!

    而跟着朱厚照来的刘瑾站在殿中角落里,只一听,顿时一股可疑的液体湿了裤裆,两腿一软,便觉得天旋地转,很干脆的栽倒了。

    太皇太后目中带着肃杀道:“来人……”

    “奴婢冤枉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刘瑾知道已到了生死关头,哪里还敢为方继藩挡枪。

    他磕头如捣蒜,痛哭流涕地道:“奴婢是宫里的人,岂会不知道这宫中的规矩,奴婢……奴婢没有代殿下抄写啊,奴婢冤枉!”

    一听刘瑾喊冤,太皇太后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厉声道:“既不是你,那究竟是谁?”

    刘瑾下意识地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朱厚照一眼。

    朱厚照一副怡然自若的样子,面不红、气不喘,其实心里却是紧张得厉害,他不发一言。

    这一切都被太皇太后收在眼里,猛地,她想起来了什么,道:“是方继藩吗?”

    刘瑾泪如雨下,期期艾艾地道:“奴婢不敢说。”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保准是方继藩了!否则,刘瑾定会矢口否认,又怎么可能说不敢说呢?

    太皇太后脸色蜡黄,显得可怕!

    她深吸一口气才道:“如此的曲解经义,离经叛道,实是可怕啊,这样的人还留在太子身边,倘若误导了太子,这是何其严重的事。哀家对方继藩并无成见,甚至还觉得此人聪明透顶,和寻常的少年人全然不同。难得太子喜欢他,陪着一起读读书,也没什么不好。可现在看来……”

    她冷着脸,瞥了一眼这才知道事情比想象中更加严重的朱厚照,随即喝问王艳道:“王艳,你立即从这邪经之中挑选出离经叛道之处,呈送到哀家面前来,到时再将皇帝叫来,这件事,哀家不得不管了。”

    王艳本想应承下来,说到底,太皇太后是想先从经注之中进行批判,随后再将陛下请来,当面质问的。

    这方继藩……怕是好日子到头了。

    可当他抬头,就见朱厚照冷冷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便猛地咯噔了一下!

    不成啊,在这经注之中挑错,若是挑的好了,就得罪了太子殿下,挑的不好,太皇太后这儿,自己无法交代,这……其实是坑哪。

    再者说了,他侍奉着太皇太后,一直都在和太皇太后读经,这经书他倒是耳熟能详,可经中的意思,却是一知半解。

    其实这是可以理解的,经书嘛,本就生涩难懂,这经里哪里是胡说八道,他也不知道啊。

    经过一番短暂的深思熟虑后,他便哭丧着脸道:“娘娘,奴婢以为,此等道经,需请真人亲自检验为好。”

    太皇太后正在气头上,见王艳推诿,本是怒气冲天,可听了王艳的解释,脸色也缓和了些。

    不错,哪能指望一个太监来找出经文的错误的啊,就算如此,也难以服众!

    那方继藩毕竟是南和伯子,是太子的伴读,而且近来据闻皇帝对此人多有夸奖的,想要说服皇帝,需名正言顺方可!

    于是她颔首点头:“将此经送道录司,命其召龙泉观普济真人亲自核验,这样……也好给这宫中上下一个交代。”

    王艳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至少……这事儿和自己没关系了。

    至于那龙泉观的普济真人,历来受娘娘的信任,当初成化皇帝在时,道士满天飞,个个借此机会想要讨好成化皇帝,甚至还有一些人,到了借机乱政的地步,而普济真人,却并不曾掺和,依旧躲在道观中读经。

    就算皇帝屡屡召唤,这位普济真人都不肯入宫,说是修道之人,该以读经修行为重,炼丹乃旁门左道,陛下召小道入宫,若是想要学经,小道欣然愿往,若是想要召小道炼丹,却不敢去。

    如此一来,这普济真人便被冷落了,若不是太皇太后敬重他的为人,只怕早被其他道人戕害了!这家伙不开窍,大家都在炼丹,唯独你在读经,你什么意思,砸饭碗?

    此后成化皇帝驾崩,其余道人,大都被驱逐,这普济真人,反而扶摇直上,以至于连他所在的龙泉观也水涨船高。

    现在,太皇太后令普济真人去核验,实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王艳忙取了经,随即到了礼部,礼部道录司的官员一看,得知乃是太皇太后下的口谕,哪里敢怠慢。

    只是心下,却不免得嘀咕起来,到底是多大的事,还要太皇太后亲口吩咐呢?

    若是寻常的道人,专门负责管理道门的道录司官员只需一纸公文,便可将其传唤来。

    可这位普济真人地位却有所不同,因而礼部这边,还是亲自带着《道德真经集义》亲自前往西直门外的龙泉观,到了山门,先是命人通报,随即入观。

    普济真人喻道纯得知有太皇太后口谕来,本在吕祖殿中读经,却也疑惑起来。

    他在成化二年时,便已封为体元守道悟法高士,此后掌龙泉观,又封为普济真人。等到成华皇帝驾崩,弘治皇帝登基,便敕为“安恬养素冲虚湛然演法靖化普济真人”,名字很长,而且一般名号越长,就越厉害。

    除此之外,皇家还赐予二品银章,因而,在道门之中,许多人都认为,普济真人乃正一道在北方的领袖。

    须知整个大明,只有两个道门获得了合法的地位,北方为全真教,而江南则为正一道,这是自太祖高皇帝以来,钦定的两大道门分支,至于其他道门,则因为没有获得朝廷认可,因而衰弱,或是最终成为两大道门的分支。

    全真教在北方十分盛行,几乎没有正一道的立足之地,其中尤以京师之中的白云观为首,更是盛极一时。普济真人则作为江南正一道的道人,却在京师风生水起,也算是异数了。

    于是喻道纯亲自来迎接,迎那官员至吕祖殿,二人分宾而坐,官员说明了来意,便呈上《道德真经集义》。

    听说竟有人歪解道德经,喻道纯顿时露出了不悦之色。

    这等离经叛道之事,其实已越来越少了。

    自太祖高皇帝之后,钦定了正一道和全真教为正宗道门,朝廷对于道门的管束,也开始变得森严起来,为了防止有邪门歪道胡乱曲解道经,道录司往往会对其进行重惩。

    毕竟,这道经的注解已成了官方的行为,而且,有一些居心叵测之徒,借这道德经,暗中进行曲解,在地方上汇聚三教九流,图谋不轨,也是屡见不鲜,所以对待这等人,喻道纯天然的生出反感。

    于是他郑重其事地道:“就请放心,贫道定当仔细核验。”

    应下此事后,他送走了官员,喻道纯便召集了几个弟子。

    这几个弟子,具都在四五旬上下,已经跟随喻道纯数十年,众人盘膝而坐,喻道纯朝向一个弟子道:“你来念……”

    “是。”那弟子颔首点头,随即取了《道德真经集义》,念诵道:“夫道者,元x虚无,混沌自然,二仪从之而生,万有资之而形,不可得而为名,强为之名曰道………”

    一开始听的时候,喻道纯脸色凝重,而其他弟子,也面露不忿之色。

    虽然对道经的理解,正一道和全真教各有不同,而在正一道的内部,又有不少的分支,可无论怎么说,对于其他道派的注解,他们还是予以尊重的。

    只是这不知从哪儿来的经注,显然是某个别有用心之人所写,现在太皇太后亲自将此经注送来,大家第一个想法,这定是什么邪书。

    不过……只起了一个开头,忍耐不住的弟子们,原本早已摩拳擦掌的想要寻毛病,却具都愣住了。

    这一起头,虽没有深入,不过是先从道可道、非常道开始讲解,却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而且,只这一开篇,非但不觉得是离经叛道,反而……竟还隐含着道德经中更深层次的道理。

    弟子们面面相觑,一个个竟不知说什么好。

    喻道纯似乎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便朝诵读的弟子道:“取吾来看看。”

    现在,他倒是很想知道,下头写的还有什么,等人念诵,实在有些难耐,还不如自己亲自来看更实在。

    于是弟子忙将《道德真经集义》奉上。

    喻道纯则正襟危坐,开始看起来。

    ‘故首章之首,宜以道一字句绝,如经中道冲而用之之章,亦是首揭一道字……’

    喻道纯看到了下一句之后,瞳孔竟开始收缩起来。

    这一句,依旧还是对‘道可道、非常道’的解读。

    他忍不住低声喃喃:“故首章之绝,宜以道一字句绝……不错,不错,以道而绝,方是道德经的根本……”

    这一读之下,喻道纯的眉头拧得更深了,这本经注,相比于其他历代的经注,竟非但没有叛离的感觉,反而喻道纯觉得,与自己所诵之经合二为一!

    此等解读,更令人耳目一新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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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陛下威武

    喻道纯很认真地继续看下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渐渐的,竟是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如痴如醉的,甚至忍不住好几次都下意识地叫好:“此句最好,此句最好,再好不过了。”

    《道德真经集义》本就是道家高人所作,是在前人的基础之上,集大成者,寻常人可能看不出端倪,可喻道纯并非是寻常人,他越看,越觉得高深莫测,越看,越觉得精彩。

    只见他时而忘我的颔首点头,时而若有所思,竟好像是自这《道德真经集义》之中有所感悟。

    待一篇《道德真经集义》看毕,喻道纯恍然抬头,宛如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弟子们一个个看着真人,良久,喻道纯深吸一口气,才苦笑道:“此经不知是何高人所作,实是……可怕……”

    他竟用了可怕二字来形容。

    《道德真经集义》本就成书自明初,与这时刻的道家经典,相辅相成,著书的危大有真人,更是数十年前最富盛名的真人,他的书能得到喻道纯这样的人如此赞美,其实并不奇怪。

    此时,喻道纯脸一冷,面容肃穆地道:“立即传抄,从今日起,尔等好生研读,此经朴实无华,却又玄妙无比,读通了这部经注,再读《道德经》,便又能有新的收获了。”

    弟子们纷纷颔首:“谨遵真师之命。”

    倒是有一个弟子不忘提醒道:“只是……太皇太后那里……”

    喻道纯一脸肃容:“明日,贫道前去道录司,恳请道录司准贫道觐见太皇太后吧。”

    说着,他又垂头看了《道德真经集义》一眼,不由感慨!

    他已年过古稀了,想不到,在这古稀之年,竟还能读到这样的经书,人生无憾啊。

    …………

    这个时候,朱厚照很为方继藩忧心,他没法子出宫,想要给方继藩透露消息都不成了。

    太皇太后震怒,弘治皇帝得知之后,赶忙前往仁寿宫,令他意外的是,这太皇太后所震怒的,乃是太子身边,竟有一个‘邪魔外道’。

    而弘治皇帝更为震惊的是,让你抄录经文,是为了向太皇太后表达自己的孝心,谁料你这狗不如的东西,居然让人代笔。

    朱厚照几乎是被弘治皇帝提着出了仁寿宫,然后乖乖地跪在了暖阁门口。

    今次,弘治皇帝没有动手,不过……显然他已想到了一个更别致的玩法。

    他一人手持着内阁送来的票拟,低声去看,偶尔抬头,暖阁的窗一扇扇的打开,朱厚照就跪在窗外,在弘治皇帝目力所及之处。

    刘瑾则乖乖的跪在暖阁的角落里,弘治皇帝不徐不慢地问明了情况之后,忍不住皱起眉来了。

    他怎么都觉得,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朱厚照,这事肯定是和方继藩无关的,方继藩无端被太子拉去抄经,他能不答应吗?

    这两个家伙,原来还以为方继藩最坑,现在看来,最坑的是自家儿子,丢人了啊。

    不过方继藩那家伙,也真是不知所谓,让你抄你抄便是,你非要自己写出一个经注来。

    太祖高皇帝以降,对于民间某些打着魔道旗号的会门、道门历来忌惮,这些所谓的道门,既非正一道,又非全真教,自己歪曲了道经,四处招摇撞骗,更有甚者,直接谋反。

    因而任何胡乱曲解道经的行为,对朝廷而言,都是极严重的事。

    你方继藩又不是道士,你凑个什么热闹?

    弘治皇帝倒是想看看那经注,很想知道,方继藩这厮到底把道德经玩出了什么花儿来。

    可偏偏,那经注已送去了龙泉观,弘治皇帝心里不仅有些烦恼,此事,该怎么向母后交代呢?

    哎,既然经注还没看到,也只能明日再看了。

    只是这太子,实在太气人了,他是良心被狗吃了,曾祖母待他这么好,他竟连抄经书都玩花样,猪狗不如啊!

    弘治皇帝在心里把朱厚照可谓骂了千篇百篇了,眼睛离了票拟过的奏疏,抬眸看了一眼窗外。

    现在是炎炎夏日,天气热得很,见朱厚照跪在了殿阴之下,咳嗽了一声:“去,让这逆子跪的远一点,别靠着阴。”

    宦官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硬着头皮匆忙出去。

    朱厚照一见有人出来,原本无精打采,觉得自己膝盖已不属于自己了,一下子却是精神起来,他就晓得,父皇一定舍不得自己遭罪的。

    可那宦官哭丧着脸道:“殿下,陛下有口谕,请您挪挪位置。”

    “挪……挪挪位置?”朱厚照懵逼,不懂啊。

    “挪去那儿,那儿太阳大,殿阴遮不住……”宦官显得很没底气,生怕触怒了太子殿下。

    朱厚照顿时大怒:“会晒死的,本宫还年幼啊。”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突然学起了方继藩,方继藩那厮,就打着脑疾和年幼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

    宦官苦着脸道:“要不……奴婢去陛下那儿……”

    “不必了。”朱厚照虽有不愿,倒是很实在,乖乖地挪到了太阳底下,重新跪着。

    这一次跪的格外的精神,他毕竟不傻,聪明着呢,这个时候是触怒了逆鳞啊,居然还想讨价还价,这不是找死吗?

    虽说有时候,他也懂得斗争和抬杠,可也得看时候,这一次是因为曾祖母,父皇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的。

    不过……该不该‘晕’过去,一头栽倒呢?这样能不能博得同情?

    他开始天人交战,而更可怕的却是,被这太阳一晒,再加上方才本就跪的腿脚酸软,何况正午还没吃饭呢,这么一晒,顿时觉得无力了。

    可今日,弘治皇帝像是跟他卯上了,一直安坐在暖阁里,一丁点要摆驾的意思都没有。

    天色渐渐的暗淡了,朱厚照觉得又饿又乏,几乎要昏死过去了,心里却又焦灼得很,自己不出去,怎么给方继藩通风报信啊。

    这一次他是真对不住方继藩了,曾祖母动了这么大肝火,八成方继藩要糟的啊。

    可……他眼下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好不容易挨到了子时,天上的圆月如银盘,光辉洒落下来,那暖阁里,竟是响起了鼾声。

    朱厚照顿时明白了,父皇竟打算今夜就在这暖阁里下榻?似乎早料准了自己不在,他这儿子十之**又不知跑哪里去躲懒似的。

    朱厚照自是不敢偷偷走掉的,饿得前胸贴后背的!

    就在此时,在这月色之下,却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

    那身影盖住了身后的月儿光华,朱厚照无力地抬眸一看,本是晕头晕脑的,突的眼睛放光起来:“妹子……”

    此人正是蹑手蹑脚来的太康公主朱秀荣。

    一看到自己妹子来了,朱厚照顿时泪流满面,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他分明看到,妹子的手里,在那长长的袖摆遮盖下,还有一个乌漆为面,朱砂雕凤的食盒!

    朱厚照闻到了鸡腿的香味,他咽了咽口水,随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暖阁,生怕暖阁里的鼾声停了,低声道:“妹子,你待我最好了,我还等母后来救我,谁料还是妹子将我记挂在心上。”

    朱秀荣蹑手蹑脚的,显得很是紧张,轻声嚅嗫道:“母后知道事涉曾祖母,哪里好来干涉,其他的人都怕父皇责罚,更是不敢来,我心里想着,兄长肯定是饿了,不然身子怎么吃得消,哥,你无事吧。”

    “哪里无事,要死了,我饿……”朱厚照热泪盈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食盒。

    朱秀荣羞红着脸,似乎第一次夜里自自己寝殿里溜出来,难免心里忐忑。

    她轻声道:“我给你送吃的来了,就怕你饿呢,嗯……皇祖母为何突然如此憎恨……憎恨方继藩呢?”

    朱厚照舔舔嘴道:“这家伙,找死!”朱厚照又气又是无语:“让他去抄经文,他偏不,非要自己写,这下子写出事来了吧,皇祖母大怒,说他这是妖言惑众,是离经叛道,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妹子,里头是不是有鸡腿啊,我闻到了鸡腿的香味。”

    听到妖言惑众、离经叛道,朱秀荣禁不住香肩一颤,粉嫩的俏脸在月色下,竟有些苍白。

    方继藩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他还待自己这样的好。

    虽然有时候古古怪怪的,可和这更加古古怪怪的兄长一比,就不知好了多少倍了。

    他还为自己出气呢,虽然觉得他那样动手打刘嬷嬷,总有些不妥,可他还是为了自己好。

    可现在,曾祖母动怒了,这下真的是糟了。

    这宫里上下,谁都晓得曾祖母清静无为,是极少发脾气的,可一旦动了怒,连父皇都不敢不顺着她的心的。

    朱秀荣竟是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莫名恐慌的情绪,一双与天上星辰争辉的眸子,显得格外的动人,眼眶里微微腾出水雾!

    此时,她轻声启齿道:“哥,你得想想办法才好,不然可糟糕了,他……哪里晓得皇祖母的脾气,更不知写经文会遭来弥天大祸,哥,你得想法子啊,要不……去求母后……我是不能去的,我是女人家,怎么好开口,哥,你脸皮厚,若是死乞白赖的,母后肯定心软。”

第一百四十三章:你就知道欺负我

    朱秀荣本是想自己去求太皇太后或是张皇后的,她虽是性子温和,却也聪慧,故而顿即就想到,以自己的身份是不能去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若是自己去,说不定惹出更多的麻烦!

    这件事,就只剩下朱厚照这个人选了。

    只见她又不厌其烦地对朱厚照道:“哥,你去求求母后想办法吧,父皇那儿……不成……解铃还须系铃人,终究还是去寻皇祖母讨饶才稳妥,哥,你得去寻曾祖母,要悔过的样子……”

    朱厚照则是有气无力地:“可我……我现在……我啊!”

    朱秀荣这才恍然,可眼底深处,却还是禁不住忧心忡忡。

    她原先只知这事儿和方继藩有关,却不曾想,严重到了妖言惑众和离经叛道的地步,于是神情恍惚,月儿下,一张俏脸更显苍白,微翘的鼻子有些酸。

    她泪眼婆娑地道:“哥,别只顾着吃了,你得救人,这事都是因你而起的,你可不能害了人……不如……你假装昏厥过去,任太医来救治,你也别起来,想着法子再召方继藩入宫来,让他将功折罪……”

    朱厚照是真的饿极了,那还有心思听朱秀荣的话,直接伸手要去抢食盒。

    奈何饿了一天,一点气力都没有,手还没伸出去,嘟嘟嚷嚷着道:“你这么急做什么,办法以后想,怎么像是你和他不清不白似的。”

    说着,那食盒已是触手可及。

    朱厚照的话,倒是一下子惹到了朱秀荣了,只见朱秀荣的脸上,那黄豆大地泪,顿时扑簌而下,眼带幽怨地看着自家哥哥。

    朱厚照说出这等话,教人情何以堪!何况还是自幼在宫中严厉管束,每日灌输三从四德的公主殿下!

    朱秀荣又羞又怒,咬着朱唇,恨恨地看了朱厚照一眼,凄然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说罢,她随即钗裙一旋,那提在手里的食盒自也离朱厚照远去,朱秀荣哭着鼻子,直接跑了。

    “饿啊……”朱厚照哪里有气力去追他,只觉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手扑了个空,目瞪口呆地看着妹子又羞又怒的消失在了黑暗,便连月儿也寻觅不到她的身影。

    朱厚照懵了,自己……说错啥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一种ri了狗的感觉。

    倘若不是妹子提了食盒来,不是那食盒里还飘荡着鸡腿的香气,朱厚照还能勉强忍耐,现在见着了,也闻着了,偏偏吃不着,一下子便觉得肚子如火烧一般难受的更加厉害。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光,暖阁里的弘治皇帝终于起来了,意识一回到身上,弘治皇帝就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头痛啊,也不知太皇太后怎么样了。

    至于朱厚照那逆子……他眼角扫了窗外一眼,见朱厚照还有气无力地跪在外头,不免还是心有些软了,便道:“去预备一碗米粥,给他吃了,再将他叫进来。”

    朱厚照毕竟年轻,抗造,这也是他屡屡作死的本钱。

    朱厚照现在的身体倒也算好的,吃过了米粥,一夜的疲乏便一扫而空了,毕竟后半夜,他还是悄悄地打了一两个时辰的盹儿,所以虽然现在膝盖疼的厉害,已感觉这双腿不是自己的了,可在宦官的搀扶之下,却又精神起来,不过……

    这种情况,他是很有经验的,此刻他必须得装作浑身萎靡的样子,口里哎哟哎哟的叫唤着,却又好像很害怕弘治皇帝,这哎哟声控制在了一定程度,既不显得过于浮夸,又好让父皇知道自己有多惨。

    论起卖惨和装可怜,估计整个京师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朱厚照的半根手指头。

    “坐下。”弘治皇帝瞪他一眼,声音有点冷。

    哎哟……哎哟……”朱厚照依旧在哼哼,瘸着腿,欠着半个身子坐下。

    “知错了吗?”弘治皇帝面无表情,不过心里,却也多少有些软化了,竟不免自责起来,终究是个孩子啊。

    朱厚照乖乖道:“知错了。”

    “这就好,为人子,为人孙者,要有孝心,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这个道理,寻常百姓尚且明白,你身为太子,岂可不明白?太皇太后抚养朕成人,你……也是她的骨肉,平时里,她这般的疼你,你竟在这上头弄虚作假,这是一个曾孙该做的事吗?”

    “是,是……儿臣悔不当初。”朱厚照忙不迭地点头。

    弘治皇帝心情这才好了不少,可又想到方继藩的事,颇为烦恼。

    却在这时,有宦官进来,却是仁寿宫的王艳,王艳道:“陛下,太皇太后请陛下和太子殿下前去仁寿宫。”

    “噢?”弘治皇帝冷着脸道:“何事?”

    “是为了方继藩的事。”

    果然………还是来了……

    弘治皇帝心里感到无奈,却也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便颔首点头道:“摆驾吧。”

    父子二人,一齐到了仁寿宫,还未入殿,便已见到在这殿外有不少宦官和宫娥,不少人,都是自坤宁宫来的,想来,皇后也已先来问安了。

    弘治皇帝和朱厚照进去,弘治皇帝当先,朱厚照身子好,早已恢复了身体,腿脚也灵便了许多,方才还眉开眼笑的样子,可刚迈进殿门的门槛,便又开始一瘸一拐,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

    这一次,叫唤声显然比方才要理直气壮了许多,生怕别人听不到似得开始哼哼。

    弘治皇帝哪里想到,朱厚照竟会来这手,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朱厚照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似乎被弘治皇帝所威胁,便也收敛了一些,不哼哼了,只拖着腿,仿佛瘸了一般。

    “孙臣见过皇祖母。”弘治皇帝行礼问了安。

    便见太皇太后绷着脸高坐,张皇后欠身坐在一旁,站在张皇后身后的,是太康公主,太康公主精神显得萎靡,似乎昨夜没有睡好,竟生了眼圈。

    太皇太后没心思管弘治皇帝,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朱厚照的身上。

    朱厚照一副随时要昏厥的样子,努力地想要行礼,太皇太后便道:“是谁这般折腾你,你来,不要行礼了,来哀家这儿。”

    “噢。”朱厚照点了头,接着一瘸一拐地到了太皇太后跟前,可怜兮兮地道:“孙臣未能全礼,还请皇太祖母恕罪。”

    太皇太后心疼地看着他,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弘治皇帝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太皇太后心里藏着事,暂时还顾不得秋后算这边的帐,而是道:“皇帝,太子乃是国家储君,他身边若是有离经叛道之人,妖言惑众,这可非国家之福啊。这个方继藩,哀家当真没有针对他的意思,只是,他写出了这般妖言,留在太子殿下身边,实是让人不放心。”

    弘治皇帝忙道:“方继藩此人,是有不对的地方,孙臣已打算好好的教训他了,他毕竟年轻,时刻的敲打一下,自然也就晓得是非了。”

    似乎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意思。

    “哎……”太皇太后却是叹了口气:“说是这样说,可是哀家啊,昨日受了这个惊吓,是一宿没有睡啊。”

    说到了此处,殿中之人,脸色俱都变了。

    弘治皇帝再怎么袒护,就算是太子这儿求情,可有什么用?害得太皇太后寝食难安,难道就因为一个方继藩,而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身子垮了吗?

    张皇后竟是悄无声息的一声叹息,她原本还以为,事情有转圜的余地,不过现在看来,结局已经注定了。

    方继藩……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天皇老子来了,也已无用了。

    一旁的朱秀荣缳首,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甚是担心。

    弘治皇帝此时哪里还敢说什么,噗通一下,拜倒在地,眼眶微红道:“孙臣万死,令祖母不安。”

    “不,不是你的错,也非是方继藩的错。”太皇太后摇摇头道:“哀家不是要打要杀的人,你说的是,他毕竟是个孩子,只是走了邪门歪道而已,将来……确实也并非不是可塑之才,他是南和伯子嘛,他的祖上是有功劳的。哀家只是不敢将其留在太子身边啊,其他的都好说,不妨让他去南京吧,给他一个千户官也可,总之,万万不可将他留在京里和太子厮混了,太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这涉及到的,乃是祖宗的基业,皇帝,你说呢?”

    弘治皇帝犹豫了一下:“秀荣的病……”

    太皇太后顿时明白了,朱秀荣,还指着方继藩来看诊呢,她便道:“全天下,莫非只有他一人能治脑残不成?哀家不这样看,征辟当初治疗方继藩的大夫入宫就是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真是把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

    正在此时,王艳又进来,蹑手蹑脚的道:“娘娘,普济真人请见。”

    “哦?”太皇太后不禁觉得意外。

    她原以为普济真人大抵这两日,就会让人将批判的文章呈上来,谁料到,竟是这么快,甚至亲自来了。

    或许……是看了那些歪理邪说之后,大动肝火了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入宫祝寿

    对于普济真人突然的请见,太皇太后先是意外,随即就觉得此人来的正是时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太皇太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看向弘治皇帝道:“原本妇人是不该干预朝廷用人的,只是关系着太子,哀家是关心则乱。这方继藩的好坏,哀家说了不算,可此人是否妖言惑众,自有普济真人亲自向皇帝禀奏,他来的正好,传见吧。”

    弘治皇帝的心里其实颇有一些不快,他不喜欢道士,也不喜欢真人,对于这普济真人,说实话,若非是品德还算不坏,弘治皇帝是肯定会将其驳回,决不肯让他入宫的。

    可太皇太后偏生笃信这个,以一道人之言来确定一个朝廷大臣……

    好吧,方继藩好像也没资格被成为朝廷大臣,但是……好歹是命官啊,如此确定一个朝廷命官是否妖言惑众,确实是有些儿戏了。

    只是弘治皇帝自来纯孝,对于太皇太后的决定,却也无奈。

    过不多时,那普济真人便已到了。

    今日,他穿着朝廷钦赐的道袍,入了殿,就直接拜下行了大礼:“贫道见过太皇太后,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

    朝廷祭祀告天时,普济真人作为副祭,自也见过宫中贵人们的真容的,因而对殿中的人都认得。

    太皇太后见了他,脸色早没了刚才的沉重,顿时和颜悦色起来,忙道:“真人不必多礼。”

    弘治皇帝则绷着脸,却没有理睬。

    太皇太后又淡淡道:“昨日,哀家命人送了一部经注给真人,写此经注之人,年纪轻轻,却是胆大包天,哀家虽读经,可对经书所知却是不多,因而很想知道真人的看法。”

    朱厚照心里只能叹气,此时,他也懒得来装可怜了,想到方继藩要被打发出京,不免心里郁闷。

    说到底,是自己害了他啊。

    可普济真人却是诧异道:“这经注,竟是年轻人写的?”

    普济真人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观那经注,写下这经注之人,是何等的老道,可见其对道德经的理解,又是何其的深厚。

    来此之前,普济真人以为,那经注定是哪个隐世的高人所写的,这个人,至少也该花白了胡子,年纪至少在一甲子以上了,可哪里想到,竟是个年轻人。

    此时,普济真人有一种想找块豆腐撞死的冲动了,自己研习经文数十载,竟连一个青年人都不如。

    只见太皇太后冷哼,她对道家的经典,是发自内心的信服,所以极不喜有邪魔外道之人,篡改经义。

    因而她道:“何止是年轻人,分明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真人,此经注有何禁忌,你不必隐瞒,一并陈奏吧。”

    乳臭未干……少年郎……

    普济真人老脸竟是腾地一下子红了,像是有人抡起了手,啪啪啪的在打自己的脸,这老脸,火辣辣的疼。

    深吸一口气后,普济真人才道:“回太皇太后,此乃道家经典,贫道,佩服得五体投地。”

    “……”

    殿中一下子安静了,所有人的神情竟变得古怪起来。

    张皇后一脸诧异。

    羞于与人对视的朱秀荣亦是错愕的抬眸。

    朱厚照左右张望,心里在琢磨,这真人刚才说的是啥。

    弘治皇帝目光一沉,已感觉到不对了。

    太皇太后本是怡然的高坐着,此时身躯一颤,惊异地皱着秀眉道:“真人,这是何意?”

    太皇太后还是有些不明白。

    那部经注,理应是离经叛道的啊,天下的经注,她都读过,并不曾读过这一篇,根据太子和刘瑾那儿的反馈,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出自方继藩之手。

    一个少年人,又不曾修道,毛手毛脚的竟去为道德经做注,简直是胆大包天,可现在听到普济真人如此回话,她觉得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可普济真人喻道纯却是露出了崇敬之色,继续道:“太皇太后娘娘,贫道仔细研究过此经注,已看了七遍,观中的诸道人亦纷纷观摩,无一不对此经注赞赏有加,不……贫道实在太冒犯了,赞赏二字,说来有愧,该是顶礼膜拜,自惭形秽,此经上承宋元以来诸经书,广纳海川,又有自己对道德经的认识,实是不可多得。”

    “你的意思是……”太皇太后终于坐不住了,微微颤颤地站了起来,一旁的王艳连忙搀扶住她。

    太皇太后却是将王艳打开,自己勉强站稳,脸上尽都是骇然之色:“这并非是歪理邪说?”

    喻道纯肃容,他在得知此经的作者,竟只是个少年郎之后,心里真是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可是方外之人,怎么可以打诳语呢?

    他斩钉截铁地道:“此承袭老庄道德经之大成者,非区区贫道可以理解,贫道得此经,尚需细细研习,或有新的感悟。不过贫道可以确信,此经一经传播,可以和真靖仙人的《道德真经藏室纂微篇》媲美,传世千年。”

    这一下子,再不只是太皇太后反应惊讶,连弘治皇帝竟也满脸震惊。

    弘治皇帝不喜道人,是由历史留存的。因为先皇帝的关系,弘治皇帝对于道人带有天然的反感,可是……

    对于真靖仙人,弘治皇帝也是有耳闻的。此人原名陈景元,乃北宋最著名的道人,自号碧虚子。宋神宗曾赐号“真靖大师”。此后,还有人传闻,他在宋哲宗绍圣元年飞升,位列仙班。

    当然,这等飞升之事,虽然有人深信不疑,却也有人带有怀疑的态度。不过此人的《道德真经藏室纂微篇》,确实是当今正一道和全真教都尊奉的真经之一,道家无分南北,俱都因此而尊奉真靖仙人为祖师之一。

    可现在说,方继藩的这一篇道经,竟可以和《道德真经藏室纂微篇》媲美?

    这话,口出龙泉观的普济真人,却是不由得人不信啊。

    朱厚照不由惊异地低声道:“这家伙,还修道啊……”

    太皇太后却是觉得自己有些无力了,她脸上写满了诧异,百感交集,凝视着普济真人,那《道德真经藏室纂微篇》,她不只诵读了多少遍,对那位飞升的真仙,更是崇敬万分。

    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位北宋的仙人,去和方继藩那种毛头小子联系起来啊。

    殿中安静到了极点,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哀家……哀家……”太皇太后捂着心口,突然觉得有些承受不住,吓得王艳和一旁的张皇后忙是起身要搀扶。

    “都起开!”太皇太后突然声若洪钟,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脸色微微红润,显然,心口憋着的这口气,终于发泄了出来。

    她伫立着,道:“哀家万万想不到啊,竟是不识明珠……”

    一声叹息之后,太皇太后苦笑,读了一辈子经,却无法知道这经的原意,却对人喊打喊杀的……这令太皇太后,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真人,是否对方继藩过誉了!”太皇太后还是忍不住狐疑。

    其实普济真人,比太皇太后惭愧得更厉害,这是个少年人啊……嗯?叫方继藩的,竟是还有些耳熟。

    普济真人不及多想,便道:“回禀娘娘,贫道没有资格对此人评鉴。”

    太皇太后更是诧异了,没有资格的意思是,普济真人自觉得比方继藩差之千里。

    太皇太后已是坐下,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低声念道:“方继藩……方继藩……”

    此前因为张家和周家的事,令她记住了这个人,而现在……这个名字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

    她呼出了一口气,才又道:“可是一个少年郎,如何能著此经呢?实是咄咄怪事。”

    这显然很难用常理去解释。

    普济真人苦笑道:“悟道无分长幼先后,终究,讲的是一个悟字吧,倒是贫道,虽是孜孜不倦,却是一无所成,贻笑大方。不过,或许他另有机缘也是未必,问明了,也就清楚了。”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不得不说,对这个方继藩,她不得不审慎对待起来。

    哪里会想到,这么个鬼灵精怪的家伙,竟能参悟道家真经,这实是令她大为意外,她眼眸里,似是闪着光,良久才道:“传懿旨,请方继藩六月初九午时入宫庆寿……”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乎又觉得不足,便又道:“还是辰时与太子同来问安吧。”

    弘治皇帝一听,心下一凛。

    六月初九,正是太皇太后的寿辰,这一日入宫祝寿,本也没什么不妥。

    不过这里头的时辰,却大有玄机。

    起先的时候,太皇太后是命方继藩午时来,午时就是正午,正午是开宴席的时候,此时,一些命妇会被邀请,在这个时辰入宫入席开宴,不过太皇太后不喜大操大办,因而所宴请的命妇,多是在京的国公夫人,以及一品的诰命夫人,人数并不多。

    可太皇太后却很快又改了主意,将这正午改为了辰时,辰时便是卯时之后,大抵是用过了早饭,甚至让其随太子一同问安,这就是超规格的招待了。

    因为除了皇室宗亲,这个时候入宫来,是大为不妥的。

说几句,希望大家能看看。

    心情又抑郁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昨天突然有一群莫民奇妙的人跑出来,说老虎刷票啥的。

    笑了。

    写书八年,老虎除了装病卖点悲情,求点月票、推荐票之外,刷票……不存在的,这不是道德问题,是因为老虎……穷。

    偶尔,也会有人,跑来说书如何如何,一般的批评和建议,老虎都是能接受的,是书都有缺点,无可厚非,可有人优越感过了头,突然要以世界名著的标准,来检验一本网络小说,我……

    其实,如果这位朋友,爱好文学,不妨去看看《悲惨世界》、《战争与和平》、《红与黑》,又何故,跑来看网络小说来添堵呢。

    并不是讽刺。

    而是老虎这个人,历来对自己是有清醒认识的,写个小说,博君一笑,至于什么思想性,不敢,真不敢,发人深省之类,更不敢,只是用心制造一些快乐,水平有限,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这是老虎自己对自己的定位。

    这本书成绩还不错,应该是2017年至2018年上传的历史类新书上架以来,成绩排在第三的作品,自然远远及不上二哥孑与大神(他的成绩是我的三倍啊,简直就是吊起来打),可是这个成绩,对老虎而言,很满足了。

    老虎的出身并不好,上半辈子,都是在和自己兄弟抢菜里的那么点儿肉丝中度过。为了增加自己一点蛋白质,老虎的脑细胞,都死在抢肉上头。

    这也许,也是老虎的水平为何比不上大神们的原因,哎,上半辈子消耗太多,脑子虚啊。

    正因如此,二十二岁写书,第一本娇妻如云以来,老虎就不曾停过,不停写,不停写,而今回首,已经八年。

    写书真的是很累很累的事,这八年来,老虎生活枯燥,没有娱乐,更不敢让自己有娱乐。

    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里,对着电脑,最大的娱乐,也不过是在大神qq群里,听大神们绘声绘色的讲他们大保健的故事,然后流着哈喇子,继续码字。

    想来,老虎未来的二十年、三十年人生里,直至老虎浑身插满管子,真的写不动之前,老虎的未来,也和这前八年不会有任何的分别。

    家境一般,又希望身边的人过的好一些,除了强迫自己与世隔绝,努力再努力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出路了。

    这辈子,注定了老虎操劳一生。

    所以,当读者大喊十更,那啥,不是老虎不想写,是真的做不到啊,如果一个人的精力可以做到每天三万字,老虎会努力的,可人的精力真的有限,一万五千字,我相信在整个网文圈,也是最高的了。

    哎,一声叹息,请大家相互体谅。

    其实,每一个快乐的故事背后,都有一个不快乐的作者,在日夜颠倒,搜肠刮肚的去用心制造快乐。

    不幸的是,老虎就是那个苦逼的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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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的支持,才是老虎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四十五章:懿旨

    对于太皇太后的决定,弘治皇帝却在心里摇头,一开始要打要杀,可一旦改了主意,转念之间,就又将宫中的规矩破坏殆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倘若如此,破了先例,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弘治皇帝深知规矩的重要性,因为任何破坏先例的行为,都可能引发许多无端的猜测。

    毕竟好端端的,一个本不该这个时候入宫祝寿的人入了宫,那么,大臣们会不会想,为何宫中会这个时候召见方继藩呢?是不是他的父亲近来要预备高升了?又或者是……宫里和方家,是否有联姻的可能。

    一想到联姻,弘治皇帝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不至于会有这样的妄言出现吧。宫里头只有一个待嫁的公主,这是弘治皇帝的心头肉,他可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不过……太皇太后有懿旨,素来讲究孝道的弘治皇帝又能说什么呢,只好一声叹息罢了。

    旨意很快被送到了詹事府,说是旨意,不如说是口谕。

    因为此时,方继藩就在詹事府里当值,太子朱厚照回来,就立即拉着一头雾水的方继藩商量,说起宫里发生的事。

    方继藩顿感自己在不知不觉里走了一遭鬼门关,他哪里会想到,那危大有著了书,却根本没有公布于世啊,更没想到,这个版本的经书,是在明末时才得见天日。

    好在事情已经过去,得知太皇太后懿命自己入宫祝寿,倒是犯了难,这太皇太后显然不好对付啊,这件事,该怎么糊弄过去呢?

    倒是朱厚照一脸郁闷的样子,哀怨地道:“本宫受苦了啊,因为你,而遭了无妄之灾,本宫昨夜,方才知道什么叫众叛亲离。”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公主朱秀荣,悻然地道:“最没良心的,就是我那个妹子,不过……她看起来是不打算理睬本宫了,出宫的时候,本宫朝她打招呼,她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抬,真令本宫难过啊,本宫哪里对不住她了,平时不是待她顶好的吗?”

    方继藩心里想,我对你家妹子也挺好的啊。

    朱厚照接着摇摇头道:“罢了,不和你说这个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又没有妹子。”

    “……”方继藩直接翻白眼了!

    这次的事情倒是有惊无险的,方继藩也不是一个爱闷闷不乐的人,下了值,便悠悠然的回家去。

    却是刚到家,门子就给他投来了一个帖子,说是龙泉观的普济真人有请。

    普济……还真人……

    方继藩对道士半分兴趣都没有的啊,很直接的将道贴揉碎了,随手一丢,自然没有理会。

    倒是对于六月初九的这一场祝寿,方继藩还是颇有些紧张的。

    太皇太后的态度有些不明,这个大明朝深居在后宫的女人,可不好惹。

    方继藩虽然经常碰皇帝的瓷,可方继藩并不傻,在皇帝面前装疯卖傻,是因为早就对弘治皇帝的性子摸透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傻瓜呢,可这不就是他的生存之道吗?

    可这位太皇太后不同,他没有真正的接触过,心里自是没底。

    嗯……到时却要小心应对了。

    不过方继藩眼下最上心的事,还是那番薯的问题,近来大规模的育苗,可这么多种苗培育了出来,偏生没有大规模的土地进行种植。

    农民是最保守的群体,更何况是这个时代的农民,对他们而言,即便眼下天象反常,又发生了大旱,种麦子极有可能颗粒无收,他们也绝不敢轻易种植其他的作物。

    西山那儿,毕竟是农田有限,何况还指着冬季之后,依靠暖棚来挣银子呢。

    再者说,即便全部种上番薯,对天下饥荒问题,也是于事无补。

    方继藩曾揣着几个门生的屁股,让他们前去附近的士绅那儿推广,可得来的反馈,却是不尽人意,人家压根就不相信,就算是相信,也不敢轻易冒险。

    除非土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否则,这番薯想要迅速推广,怕是难了,可这大旱,却是不等人的啊。

    难道,自己去买地?

    虽说现在方家的收益惊人,可方继藩怕也没有财力购置大量的土地,这已不是银子的问题了,土地是许多人的根本,并非是你花了钱,人家就肯买的,当初方继藩是故意做冤大头,才把西山那一大片荒地收购下来,那已算是运气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番薯这等作物,其实在明末就早已进入了中国,可真正推广开来,却是数十年之后。

    可这一场大旱,似乎有些不等人,方继藩心里便也焦急。

    而那位普济真人的道贴,又连下了几次,几乎天天都来,方继藩有点懵逼了,他当然是知道这个普济真人为何注意到他,可他其实也只是阴差阳错的写了一篇经注而已,何必如此执着啊?

    只是到了五月二十九,方继藩预备着去詹事府当值,谁料刚刚洗漱,便有宦官飞马而来。

    这宦官见了方继藩后,便好奇地打量着方继藩,方继藩也好奇的打量着他,对于宫中的任何‘生物’,方继藩都抱着学习研究的态度,虽然宦官他已见了不少。

    这宦官倒没有耽搁多少时间,便道:“太皇太后诞日在即,谕令南和伯子方继藩代入龙泉观上香,不得有误!”

    “……”代太皇太后去龙泉观上香?

    方继藩这时方知这龙泉观的能量来了。

    原来人家这样的有来头,这是几次邀请自己不成,所以才走了太皇太后的门路,莫非……

    是希望自己去给太皇太后祝寿之前,先去龙泉观?

    在这大明朝,只有两个人是不可以得罪的。

    一个是张皇后,一个则是太皇太后。

    反而弘治皇帝,其实碰碰瓷什么的,方继藩一丁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既然现在太皇太后下了懿旨,方继藩还能说什么,去呗。

    不过……方继藩不敢一个人去,现在有钱了,总是对自己的安全提心吊胆,走在大街上,竟觉得满世界都是谋财害命的歹人,因而方继藩叫上了自己的几个门生,一听说恩师有兴趣去逛龙泉寺,欧阳志诸人,竟都兴奋起来。

    倒是徐经若有所思,偷偷将方继藩拉到一边,低声道:“恩师,高明哪。”

    方继藩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道:“高明二字,是为师的常态,你现在才知道?拜师的时候没跟你说?”

    谦虚两个字,是在恩师身上看不见的,这一点,徐经已经深有体会,他笑吟吟地颔首道:“太皇太后前几日才请恩师去祝寿。而学生自进京以来,也听说太皇太后崇信道学,那龙泉寺普济真人,乃是道学宗师,恩师此时去拜访他,是一手妙棋,恩师城府,深不可测,学生佩服。”

    这样也行?

    方继藩也懒得解释了,便道:“少嗦,走了。”

    出了府门,车马已备好了,可王守仁竟来了。

    方继藩不得不认为,这家伙上辈子是属牛皮糖的啊。

    王守仁直接上前作揖道:“学生回去之后,仔细的推敲了方公子的话……”

    方继藩今儿可没有这么耐烦,一挥手道:“我有事,回聊。”

    说罢,也不理他,很干脆的上车去。

    对付这样的人,绝不能一下子透出底牌,得慢慢耗着。

    可王守仁显然在某些地方是一根筋的,自是不死心,见欧阳志等人出来,便拉着欧阳志低声道:“不知令师去做什么事?”

    欧阳志显得很木讷,想了想,才道:“恩师说去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年兄,我也不知所为何事。”

    王守仁有点懵逼,这样的人也能成会元?

    心里摇摇头,深深看了欧阳志一眼,愈发的感觉到方继藩的强大,只是横竖问不出什么,倒是徐经凑上来道:“可是王年兄?”

    王守仁忙是回礼。

    徐经便笑道:“恩师预备去龙泉观,王年兄,恩师的脾气是有些怪,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徐经心知这王守仁不是寻常人,会试第四,父亲乃是状元,据传连李东阳都很看得起他,这是正儿八经的官二代,家世非寻常人可比,本着恩师没必要招惹来麻烦的态度,因而和王守仁套个近乎。

    王守仁却了徐经的话,却是若有所思,心里想,他去龙泉观,可有什么深意吗?

    说起来,王守仁所学很杂,既懂军事,结婚的当日,还跑去找道士聊天呢,因而对于这道学,也颇有研究!

    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琢磨着方继藩那‘知行合一’四字,好不容易想通了,很想再跑来继续求教,现在方继藩不理自己,自己反而是百爪挠心。

    他倒也爽快,毫不迟疑的道:“我也同去,龙泉观的普济真人也是高士,我虽不相识,却也仰慕已久。只可惜普济真人专心修行,已不见外客了。”

    于是这一行人,便出行了,王守仁跟在众人后头,见方继藩坐着车,其他门生哪里敢乘轿,只好骑马、骑驴,王守仁是坐轿来的,似乎觉得在方继藩面前坐轿显得篡越,便索性步行,反正骑驴的也走不快。

    今日清早有些阴雨,所以王守仁还带着一柄油伞,将油伞夹在腋下,跟在这行人的后头,健步如飞。

    .....

    这么多人安慰老虎,心里瞬间舒服了很多,还有这么多小伙伴打赏,哈哈哈,咱们继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师出同门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西直门,这西直门外便是玉泉山了!

    因为宫中的饮水,大多自玉泉山上汲取,因而西直门也有水门之称!

    出了西直门数里之后,那玉泉山的轮廓便渐渐浮现!

    此时天色还早,晨光初露,雾气朦胧,远远看去,那玉泉山隐在雾中,龙泉观则也在玉泉山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一路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王守仁虽是步行尾随,却依旧是面不红气不喘,他极为矫健,依旧走得极快。

    又走了数里,方才到了龙泉观。

    在这山门之外,几个道人在山门下结了草庐,似乎是专门作为迎客之值日之用。见有人来,只以为是寻常的香客,也没在意。

    方继藩下车,摇着扇子,几个门生在后头亦步亦趋,王守仁竟也夹在里头,很有突兀感,方继藩只是瞥了他一眼,没做声。

    徐经在方继藩的示意下上前,与那接引的道人送上方家的帖子。

    这道人看了帖子,显得错愕,抬眸看了方继藩一眼,似乎对方继藩重视起来,亲自引着方继藩几人入了山门。

    沿着崎岖山路上山,折过了玉皇殿,这里虽是香火鼎盛,不过因为是清早时分,所以香客寥寥。

    等折过了老律堂、丘祖殿,这里的道人就多起来了,几个道童守在邱祖殿连接配殿的月洞口,接引道人与他们耳语了几句。

    一个道童便倨傲地道:“再里,就是师尊修行之地了,寻常人不得出入,只需方居士进去。方居士,请吧,师尊请居士进三清阁说话。”

    门生与狗,不得入内。

    方继藩回眸,同情地看了门生们一眼。

    不过说起来,自己带着一群儒生跑来,似乎还真有那么几分砸场子的意味。

    只是见这几个道童倒是凶巴巴得很,让方继藩心里多少有点不爽,你们这是比我方继藩还凶哪。

    欧阳志等人听罢,便束手而立,一副在外候命的样子,王守仁心头却是一震,这道童口中的师尊……莫非是普济真人吗?普济真人,竟会去见这方公子?真人不是一直闭关修行,已许多年不曾见过外客?

    这时,方继藩已进入了月洞,随道童进入了三清阁。

    这三清阁阁身纯用花岗石仿木结构建造,有六层。层楼耸立,上出云表。待进了阁,便见这拱形石门窗上有浮雕纹饰,四周有回廊,通向楼上的,则是绕以螺旋形的石阶梯,可旋转上登阁顶。

    方继藩沿着石阶而上,沿途便见诸道家的雕像,均为汉白玉雕而制,雕工朴实,面相端正,衣纹流畅自然。

    一直到了阁楼顶端,在这里,一个须发皆白的人似乎已得了回报,殷切地在等候着他。

    此人不必说,自然是普济真人喻道纯。

    喻道纯本来再三请方继藩来龙泉观,谁料方继藩理也不理,原本以为没有机缘,却也没有强求,可越看方继藩的经书,越觉得这经书实乃无价瑰宝,心里震撼!

    无奈何,他只得和录道司打了招呼,录道司那儿,似乎通过通政司向太皇太后身边的宦官王艳提出了请求,这才费尽了心机,终于将方继藩请来了。

    喻道纯请方继藩来,其实只是想见一见这方继藩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见到真实的方继藩,竟年轻至此,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略带失望。

    因为这家伙实在太骚包了,鲜衣怒马,哪里有半分修道之人的样子?

    一个没有道心的人,怎么写出如此经书呢?

    所以喻道纯没来得及和方继藩见礼,劈头便问:“清静无为,何解?”

    方继藩心下想笑,这老道士,似乎是在考较自己呢。

    方继藩很直接的道:“不知道。”

    “……”这就有点尴尬了。

    若是仔细的观察,不难看出,喻道纯颌下的白须在颤抖。

    不知道?不知道,那么,这经书你如何写出来的?

    他不由道:“道友竟没有涉猎过道学?”

    方继藩倒是不忍心骗他,认真地看着喻道纯道:“没有!”

    喻道纯竟是喜上眉梢,欣喜道:“这才是真高士啊,道友深藏不露,不正是清静无为吗?”

    “……”方继藩真的……懵逼了。

    这样也可以解释?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怎么就成了清静无为了?

    不过……方继藩心知,此人便是太皇太后对自己改变态度的关键,喻道纯这样道学的理论派,确实是凤毛麟角,现在的正一道,主职早就不是清静无为了,像那种你们别瞎逼逼,别打扰道爷修仙的属于全真道。而正一道则更讲究入世,比如找个女居士生生娃,给人算算命,人死了帮人作斋醮法事,写一点符给人驱驱鬼什么的,偶尔他们还兼职风水师,提着罗盘帮人看看风水。

    而这位普济真人,显然对理论更在意,这属于道士中的老实人,不太会来事。

    因而方继藩的内心里,多少还是对普济真人颇有几分敬重。

    喻道纯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方继藩,他心里想,这位小道友既都说了不曾涉猎道学,更不知何为清静无为,可见道友正应了无所为的箴言,倒也不好继续和方继藩纠缠道学了。

    他便笑吟吟地道:“《道德真经集义》,是从何得来?”

    他说着,仔细地盯着方继藩,目光炯炯,似乎在观测着方继藩的表情的细微变化。

    方继藩一笑道:“转念就想到了。”

    反正现在都这样了,而且他脸皮厚,撒谎起来,丝毫没有破绽的。

    喻道纯一双已布满皱纹的眼睛,顿时放出精光,带着几分惊奇道:“只是凭空想到的?这……未免也过于离奇了。道友,实不相瞒……”他顿了顿,继续道:“贫道心里一直都有这个疑问,此经见识远在当下诸道门之上,可偏偏,道友实是太年轻了。”

    方继藩心里知道,这位普济真人还在试探自己呢,于是笑嘻嘻地道:“离奇二字,出自真人之口,不觉得奇怪吗?”

    喻道纯心头一震,尴尬了……

    是呀,他喻道纯是做啥的,是zongjiao界人士啊,本来信奉的就是神灵,徒子徒孙们还以抓鬼为生,现在你跟人说离奇,你这不是砸自己饭碗吗?

    此事,只见方继藩哈哈笑起来:“不过说起来,其实我年幼时,确实是得过一位高人指点……”

    虽然是让这老道士哑口无言,可方继藩也深知,得找个信服的理由出来才好,不然,看这位普济真人的样子,是要继续问出所以然的。

    “噢?敢问是何人?”喻道纯自然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似乎对此,更有兴趣。

    方继藩心里想笑,想来你是替太皇太后在查我的底细吧。

    于是方继藩煞有介事地道:“说来……哎,那是一段陈年往事了,那时我不过七八岁,便遇到了一个老道士,那老道士见了我,便将我拉住,口里混乱念着骨骼清奇,要收我为徒之类的话,真人想来也知道,我还是个孩子啊,自是避之不及,可此人脸皮忒厚了,竟如牛皮糖一般,口里嘟囔着神仙下凡什么的,非要教我道学,我捏着鼻子只学了一些,他便走了,自此便再不见其人踪影。”

    “……”喻道纯愣住了。

    就这样?

    你一个孩子,人家哭着喊着要教你?

    “噢?不知这位真人是谁?”

    方继藩淡淡道:“我好像听他说过,他自称自己是危大有。”

    危大有,才是《道德真经集义》的原作者,他虽生在明初,距今已有百多年,若是活着,怕已有一百二十多岁了。不过这等事,反正没有人证伪,方继藩说自己曾向危大有学习,才有了这《道德真经集义》,却也算是圆得过去。

    可当危大有三字刚一出口,喻道纯又是愣住了。

    他的表情极为精彩,先是面色僵硬,随即,目中竟是浑浊起来,竟是一把抓住方继藩,着急地问道:“你是何时见到他的?”

    “五年前!”方继藩想不到喻道纯的气力极大,自己的手腕有些疼啊。

    喻道纯突的哽咽道:“师尊还活着?”

    师尊……

    危大有竟是喻道纯的恩师……

    这个世界这么小?方继藩这一下子,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其实关于危大有的讯息,方继藩除了知道他曾是《道德真经集义》的编纂者之外,其他的,真是一概不知。

    只见喻道纯哽咽着道:“当初这龙泉观,就是师尊所创啊……可师尊在四十年前突然下山,便再无音讯,贫道以为……师尊早已亡故,可是万万料不到,他竟还活着。”

    方继藩看着年过七旬的喻道纯,再想想若是还活着,只怕现在已一百二三十岁的危大有……脑子里嗡嗡作响,顿时心里有些发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吧。

    方继藩便补充道:“是五年前还活着,至于现在,就不知了。”

    道家之中,多有羽化成仙或是各种长寿的秘闻,那危大有既是喻道纯的师尊,他自然也容易轻信,自己的师尊长寿乃是理所应当的事,谁让自己的师尊修为高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天纵英才

    听了方继藩的话,只见喻道纯喜极而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喻道纯感慨万千地道:“真真想不到啊。是了,这就没有错了。师尊精通道法,又恰好撞到了你,教授了你道德经的经义,也难怪你能对道德经有此领悟,那么,能写出这部《道德真经集义》也就一丁点都不奇怪了。师尊说你骨骼清奇,定是因为你有灵根,倒是贫道师兄弟几人,说来惭愧,虽是跟着师尊学道二十载,竟是一无所成,师……师弟……你是有缘人……”

    师……还师弟……

    方继藩看着感慨得老泪纵横的喻道纯,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喻道纯哭得稀里糊涂的,口里接着道:“这些年来,贫道无一日不谨遵着师尊的教诲,要谨守道心,光耀师门,只是……只是……”

    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动了,拼命咳嗽了一阵,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认真地端详着方继藩道:“师尊走时,可和你说了什么?”

    “这……”方继藩心里不禁觉得有点残忍,早知危大有乃是喻道纯的恩师,自己就不拿危大有来说事了。

    他想了想,只好道:“这位道人说,他有几个好弟子,还有……他是方外之人,将俗事都丢给了几个弟子。”

    喻道纯又是感慨道:“还有呢?”

    “他……”哎……方继藩心里想,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只好厚着脸皮瞎编了:“他说我身上有灵根,乃是千年难一出的英才。”

    喻道纯竟是点着头道:“师尊慧眼如炬,否则,师弟怎么会写出《道德真经集义》呢?吾等随师尊学习数十载,也不曾有此悟性,惭愧,惭愧。师弟,师尊可还说了什么?”

    方继藩歪着头,又想了想才道:“大抵就这么多了,除了教授我一些道学,便是拍拍我肩膀说,‘小子,你很有前途’。”

    喻道纯摇头,噙着泪道:“师尊能寻觅你这等聪慧的弟子,一定甚是欣慰。”

    方继藩谦虚地道:“哪里,哪里,我可不这样认为,想来一定是师尊看走了眼。”

    喻道纯却是很认真地道:“胡说,师尊修道两甲子,他的修为,如何会看走眼?你不要谦虚。”

    方继藩抿着嘴,便不吭声了,心里说,我可是谦虚过了的啊,是你自己非要夸我,可不能怨我来着。

    此时,喻道纯深吸一口气,似乎已打定了主意:“师尊自奉张天师道旨,来京师设观,将这正一道在北地发扬光大,龙泉观自此香火鼎盛,这是大功德。师弟既是师尊的弟子,不如也入道门,一同修行?”

    他对方继藩的身份,一丁点都没有怀疑,反而是方继藩说自己不曾有人指点,他才起疑呢。

    要知道,那本《道德真经集义》,他深深的感受到,那确实是贯彻了他那师尊对道德经的许多观点,也难怪他一看《道德真经集义》,顿时便惊为天人!若说方继藩不是传承了师尊的衣钵,喻道纯将脑袋砍下来给人当球踢。

    喻道纯极为认真地道:“我龙泉观一脉,出自龙虎山正一道,恩师过江北上,在北方弘道已有百年,师门传袭,也历经四代,弟子以大道朝天字辈沿袭,譬如师尊,便是大字辈,道号之中,有个大字,吾与汝几位师兄,俱为‘道’字辈,其下的徒字,则为‘朝’字辈,至于徒孙,则为‘天’字辈。汝既得恩师衣钵,便是贫道师弟,我当修书禀明龙虎山上师真人,请他为汝赐下符,再上奏礼部录道司,为师弟颁下道牒。你我同门,又是师兄弟,也同为道字辈,自此之后,你的道名,不妨叫‘方道藩’,如何?”

    他很是真挚地看着方继藩,心里思绪万千,想着此人,乃是恩师遗留下来的亲传弟子,若能使其归入道门,怕是能了了师尊平生之愿。何况,方继藩得到了师尊亲传,写下《道德真经集义》,小小年纪就如此不一般,难怪师尊说他骨骼清奇,若是师弟能归入道宗,实是天大的好事。

    他是化外之人,一直都在城外的道观里清修,对于方继藩,其实了解得有限。可这同门的情谊,他却是最看重的。

    只是……

    方道藩?

    方继藩这下子就更懵逼了,你特么的不是逗我吗?让我来作老道士?

    方继藩张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一身古朴,须发皆白,头上只挽了乱糟糟发髻的喻道纯。

    方继藩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便连忙道:“不可,不可,我只是幸运得了危道尊的一点指点而已,这道士,我是万万不做的,我爹若知道,非要打死我。”

    方继藩不知道远在数十里外的爹被自己拿出来挡枪,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过无所谓,坑的就是他。

    喻道纯则是固执地道:“师弟,此乃师尊的心愿,何况你天生慧根,注定了与道门缘分不浅,怎可拒绝?”

    方继藩只一味的摇头,摇得泪珠都快出来了,做道士,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看着方继藩一个劲的拒绝,喻道纯顿时面带失落,禁不住的,又是垂泪,他心里更大感慨是想不到还能得到恩师的消息,满心都是怅然,而这师弟,不肯归入道门,就更加是遗憾的事。

    只是这等事,还真是不可以强求啊。

    于是苦笑道:“或许机缘还未到吧,师弟,哎……”

    方继藩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心里不禁有点发毛,这个眼神他确定过了,和逼良为娼的老鸨没什么不同。

    方继藩被看得心头直感慌乱,于是忙道:“我在城中还有一些俗事,告辞,告辞了。”

    说着,举步便走。

    只留下一脸发蒙的喻道纯,这位师弟,似乎对道门有所误解啊,怎的,他这么害怕吗?

    一想到如此,一个如此骨骼清奇,得到师尊传承的少年人,竟是避龙泉观如蛇蝎,喻道纯心里不免更难过了。

    只是……强扭的瓜……不甜哪。

    可惜,可惜了……

    他没有阻止,只是看着方继藩的背影,心中凄然。

    心急火燎逃脱的方继藩自三清阁中出来,一路回了邱祖殿,便见几个门生依旧等在这里,连那王守仁也在。

    却见唐寅有点衣冠不整,几个人低声说着什么,叽叽喳喳的,一见到方继藩来了,便立即住了嘴。

    方继藩见他们脸色有异,没好气道:“怎么了?”

    唐寅忙道:“无事,无事。”

    可方继藩看几个人脸色都乖乖的,便皱起了眉,这真是是无事的样子吗?

    倒是王守仁道:“方才出了一点小争执,我等听说这里的斋菜不错,因而便想去尝一尝,那伙头道人竟要收每人一两银子,等上了菜,这菜中竟还有荤腥,想来唐年兄有些不忿,所以多嘴了一句,说竟是假道人,于是便和伙头道人争执起来,他们骂学生人等为酸秀才,这里道人多,所以难免推搡了一下,倒也不打紧。”

    唐寅的脸色有点白,低着头道:“是学生的错,学生其实也知道,正一道是可以吃肉的,只是不忿他们竟每一客收一两银子罢了,所以……”

    才子就是才子啊,骨子里就有点儿不肯服输的气概。

    欧阳志三人,是呆子。

    而徐经呢,历来圆滑,心里不爽,也只会藏着。

    方继藩噢了一声,便看向王守仁,王守仁这个家伙,脾气更怪,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啊,明明唐寅等人就不想让自己知道此事,怕自己操心。王守仁倒好,第一时间全抖露出来了。

    心里摇摇头,这尼玛的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此事的方继藩还心有余悸,害怕自己被人绑了去做道士,倒是不想节外生枝,便道:“下山。”

    下了山门,一路朝京城方向,走了三四里路,方继藩便觉得肚里有些饿了,看沿途的官道有个茶摊,索性就让人停车,带着几个门生坐下。

    这是露天的茶摊,只有一对夫妇在张罗,七八张油腻的桌椅,不只有茶,还有糕点卖。

    方继藩等人落座,占据了两张桌子,其他零零落落的几个茶客远远坐着,好奇地打量着方继藩一行人,似乎也知道方继藩一行人乃是京里的贵人,所以目光中,不免带着敬畏。

    徐经过去和茶摊的夫妇二人交涉,点了茶水和糕点来,王守仁则厚着脸皮坐在方继藩的对面,道:“学生想了足足几日夜,公子那一句知行合一,确实感触良多,何谓知之,不过是道理罢了,这道理,既可是万物的规律,亦可以是事情的本来面目。那么何谓是行之呢,来此龙泉观为行,务农为行,做官为行,知行合一,即是人的认知,需与践行合二为一,公子认为呢?”

    听了王守仁一连篇的话,方继藩有点没好气地道:“我饿了。”

    “……”王守仁只好讪讪道:“可是学生还有一事不明……”

    显然,他脸皮还真是有八尺厚了,无论方继藩说什么,他都坚持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方继藩却是一挥手:“先别问,我吃喝了再说。”

    王守仁苦笑,看着方继藩有气无力的样子,也只好颔首点头。

第一百四十八章:上天的恩赐

    方继藩终于感觉耳根清净了,肚子饿得很,也只能耐心的等待茶点上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却在这时听到另一边,那茶摊上的妇人絮絮叨叨地和一个茶客道:“而今已二十多日不曾下雨了,也不知是哪个天收的,触怒了上天……”

    一听天收的三个字,方继藩觉得后襟一凉,怎么听着,像骂自己这败家子来着。

    接着听那妇人又道:“只是龙泉观的道人们非但不肯开恩减租,前些日子还放出话来,说是今年的租价与往年同例,往年虽是遭雪灾,可今年不但如此,接着便是大旱了,现在龙泉观那儿又不肯减租,这不是教人走投无路吗?”

    过往的茶客,连连点头:“龙泉观的真人,真是无德啊。”

    “可不是嘛,数千庄户啊,也不知今年得有多少人家遭罪了。”

    方继藩竖着耳朵听,听到数千庄户,眉毛一挑,朝那妇人道:“你来。”

    于是妇人连忙上前来,她似乎惯来察言观色,这不过三旬的妇人,竟有几分姿色,似乎觉得方继藩生得俊俏,早就留意了,抚了抚额前发梢,眸子勾了方继藩一眼,娇滴滴的道:“客官有何吩咐。”

    方继藩顿时同情地瞥了一眼她的丈夫,随即道:“怎的,那龙泉观有这么多庄子?他们是修道的人,哪里来这么多的地?”

    徐经坐在一旁,眼睛发光,上下打量着这妇人,帮腔道:“我家恩师可是大贵人,答得好了,有赏。”

    倒是唐寅只眺望着远处的玉泉山,似乎心胸被陶冶。

    一旁的王守仁则沉思着什么,似乎还在琢磨着方继藩方才所说的话。

    而欧阳志三人呆若木鸡,坐得笔直,没有恩师的吩咐,他们便纹丝不动。

    妇人便娇滴滴的吃吃一笑,水蛇腰一扭,竟有千种风情,眉目之间秋波撩人,声音带着几分娇柔地道:“公子竟有所不知吗?龙泉观早在文皇帝迁都至北京来时,便已营建了,那时文皇帝在时,赐了几千亩地,到了后来,历代天子,往往也或多或少会赐予一些。此后到了成化先皇帝时,连成化先皇帝竟也知道龙泉观的声名,曾派钦使入龙泉观拜见殿中的诸仙,又赐了数千倾良田。”

    她顿了顿,又笑道:“再者说了,龙泉观又非是白云观,白云观是只管顾着自己修行,修仙炼丹。可龙泉观却是专职符,这赐福驱鬼,以及各种法事,却是最在行的。整个京畿,正一道里头,就一个龙泉观,您想啊,这京里这么多贵人,哪一个没有红白事?家里中邪得病的,家里有人过世的,总得请动龙泉观的真人们去料理才是,就说前两年,新建伯不是过世了吗?就是请的龙泉观的真人,大操大办了四十九日,虽是龙泉观并不曾收银子,可堂堂伯爵府上,会让人白忙?丧事办过之后,便有人直接奉上纹银千两,投献田产五百亩了,这是牌面,哪一家不如此呢?再穷也不能穷真人,不能穷了天上的神仙,不是?”

    方继藩听得暗暗咂舌,他只晓得古代的寺庙有大量的田产,哪里想到,道士们的田产可是可观啊。

    仔细一想想,不正是这么一回事吗?且不说皇帝需要借由僧道们来统治人心,京里这么多豪族,有个婚丧红白之事,哪里缺得了这些道士,给他们办了事,这一百多年来,天知道积攒了多少土地和金银,更不消说,还有地租的收益。

    似乎妇人觉得方继藩不信,便讨好似的继续道:“公子是有所不知,您看这儿,距离龙泉观可有数里路了,是不是?可即便如此,这里的地,说起来还是龙泉观的呢,您现在骑着马,朝龙泉观的方向跑半个时辰,怕也跑不出龙泉观的地头,人家都说,龙泉观有田万顷,在这京畿,除了皇庄、王庄还有官田之外,就数各家寺庙和道观的地最多了,寻常人家您别看富贵,可开销也大,延续了几代,出了几个败家玩意,便一蹶不振了。可道观和寺庙里的僧人、真人们,平时的吃用,本就是靠香客的接济,隔三差五又可能会有赏赐,地租又多得吓人,再有什么法事,那就更不必提了。

    这些该死的杂毛,不事生产的寄生虫,麻痹人民精神的恶棍!

    方继藩顿时火冒三丈了,想到这些杂毛道士们,个个吃的油光满面,顿时咬牙切齿,心底深处的凛然正气便激发了出来。

    那妇人似乎没看出方继藩正怒火中烧,又道:“其实龙泉观中的真人们,倒是修为极好,自是洁身自好。不过也冷不丁会有一些道人,仗着自己有道牒,乃是朝廷认可的道人,这龙泉观里油水又丰厚,在外头养着三妻四妾,做了几年道士下来,便可置下大量的私产,真真是教人羡慕。这正一道,和全真教不同,全真教有戒律,正一道可没有戒律,你看那龙虎山的张天师,不就有妻有妾吗?想吃肉便吃肉,想喝酒便喝酒,有了道籍在身,这是何等逍遥的日子?”

    方继藩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案牍,气呼呼的道:“真是没有王法了,这些人,哪里有半分方外之人的样子。”

    “公子……”妇人想着徐经方才说有赏钱,便更来劲了,不断给方继藩送秋波:“公子哪,你还年轻,哪晓得这里头的勾当,正一道,虽也有不少世外高人,是真正的神仙,可那道人之中,下了山来给人做法事的,也有不少不肖弟子,夜摸寡妇门,腰缠万贯,比比皆是;便连皇帝老子要祭天,不也得请他们去?他们这是旱涝保收的买卖,你看哪,奴给你算算,倘若是丰年,这百姓们能吃口饱饭了,有了节余,是不是要进观里供奉一些财物?可若是灾年,就说眼下大旱吧,许多人日子艰难,没有活路了,更要寄望于老天爷了,就更不能少了仙人们一口饭吃了,这地方州县要祈雨,百姓们指望时来运转,不还得拿出钱粮来供奉那些山上的道爷?”

    方继藩已经气得脸色发青:“真没想到,龙泉观里竟都是这样一些人,气死我了,这群败类。徐经,付账!”

    说罢,气咻咻的起身,竟也顾不得几个门生,朝着不远处系在马桩上的马便狂奔,解了马绳,利落的翻身上马,心急火燎的便往龙泉观去。

    徐经刚刚付了帐,朝那妇人别有意味的一笑,自是多给了一块碎银,这妇人见状,像是明白什么,给了他一个秋波,接着眼角余光便落在远处张罗着茶水的丈夫身上。

    徐经这才很不舍的将眼神自她身上挪开。

    “恩……恩师这是往哪里去?”一旁的唐寅则是又被惊得发懵了。

    王守仁也懵逼了。

    倒是欧阳志、刘文善和江臣,心沉到了谷底,他们虽然呆若木鸡,可和恩师朝夕相处,早就清楚恩师的‘为人’,恩师……这是往龙泉观去了。

    欧阳志忍不住抚额,觉得自己头要裂开了,心里默默的念:“但愿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定然不是的,恩师……理当还是要脸的吧……”

    徐经是玲珑心,一听,顿时明白了,眼睛发亮,感慨道:“恩师真是了不起的人啊,高明,快……快追上。”

    众人才醒悟,纷纷去解开驴马,一行人急急的追了去。

    方继藩策马奔腾,内心深处,竟有一种放荡不羁的喜悦,地……地啊,良田万顷,还特么的都是京郊的土地!

    这不是上天的恩赐吗,自己正愁找不到地来种番薯呢。

    他心里雀跃,忍不住想要咆哮,我方继藩……终于有了对抗旱灾的资本了,这……可以让多少人活命啊。

    一路策马狂奔至龙泉观山门之下,还不等接引道人反应,方继藩直接下马,也懒得去将马系在马桩上,一把抓住一个接引道人的衣襟:“我要见普济真人……”

    而此时,普济真人依旧还在三清阁里,方继藩已经走了好一会了,可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复,依旧满是遗憾。

    多久都没有如今日这般心绪不能平静了,与方继藩的一席对话,令他想到那失踪已经的师尊,心头的感慨可想而知。

    那是数十年前的记忆,可那时候,却恰恰是他壮年之时,人总是容易当初时的美好,尤其是普济真人这早已白发斑斑、垂垂老矣,行将就木之人。

    他忍不住的,竟发现自己眼角依旧还是湿润,方外之人,本不该如此多愁善感,可今日竟格外的失态。

    念头又触及到了方继藩,想到了这个师尊如此看重这个少年郎,普济真人心里,不免有几分羡慕。

    想当年,他资质何等的愚钝,蒙受师尊的教诲,虽是在外人看来,已是一代真人,主持龙泉观,位列二品尊衔,可方继藩呢,一个少年郎,只得师尊点化,竟能作《道德真经集义》,可惜如此好的机缘,这个少年郎竟一丁点都不在乎。

    “师尊啊师尊,这是命数吗?”普济真人摇摇头,口中带着幽幽的叹息。

第一百四十九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在喻道纯沉聚在幽幽的思绪当中的时候,竟听阁外传来嘈杂的声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听那守门的道童在大呼:“居士,你不可进去。”

    那脚步声却是愈来愈近,似乎完全没有理会道童的呼喊。

    片刻之后,方继藩便到了门外。

    喻道纯一愣。

    四目相对,几乎要擦出火花来,而对面眼睛的主人,不正是方师弟吗?

    却见方继藩一脸激动,眼里似乎是在发光,这光芒几乎要刺瞎喻道纯的眼睛。

    喻道纯甚至不曾看过,一个少年郎的眼神竟可锐利如斯。

    于是,沉默……

    方继藩却已疾步走向喻道纯,激动地一把拉住了喻道纯的枯手,声情并茂地道:“师兄……”

    喻道纯脑子几乎要炸了,师兄……

    他……他竟当真认自己作师兄了……

    就在方才,他不还是不屑于顾,极不耐烦?可现在,看着小师弟声情并茂的呼喊自己一句师兄……莫名的,喻道纯竟有一丝丝的感动。

    数十年了,师尊已不见踪影,唯一留在这个世上的念想,也就只有一个师弟,这亲切的声音,令这已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老人,眼眶更红。

    喻道纯不禁触动地哽咽道:“师弟。”

    方继藩也略带动容之色地道:“师兄……”

    “师弟……”强忍着滔滔大哭的冲动,喻道纯道:“师弟,是想明白了吗?”

    方继藩便道:“我自下了山,脑海里便想到了数年前师尊对我的谆谆教诲,心里始终放不下,因而再登山而来,哎……师兄,方才我很鲁莽,你不会见怪吧。”

    “哪里的话。哈哈……”拉着方继藩,喻道纯不舍得放开:“这一次,可不放你走喽。此事便算是定下了,你自此之后,便是我道字辈的师弟,等我禀明龙虎山上师张真人,赐你符,再请道录司那儿入你道籍,从今以后,你便算是归入道门了。”

    方继藩有点不放心,虽说凡事总要有所牺牲,可也不能真的去做道士啊,不禁道:“我即便入了道门,也不可住在道观中的,师兄有所不知,我乃南和伯子,还兼着官身。”

    “这样啊。”喻道纯心里倒是甚是宽慰:“龙泉观尊奉的乃是张天师,源自江南正一道,历来没有什么约束,上山下山,具都是修行,无妨,无妨,我自会向张天师禀明。”

    方继藩呼出了一口气,想了想,不由道:“我听说,道观里还有道人,居然取了不少妻妾,这很不像话呀。”

    喻道纯含笑,却是深深看了方继藩一眼:“若是禁绝妻妾,那么张天师一系,岂不禁绝了,如何能承袭四十七代呢。”

    “呀……”方继藩心里更宽了,他就怕这龙泉观里别有什么自立的清规戒律才好。

    此时,他倒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句:“这么说来,师兄也有……”

    喻道纯便板着脸道:“这里是方外之地,不谈俗事。”

    果然……

    方继藩一副我懂了的样子。

    其实想到自己厚着脸皮跑回来,是挺无耻的,眼前这个老道士其实不坏,可自己这就像是在糊弄他,更像是一个谋夺龙泉观的卑鄙小人啊。

    不过……这等龌蹉的事,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无穷,倘若是上一世的方继藩,真是想都不敢想,现在竟全无一点心理负担,哎,谁让自己是那该死的败家子呢,能败家,脸皮能不厚吗?

    “师兄……”

    其实方继藩的心里有着许多疑问,这龙泉观里有这么多的地,这么多的产业,得摸清楚才好,当然得旁敲侧击:“敢问师兄,这观中有多少道人?”

    喻道纯心情极好,请方继藩在蒲团上坐下,方继藩便学着他,盘膝而坐。

    只听喻道纯道:“道观之中,有道牒的道人,有一百三十二人,至于并无道牒的,也有两百余,不过他们多是负责一些杂务。”

    方继藩心里想,不就是临时工嘛,我懂。

    话说,现在做道士都有临时工,看来普通人家若能混个事业编的道士,啊,不,是正式资格的道士,怕也不易。

    方继藩便接着问:“却是不知,这道观之中,道字辈的有几人?又如师尊那般,大字辈的有几人?”

    喻道纯露出了苦笑,道:“大字辈,只有师尊一人,他是孑身一人入京弘道。因而道字辈,加上你,原也有六人,具为师尊弟子,只是……他们……哎,除了你我师兄弟,俱都已去了。”

    “这样啊……”方继藩一脸遗憾的样子,心里却是窃喜,这样说来,岂不是这辈分而言,自己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喻道纯又道:“此外,朝字辈,则有三十九人,其余俱为天字辈。”

    方继藩在喻道纯这儿旁敲侧击一番,方才知道这龙泉观的底细,龙泉观乃危大有奉龙虎山张天师之命,特来北方弘道所建,已有八十年的历史,历经两代。

    师祖危大有则在四十年前,那时已年过八十,便下山了,此后就再无音讯,这龙泉观,便一直由喻道纯打理。

    只是喻道纯虽是打理着龙泉观,名为龙泉观观主,却因为年纪渐长,力不从心,而且每日研究经学,俗事自是交给了朝字辈的弟子们去处置。

    方继藩心里大抵有了数,一想到这龙泉观的万顷良田,就忍不住呵呵的想笑。

    喻道纯见他下意识的笑,也不禁老怀安慰,同门相认,师弟想必一定很开心吧,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哪。

    于是他也不禁乐了,道:“师弟,吾在观中给你安排一个精舍,至于你下山修行之时,吾自会向朝廷禀明,朝廷格外定有恩典。至于道籍,吾自会料理。”

    方继藩晓得自己这个师兄受太皇太后的信任,这个事,好办,便忙道:“有劳师兄了。”

    喻道纯捋须,呵呵一笑道:“师兄弟之间,就不必如此客气了,说起来,吾痴长你一甲子,这道学,却远不如你深厚,将来还要向师弟请教。”

    方继藩点着头,笑吟吟地说:“好说,好说。”

    应付了喻道纯,方继藩见喻道纯一脸倦容,其实他倒可以理解,喻道纯毕竟比自己年长一甲子,一甲子是多少呢,六十年啊,他的年龄,都可以做自己爹的爹的爹了,想一想自己竟是他的师弟,方继藩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人生的际遇,还真是难料。

    于是他也识趣地起身道:“师兄,我该告辞了,过些日子,再上山来。”

    喻道纯吁了口气,却是露出了恋恋不舍之色。

    连方继藩都不明白,这喻道纯为何对自己这师弟‘热情’如此,或许……是古人更重感情吧。

    从方才的对谈中,方继藩知道,喻道纯原本是个孤儿,是被师尊危大有收留,教他读书写字,教授他读经,将他拉扯大的,危大有于喻道纯而言,既是师,也是父,在他心里,方继藩更像是师尊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寄托了。

    “吾送送你。”喻道纯亦站了起来。

    方继藩连忙摆手,他是心有愧疚啊,可见做一个坏人,是何等的不容易啊,这等心理上带来的压力,一般是难以承受的。

    方继藩便道:“师兄留步,我过几日便再来,若是相送,反而显得生疏了。”

    喻道纯欣慰地点头,师兄弟二人这才惜别。

    方继藩出了三清阁后,心情倒也不错,去寻了他的几个门生,大家因为一番赶路,也有些疲累了,几人正一起在后殿的长廊下闲坐,稍作休息。

    唐寅正背着手,来回的渡步,脸上眉头深锁,有一种无法理解的样子。

    欧阳志三人,则呆呆的眺望着天边飞过的白鹭。

    王守仁则若有所思,他一直想从方继藩那古怪的行为痕迹之中,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这就如当年他遵循朱熹圣人的‘格物致知’一般,想从竹子里参悟到真理,于是观察了竹子三天三夜,结果一无所获。

    不过显然,方继藩比竹子要有趣得多,他的身上,有太多太发掘的东西。

    而王守仁渐渐开始摸清了一丁点规律,嗯……大抵就是,你永远无法想象,这位方公子接下来会做什么。

    不得不令他感叹,真是令人钦佩啊,如此神鬼莫测,还不足以令人钦佩吗?

    王守仁自己本就是个怪人,自然也就对方继藩这个更怪的人,产生了某种别样的心思。

    毕竟……这样的人在这个世上,已经很难找了。

    自然,对于王守仁而言,他自知自己‘格方’还很粗浅,方继藩身上,还有许多未知的东西,不过……他不急,对他而言,‘格方’似乎成了一种乐趣。

    相比于这些奇怪的人,徐经就正常得多了,一见到方继藩,立即小跑着迎了恩师:“恩师……”

    “噢。”方继藩现在可没空和他瞎比比,因为……

    “为师饿了,这里有斋饭?”

    徐经很实在地回道:“什么饭都有,正一道不禁口的。”

    方继藩勾起一丝笑意,立即豪气地道:“走,尝尝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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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承认,我不是人,我是败家子,我卑鄙,我无耻,我卖了家业,我愧对祖先,我还四处沾花惹草,恶贯满盈。爹,有话好好说,可以把你的大刀放下好吗?”明朝败家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败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