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明朝败家子TXT下载明朝败家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明朝败家子全文阅读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七十九章:蒸汽机车通车

    既有王命,怎么能犹豫呢。

    这是态度问题。

    方景隆的能力,若是值得商榷的话,那么他的态度,却是绝不会有丝毫的问题的。

    这也正是朝廷所欣赏他的一点。

    那宣读旨意的宦官,朝方景隆行了个礼,连茶水都不敢喝一口。

    从前,方继藩混迹京师,开口就是我爹方景隆。

    而如今,人人却知,方景隆有一个叫方继藩的儿子。

    宦官见了他,如见瘟神一般,哪里敢讨茶水。

    方景隆手里拿着圣旨,现在所考虑的,却不是是不是去黄金洲,而是怎么去,到了黄金洲如何行事的问题,首先……得知晓黄金洲的地理和天文,以及大明在那里的安置情况啊。

    …………

    最后一条铁轨,终究铺进了内城。

    在铺设铁轨之前,在内城,靠近紫禁城的位置,一个巨大的车站,已经修建完毕。

    混凝土最大的好处,并非是它比其他建筑材料有什么优势。

    优势是有,可无论是土木还是砖石结构的宅邸,经过人们几千年的不断演化,早已达到了高超的水平。

    混凝土最大的优势在于,在保证坚固耐用的基础上,能保证工程的进度。

    朱厚照挥洒着汗水,这最后一条铁轨,是他亲自铺设上去的,他将一个巨大的螺丝钉,钻入了预设的枕木孔洞里,接着,再用扳手,将紧固件使其死死的固定在了枕木之中。

    这一项巨大的工程,在经过了八个月的努力之后,终于彻底的完成。

    四十一里长的铁轨,八座站台,连接了新城和旧城,六千多匠人的努力,每一里的造价,高达九万三千两纹银。

    不只如此,为了前期的铺设,新建的钢铁作坊,新建的紧固件和螺丝工坊,还有枕木作坊,以及蒸汽机车的研究、制造费用,甚至……若是还加上购置的大量土地成本,那么……这个数目,只怕还要增加许多倍。

    大明一年的银税,只怕也不及这个巨大工程的两成,从一个图纸,再到一个个难关的攻克,到一个个匠人变得成熟,到越来越多的生员,慢慢的明白它是怎么来的,为何它能传动,自上游到下游,七八万人,围绕着这条铁路劳作、生产、思考。

    朱厚照一屁股跌坐在了参杂着碎石的枕木上,显得虚脱无力,近三年的时间……终于……从一个概念,再到脚下的铁轨,终于……完成了!

    踩在自己脚下的,是一条白银铺就的道路,是无数人血汗的累积。

    接着,他巍颤颤的站了起来,左右四顾,四周,有生员,有匠人,有苦工,各色各样的人,看着太子殿下,朱厚照大手一挥:“滚回去休息,明日通车!”

    接着,朱厚照坐上了马车,这一路,回到了西山。

    方继藩正苦着脸,在镇国府里,提笔,对着案牍发呆。

    还缺点啥呢。

    这是亲爹啊。

    总感觉,还少了一点什么。

    罐头,对了,是罐头,这罐头……要多带一些,此次……船队将尽力的少运一些货物,也会有数百艘新造的舰船,加入船队之中,这规模格外宏大的船队,将带着数不清的补给品,承载着大明对于新世界的希望,一路西行。

    也就是说,这一次航运,将不是以带来财富为目的,虽然不介意,多少抢一点啥带回来作为纪念,可真正的任务,却是将大量的人口,带到黄金洲去。

    近千条大小舰船,预估的军户,是十一万,不只如此,他们还将带上家眷,若是没有足够的药品和补给,又或者,他们运气差一些,遭遇风暴,都可能尽数葬身鱼腹。

    舰队为了规避风险,将分五批出发,每隔一月……

    方继藩总觉得,可能带的东西少了一些什么。

    现在,生产‘厨具’的作坊,正在日夜不停的生产,生铁,是足够的,练成了钢之后,便锻造出半丈长的菜刀,一丈长的驱鸟棍,还有用来猎虎们打猎用的弓弩,当然,顺道还制造了一些给移民们抵达之后,表达内心喜悦的炮仗。

    当然,炮仗大是大了一些,可九死一生,抵达了新世界,内心的喜悦,总比过年要高级一些,这些,都是可以解释,情有可原的。

    甚至……还要预备大量的农具和工具。

    大量的移民,必须立即进行开垦,等到他们自给自足,能够生产农具时,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毕竟,人人都希望自己开局等级九百九十九,下船就有黄金套。难道让自己的爹,带着一群穿布衣,手持木棍的家伙们,跑去那万里之外的世界?

    方继藩努力的搜索着,恨不得将整个西山都打包,让自己的爹带走。

    “老方,老方……”

    朱厚照匆匆而来。

    方继藩抬头,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眼睛通红。

    最近……似乎,每一个人都多愁善感,爱哭鼻子的人比较多。

    难道,也被自己丧心病狂的征西讨逆檄感动了。

    方继藩头皮有些发麻,不会吧,这鸡血太子也吃了?

    朱厚照二话不说,上前,便是给了方继藩一个拥抱:“成了,成了!”

    方继藩:“……”

    朱厚照激动的道:“铁轨啊,铁轨……已经铺设完毕了,各处的车站,也已完工,蒸汽机车,已生产了六列,每列有车厢八个……老方……本宫终于将这铁轨,铺成了。”

    方继藩有点发懵。

    成了……

    几年之前,方继藩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甚至,他将蒸汽机车的构想提出来时,只是希望,自己所开的‘脑洞’,能够激励后世的徒子徒孙们,朝着这个伟大的构想去迈进。

    他愿意砸钱去尝试,一方面是太子殿下表现出了极浓厚的兴趣,另一方面,似乎也乐于如此。

    毕竟,银子砸进去,就算是不成功,可是总能研究出点什么,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银子是不会白花的。

    可现在……蒸汽机车成功,铁轨……也终究铺设成功。

    虽然只是短短的四十里……可这四十里,对于方继藩而言,已是一项了不起的壮举。

    “殿下威武。”方继藩激动的拍着朱厚照的背。

    朱厚照咬牙切齿道:“是你我威武,哈哈,成了……终于干成了,自打开始研究这蒸汽机车来,多少人在看本宫的笑话啊,老方……明日就通车,明日,我要亲自将蒸汽机车,从新城,开到旧城去!”

    方继藩顿时眼珠子打转:“要热闹一些才好,得邀请一些人。”

    “邀请谁?”朱厚照有点无言,他看着方继藩。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你下了邀请,有人会来吗?

    毕竟没有人对会动的车,有什么兴趣。

    百官们对此,兴致缺缺,他们认为,这是奇巧淫技,除非亲眼所见,他们是绝不会对蒸汽机车,有半分认同的,毕竟,他们顽固的恪守着‘子不语怪力乱神’。

    皇帝老子……根据宫中传出的消息,陛下现在想抽太子殿下已经很久了,他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对于这玩意,产生什么兴趣。

    “就怕邀请不来。”

    朱厚照显得没底气:“要不,我们等到通车之后,他们听到了什么风声,再……”

    方继藩摇头:“这么大的事,我们还指着靠这个发财呢,当然要越轰动越好,一来图个吉利,二来,让这满京师的人看看……我有办法。”

    “啥办法?”

    朱厚照觉得脑袋疼,这方面,他确实经验不足。

    方继藩似看智障一般的看着朱厚照,笑呵呵的道:“太子殿下啊,这就是多用脑袋的好处,你放心,只需按我说的去做,保准,明日通车之时,所有人都会来捧场!”

    朱厚照兴冲冲的看着方继藩,他知道,方继藩总会有办法的。

    “当然……这个法子,会有一点风险!”

    朱厚照挺起胸膛:“本宫……不怕!”

    …………

    方继藩最欣赏的就是朱厚照这一份勇气。

    有的人,勇气是与生俱来的。

    这样的人,要嘛被人称之为英雄,要嘛,他就被人鄙视为二货。

    为了确保通车无误,方继藩不得不放下手头上的事,和朱厚照一道,到了始发站,这里,依旧是靠近宫城,以及新城里的所有重要的部堂和衙门,这是第一条铁路线,所经过的站点,在新城就有三个,大多为人口密集区,或是未来的黄金位置。

    许多的匠人,正连夜对蒸汽机车进行检修。

    朱厚照怕出什么意外,亲自提着马灯,检查蒸汽机车的每一个位置。

    方继藩则登上了车厢,车厢构造简单,就是一个装了轮子,能和车头连接的铁皮,除了一号和二号车厢里有座位之外,其余的车厢,统统没有位置,站着多好,有蒸汽机车给你坐就不错了,还要啥座位……

    方继藩几乎可以想象,这车厢,在未来就形同于是沙丁鱼的罐头……不过……挺好。

    将就睡了一会儿,到了清晨,朱厚照便已换了新衣,预备入宫了,方继藩亲自将朱厚照送出来,拍拍他的肩:“殿下,珍重!”

    朱厚照带着英雄们身上都具备的大无畏精神咧嘴一笑:“会的。”

    “出事了……”方继藩千叮万嘱:“别供出臣来,臣的孩子还小。”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八十章:光宗耀祖

    翰林院待诏房。

    一封快报紧急的送了来。

    这是一份奏疏,是顺天府报上去的,说是铁轨已经铺设完毕。

    可至于这铁轨要做什么,有什么用处,却无人之知晓。

    不过至少,这事儿总算是过去了。

    顺天府才不管这铁轨有什么用处呢。

    他们只知道,在铁轨铺设的过程中,顺天府成日都在担心受怕啊。

    这是太子殿下的铁轨,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在地上,虽是固定了,也有专门的护路队巡视,可顺天府哪里敢怠慢,倘若当真有什么刁民,将这铁轨偷去了几截,太子殿下震怒,顺天府怎么交代?

    可这玩意,它不能吃,不能喝,放在这里风吹雨淋吗?

    顺天府的意思是,是请陛下定夺。

    可陛下定夺什么,直接将奏疏留中了,没有给顺天府一个准信。

    这一条铁轨,花费了无数的银子啊,据说是天文数字,想一想,还真是心疼,拆是不可能拆了的,所以陛下,只好不予置评。

    留中的奏疏,都需送待诏房来。

    待诏房里,翰林们各司其职。

    侍读学士王不仕如往常一般,低头整理着诏书。

    闲暇时,便开始起笔,写一写自己的心得。

    贷来的数十万两银子,统统都押了下去,至今……还没有任何的音讯传来,这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能投入进去,已是王不仕破釜沉舟,若说他心里没有一丁半点忐忑,这是假的。

    尤其是时间越长,他越显得有些焦虑。

    这种焦虑,直接写在了脸上,引起了同僚们的暗暗揣测。

    当然,看笑话的人多一些,这不是活该吗,哈哈,他竟收购了这么多旧城的土地,据说,银子还是贷来的,限期不还,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可偏偏,他将这真金白银,却去买了旧城的土地。

    翰林们有种种的传闻,有的人说王不仕花费了十万两银子购地,有的说是二十万,众说纷纭。也有人质疑王不仕银子的来路……

    在此时,突然有人惊讶道:“呀,铁轨铺设完成了!”

    说话的,乃是老侍学严喜,严喜做了一辈子官,是老油子,他恪守中庸之道,待人谦和,和与人格格不入的王不仕相比,人缘好的多了。

    严喜一说,许多翰林们都兴奋起来。

    铁轨的事,京里都传开了,不知道到底有何用,说什么的都有,想不到,终于完工了。

    严喜捋须,摇头晃脑,笑吟吟的道:“诸公,这是顺天府的上奏,说是已经完工,奏疏送到了内阁,内阁诸公,没有拟票,显然,也觉得棘手。于是,这奏疏又送到了陛下面前,让陛下圣裁。而陛下则直接留中,看来……对此也没有任何的主意。”

    “听说,这铁轨花费了上千万两银子,可是真的?”

    “天知道,这铁,何其贵重啊,可太子殿下,还有那方都尉,却将它们,当做是石头一样,铺在地上,说句实在话,谁看了不心疼呢,有银子,也不是这样败的啊。”

    有人磨牙:“银子,这银子从何而来,还不是民脂民膏。”

    一说到民脂民膏,大家就有一种割肉般的疼痛感,这个‘民’,可不是普通的‘民’,普通的‘民’,他也别巴望着在新城能买一个宅邸。

    说到底,这是太子殿下和方都尉,在自己身上割的肉啊,可他们呢,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严喜显得稳重,厉声道:“好了,慎言。”

    他说慎言,一面眼角却瞅向王不仕。

    其他人明白了。

    严侍学的意思是,说话小心点,小心隔墙有耳,我们的身边,可有一个‘叛徒’。

    而至于‘叛徒’是谁,这就不言自明了。

    王不仕显然,听出了话外音。

    他一听到铁轨铺成了,便连自己,其实也并不知道,这铁轨的用处,可不知道,并不代表他意识到不到这铁轨的价值,这肯定和旧城的地价卖空有关。

    看来……该来的,要来了。

    王不仕虽是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是激动万分。

    可此时,诸同僚们看他的脸色,显然……有些微妙。

    王不仕皱眉,淡淡道:“铺设铁轨,无论花了多少银子,可至少,这么多生铁,变成了铁轨,树木,成为了枕木,这么多的匠人的劳力,连日操劳,他们总算,有了一份薪水,也有了一口饭吃,这未必是坏事。”

    严喜等人,对此,自是嗤之以鼻,可论起经济之道,谁是他的对手,至少口舌上,他们是占不了王不仕的便宜的。

    一个年轻翰林有些不服气,便道:“王学士在旧城收购的土地和宅邸,下官听说,又跌了。”

    其他人,顿时挤眉弄眼,自打旧城的地卖给了王不仕,大家都安心了,至少不必操心旧城的地价和房价,心里……踏实啊。

    现在这烫手山芋,统统都丢给了王不仕,可不是大快人心吗。

    “嗯……”王不仕的脸色,显得很是平静,他淡淡道:“是这么一回事,这几日,行情尤其的糟糕,又下跌了一些,不多,一成还差一些。”

    “……“

    这口气,就好像王不仕掉了一串铜钱一般,轻描淡写。

    那严喜诧异道:“外间说,王学士,花了十万两银子去购置旧城的土地,除了我等手里的地产,还收了不少。”

    “不是十万。”王不仕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当他否认自己花了十万的时候,他分明可以看到,许多人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王不仕随即道:“而是二十三万两纹银。不瞒你们说,老夫借着新城的东风,确实是买下了一些新城的房产,再用新城的宅子做抵押,才勉强贷了这些银子来。”

    二十三万两……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这下坐实了,大家心里都仿佛踏实了,有人想要噗嗤的取笑一声,也有人,像看怪物一般的看着王不仕。

    而王不仕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挤眉弄眼,却纷纷摇头:“没,没有,王学士好魄力啊。”

    严喜乐了:“祝王学士能金玉满堂!”

    王不仕微笑:“谢诸公吉言!”

    这哪里是吉言,这是讽刺。

    可面对讽刺,王不仕早已习惯,他报之以微笑,仿佛充耳不闻。

    一个人,当他到了更高的层次,哪里还在乎,和目光短浅的人去逞口舌之快呢,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样,让自己手中的资源,不断的翻番。

    可对于许多翰林而言,他们是乐于坐看事态发展的。

    这王不仕,会不会挂印而逃,为了躲债,销声匿迹呢。

    ………………

    次日清晨。

    朱厚照已穿着簇新的新衣,大早,感到了仁寿宫。

    好久不曾见到自己的曾孙,一见到他来,太皇太后心情也愉悦起来,带着几分嗔怒:“你还记得哀家?”

    朱厚照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曾祖母就算是化成灰,孙臣都记得的。”

    “……”

    有时候,太皇太后也算是很服气这个曾孙的,化成了灰,这话……听着实在是……

    好在,太皇太后是不会计较子孙们的口不择言的。她依旧微笑:“说罢,有何事,你先近前来,哀家看看你。”

    朱厚照便起身,上前,太皇太后慈爱的打量着他,朱厚照道:“曾祖母真是圣明哪,一见孙臣,就晓得孙臣是有事来,孙臣,是来给曾祖母报喜的?”

    “报喜?”太皇太后凝视着朱厚照道:“喜从何来?”

    朱厚照喜滋滋的道:“您可记得,孙臣这两年,都在研究那会动的车吧,实不相瞒,这会动的车,孙臣已经造出来了,曾祖母,您不知道,孙臣为了这个,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您看看……”

    他一面说,一面伸出自己满是老茧的手。

    太皇太后周氏见了,忍不住皱眉,心疼,这可是天潢贵胄,是储君,是自己的曾孙啊。

    看看他的手,这孩子,是遭了多少罪啊。

    “可万幸的是,幸赖列祖列宗保佑,曾祖母,孙臣将这车造出来了,今日……就是通车的大喜日子,曾祖母,您看,这一闲下来,如此重要的事,孙臣便想到了您,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曾祖母,这样大好的日子,对孙臣而言,可比登科和入洞房还要喜庆一些,孙臣在想,得让曾祖母一道去看看才好,曾祖母打小,就最疼孙臣的。”

    “呀。”这一番话,倒还算是中听,至少比化成灰要好许多。

    周氏连连点头:“好孩子啊,难得你还记得哀家。”

    “既如此……”朱厚照美滋滋的道:“曾祖母,咱们这就出宫去,吉时要到了。”

    “这……”周氏有些为难。

    朱厚照便开始耍赖了:“曾祖母,您非去不可,时间来不及了,车驾……车驾孙臣都吩咐好了,咱们得赶紧。”

    周氏心软,最重要的是受不住这宝贝曾孙的软磨硬蹭:“派人,去问问皇帝才好。”

    “不可,父皇若是知道,可不准您去,他心眼儿小。”朱厚照道:“何况,时候不早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八十一章:凤驾

    看着自己曾孙儿死缠烂打的模样,太皇太后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似乎觉得不妥。

    似乎也能猜中朱厚照打着什么主意。

    可朱厚照却是撒泼打滚一般,令她心有些软了。

    “曾祖母,这车,是孙儿花费了几年功夫,废寝忘食弄出来的,人都说,富贵不还乡,便如锦衣夜行。孙臣也是如此啊。若不给太皇太后看看,花费了这么多苦心,还有个什么意思?孙儿就是想争口气,想要曾祖母知道,孙儿这几年,可不是在胡闹。”

    周氏有些心动,却不敢贸然答应,这是仁寿宫,自己是一宫之主,一举一动,都是意义重大。

    朱厚照又道:“曾祖母不去,孙儿……孙儿往后就成日入宫,陪着曾祖母一道听戏。”

    “胡说!”周氏板起脸来训斥他:“你还敢威胁哀家?”

    朱厚照便忙可怜巴巴的样子:“不敢,孙臣只是以后遭受了打击,从今以后,志气便被磨灭了,只好每日听戏自娱。”

    周氏冷冷道:“你说这样的话,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朱厚照便苦着脸:“曾祖母,你去吧,赶紧,再不去就真迟了。”

    拉着周氏的手,晃啊晃。

    周氏觉得自己的老胳膊,竟有些不是自己的了。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竟还和孩子一样!”

    “曾祖母……”朱厚照使劲的揉揉眼睛,总算有泪水挤出来,期期艾艾道:“说到了孩子,孙臣就想起了朱载墨那个混账……”

    周氏厉声道:“虎毒还不食子呢,载墨聪明伶俐,恭顺宽仁,你骂他做什么。”

    “曾祖母。”朱厚照继续哭。

    周氏叹了口气:“罢罢罢,便由着你吧。”

    朱厚照一喜:“车驾已准备好了,就等您老人家去看看,这蒸汽机车,可比那听戏好看哪。”

    “来,孙臣背您出去坐车。”

    “哀家自己能走。”

    “您对孙臣这样的好,孙臣孝敬您,是理所应当的。”

    说着,嗷嗷叫的背起周氏,朝那身边一脸懵逼的宦官们道:“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仁寿宫霎时间,鸡飞狗跳。

    这等事,最大的忌讳就是夜长梦多,朱厚照风风火火,车马准备妥当了,让周氏上了车,接着急躁的让车夫动身,一溜烟儿,车驾出了仁寿宫……

    朱厚照心里感慨,四轮马车,真是伟大的发明啊,若不是有它,还像从前乘坐步撵,只怕还没出仁寿宫,便被劫了。

    ………………

    弘治皇帝如往常这般,和刘健等人,在奉天殿中议事。

    弘治皇帝手里捏着的,乃是最新的求索期刊。

    期刊之中,是西征讨逆檄。

    这一篇文章,读来倒是令人热血沸腾。

    本来,贸然出现了一个征西,弘治皇帝还勃然大怒。

    他还以为,这又是朱厚照那个臭小子,又伪造了自己的圣旨,下诏西征。

    可细细读来,方才知道,原来并非是这么一回事,这里的征西讨逆,是文化上,并没有涉及到国家的大策,这是号召读书人们去西方,开疆拓土……

    “这是方卿家和王卿家的文章?”

    “是。”刘健捋须,笑吟吟的道:“陛下……老臣以为,此举……没什么不妥。这么多将士,需登陆黄金洲,他们将奉陛下恩旨,卫戍极西,为我大明,开垦荒野,面对数不尽的险恶。方继藩此举,显然是想要号召读书人们同去。他的用心,倒是颇为良苦啊。陛下,我大明以德服人,以孝治天下,这德、孝,终究拖不开圣人大道,自孔子作春秋以来,这两千年来,历朝历代,无不以此为宗旨,这四书五经,圣人之学,乃我大明立国之根基,也是陛下广播仁义的基础,移民们披荆斩棘,远在万里之外,凭什么效忠朝廷,尽心王命吗?靠的,不就是忠义礼孝四字吗?让一批读书人……前去……”

    刘健本是说的眉飞色舞。

    一旁的李东阳和谢迁也听的连连点头,高兴的合不拢嘴,虽然他们觉得方继藩的文章,像给人打鸡血一般,似他们这等历经宦海的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文章背后的用心。

    可是这不妨碍他们认为方继藩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他们自己就是圣人门下,深信圣人之学,孔圣人,乃是至圣先师,他的学问,自是不会错的。传播圣学,这叫继往圣之绝学,是让人值得高兴的事,一群丘八,跑去了黄金洲,朝廷内部,是疑虑重重的,花费太大了,倘若这些人,怀有什么歹心,朝廷如何使其顺服呢。

    现在,让一批热血的读书人去,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结果,既可广播仁义,又可使移民归心,一举两得。

    可刘健的话,说到了一半,却说不下去了。

    因为此前还连连点头的弘治皇帝,却好像中了魔怔一般,眼睛看向东北角的方向。

    这奉天殿采取的三面落地大窗的格局,

    再加上奉天殿乃是前殿中最大的主殿之一,下头的地基,夯的格外的高一些,因而,从弘治皇帝这里看去,便可将这前殿附近的景物,一收眼底。

    弘治皇帝看着东北角方向,一队车驾急匆匆的朝着午门方向去。

    他有点懵了。

    朕……下过旨意,让谁车驾入宫吗?

    今日……好像没有吧。

    可是……那车……哪里来的?

    他一下子,心不在焉,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看着那远去的车马,徐徐的朝东北角踱步,到了巨幅的落地玻璃之下,驻足,他很费解啊。

    刘健等人也察觉到了异状,纷纷的围拢上去,他们也是有点……懵逼的。

    “陛下……这是……何人车驾?”

    弘治皇帝:“……”

    良久,弘治皇帝回首,看了一眼萧敬。

    萧敬也懵了。

    宫中行车,这是严厉禁止的。

    除了两宫,也就是太皇太后和张皇后,便是陛下可以行车了。

    哪怕是太子,都得乖乖的步行,其他的臣子,除非陛下有专门的旨意……否则……

    可问题就在于……

    萧敬看着一脸狐疑的弘治皇帝,一颤,拜下:“奴婢……奴婢不知!”

    弘治皇帝额上青筋暴出。

    他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刚要厉声道:“查!”

    却有宦官匆匆而来:“陛下,陛下……不妙了,不妙了!”

    这不妙二字,实是画龙点睛。

    一下子将弘治皇帝的忧虑,彻底的点破。

    弘治皇帝朝那宦官阴沉沉的看了一眼。

    宦官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出宫去了。说是在新城,有一个通车的典礼,是太子殿下,亲自主持,就是这两日,京师里,盛传的,那什么会动的车……太皇太后娘娘,她走的急…”

    弘治皇帝如遭雷击。

    担忧的事,说发生就发生了。

    他睁大眼睛,死死的看着那宦官:“为何没有人阻拦?”

    “没人敢拦啊,太皇太后和太子殿下,谁敢拦着!”

    弘治皇帝便恶狠狠的看向萧敬。

    萧敬噗通一下跪倒。

    心里说,这关咱啥事啊,咱无妄之灾啊。

    他忙道;“是听说了有这么一回事,昨日,突然盛传,新城和旧城的铁轨,要通什么车,奴婢……奴婢没往心里去……”

    弘治皇帝死死的盯着,那几乎已经变成了小黑点的车驾队伍……

    他深吸一口气。

    要平和,不要动怒。

    要坚强的活下去,若是气死了,这倒好,那个孽畜,就更加无人管束了。

    “是太子劫了太皇太后的车驾出宫?”

    “不,不……是太皇太后自愿去的,说是曾孙有出息,还能弄出会动的车,做曾祖母的,怎么也要去看看。”

    弘治皇帝气急,厉声道:“还不是一样,都愣着做什么,都在这里愣着做什么,预备车驾,预备车驾!带上朕的鞭子,不,带金瓜去,带金瓜……”

    “陛下啊,太子殿下,他还是个孩子啊……”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吓坏了。

    金瓜是啥,用后世的眼光去看,那就是一个超级大的棒槌,头部如瓜状,用手柄连接。

    弘治皇帝拂袖:“快!”

    ………………

    始发站这里。

    所有的商贾,都受邀而来。

    不只如此,还有方继藩下了帖子,请来的许多勋臣。

    当然,绝大多数公爷、侯爷,是不会凑这个热闹的。

    不过方家的面子,还是要给,更何况,这是太子殿下亲自主持的典礼,既然自己不能来,那么往往,会让一个子侄代替自己来。

    人们纷纷聚拢在这巨大的车站,人声鼎沸,他们看到一个庞然大物,此刻安静的卧在铁轨上。

    方继藩却显得很是焦急,朱厚照怎么还没来呢,这小子,不会坏事了吧,这可不妙,别招供自己出来啊……

    不过细细想来,小朱秀才还是颇有几分义气的,理应……不会……不会坑自己吧。

    王金元急的满头是汗:“少爷,少爷,吉时到了,要不要发车,耽误了吉时……”

    “吉个屁,那龙泉观的李真人,便是老子的师侄,我说什么时候是吉时,那才是吉时,谁敢和本少爷说眼下是吉时试一试?”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八十二章:神奇之旅

    不等朱厚照来,车是不能通的。

    而被请来的宾客们,却似乎对于耽误了吉时,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习惯了。

    这才是日常啊。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看着这庞然大物,有人好奇,有人调侃,也有人东看看,西看看。

    将拳头握紧,磕一磕机车的铁皮,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若以西瓜而论,嗯……它是熟的。

    当然,它不是西瓜,它是一辆车,一辆很大很大的车,浑身通体漆黑,带着狰狞,宛如下山的猛兽。

    在它的正面,上头还扎着许多花,图个喜庆嘛,老百姓们喜闻乐见,车上头挂着横幅:“小朱秀才奋进号”。

    而在此时,一个声音道:“太皇太后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太皇太后………

    所有人都懵了。

    车驾直接上了月台。

    朱厚照骑着马,显得精神奕奕。

    见这里乌压压的人,便中气十足的道:“吉时到了没有,吉时到了没有?”

    方继藩一见,忙是迎上前去:“到了,到了,快到了,再过两炷香,就可以了。”

    朱厚照翻身下马,亲自去打开了马车的车厢。

    而车站里,无数人沸腾。

    咋回事,太皇太后怎么来了

    许多人还未见到太皇太后的真容,便已纷纷的拜倒。

    口呼:“娘娘千岁,太子殿下千岁。”

    人们对于太皇太后,是敬若神明。

    这位老太太过于高寿,却扶立弘治皇帝登基,地位崇高,当今皇上,都是他的孙子,你说厉害不厉害?

    太皇太后巍巍颤颤的出来,觉得这里有些气闷,她抬眼,就看到了方继藩。

    方继藩喜滋滋的上前:“见过娘娘。”

    “方卿家,有些日子不见了。”周氏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她对方继藩的印象不错。

    方继藩美滋滋的道:“一直都想去拜见,又怕碍了娘娘的眼,太子殿下说,娘娘不喜欢见生人。”

    朱厚照龇牙,怎么又是我的错?

    周氏就乐了:“别听他胡说,哀家喜欢见你,见了你和太子,便觉得,呀,你们年轻人真好,哀家有时也会想年轻时,做姑娘时的事,方卿家,哀家前些日子见过了正卿,他说你总打他,有这么回事吗?”

    方继藩:“……”

    周氏叹口气,才道:“孩子打他做什么,才这么小,有本事,欺负外人去啊。”

    方继藩心里说,我凶起来自己都怕,外人哪里敢到我面前来装逼,打方正卿那个小畜生,不也是为了老百姓们好嘛?

    周氏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抬眼看着许多人,道:“都让他们平身吧,哀家,只是来看看蒸……蒸什么?”

    朱厚照忙道:“蒸汽火车,自己会动的,了不起的很,都是孙臣造出来的。”

    嗯,最后一句是重点!

    周氏目光随着朱厚照的视线看去,被那铁轨上卧着的庞然大物所吸引,她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东西,可怕的很,哀家看着,怵得慌。”

    朱厚照道:“丑是丑了点……”

    其实,他很想给蒸汽火车营造一个可爱一些的形象,可方继藩给自己的构思,大抵就是这么个样子。

    朱厚照道:“请曾祖母登车。”

    说着,朝方继藩挤了个眼色:“老方,你陪着曾祖母在车上坐着,本宫去烧炉子,你可得侍奉好了,出了事,可要仔细脑袋。”

    方继藩顿时要炸了,这烫手山芋,怎么就丢给自己呢?

    可他有选择吗?他只好笑脸迎人的搀着太皇太后,一面解释朱厚照为何要去烧炉子,一面安慰太皇太后,不用害怕,这车,安全的很,待会儿,就晓得这车的好处了。

    他搀太皇太后去的,乃是一号车厢,这一号车厢,乃是贵宾车厢,车价最高不说,里头的陈设,完全是按新城室内装饰的标准,固定好的上等家私,专门的大沙发,还有柜子,两面的玻璃,可收揽外头的风景,还有专门的婢女,在此伺候,有酒水、茶水供应,甚至,这里还预备了一些小糕点。

    地面上,铺了一层羊毛毯子,车厢的铁皮,也都用木饰贴面遮了,进入其中,哪里有半分进入怪兽体内的样子。

    方继藩请太皇太后坐上了沙发上,打了个响指,吐出了一个字:“茶。”

    早有婢女斟了茶水来,款款的恭送到太皇太后的身边。

    太皇太后端着茶盏:“哀家不爱喝茶。”

    方继藩道:“这里还有酒水,有酸梅汁,有西瓜汁。”

    “罢了。”太皇太后道:“哀家还是喝茶吧。”

    她好奇的左右四顾,边道:“这里窄了窄了一些,不过……看着,尚可。哀家在外头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怪味,怎么进了这里,却是没了?”

    方继藩边笑着道:“这里都是用花瓣精炼的香水,所有的陈设,也都是用香皂清洗的,娘娘若是不信,闻一闻便知道。”

    太皇太后没有去闻,却是呷了口茶。

    方继藩亲自端了一些糕点来:“娘娘只管在此闲坐,很快,这车就要开了,太子殿下亲自开车。”

    外头,有人吹起了哨子:“上车,上车……”

    八个车厢,除了一号车厢不允许人进入之后,二号和三号,虽也有装饰,可比之一号的装饰就差得远了,不过,却也有小沙发坐着,再此后的车厢,就完全是没有座椅的,只有一个个栏杆,让人自行扶着。

    一听要上车,顿时,所有人都炸了。

    “啥,没让我等上车啊。”

    “上什么车,不是说发车仪式吗?请帖上只是说发车……”

    “我不坐,我不坐,我打死都不坐,我见它,我头晕的很。”

    可在这车站外头,却早有护卫将这里围了个严严实实。

    人们对于新鲜的事物,往往带着一种无形的恐惧,往往不太愿意去接受。

    这等人,是最缺乏科学精神的。

    不但不接受,心里还诋毁呢。

    这是病,得治。

    方继藩早就预备到了这种情况。

    所以杨彪和沈傲二人,早带着人,和东宫的禁卫集结了。

    一个个杀气腾腾,气势逼人!

    杨彪粗嗓门大吼道:“他娘的,开始唱名,太子殿下和方都尉有令,活了要进去,死了,也要将他尸首搬进去,要相信科学,不相信的,去见阎王老子吧。”

    “遵命!”

    众人应诺。

    各个车厢门口,早有列车员拿出了簿子,一个个唱名:“张业!张业在不在,来,请他上二号车。”

    顿时,有人从人群之中揪出一个中年汉子来。

    这人面如土色:“我爹是英国公,张信是我兄弟,自己人,自己人哪,我儿子还在保育院里读书,大水冲了龙王庙啦,我要见太子,我要见方都尉……”

    几个人禁卫依旧不为所动,驾着他,直接送进车厢里去了。

    张业牙关打颤,张家和方家乃是世交啊,本来派人去了张家请人,自己的爹张罗着岁祭的事,实在抽不开身,这才让自己来的,他起初还存着看热闹的心思呢,跟人笑呵呵的谈及这丑陋的巨大怪兽,可谁晓得,这就要上车了。

    他一副哭丧脸,拍打着车厢:“我不要上车,我心里怕的紧,啊呀,这到底是什么……我上有老父,下有妻儿……”

    这种新玩意,越是被人强迫,就越让人恐惧啊。

    等一个个人被‘请’着登了车,才有带着袖章的列车员匆匆到了车头:“殿下,都上车了。”

    朱厚照今儿整个人格外的有神采,高兴得满面通红:“车厢都锁死了吗?”

    这人连忙道:“锁了,外头锁的。”

    “这样就好了。”朱厚照叹了口气,道:“难得他们捧本宫的场,这个恩情,本宫记下啦,拿个小簿子记着,以后他们坐车,都打八折。来,弟兄们,开炉门,引火……”

    …………

    一号车厢里。

    太皇太后听到了很多嘈杂的声音,尤其是某些惨叫声,格外的刺耳。

    她拧着眉头,有些坐不住了:“继藩啊,这是怎么了?哀家听着,怎么好像……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呢?”

    方继藩依旧如往常的淡定从容,带着很亲和的浅笑道:“娘娘,肯定是听错了,大家听说要上车,要感受太子殿下这蒸汽火车,体验这一趟,神奇之旅,高兴的不得了呢,您细细听,都是欢呼声。”

    “是吗?”太皇太后眨了眨眼,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有些问题了。

    可方继藩也是眨了眨眼,一脸真诚的样子。

    太皇太后道:“哀家就这么坐着?”

    “是的,就这么坐着,马上车子就要开动了,到时,会有一些些的震动,不过您放心,这都是正常的,孙臣在这陪着您呢。”

    太皇太后微笑,便道:“清早起来,就这样的不安生,这车……”

    正说着,巨大的轰鸣声却开始响起了。

    太皇太后脸色一变。

    事先,可没说会这样的呀。

    仿佛这巨大的怪兽,开始嘶吼起来,紧接着,车厢开始颤抖。

    太皇太后诧异的左右张望。

    方继藩连忙上前道:“不妨事,不妨事,这都是正常的,快了,很快就平稳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八十三章:凤颜大悦

    太皇太后的脸色,霎时白了。

    她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

    可是……如此巨大的车,突然开始颤动。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吗?

    他忍不住看向玻璃窗外。

    玻璃窗外,是一个个东宫的禁卫还有飞球营的士兵,他们一个个站的标枪一样的挺直,面上没有表情。

    太皇太后还看到了滚滚的浓烟,浓烟显然是从车头处冒出来的,朝后飘飞。

    车厢里,是密闭的。

    浓烟不会进来。

    更何况,这里还到处喷了香水,甚至许多的家具,还有香皂的清香。

    可是……

    蒸汽火车又开始颤了颤。

    仿佛有什么力量使它晃动一般,那嘶鸣声,更加急了。

    周氏后悔了。

    她下意识的开始死死的抓住了沙发旁的栏杆,然后抬眼,看着方继藩哪一张略显尴尬的脸。

    ……

    事实上,一号车厢因为有木墙、地毯还有沙发,过滤掉了许多的颤动,舒适度还是不错的。

    二号车厢里,人们坐在沙发上,那张业已是要哭了。

    他不想死啊。他家里真有老父和老母,也还有孩子。

    而且,人在这钢铁巨兽之中,一旦死了,天知道是什么死法,说不准,尸骨无存。

    他咬着牙关,脸色青白,身边,是许多人的嚎叫,能坐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他们都有灿烂的人生,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他们不想死啊。

    四号、五号、六号……车厢里。

    人们如罐头一般,如沙丁鱼一般,赛进了车厢,一个个站着,有人大叫:“我要下车。”

    冲向车门,却发现车门纹丝不动,仿佛被焊死了。

    人们拍打着车厢,这车厢……确实是熟的,被敲打的砰砰砰的响,可是……依旧是纹丝不动。

    轰隆……

    大地仿佛都在颤抖,突然,那轰隆隆轰隆隆的声音开始急促。

    紧接着,车窗外的景物,开始移动了。

    动了……动了……

    这不动还好,一动,一下子车厢中的沙丁鱼们,顿时沸腾起来。

    原先他们考虑的死法是闷死。

    可闷死毕竟是留全尸的。

    而现在,这死法可能就不同了,这是一个多么巨大的钢铁怪兽啊,动起来,若是撞着了什么,或者……

    …………

    张业能感受到身子因为惯性,在车子动时,车子微微有些失去平衡。

    而很快,他发现,透过车窗,一下子,车厢里明亮起来。

    却是蒸汽机车,开始驶出了车站,随即,一缕缕阳光落了进来,外头的景物,开始在变换。

    有了阳光,竟使张业突然恢复了一些勇气。

    车厢中的其他人,纷纷的凑到了玻璃窗之前,他们一个个瞠目结舌,看着外头移动的景物。

    “那里是大明宫……是大明宫……”

    “快看,那里是……”

    蒸汽机车开始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说也奇怪,速度越快,反而车厢竟开始平稳了起来。

    张业张大了眼睛,忍不住开始看着外头的风景,可外头的景物,掠过的越快,又令他不禁开始有些担心。

    如果出了什么事,一定会死的比较难看吧。

    还是想下车啊。

    ………………

    随着惯性,火车在铁轨上疯狂的奔驰,它不断的发出吼叫,下头的一排排车轮,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那头顶的烟囱,冒出了黑烟,袅袅的升入天空。

    一号车厢,完全稳定了下来,太皇太后诧异的看着窗外,再看看车厢之内,她朝方继藩道:“这是……”

    “这是蒸汽机车,是太子殿下,一手制造出来的。”方继藩道:“娘娘,觉得如何?”

    “呀,真是他造出来的?这得有几匹马才拉得动。”

    “不用马。”方继藩觉得解释有些费力,他手舞足蹈的比划:“靠煤,用煤炭就可以了,煤炭一烧,产生热气,热气推动活塞,活塞推动传动系统,然后车轮自己走,铁轨减少了摩擦力,然后,凭着惯性。”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方继藩:“……”

    第一次,有人敢把自己奉若圭臬的真理,当做有的没的,换做方继藩从前的脾气,在这太皇太后的面前,早就抽自己几个嘴巴,说一声孙臣罪该万死了。

    方继藩乐了:“总之,它自己会动,不需要马,而且一次性,可以拉上……我算算,八个车厢……大抵有四五百人,若是再多,也是可以的,我们的目标是,未来拉上两千人。”

    太皇太后看着外头掠过的景物,不禁为之而震撼。

    世上,真有如木牛流马一般的东西。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它的缔造者,是自己的孙子。

    “是好东西啊。”太皇太后喜不自胜:“真是好东西。”

    方继藩有点懵,我还没解释这内部的结构,还没有和娘娘细细的谈一谈这玩意,到底对于国计民生有多大的影响呢。

    这……就成了好东西?

    周氏道:“你看,坐着舒服,还不需马,能拉这么多人,哀家觉得,这东西,一定有大用处。”

    方继藩翘起大拇指:“娘娘真是明察秋毫啊,孙臣不及娘娘万一,这东西,它最大的用处……”

    周氏叹口气,显得很激动,整个人显得年轻了许多,拍打着茶几:“我就晓得,太子打小就聪明,他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亏得皇帝成日教训他,这是什么,这是有眼无珠。”

    方继藩不敢答应,歪着脖子想了老半天,心里说,早知是你曾孙折腾的出来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太子殿下不管咋样,都是聪明伶俐,太子威武,那还科普个啥,方继藩乐了:“娘娘深明大义,我也是这样想的,殿下威武,殿下了不起,殿下博学多才,风华绝代!”

    周氏笑的合不拢嘴:“你也很不错。”

    “不不不。”在这火车的轰鸣声中,方继藩摇头,眨一眨眼睛,显得很真诚的样子:“孙臣给太子殿下提鞋才勉强班配,太子太了不起了,就说此车,足以让他名震天下,千秋万代……”

    “你呀,太谦虚。”

    方继藩舔舔嘴,朝附近的女婢道:“去,给我端盏茶,我口有一些干,我要好好和娘娘说一说太子殿下造车的事。”

    对付不喜欢用理性思考的人,你去跟她讲原理,说意义,这等于是在找抽。

    方继藩索性,也就不琢磨科学这下三滥的事了,这是用来给生员们洗脑的,对付太皇太后,得用鸡汤。

    待那女婢端来了茶水,方继藩呼噜呼噜的一口将茶水饮尽,呼了口气:“娘娘,可知殿下造此车,花了几年之功,可知道,殿下为了造此车,又多少次,险象环生?可知道,太子殿下,经常夜里,是抱着这车……”

    周氏脸都绿了,车也能抱?

    方继藩继续道:“抱着此车的图纸,才睡下的?娘娘啊,太子殿下,无论是刮风下雨,是严寒酷暑,他成日都将自己关起来,每日在思考,怎么样才可以造出一辆车来,不必马来拉,他造此车,利国利民是其次,他是要证明自己,是要给娘娘看的!”

    周氏诧异道:“给哀家看……”

    方继藩振振有词的道:“这是当然,他打小就知道,世上最心疼他的,便是娘娘,他虽不对人说,可心里却是这般的想,他要造出车来,让娘娘来坐一坐,娘娘舒舒服服的坐在这里,他无论花费多少光阴,花费多少的代价,也是无憾了。”

    周氏:“……”

    …………

    一头巨大的怪兽,宛如长蛇一般,开始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所有路人,惊诧的看着这移动的巨大钢铁怪兽,这怪兽,竟长十数丈,躯体庞大,任何人在他面前,竟都显得渺小。

    那突出来的巨大车头,格外的狰狞,它不断的喷吐着大量的浓烟,发出嘶鸣。

    最可怕的是,它在快速的移动,当人们驻足,看着它沿着铁轨出现在他们实现时,很快,它留下了滚滚的浓烟,便拖着巨大的躯体,消失不见。

    弘治皇帝带着诸官,还有数不清的宦官和禁卫,疯狂的出了宫。

    他还未到车站,一切都已经迟了。

    身边的孝敬惊呼:“陛下,您看……”

    弘治皇帝下了马车,而后,他看到了那巨大的怪兽,飞快的奔驰着,身后,所有的禁卫和宦官,顿时哗然。

    那是什么……

    那……好像一辆车。

    可是这车,竟比寻常的马车,要庞大百倍。

    那车,竟朝弘治皇帝而来。

    这时,早有护路队的人飞马而来,大呼道:“不要靠近铁轨,不要靠近铁轨,后退……后退!”

    铁轨距离车驾,不过十数丈。

    人们一听不要靠近铁轨,所有的人,下意识的又离铁轨远了一些。

    而弘治皇帝,伫立着,他这时才意识到,那巨大的钢铁怪兽,竟是奔着他的方向来的。

    轰隆隆……轰隆隆……

    怪兽所过之处,大地似在颤抖。

    弘治皇帝却是目瞪口呆,手一指:“拦下它!”

    所有的禁卫和宦官,个个战战兢兢,瑟瑟发抖。

    那巨大的轰鸣,已经遮盖住了弘治皇帝的声音。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八十四章:开光

    弘治皇帝怒目而视着那钢铁怪兽。

    却还是被那巨大怪兽无以伦比的威势所震撼了。

    这庞然大物,呼呼的朝着弘治皇帝奔来。

    天子的无上威严,竟被它所无视。

    轰隆隆……轰隆隆……

    那巨大的怪兽快速狂奔,随后,便与弘治皇帝擦身而过。带来了巨大的阵风,还有那刺鼻的气息,一排排铁轮碾过了铁轨,有细沙飞溅而出一般,竟是睁不开眼睛。

    弘治皇帝忙是闭上眼睛,紧接着,这宛如长蛇一般的巨兽便呼啸而过。

    等弘治皇帝张开眼时,只剩下一个车尾留给了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一脸错愕。

    身边的萧敬也有点发懵。

    那滚滚而来的巨兽,所散发的气势,竟令他们有些心有余悸。

    其他宦官、随驾大臣、禁卫人等,个个战战兢兢,面上带着惊恐。

    刘健不由自主的脑海里想起了一个词儿:“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这不就是妖孽吗?

    弘治皇帝吐出了一口气,这才勉强定下了神。

    “陛下,奴婢方才看到那巨兽肚子里,有人!”

    有人!

    弘治皇帝猛地张眸:“太皇太后?”

    “不知!”萧敬要哭出来。

    弘治皇帝已经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

    朕距离这巨兽十数丈开外,尚且感到那巨兽的气势非凡,被那巨兽吓的不轻,这老太太,可是在巨兽的肚子里啊,她得受多大的惊吓。

    何况老太太的年纪,可经不起折腾啊。

    弘治皇帝握紧了拳头,面目狰狞:“追!”

    他什么都没有说,一声令下,所有人才反应了过来。

    追!

    于是,骑在马上的禁卫毫不犹豫,纷纷飞马。

    哒哒哒……

    一支骑队,毫不犹豫朝着那巨兽的尾巴狂奔。

    弘治皇帝已疾步上了车,他满脸焦灼,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朕追,追上它!”

    “陛下……”萧敬想说点啥。

    弘治皇帝瞪大着眼睛厉声道:“住口!”

    萧敬便没有说话了,此时龙颜震怒,自己若再多嘴,十之**,是要完蛋的。

    他哪里还敢去触逆鳞,陛下说啥就是啥吧:“陛下有旨,追!”

    这个追字,倒是将天家的气魄一览无遗。

    于是,天子车驾动了,四周拱卫的缇骑纷纷拍马,步行的臣子、宦官,和数不清的力士个个噗嗤噗嗤。

    那蒸汽火车的速度……在这个时代看来,犹如风驰电掣。

    可快马疯狂奔跑起来,却还是可以迅速的将其追上。

    几个急于要立功的禁卫,竟也是风驰电掣一般,几乎要追上蒸汽机车的尾巴,他们面露喜色,可可很快……他们便发现,这巨兽仿佛有使不完的气力,依旧还是保持着速度,仿佛无视了一切般,继续奔驰,没有丝毫停歇下来的迹象。

    反而是座下的快马,起初还跑的急,到了后来,便开始气喘吁吁,速度明显下降,再后来,可怜的马儿疯狂的打着响鼻,哪怕是马上的骑士再如何的催促,四蹄也跑不动了。

    …………

    二号车厢里。

    面如土色的张业渐渐的脸色恢复了一些正常。

    人就是这样,习惯了就好。

    起初所恐惧的事,没有发生,仿佛在这巨兽的肚子里,这样的移动,实属正常。

    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不过他却是若有所思。

    其他的乘客竟开始欣赏起沿途的风景起来。

    他们第一次坐在这里,用这种眼光去欣赏着外面的世界,外头的景物,竟是熟悉无比,有人惊喜的道:“快到旧城了,快到旧城了。”

    “世子,你在想什么?”

    也有和张家亲近的,看着这位英国公的嫡长子。

    张业脸色微微一动,若有所思的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方才隔着玻璃窗,我似乎见着……陛下了。”

    …………

    一号车厢里,太皇太后已笑的合不拢嘴,她来了兴致,发现有些饿了,糕点送了上来,她一面吃着糕点,一面听着皇孙在保育院里所展现出来的‘奇迹’。

    什么保育院里的寝室里,夜里隐隐有光华闪耀。

    又如皇孙喝过的井水里,竟是涌出清泉。

    方继藩坐在这个大明劳动人民和无数能工巧匠,以及引入了科学机制,而缔造出来的钢铁怪兽里,宛如一个神棍一般,各种瞎掰。

    周氏爱听这个,一听这个,眼睛就放光,炯炯有神,宛如小说男主附体,虎躯一震。

    惭愧之心,方继藩是没有的。

    说着,自然不免要说到太子了,一说到太子,方继藩就想起了孙悟空,没错,都是属猴的。

    周氏有时忍不住道:“载墨,将来是有大福气的人啊。至于太子,别人都说,太子顽皮,哀家却从不这样看,他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就说这个……这个……什么车?”

    “蒸汽火车,娘娘明鉴,这可是李真人做了法,请了太上老君下凡,开了光的车。”

    “不错,就说这个开了光的蒸汽火车,别人能造的出来吗?哀家坐在这里,看起精巧,真是叹为观止啊,这便是太子的厉害之处,当然,你也很不错。”

    方继藩笑开了脸,口里谦虚的道:“孙臣做的还不够,也就是跟着太子殿下凑个热闹罢了,太子殿下不但会造车,还会开车,心灵手巧,人人都佩服他。”

    周氏也是笑了笑,舒服的靠着沙发后的枕垫,没有再多说什么。

    火车的速度,却是徐徐开始下降了。

    从新城至内城四十一里的路,时速二十余公里,这速度,若在后世,和蜗牛没有多少分别,可在这个时代,却是恐怖。

    半个多时辰之后,火车开始徐徐入站。

    而在旧城,每一个人都惊恐的看着这蜿蜒而来的怪兽,旧城的建筑,尤其是在外城,往往比较紧凑,哪怕是萧条了下来,却依旧人流如织,人们聚集起来,议论纷纷。

    许多孩子们想要追着这火车奔跑,却被护路队的人截住,一顿痛骂。

    哐……哐……

    进入了车站的火车终于停住,车厢里的人,忍不住被这惯性打了个趔趄。

    蒸汽车头里,朱厚照已是乐呵呵的跳下了车:“开锁,开锁!”

    他一声呼喝。

    早有人去拉开了每一个车厢的门栓。

    紧接着,无数的人流,自车中下来。

    人们错愕的看着这一切,这……是旧城,是紫禁城附近……

    新城和旧城的距离,许多人是有概念的。

    最快的速度,就是骑马,可是马有快有慢,若是短途冲刺,其速度,自然不会在这车之下,可若是长途跋涉,尤其是新城和旧城之间,还会有人流,需要规避,有时会有堵塞。

    这样算下来,哪怕是骑马,也会一个时辰的时间了。

    至于四轮马车,速度还会慢一些,除非不进城,一旦进城,只怕两个时辰,都不够。

    可现在,对于许多人而言,这似乎……就是转眼之间的事,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他们蜂拥自这怪兽中出来,看到了站牌,那诺大的站牌上写着:“张记丝绸户部站”。

    张记丝绸,这可以理解,可是……这儿是户部?

    从起初的可怕,一下子,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什么,这是难忘的经历啊,这是可以吹嘘一年的事,人活着,还坐过这样的车,被太子殿下邀请……

    朱厚照没理他们,却是一下子冲入了一号车厢。

    一见太皇太后正在方继藩的搀扶下,巍巍颤颤的起来,太子便拜:“曾祖母,凤体还安康吗?”

    “好,好的很,就是停车的时候哪,有一些些的不适,不过,没有什么妨碍,这车,还开了光?”

    朱厚照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安全来源于自己高超的技术水平,和那狗一般的天上神仙有什么关系。

    方继藩咳嗽:“殿下,娘娘的意思是,她很喜欢。”

    “噢。”一看,就知是这方继藩捣的鬼。

    二人一左一右,搀着太皇太后上了月台。

    太皇太后看着站牌,忍不住道:“这是旧城,岂不是这里和紫禁城,只差一墙之隔了?哀家在新城,住的倒是舒服,可是……说实话,有时候,倒是怪想念紫禁城的仁寿宫,人老了,容易恋旧。”

    朱厚照笑吟吟的道:“这个再也不麻烦了,曾祖母若是喜欢,往后啊,经常来。”

    这车站里,有专门的贵宾室,搀太皇太后进去,太皇太后还忍不住回望那蒸汽火车一眼,此时,所有的乘客正围着它品头论足。

    坐下,喝了几盏茶。

    却在此时,快马却已来了,浩浩荡荡的禁卫,蜂拥而入,有人高呼:“陛下驾到!”

    这有点突然呀,一下子的,将乘客们都唬住了,人们不再对着车头握拳敲打,尝试着用检验西瓜的办法,检验这蒸汽火车。

    下一刻,一辆马车便已入站。

    随即,弘治皇帝下车,他心急火燎,左右四顾,双目赤红:“太皇太后在何处?”

    …………

    最近吃感冒药,一吃就特别犯困,今天好了,努力更新。有时候真希望自己是没有病痛,不知疲倦的机器啊,让大家久等,万死。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八十五章:父皇 你好呀

    弘治皇帝一声厉喝,早吓的这车站中的人面如土色。

    乘客们纷纷低头后退,不敢侵犯天颜,拜倒在地,口呼万岁。

    在此值守的东宫禁卫哪里敢怠慢,亦是连忙上前道:“见过陛下,陛下,太子殿下……他……他……”

    弘治皇帝怒喝道:“他们在哪里?”

    “在贵宾室。”

    贵宾室……

    弘治皇帝一抬眼,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硕大的贵宾室的匾额。

    什么叫贵宾,贵宾就是在车站最显眼最出众的地方挂了牌子,别人不能进,你却能进的地方。

    显然,这个贵宾室是符合的。

    弘治皇帝疾步向前。

    其余人哪里敢怠慢,数百人纷纷拥簇着皇帝,禁卫护住两翼。

    主要是他们被这巨大怪兽吓住了,总觉得这里不安全。

    弘治皇帝此时已是七窍生烟。

    自己是堂堂皇帝啊。

    却是狼狈不堪的冲出了大明宫,而后还追着一个钢铁巨兽,像什么样子!

    这还不只呢,可怕的问题在于,太皇太后现今到底如何了?

    若是她老人家受了哪怕是一丁点的惊吓,朕今日亲自剐了这个逆子,至于金瓜,那是对付方继藩的!

    到了贵宾室外头,弘治皇帝竟不等萧敬来给他开门了,直接抬腿,一脚踹门。

    本以为如自己想象一般,这门会应声而倒,然后自己会犹如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那个逆子面前。

    可谁知……这是贵宾室啊。

    何为贵宾?

    脸比一切都要紧要。

    至少这个门脸,可是花费了大代价的,用的乃是上好乌木,结实可靠。

    可谁料这一脚踹下去,先是抬起的腿踹不开门,便觉得脚一麻,另一条腿,却是难以支撑,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打了个趔趄,于是整个人摔下,伟大的帝臀先噗通一声落地,整个人如被人翻开的乌龟……

    萧敬:“……”

    这不怪自己啊。

    自己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出。

    身边的其余宦官,个个战战兢兢,懵了。

    萧敬自是二话不说,连忙跪倒:“奴婢万死!”

    其余人哪里还敢闲着,纷纷又拜下:“万死。”

    弘治皇帝摔得狼狈不堪,那萧敬待拜过之后,才麻溜的起身,将弘治皇帝搀扶起来。

    弘治皇帝已是怒极,气呼呼的甩开了萧敬,叫道:“破门!”

    可这时,门……却开了。

    然后,从这门的后面露出了一张笑脸:“呀,父皇……”

    朱厚照不知发生了什么大喜的事,高兴的不得了,听到外头的动静,亲自来开了门,一见父皇来了,倒仿佛早有心理准备一般:“父皇快请,快请!”

    弘治皇帝已是羞愤难当,气咻咻的冲进去,朱厚照则忙是后退,待进入了这贵宾室,弘治皇帝也不打话,先要扬起手来:“孽畜!”

    抬手就要打!

    此时,却有人道:“皇帝好大的威风!在臣子们面前,便是仁君,是圣君,人人都夸皇帝宽以待人,可怎么到了自己儿子面前,却是这般声色俱厉!”

    弘治皇帝这一巴掌没有打下去,僵在了半空,只是表情有点讶异。

    朱厚照眼眸一闪,闪过的那一抹似是狡黠的神色快得基不可闻,接着立即一副委屈的模样道:“曾祖母,想来父皇对孙臣有什么误会。”

    弘治皇帝腾地一下,脸又胀红了。

    可看太皇太后绷着脸,稳稳的坐在里头,此时,他却不敢造次了,收起怒容,勉强挤出了点微笑。

    他这才走到了太皇太后的面前,行礼道:“孙臣见过祖母,祖母金安,孙臣听说,祖母居然被那畜生挟持出了宫……孙臣焦急万分,祖母无事即好,这是万幸!”

    太皇太后依旧沉着脸,不高兴的道:“谁说哀家是被厚照挟持出宫的,这是谁造的谣,是谁乱嚼舌根?”

    弘治皇帝:“……”

    太皇太后又道:“明明哀家的曾孙有大出息,今日,也是他大喜的日子,哀家这做曾祖母的,难道就不能出宫来看看,便是寻常百姓家,自己的曾孙有了出息,这也叫做祖上积德,是列祖列宗保佑保佑,是再高兴没有的事,哀家现在也不是什么太皇太后,就是一个寻常的老妪,是来看曾孙的,皇帝,你是天子呢,还是厚照他的父亲,是来摆天子威仪的,还是来探望自己儿子的?”

    这一番话,真是夹枪带棒,弘治皇帝方才的气焰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此时大气不敢出,只好道:“孙臣既是皇帝,又是父亲。”

    “你还记得你是父亲就好。哀家来问你,这厚照的蒸汽火车通车了,这么大喜的日子,为君,该为这利国利民之物高兴,为父,见自己儿子数年的辛劳,终于有了结果,更该为之高兴,可哀家在通车时,可不曾见到你啊,你这都去哪里了?现在这般风尘仆仆,杀气腾腾而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一下子,弘治皇帝不服气,他不禁道:“皇祖母啊,朱厚照他……”

    “你为何就不问一问,哀家坐在这蒸汽火车里如何?”太皇太后凝视着弘治皇帝。

    “这……这……”弘治皇帝泄了气:“请太皇太后示下。”

    方继藩站在一旁,努力的消化着这一切,看着弘治皇帝处处吃瘪,有气却无处发的样子,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太皇太后挨得更紧了一些,你大爷,得向权力中心挨近一些才好,既可防身,又可健体,啊……明日起,隔三差五让秀荣去仁寿宫问安去。

    朱厚照乐呵呵的在一旁,一脸舒心愉悦之色。

    弘治皇帝只好道:“敢问皇祖母,这蒸汽火车,坐的如何?”

    “呵……”太皇太后嗔怒的看着弘治皇帝:“坐的如何,你这做爹的不知道,却还来问哀家了?哼,哀家不知道,知道,那也不告诉你,你要知道,自己坐去。”

    弘治皇帝:“……”

    太皇太后起身,方继藩顿时犹如闪电一般,伸出自己手,将太皇太后搀扶住,笑的宛如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娘娘,仔细脚下,要不,再歇歇,吃一些糕点充充饥,娘娘喜欢吃那千层糕,娘娘喜欢,这就好极了,回去,我便让公主殿下亲自做一些,啊,不,得让秀荣带着载墨和正卿他们一块儿做,他们都是您的孩子啊,打小就得让他们知道,孝顺自己的老祖宗,是应当的,到时,臣和秀荣一道儿去送给您尝尝。呀,呀,呀,娘娘小心一些走,仔细看着路。”

    太皇太后露出欣慰的笑容道:“继藩真是个好孩子啊。”

    方继藩嘿嘿直乐:“有娘娘这句话,孙臣……便是死也值了,明日,孙臣就将您这一句教诲让人写下来,教唐寅来写,他的行书,尚可。到时,再让人装裱起来,上头还要有装饰,此后再悬挂在孙臣的卧房里,孙臣往后只要一抬眼,看到太皇太后的勉励,从此以后,不但可以驱病健体,还能使孙臣牢记曾孙女婿的使命,从此之后,将娘娘更加放在心里。”

    弘治皇帝突然觉得,方继藩这家伙的嘴,简直就是浑然天成,什么话到了他嘴里,都能变成一朵花来,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偏偏,在太皇太后面前,他对朱厚照和方继藩,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太皇太后乐了,心情终于又好了起来,连声道:“你若要,哀家回了万寿宫,亲自手书给你,只是哀家年纪大了,是握不动笔了,字也写的不好了

    ,可哀家乐意。”

    太皇太后随即又吩咐道:“起驾,回宫去,就坐这蒸汽火车回去,厚照,你来开车。”

    “好嘞。”朱厚照满口答应,喜滋滋的点头。

    太皇太后这才将视线又落在弘治皇帝的身上:“皇帝打算怎么回去?”

    弘治皇帝忙道:“孙臣陪着您一道坐……坐……蒸汽火车回去。“

    想到那蒸汽火车,弘治皇帝的心,竟有些发怵。

    太皇太后只轻描淡写的道:“好。”

    …………

    从新城到旧城的铁轨,实际上是一个环线,两条铁轨并列,而到了终点,连接起来的两条并轨线路只需兜个圈,便可返程。

    太皇太后由方继藩搀扶着,先进入一号车厢,朱厚照一看自己的爹走到了自己身边,脸上铁青的模样,眼神闪过警觉,连忙加急脚步追到太皇太后的身侧。

    弘治皇帝既是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乖乖的跟着去。

    而在月台上,萧敬以及刘健等人,还有待诏翰林、宦官、禁卫人等,一个个直勾勾的看着他们出来。

    似乎……太子殿下没缺胳膊,也没少腿,方继藩也还是活蹦乱跳的。

    这竟令人……有一些些的失望啊。

    太皇太后率先的登上了一号的车厢。

    弘治皇帝显得犹豫,却还是咬咬牙,随后跟着进去。

    其余人傻了眼,一时间表情复杂,陛下……陛下进入了……咱们呢?

    朱厚照吩咐道:“随驾起点人,统统都上车,来,请他们上车,记得锁死车门。”

    啥……

    所有人,俱都懵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八十六章:国之重器

    弘治皇帝进了车厢,这和他所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车厢里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太皇太后已搀扶着,在沙发里坐下。

    弘治皇帝便陪坐在一旁,朱厚照那个小子,已不见了踪影。

    方继藩倒是觉得,此刻自己有点拉仇恨。

    于是,他知趣的默不作声起来。

    可这气氛嘛……显得有些尴尬。

    片刻之后,蒸汽火车终于开始颤抖起来。

    弘治皇帝显然受了一些惊吓,下意识的抓住了沙发的扶柄。

    太皇太后周氏倒是斜了他一眼,悠悠然的道:“怕个什么?”

    弘治皇帝脸一红,竟是有些不好意思。

    车厢里的抖动开始加剧了一些。

    弘治皇帝心里更加的不安了,脸色有些不好了。

    倒是方继藩笑吟吟的道:“陛下初坐此车,偶有不适,也是理所当然,陛下,很快就好了。”

    火车终于开始动了,走的很慢,可是那轰隆隆的声音,却很惊人,咔擦咔擦的轮轨传动声,更令弘治皇帝惊心动魄,仿佛置身于内的怪兽,开始活了。

    二号车厢里,传来了萧敬的尖叫,混杂在那吵杂声里。

    当然,没人搭理他。

    太皇太后稳稳当当的坐着,面上没有表情,只是面露欣慰之色,这倒是驱散了弘治皇帝的心怯。

    你看,这样的老太太都如此镇定,自己身为天子,怎么好意思恐惧呢。

    很快,火车开始平缓行驶起来,先是滑出了车站,而后,外头亮堂起来。

    火车开始在惯性之下,再加上那可怜的动力,速度开始加快。

    可哪怕再快,也不过是时速二十多公里罢了,对于方继藩而言,已算是慢的如牛一般了。

    可它最大的好处,却是动力持续,畜生会有累的时候,道路也会有拥堵,可火车只需顺着铁路线,已此速度,匀速向前即可。

    弘治皇帝侧过头,见到了窗外的天光,无数的景物在在他的眼中掠过,震动终于渐渐开始变小了,不知是渐渐的习惯,还是其他的原因。

    弘治皇帝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此车……何以驱动?”弘治皇帝终于忍不住问道。

    方继藩忙道:“陛下,是太子殿下的恒心、孝心,以及为天下百姓谋福的初心!”

    弘治皇帝皱起了眉头,阴沉着脸,瞪了方继藩一眼:“说人话。”

    呀,这怎么就不是人话了,太皇太后就爱听这个啊。

    方继藩有点转换不过来,于是深吸一口气,瞬间从文科生模式,转换为理科生模式。

    “陛下,太子和儿臣查看烧水时,那壶子受热,水中产生蒸汽,竟可以掀开壶盖,于是方知,原来这水蒸气,竟是可以产生力的。太子殿下为此,激动万分,既然这水蒸气,可以产生热气,掀开壶盖,那么更多的水蒸气,是否可以如风车和水车一般,产生更大的力呢。”

    “风车和水车借助的是风力以及水力,可这两种力,过于依赖于自然的条件,老天爷不刮风,这风车便没了用处,不将水车建在水流旁,这水车便也没了用处。可热气,却可以人为的啊。这几年来,太子殿下和儿臣,想通了这个关节,一直朝着这个方向,招募了数百上千的匠人,花费了无数的金银,同时阅览古籍,一次又一次的进行尝试。陛下这两年,是否发现,太子殿下比之从前,更加沉默寡言?”

    弘治皇帝摇摇头。

    呃,这就有点尴尬了。

    “在花费了无数的心血之后,终于解决了利用水蒸气的问题。太子殿下,利用烧煤,来产生蒸汽,蒸汽顺着专门的管道,进入了传动系统,传动系统用的是活塞运动……”

    方继藩不断的解释着,这车子是如何运作的。

    其实,连他自己也都是一知半解,这些生涩难懂的力学知识,说实话,并非是方继藩擅长的,他更多的,只是大抵的提出一个方向性的东西。

    人类第一次开始利用水蒸气,或者说,造出蒸汽火车,在这个途中,其实走了无数的弯路,每一个弯路,都耽误了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时间,方继藩提出了一个方向,而无数这世上最聪明的匠人,在朱厚照的带领之下,朝着一个方向去努力即可。

    自古以来,这里从不缺乏能工巧匠,何况,此前工学院,以及奠定了某些基础,再加上,大量佛朗机人俘虏的出现,使得东西方的技术开始传播。

    这个时代的大明,对于外来的事物,是抱有较为开放的态度的,明朝中叶至明末期间,就曾有大量的传教士带着新技术来到这里,不少士大夫,秉持着学习的态度,借助他们的知识,对许多东西进行了改良。

    方继藩尽力的将蒸汽火车的道理,细细的说了。

    弘治皇帝方才恍然大悟。

    此刻,他心里再没有了畏惧之心了。

    人就是如此,突然出现这么个可怕的怪兽,是人都会心生畏惧,可一旦,你告诉他,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噢,原来如此,不过是截住着蒸汽,就像热气掀开了茶壶,利用了大量的热气,使其运动起来的玩意啊。

    弘治皇帝面上恢复了血色:“要制成这东西,很是不易吧。”

    方继藩正色道:“陛下,太子殿下和无数匠人,花费了两三年的心血,为了克服一个又一个难关,许多人,可谓是呕心沥血,有的人,甚至是废寝忘食。为了不断的研制,改进了许多钢铁的锻造技艺,改良了建模之法……对许多学科,都有所改进。”

    这是一项不亚于曼哈顿工程的伟大创举。

    它的好处就在于,为了攻克许多的难关,使无数的机械制造、木工、冶炼,以及许多的基础学科,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这些最尖端的技艺,造就了一个蒸汽火车,可实际上,未来借助于这些,许多机械,都将涌现出来。

    弘治皇帝方才还怒气冲冲,可此时,置身于此,火车依旧在轰隆隆的向前行驶,那嘈杂的噪音,还有震动,或许是因为身体已经适应的缘故,再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不适,他凝眉,此时,却是生出了震撼之心:“此车,只需铺设了铁轨,便可行驶?”

    “是的。”方继藩笑吟吟的道:“铺设了铁轨之后,便可行驶,一个时辰,可以行八十里。”

    时速是二十公里,也就是四十里,这速度,在后世,也就是和电瓶车相当,可胜在稳定,且不存在堵车的情况。

    方继藩对于这样的动力,是不满意的。

    可弘治皇帝的感受却是不一样了,他第一个反应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对于这速度,很是震撼。

    快马加鞭,一日倒是可以行数百里,可问题在于,这样的骑士,是经过特殊的训练,却需不断的传驿,只能用于书信的传递。

    方继藩又道:“不过,此车最大的用处就在于,它可以负重数数万斤,甚至上十万斤。”

    这话直接令弘治皇帝懵了。

    十万斤,不多,也就是是一百吨而已,很多吗?

    这火车,简直就是火车届的弱鸡啊。

    这个载重量,也就是后世一个火车皮的载重量。

    可弘治皇帝却是彻底的震撼了。

    他沉默着,脑子里已经在飞快的思索。

    “也就是说,若从新城至旧城,可以十万斤的货物,或者……是运载千人,朝发夕至?”

    “才四十里路,不需朝发夕至,也就是半个时辰,大抵可以运到,若是客运,中途可能需要停站,不过,大半个时辰,却也完全足够。儿臣和太子殿下,早已想好了,在这铁轨线上,会加开数辆火车,争取,每隔小半个时辰,在每一个站,就会有火车停靠。”

    竟然……还可以加开。

    这才是真正恐怖的运量啊。

    一辆车来回开,倒也罢了,若是数量车,日夜不停的来回开,这新城和旧城的货物和人力传输,岂不是……几乎可以达到无缝连接?

    尤其是旧城那儿,连接了运河,运河会将无数的货物,送至旧城,这新城,岂不借助了旧城的水运便利。

    不只如此,还有人员的流动……

    轰隆隆……轰隆隆…………

    这火车的轰鸣,竟是在弘治皇帝的耳畔,居然出奇的悦耳起来。

    弘治皇帝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激动:“有意思,有意思,朕从未见过世上竟有如此精巧之物,要造出这个东西,花费……很是惊人吧。”

    “不多,前前后后,从研制,到专门为其建设的作坊,再有铁轨,还有蒸汽火车的制造,以及雇佣的人手,迄今为止,花费了近三千万两。”

    好吧,弘治皇帝脸色很实际的霎时铁青起来。

    银子啊,三千万两,这两个该死的败家子。

    方继藩继续道:“不过往后,只需铺设铁轨,成本就大大的降低了,每一里他铁轨能控制在一万三千两银子的造价上。”

    “除此之外……”方继藩乐呵呵的道:“陛下,儿臣有件事,忘了禀报,这旧城的地……”

    ……

    今天四点多就起来了,第一更到,今天开始爆更,先把昨天的还上,今天尽量六更……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八十七章:横空出世

    弘治皇帝的心……很疼。

    人生有多少个三千万两纹银啊。

    就为了这个?

    这玩意就是金子打制的,也要不了这么多啊。

    这些年来,弘治皇帝扣扣索索,也才攒了三千万两呢。

    至于国库的收入,那就更惨了,税银少的可怜,一年三百多万两,满朝文武,现在都惦记着内帑,一个个眼里冒着绿光,大有一副俺们乡下人不懂法,陛下您有钱,您买单。

    本来天天守着自己的银子,就已让弘治皇帝心力交瘁了。

    谁料到,这两个家伙,一个这么个玩意,就是三千万两。

    固然弘治皇帝觉得,这玩意可能会有大用,且结构之精巧,实是巧夺天工,世所罕见。

    可是……

    可此时,方继藩提到了旧城,令他一头雾水。

    方继藩笑呵呵的道:“不瞒陛下说,儿臣与太子殿下,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一直都在做空旧城的土地,花费了上千万两银子,对铁路沿线以及旧城的土地,进行大肆的收购,咳咳……陛下,您明白了吗?”

    “朕不明白!”

    弘治皇帝有些气恼。

    方继藩一愣,卧槽,陛下的智商,有限的很哪,这么浅显的道理,居然不明白。

    方继藩咳嗽一声,显得扭捏:“陛下,旧城为何地价暴跌?这是因为旧城距离大明宫,对于许多的衙门,实在有些远了,四十多里的距离,若是步行或者是坐轿子,来回,怕是要一整天。哪怕是马车,这一路的拥堵,来回也要两三个时辰,且中途,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可现在不同了,只需到车站,随时上车,半个时辰,便到新城,这对于许多的王公贵族们而言,没什么意思。可是……对于无数的匠人以及寻常的百姓而言,如何呢?”

    弘治皇帝气恼归气恼,可还是耐心的听方继藩说话。

    而方继藩所说的,则是令弘治皇帝一愣。

    此时,方继藩又道:“他们是寻常的百姓啊,陛下您想想看,这新城的地价,实在过于高昂,岂是许多穷京官,还有匠人,以及寻常百姓,可以置业的。新城的宅子,他们买不起,可住在旧城呢,又过于遥远,在新城工作,才有不菲的薪水,难道陛下,忍心让他们无房可住?儿臣早就想好了,每一处车站,都将营建大量的市场,同时,在附近,建立大量的宅子,这些宅子,固然没有庭院,三五层楼高,一个宅子,方圆不过数十平米,可胜在价格低廉啊,一亩地,可以给三五十户人,这一个房子,您猜多少银子?陛下……”

    一说到这个,方继藩就激动的不得了:“陛下,只需区区五百两银子,这么好的地段,才五百两银子啊,这还是靠近铁路沿线,出则可转眼至新城,入则周遭便是旧城繁华地带的好地。”

    “不只如此,臣早就算过了,许多的匠人,一年下来,可挣得三五十两银子,这些银子攒下来,一年至少可以攒二十两,若是家里有个婆娘,在纺织作坊里做工,又有二十两银子,一年下来,四十两银子的结余,还有许多小商贾,许多的穷官吏,要攒下一套房子,可能需要十年,可臣决定,利用西山钱庄,给予他们,低利息的贷款,其目的,便是要使人人有房住,如此一来,他们只需首付五十两纹银,便可入住,每月还贷,也不过区区二三两银子,还个十年二十年,这房子,便可用一辈子了。”

    弘治皇帝:“……”

    他不禁道:“如此说来,你一亩地,在旧城也可卖两三万两银子。”

    “这不一样。”方继藩一脸自信满满,微笑道:“这不是平常的地,这是铁路沿线,出享繁华,入享安宁,可以一家人齐齐整整,团团圆圆的地。何况这三五层楼的宅邸,也是需要成本的,臣还得再边上设立市场,卖一些商铺,还需规划蒙学,还得建立戏院,要让寻常的百姓,也能享受新城的便利和繁华。”

    弘治皇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些地,你是多少银子收来的?”

    方继藩扭扭捏捏的道:“两三百两一亩。”

    弘治皇帝心里顿时开始计算起来,边道:“你和太子,买了多少?”

    方继藩咳嗽一声:“十几万亩吧……”

    弘治皇帝:“……”

    方继藩咳嗽:“陛下,您不能只看着盈利,还得看着投入,想要将旧城改造,投入惊人哪,不说铁路,还有大量的破土动工……还需招募数不清的匠人,其实,儿臣和太子殿下,压力一直很大,西山建业,数十万人要养活呢,没有工作,就没有薪水,没有薪水,就有无数人要饿肚子,他们饿了肚子,岂不成了天子脚底下的流民,若是闹起来,儿臣和太子殿下,都担当不起。”

    弘治皇帝一听,也绷起脸来,目光沉着。

    这确实是极严重的事,寻常的流民倒也罢了,若是数十万人饿肚子,还在天子脚下,可就真正的要震动天下了。

    方继藩又道:“而且儿臣和太子殿下已经算过,这旧城的改造,还有未来铁轨的铺设,以及新城的兴建,将来所需的用工,从工坊到道路,再到宅邸,以及未来带动的无数木器、漆器、暖气供应、所需的采煤、伐木、矿业……还能为数十万人,提供大量的岗位,陛下,大明流民的问题,可以一次性的解决掉,且这些人,有了薪水,少不得还需衣食住行,又可大大的繁荣商业,儿臣和太子殿下此举,都是为了大明,为了社稷,为了无数……衣食无着,饿着肚子的百姓啊。”

    两相其害取其轻。

    你说方继藩坑人,借旧城改造之机赚银子,可实际上呢,多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本该饿死的百姓,却因此而获利?

    弘治皇帝一脸慎重之色,眯着眼道:“这么说来,旧城的地价会涨?”

    “会!”方继藩凝视着弘治皇帝:“可能要涨到十倍以上!”

    弘治皇帝顿时又给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朕在旧城,还有大量的土地,对吧,譬如紫禁城,还有……许多的旧衙堂……铁路沿线,好像还有一些皇。”

    “是的。”方继藩笑呵呵的道:“陛下真是圣明啊。”

    弘治皇帝懒得理方继藩的客套话,心里活络开了,顿时忍不住激动,脸都红了。

    又忍不住道:“这么说来,这建设铁路的三千万两银子,可以轻易的收回来?”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何止是轻易收回,这不但可以给无数人提供工作,而且,西山建业,有了这么大一笔银子,还将继续破土动工大量的铁路,儿臣和太子殿下想好了,接下来,在西山,也将连接一条铁路,那西山的无烟煤,还有数不清的货物,都可源源不断的抵达新城,供应新城所需,甚至可以抵达旧城的码头,通过运河,输送天下各地。在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铁路,这世上,没有什么不是银子可以办不了的,只要有银子,哪怕是修一条铁路去辽东,如此,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只需三天时间,三天的时间,就会有数不清运输了大量的粮食和武器的火车,还有数万的军马,可以抵达辽东,任何的异族,或是有乱民,敢于蠢蠢欲动,朝廷可以在十天之内,调动一切的力量,将其弭平!”

    原来……

    铁路有这么大的用处。

    如此一想,弘治皇帝开始震惊起来。

    这个时代,运输是十分困难的事。

    需要大量的人力,而人力,就意味着数不清的损耗,一斤粮食,若从京师运到辽东,可能路上的损耗,已经去了一大半,可若是铁路运输呢?只需有几十个人,就可以在半个月之内,将堆积如山的粮食,不需损耗,直接送到辽东的军中。

    不只如此,大军的集结,这时间可以缩减无数倍。

    还有人力的运送,货物的运送,这岂不是,一个比之大运河,更加的犀利的动脉,就这么凭空出现了。

    至于银子……这种在皇帝跟前都是天大的难事,似乎到了方继藩的口里,就成了一件小事。

    如他所言,旧城的改造,可以通过土地,牟取大量的银子,这些银子,某种程度,是内部的某种原始资本积累。

    对于大明这样体量庞大的帝国而言,单凭对外劫掠,去完成原始资本积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完全是杯水车薪,毕竟,一百个穷光蛋抢掠和压榨一万人,足以使一人暴富,剩余的九十九人,生活条件得以改善。可一百万人,去掠夺和压榨一万人……这……有点尴尬啊,兴师动众的结果,可能就是入不敷出。

    可这方继藩……

    弘治皇帝起身,忍不住走到车壁旁,手轻轻的摩挲着车壁,火车的震动,通过车壁,传导到了他的手心。

    他回头,道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此车,当真是太子所造?”

    …………

    第二章。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八十八章:千秋万代

    弘治皇帝显得很不可思议。

    无数的矿石变成了生铁,而这生铁居然变成了一个个构件,拼接起来,最终却成了一个可以负重十万斤,不需马匹就可动起来的巨大钢铁怪兽。

    任何一本古籍,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东西。

    哪怕是带有几分玄幻色彩的木牛流马,在这面前,也是不值一提。

    这理应是天上的仙人,才能造出来的东西,居然……被太子造出来了?

    方继藩自是知道弘治皇帝话里的味道,虽说朱厚照有时候很混账,但彼此的情分,自己也该帮朱厚照说点好话,当是积阴德了。

    于是方继藩道:“陛下可还记得,两三年前,太子殿下曾对陛下说过,他要造一辆能动的车吗?”

    弘治皇帝:“……”

    方继藩道:“陛下可又还记得,这些日子以来,太子殿下深居简出,几乎每日,都泡在蒸汽机车研究所里吗?陛下难道以为,太子殿下在求索期刊里,那一篇篇的论文,当真是因为太子殿下的特殊身份,才得以刊载?陛下,事实上,太子殿下已有十数篇论文上了期刊了,而恰恰,他的论文,被讨论和引用的量,比之细虫论还要多的多。”

    “太子殿下的才能,实是世所罕见啊,儿臣认为,他就是一个天才,五百年才能出一个的人物,陛下和百官所认知的,以为这世上,只有为君,为官,才能治理天下,靠帝王之术,和牧民之术,方才可使天下长治久安,却殊不知,这治理天下,靠的未必只是一部论语,天下的学问,何其多也,一个人,一辈子,专精一种,能够成才,就已难得了,而太子殿下肚里的学问,满天下没几个人有。可陛下心里,所认可的学问,却是人人都知道,那么敢问陛下,是一群知晓治理天下之道的人珍贵,还是太子殿下这样的人珍贵呢?”

    “在陛下心里,以为只有学了四书五经的人,方才是有才干的人。便借此以为,太子殿下不学诗书,因而,就是不务正业,顽劣不堪。却殊不知,太子殿下也在学习,他所学习的东西,恰恰,能使无数的苍生黎民,从中获利。就以此车而论,此车一出,天下将变成另一番的模样,自此之后,大明的内政、外交、战争,都将改头换面,这比之历朝历代的士大夫,不知强了多少倍。”

    “陛下想来也不会知道,太子殿下为了学习这种全新的知识,是如何的废寝忘食,花费了多少的血汗。陛下啊,这是太子殿下的心血,我大明万世基业,未必依靠的几个可以力挽狂澜的圣君,儿臣敢断言,千秋万代的功业,是基于此车而始,太子……真是千古奇才啊。”

    这话……的确很有理,弘治皇帝动容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皱着眉。

    方继藩那一句,此车一出,足以颠覆现有的内政、外交,以及战争……

    弘治皇帝毕竟治国多年,兢兢业业,此时往心里去想,方才方继藩所言,若是有一条铁路去了辽东,那么整个大明和辽东的距离,就缩短了。短到什么程度呢?大明的禁军可以随时驰援辽东,朝发夕至,那么大明是否可以随时抽调天下精兵,驰援任何一个方向?

    当初文皇帝征安南,战前的动员,将近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如此,数十万大军,才在源源不断的粮草补给之下,浩浩荡荡的杀入安南。

    可若有了铁路呢,这路程需要一个月?半个月?

    内政……还有内政,历来只听说过,山高皇帝远,一个叫万年的县城,距离皇帝有千里之远,朝廷甚至对于这座县城,几乎是没有任何关注的,它只存在于大明的簿册之中,县令在那里做了什么,百姓们到底是否安居乐业,只有天知道。一封从那里来的奏疏,送到了京师,京师做了决策,再派人送去,这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功夫,就已过去了,若是寻常的小事,倒也罢了,一旦碰到了大事,朝廷根本无法立即处理。

    可是……这铁路……

    有了铁路,那么这千里之外的万年县,和天子脚下,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普天之下,所有的府县,都将成为京畿的郊县。

    这可能有些夸张,可是……未来,未尝不是如此。

    弘治皇帝脸上变幻不定:“你太子造此车,只是想借旧城改造牟利吧?”

    这句话,就有些诛心了。

    方继藩要哭出来了,委屈巴巴的看着弘治皇帝,哀嚎道:“陛下怎么这样看不起人,儿臣和太子,心心念念的就是天下的百姓啊,儿臣和太子殿下,所报着的初衷,就是为了加固我大明边防,使我大明军民,出行便利。哪里想到,还能挣银子啊。儿臣和太子殿下,卖房……有多苦,陛下您知道吗?风里来,雨里去,严寒酷暑,辛辛苦苦,操心劳力,才挣那么几千万两辛苦钱,不易啊……”

    弘治皇帝看着方继藩的眼神多了一抹嘲弄,厉声道:“几千万两?”

    “不对,不对。”方继藩哪里敢欺君,埋着头道:“就算是上亿好了,可这不还是为了……”

    弘治皇帝可没耐心继续跟他辩,一摆手道:“好了,朕不想听你这些鬼话,不过,此事……”弘治皇帝眯着眼道:“无论你们是何居心,对外人言,却需将这铁路如何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事挂在嘴边,铁路一出,必然天下哗然,不要总谈你那旧城,须记得一件事,当初你们的初衷,是为了朝廷,为了祖宗的基业。”

    方继藩立即道:“儿臣明白,儿臣记下了。”

    却在此时,那蒸汽火车,开始缓缓的降速。

    弘治皇帝一看,新城竟已到了。

    他面上,掩饰不住喜悦,却努力的想要平复这心情。

    朕……其实还是生了好儿子的,除了这家伙总是胆大包天之外,似乎一切都还不错的。

    弘治皇帝倍感欣慰,心情一下子好得很。

    他置身在这钢铁的怪兽之中,却深知,想要打造这钢铁怪兽,是何其的不容易。

    …………

    在二号车厢里。

    萧敬先是吓的哀叫,后来却渐渐发现,好像……也不怎么样嘛,很安全,被这钢铁包裹着,反而令人心安。

    刘健、李东阳等人则陷入了深思,他们作为权利中心的人物,想的自然也远一些,这车里,到底坐了多少人,他已没有心思去细算了,只是……如此庞然大物,竟可以行走,现在……可以运人,那么其他东西呢?比如,仓中的粮食,比如……

    刘健和李东阳、谢迁谁都没有说话。

    只是那些待诏翰林们,却在后座那儿,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

    那侍学严喜在一旁和几个翰林低声道:“你看,就为了区区四十里的路,竟是奇巧淫技,不说别的,就这铁轨,花费了多少银子哪,这都是百姓们的血汗钱……这东西,于天下,又有何益呢?”

    有的翰林点头,有的若有所思。

    说实话,一看这玩意,就知道造价不低了,就为了这么个太子殿下的大玩具,这花多少银子啊。有这银子,分给百姓,百姓们的日子,不知过的多好。

    王不仕站在一旁,他细细的感受着这铁路,甚至心里默默的计算着从旧城到新城的时间,一旁有翰林道:“王学士,您以为呢?”

    王不仕回眸看了严喜等人一眼,他觉得,自己和严喜这些人,竟是格外的陌生,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夏虫不可语冰一般。

    “噢……”王不仕只是淡淡的道:“其实……这些银子,想来……太子殿下,自会想办法筹措吧。”

    “你看,这得花数千万两银子呢,哪里去筹措?”严喜觉得王不仕才不可理喻,这个人越来越古怪了,别人巴不得将旧城的地卖掉,他却去收。别人都读四书五经,他四处说国富论,不合群啊。

    陛下真是瞎了眼,竟是看上这样的人,还委以他重任。

    严喜心里感慨,甚至有些心里不平,自己资历比王不仕高的多,结果,却成了王不仕的下官。

    王不仕微笑道:“很快,严侍学就会知道的,想来,总会有傻乎乎的人去给殿下送银子吧。”

    “哈……”严喜乐了,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呢,这王不仕,实是愚不可及。

    严喜和其他翰林偷偷交换了一个眼色,众人目中,似乎都带着奚落之色,于是都不再理王不仕,又躲在一边,各自发表自己的高论。

    新城到了。

    车停下,紧接着,外头的列车人员打开了门栓,人们蜂拥从各自的车厢里出来。

    下了车,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弘治皇帝已下了车,他亲自搀扶着太皇太后,方继藩则尾随在弘治皇帝身后头。

    弘治皇帝抬眸,看了一眼那站台《百花楼新城总站》

    这……

    百花楼……是什么东西?

    …………

    第三章,继续,看看今天能几更,病好了,还账!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八十九章:圣太子

    卖花的?

    弘治皇帝心里想着。

    一个卖花的,居然挂在了站牌上。

    弘治皇帝忍不住驻足,道:“方卿家。”

    方继藩乐呵呵的看着这总站的盛况,还有弘治皇帝以及太皇太后的笑容,心情比盛开的向日葵还灿烂美好。

    很完美!

    听到弘治皇帝叫自己,他笑嘻嘻的上前,忙道:“陛下,儿臣在。”

    弘治皇帝道:“百花楼是什么?”

    方继藩:“……”

    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弘治皇帝是装傻还是假傻?

    百花楼……顾名思义,它不就是……卖花的吗?

    方继藩踟蹰着,道:“这个……这个……陛下啊,这百花楼是个好地方啊,尤其是他们的东家,为人忠厚老实,做起买卖来,重义轻利、童叟无欺,积攒了好口碑,儿臣就在想哪,这样的好人,正当引以为楷模,所以……所以……”

    弘治皇帝心里的侧重点显然不在这,而是……

    他厉声道:“你收了他多少银子?”

    方继藩汗颜,忙道:“也不多,七千两银子……一年!”

    方继藩觉得很没底气。

    这样做,确实是不对的。

    怎么能收人银子去冠名呢,太缺德了,我方继藩,是给人做广告的人?

    当然……一切都是为了修铁路嘛,修路为了百姓。可修铁路太贵了,将来单凭贩卖车票,未必能快速收回成本,所以……还是情有可原的。

    弘治皇帝淡淡道:“七千两一年,就将你卖了?一万五千两,明年,这是朕说的,没有这个数,理都不要理!”

    方继藩难得的有点跟不上弘治皇帝的脑回路,先是一愣,随即才虎躯一震,连忙道:“陛下真是圣明哪,儿臣和您想到一处去了,这七千两,是给第一个吃螃蟹之人的价,往后这个数,还想将名字挂在站牌上,他以为他是太子殿下吗?打不死他!”

    弘治皇帝:“……”

    此时,火车头处,朱厚照已是兴冲冲的跳下了车,美滋滋的上前道:“怎么样,怎么样,一切顺利吧,老方,这个速度能否保证旧城的房价上涨啊,我欠了一屁股的债,就指着旧城呢。”

    却见弘治皇帝本是露出欣慰的笑容,可转眼之间,这笑容便拉了下来。

    方继藩心里一哆嗦,殿下实在太耿直了。

    方继藩立即道:“殿下,胡说什么呢,蒸汽火车是为了苍生社稷而造,什么旧城,胡说八道,殿下忘了当初造车时,为苍生立命的初心了?”

    朱厚照眨了眨眼,仿佛间明白了什么,立即道:“是,是,是,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儿臣见过陛下。”

    弘治皇帝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他左右四顾,许多的大臣和宦官已渐渐开始围拢了过来。

    刘健等人依旧还是满脸的写满了震撼,他快步上前道:“太子殿下,老臣敢问……此车,一趟需消耗多少煤炭?”

    朱厚照很爽快的道:“不多,数千斤而已。”

    刘健又道:“最大能运送多少人?”

    “千人理应可以吧。”朱厚照道。

    刘健眼里顿时放光了,这可比船运还要实在啊。

    当然,建造的花费要比船运的成本高,可这天底下,不是什么地方都用得了船运的。

    大运河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可这千年来,也只有一个大运河。

    更不必说,铁路比之河运更加快捷和准时的多,当然,这只是自己乘坐一次的感受。

    因为有了运河,大明才可以定都北京城,才可以将江南的赋税,通过运河,源源不断的送往京师,再通过京师,传递到每一个边镇,保护整个北地的安全。

    而这铁路……

    倘若不但可以连接南北,还可以连接东西呢?

    刘健不禁道:“太子殿下,这是您造的?”

    朱厚照点头,拍了拍自己胸口:“就是本宫造的,不信,你们自己来看。”

    看……看什么?

    朱厚照现在憋了一口气啊。

    怎么是人是鬼,都跑来问是不是自己造的!

    平时本宫造车的时候,你们不予理会,现在好了,造出来了,却哪里来这么多问题。

    朱厚照便道:“都随我来。”

    这蒸汽机车研究所,就在总站附近,便于研究。

    片刻功夫,朱厚照便领着浩浩荡荡的人到了总站一旁的大工棚。

    工棚里,除了有两辆正在装配的巨大的蒸汽火车头之外,一旁,还有一个个隔开的小公房,朱厚照率先到了一处公房。

    门一打开,弘治皇帝和刘健都是一头雾水,他们不知朱厚照到底想要展示什么,可当弘治皇帝踱步进去后,却是震惊了。

    这里……是一个个的书架,每一个书架上,都是厚厚的图纸,无数的图纸堆积一起,居然占满了整个房间。

    弘治皇帝到了一处书架驻足,他随手取出一份图纸,这上头的标注文字,自是和朱厚照的笔迹一模一样,这是一个构件的图纸,用炭笔绘制,上头绘制了构件的形状,还破天荒的,对构件的长宽进行了数字的标注,所采用的计数方法,弘治皇帝有些看不明白,不过却一目了然。

    甚至每一处的角度,也有专门的符号,做了标注。

    这图纸的下方,歪歪斜斜的密密麻麻的潦草字迹,说明了此构件的用途,锻造的标准,以及许多事项……

    而这样的图纸,竟是堆砌满了整整一个屋子。

    弘治皇帝一脸震惊。

    他从前也得自己批阅的奏疏,数之不尽,可现在不得不承认,和朱厚照这小子相比,竟是小巫见大巫了。

    看来,那本该是仙人才能造出来的车,最终出自朱厚照之手,并非是没有缘由啊。

    弘治皇帝心里竟是感慨,有一种老子竟不如儿子的感觉。

    当然,他并没有看过朱厚照在东宫里存放的各种舆图和作战计划,若是他亲眼看到,便不会认为朱厚照一个成日只知顽皮的太子,为何第一次作战,便能寻觅到鞑靼人的弱点,并且轻而易举,将他们击垮了。

    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事是注定的,所靠的除了聪明才智之外,就是十二万分的苦功。

    见弘治皇帝面对着书架,纹丝不动。

    刘健便上前,竟见陛下眼睛有些微红,凝立不语。

    刘健下意识的也取出一份图纸来,这是一份关于锻造方面的图纸,上头记录了十几次锻造某种构件,俱都失败的记录。

    为了冶炼所需的钢铁,朱厚照带着许多匠人,进行了无数次的尝试,便连火候多少,生铁里添加何物,需要动用多大的鼓风囊,甚至是每一个步骤,都有详细的记录。

    而数十次的冶炼失败,却在最终找到了一个方法。

    刘健皱着眉,这就是太子殿下,这两三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正在做的事?

    刘健对于做工的事,一窍不通。

    不过古籍之中,有许多所谓的能工巧匠,这些巧匠,有巧夺天工的技艺。刘健一直将这些,归类为所谓的秘术,或是所谓的传承,或者,又是某种经验,将其都视做是某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可现在,他一切都明白了,所谓的巧夺天工,凭经验,是不够的。

    历来的匠人,大多都不识字,凭着所谓的经验,简单的机械,倒是可以制造,可若是没有一种统一的方法,没有反复的去尝试,没有一次次的试验,都不过是笑话而已。

    刘健深吸一口气,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弘治皇帝手里拿着图纸,依旧不语。

    刘健便叹口气道:“太子殿下煞费苦心,造出此车,利国利民,老臣……佩服不已,羞愧万分,陛下,此车比之诸葛孔明的木牛流马更是惊世骇俗,臣蒙陛下厚爱,位列中枢,掌握机要,这些年来,协陛下治理天下,一直感慨,当今天下,有数大弊,其中一弊,便是物资的转运传输,以及期间的损耗,而要解决这问题,真是难如登天。而如今,太子殿下,却令老臣这朽木,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方法,以一车,而解决千百年来,巨大的浪费和损耗,只此一件,便足以光耀万世啊。太子殿下的废寝忘食,俱都在这斗室之中,殿下天资聪慧,其用功之深,更令臣钦佩。”

    他说着,拜下。

    弘治皇帝吁了口气,道:“平身吧。”

    刘健起身,却又看向朱厚照,郑重其事的道:“太子殿下,老臣自天顺四年入仕,数十年以来,也称得上是兢兢业业,内心之中,未尝没有沾沾自喜,可今日,见识了太子殿下用功之深,才思敏捷至此,却是叹为观止,实是惭愧,这两三年来,太子殿下总是闭门不出,老臣竟还妄测殿下的居心,更是万死莫恕,万死之罪,还请见谅。”

    刘健之所以能成为内阁首辅,自然有他的本事。

    他的眼光还是可以的,毕竟治理过天下,深知火车这东西对于整个天下的巨大好处。

    除此之外,有错就认,绝不含糊,这也是他异于常人,和其他所谓清流的不同之处。

    …………

    第四章,继续。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九十章:简在帝心

    朱厚照已是乐了。

    他等的就是这一日。

    无数个煎熬的日夜,朱厚照之所以如此热情的将身心投入进这蒸汽机车研究所,其一是因为兴趣使然,他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够稀奇古怪,他还没兴趣呢。可与此同时,他心里堵着一口气。

    而如今,见刘健拜在自己的脚下,一副拜服的模样,顿时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双手要抬起来,叉在腰间上。

    方继藩见状,倒是为他着急了。

    这家伙,一得意就忘形啊。

    方继藩下意识的自身后狠狠的撞他一下,朱厚照身子微微向前一倾,这双手便要扶住刘健。

    刘健见状,心里忍不住感慨,殿下……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居然还懂得礼贤下士了。

    孰料这时,朱厚照回头看一眼,怒气冲冲的道:“老方,你撞本宫做什么?”

    方继藩:“……”

    好吧,有些人要犯贱,别人也挡不住的。

    刘健很尴尬,倒也不等着朱厚照来搀扶自己了。

    所谓君臣佳话,那都是骗人的,至少在太子殿下面前。

    他一轱辘,自己翻身起来,站利索了,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方继藩一副围观智障的表情看向朱厚照。

    朱厚照也仿佛间,明白了一点什么,不过想想,就这么将就着吧,装什么装,自己又不是老方,这家伙心思险恶极了,最喜欢的就是那貌似脑疾和忠厚的那一套,一肚子的坏水。

    本宫……就是这么耿直!

    弘治皇帝对此,视若无睹,却是徐徐的转过身来道:“传旨吧,太子朱厚照,督造蒸汽火车有功,其造车的主旨,在于社稷,正因如此,其功不可没,朕没有什么赏赐的,口头嘉奖就是。至于方卿家……其功,也是不小。从此,铁轨之事,镇国府来处置,外人不得干涉。”

    说罢,弘治皇帝徐徐走出了这屋子,众人亦步亦趋的跟了出去。

    而在这诺大的工棚里,随驾的大臣们纷纷到了。

    众人朝弘治皇帝围拢上来。

    弘治皇帝又道:“这几日,蒸汽火车要开,在京九品以上的官员都需来这蒸汽火车里坐一坐,让他们感受一下,何为巧夺天工,不只如此,这屋子里的图纸,誊写三份,一份……存在宫中,一份,备入工部,再有一份,送到那车中去,让所有来此坐车的官员,都来看看,要好好看,仔细的看,朕今日,算是见识了,更是对于这百工利国之事,有了改观,这是一门大学问,这学问之高深,朕知道,可是朕的臣工们,却还不知道,那就让他们一面坐车,一面看看这些图纸,让他们知道!坐完了车,看完了图纸,每一个人,都要上一道奏疏,要有感悟,要有心得,要有体会,朕不让他们白看,这些奏疏,朕都要看,倒要看看,这些体验,能否给他们新的见识。”

    刘健听罢,立即明白了弘治皇帝的意图。

    这东西,不亲自试一试,还真不知其中奥妙,与其在邸报中说这火车的好处,还不如直接让大家都来试一试更为直观。

    弘治皇帝笑了起来,看着围拢上来的诸翰林,他捋须,美滋滋的道:“诸卿家,你们是先坐了车的,有何感悟啊?”

    王不仕、严喜等翰林,有的恍然,有的不知所错。

    王不仕道:“太子殿下所造的车,实在叹为观止。”

    严喜等人反应过来,方才在车厢里的怪话,哪里敢说,纷纷点头,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是,是,叹为观止,叹为观止。”

    弘治皇帝来了兴趣:“既如此,朕今日恰好,颇有几分兴致,诸卿都是才高八斗之人,不妨,就以这蒸汽火车为题,诸卿俱吟诗一首,以助朕兴,如何?”

    众翰林:“……”

    你大爷,这怎么吟诗,坐在这铁皮包裹的巨兽肚里,能有什么雅兴?看这黑漆漆的怪物,还能吟出诗来?

    这便仿如上了百花楼,却发现楼里统统都是大猩猩一般。

    你还能有兴趣听它们的丝竹,和它们谈古论今?

    见诸翰林一个个死了娘似的样子。

    弘治皇帝顿时有点失落,便摆摆手:“也罢,厚照。”

    朱厚照忙道:“儿臣在。”

    弘治皇帝挺起胸膛,精神奕奕道:“招待百官的事,朕就交给你了。”

    朱厚照眉毛一挑,仿佛自己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儿臣遵旨。”

    弘治皇帝欣慰的看了他一眼:“时候不早,朕要回宫,这车的事,你还需上一道奏疏来,朕得听听你和方继藩有什么想法。”

    朱厚照一脸兴奋的道:“儿臣早想好了,明日就将奏疏递上去。”

    “很好。”弘治皇帝拍拍朱厚照厚实的肩:“有时也不必这样的操劳,你是太子,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朱厚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这种感觉挺不错呀。

    这是父皇第一次让他不要‘操劳’,从前都是恨自己操劳的不够的啊。

    弘治皇帝先是搀扶在贵宾室里候着的太皇太后上车,随即,在无数大臣们的拥簇之下,登车。

    圣驾随即便便徐徐离开了车站。

    浩浩荡荡的队伍里,无数的大臣和宦官还在回味着方才乘坐火车时的滋味。

    有人惊叹,有人至今还觉得值得回味。

    车里。

    萧敬小心翼翼的给弘治皇帝端上了一杯方才在车站里边泡好了的茶,他见陛下兴致勃勃,心里也高兴,看来,能安生很多天了,难得陛下如此的高兴啊。

    他美滋滋的坐回自己的小沙发上。

    弘治皇帝端着茶盏,呷了口茶,显得心满意足,这才道:“朕方才是不是过于高兴了?对太子,不能表现的高兴太过,不然,他又不知东南西北了,看来……朕是没有绷住。不过……他也是不易啊。这两三年,亏得他熬过去了。朕不稀罕他的所谓天纵之才,朕在乎的,是他肯真正花心思去做一件事。而这件事,恰恰是利国利民。昔日那隋炀帝,命人开拓运河,几乎耗尽了整个大隋的国力,也导致那隋炀帝,成为了亡国之君。可这铁路,不亚于是大运河,大运河自隋以来,让千百年来的后人们受益。可在朕看来,这铁路,却可以变成十条、二十条的大运河,福泽子孙,足以显耀万世了。这都是这个小子和方卿家的功劳啊。”

    弘治皇帝的心情很好,此时的谈性很浓,他振作精神:“可是朕不会重蹈覆辙。太子和方卿家,他们不是隋炀帝,隋炀帝那是好大喜功,明知力有不逮,却非要挖掘运河,同时还数征高丽。他们是深谋远虑,这才是我大明的储君和驸马,应该的样子,你看,他们连修铁路的银子,都已经预备好了,当然,这些是不可对外说的,不然不晓得的人,还以为这是横征暴敛呢。”

    萧敬还能说什么,只顾着不断的点头。

    弘治皇帝突然道:“对了,这百花楼,是卖什么花的,卖花,竟能有如此大的家业?做这么大的买卖,一年掏出七千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眨。”

    萧敬:“……”

    这个问题,他很为难呀!

    见萧敬不说话,弘治皇帝显得不悦:“朕在问你的话呢?”

    萧敬身子打了个一个哆嗦。

    这个……要怎么答,直说?不能说啊,且不说直说了,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会不会剐了自己,就算太子殿下不知,陛下听了这肮脏的玩意,还不要抽死自己,再骂自己一句下流?

    萧敬太清楚陛下了,陛下这个人,是极庄重的人,一辈子只有一个妻子,对天下的美人,都视而不见,对于某些东西,他是极反感的。这不说还好,一说,自己肯定完蛋的呀。

    萧敬的内心想哭,但还是二话不说的跪下了。

    他跪在弘治皇帝的脚下,一脸凄惨的模样道:“陛下,奴婢……奴婢不知道啊。”

    弘治皇帝不禁一愣,随即目光一冷:“朕到底要你何用,亏得你还掌着东厂,永远都是一问三不知!”

    这一句话,又诛心了。

    萧敬却一句都不敢分辨,磕头如捣蒜。

    弘治皇帝便冷哼一声,心里却不禁在想,这奴婢太蠢,现在细细思来,自己的儿子,方才是天纵奇才……

    …………

    王不仕尾随着御驾的队伍,严喜等人,还在喋喋不休的低声议论,王不仕面上,却已账的通红,二十多万两银子,要开始翻身了。

    这一次豪赌,终于,可见曙光。

    可惜……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还震撼于蒸汽火车,却殊不知,国富论中,早就有言,交流乃是财富的根源,譬如运河的沿岸,从北通州到南通州,再到天津卫,这些,本都是不毛之地,却能成为数一数二的商衢之地,其根源就在于此。

    这些可怜的家伙们啊,居然还在讨论的火车的利弊,却殊不知,早在铁轨铺好之前,绞索就已套在了他们的头上,更可悲的是,到现在,他们竟还没有察觉。

    …………

    第五章,还有!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九十一章:一夜暴富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众人皆醉我独醒。

    看着这群还在兴致勃勃讨论其利弊,捻着胡须引经据典的人,王不仕就有些想笑。

    恭送陛下回宫,众人兴致盎然的回到了待诏房。

    王不仕如往常一般,交代道:“陛下口谕之中,要草拟的圣旨,严侍学,你先写一份草稿,待会儿,我要看。”

    严喜忍不住抱怨道:“王学士,老夫年纪老迈,诶,方才又出去折腾了一番,早就腰酸背痛了,这……这……”

    这严喜倚老卖老,在王不仕面前,虽是下官,却以年长自居。

    任何一个衙门里,都不喜欢这样的人。

    偏偏,你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毕竟,衙有一老,如有一宝嘛,倘若因此而苛责他,反而显得自己待人苛刻,还可能被人视做是酷吏。

    王不仕只抿抿嘴,他脾气出奇的好,似乎对于待诏房中的气氛,习惯了:“好吧,那么我亲自来写。”

    于是准备好了笔墨,提笔,却不蘸墨,而是开始沉吟。

    那严喜却偷了空闲,便坐在一边,喝茶,一面和其他几个清闲的翰林道:“打听到了,这蒸汽机车,只怕花费两千万两纹银以上,诶,多少百姓衣不蔽体啊,想一想,真是难受,这两千万两银子给老夫,老夫能救活多少人。”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感慨。

    “这是劳民伤财,我等该当上书……狠狠的弹劾一通。”

    “这花费的银子,只怕有不少,是陛下私下给的。”

    “呀,若是如此……”严喜怒不可遏的样子:“虽说是内帑银,和国库无关,可内帑也是取自民脂民膏啊,结果,却是修了这么一个华而不实的东西,太子殿下,如此好大喜功,真是令人担忧。”

    他们一个个露出义愤之色,就恨不得将那铁轨拆了,再拿去将这破铜烂铁换了银子,然后去做一点有利国计民生的事。

    王不仕依旧低头草拟着诏书。

    他有点没憋住,说实话,跟这些人厮混一起,真的受不了。

    要不是王不仕早就习惯了被人奚落,也早就学会了沉默寡言,毕竟……他曾是人间渣滓嘛,只怕早就受不了了。

    可现在,他刚要落笔的手腕,却是一抖,于是,蘸墨的笔尖,便甩了一些墨水渲在了白纸上。

    他对于太子和方都尉,是很看不惯的,你大爷,你们黑我,我记恨你们一辈子。

    可是,听了这些人的话,王不仕却觉得,太子和方都尉只是心黑,可这些人,却是蠢的让人想抄起笔墨纸砚来砸死他们。

    偏偏就是这些人,占据了翰林津要之位。

    王不仕故作从容下笔的模样,一面道:“也不算什么好大喜功,此车载重量如此之大,运力惊人,不啻是运河,现在它连接了新城和旧城,对于整个京师的整体,都有极大的好处。”

    众人又听王不仕在唱反调,心里生出反感。

    大家是翰林,都是有风骨的,不能因为你王不仕是上官,大家就怕你。

    严喜忍不住阴阳怪气的道:“敢问,有何好处?”

    王不仕搁笔,笑呵呵的道:“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有了这蒸汽机车,新城和旧城的距离,是不是拉近了?原来,他们距离是四十里,可现在,只有三五里,这就是蒸汽火车,带来的效应。除此之外,国富论里,还有一个效应,叫做‘规模效益’,倘若两地相隔的远,资源无法调度,便只能各行其事,可一旦两地融为一体,人口就相当于,同时增长了一倍以上,财富,自然也就随之剧增,你们懂我的意思了吗?新城和旧城,已没有分别了,旧城即新城,新城即旧城,它们已合二为一。”

    大家还是不明白。

    只觉得这个家伙,现在还在说什么国富论,实是可恶。

    严喜冷笑:“王学生成日读杂书,怕是入了魔吧。”

    王不仕抬头,凝视着严喜,他沉默了片刻:“入魔,没什么不好。”

    众人便忍不住笑起来。

    有个翰林低声咕哝:“因为入了魔,才跑去旧城,买了不值钱的地,也幸得王学士肯买,否则,我等的地,只怕送人都没人要。”

    众人纷纷莞尔笑起来,这卖地,对他们而言,真是神来之笔,这个笑话,可以笑王不仕这个着了魔的家伙一年。

    王不仕猛地抬头,突然有了一股怒气。

    从前被人笑话是人间渣滓,他倒还忍得住,可说实话,被这群傻瓜在此戏虐,反而让他脾气长了起来,他死死的盯着那翰林。

    翰林似乎有些畏惧,一时不知所措。

    其他人见了,便道:“王学士,要有气度,他不过是玩笑而已,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

    “是啊,是啊,王学士万万不可动怒,同朝为官,这有什么可气的。”

    王不仕的眼神,慢慢柔和,便提笔,一副和自己不相干,想要继续忙自己的公务。

    可这几个翰林见状,却都挤眉弄眼。

    那严喜则一面喝茶,一面露出怡然自得的样子。

    却在此时,一个书吏急匆匆的来:“诶呀,诸公,谁在旧城有宅邸?”

    这些闲来无事的翰林们都抬头,一听问旧城的事,便都下意识的看向王不仕。

    王不仕却是气定神闲,不过他还是微微吃惊,商贾们的动作,真的太快了。他淡淡道:“何事?”

    “翰林院外头,有人急的到处在问呢,学生看翰林院诸公都在议论,便入宫来,看看待诏房这儿,有没有人想卖。”

    “呀?”一个翰林道:“怎么,宫外有人购置旧城的土地和房产?”

    书吏道:“可不是吗?诸公,是这样的,说是铁路总站那儿,已经宣布了,铁路票从旧城到新城,总计十三个站,从一站至下一站,统统一文钱的车费,哪怕是从头坐到尾,也不过十三文钱。消息一出来,满京师的商贾都疯了……还听说,西山建业,在旧城已有规划,要进行大规模的破土动工,不但有戏院、学堂、铁路站,还有住宅、市场……噢,每一个站,还有商业街,未来,不只要有铁轨线,还会开拓一条沥青路,十车道……总之,新城有什么,那儿,应有尽有,何况旧城本就有人气,建了宅子,是不愁卖的。”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严喜心里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对吧,就因为一条铁路?

    一文钱就可坐一站路,这价钱,对于任何务工的人而言,可谓是低廉至极了。

    可是……

    书吏道:“外头有人传言,说是,京里不少的匠人、商户,还有富实一些的百姓,还没有住房呢,何况,从前不是有许多的人,将旧城的地都卖了吗,可在新城,又买不起宅子,现在好了,旧城这么一开发,这西山建业将消息传出去,就不少人在打听价格,想要买了。正因为如此,现在一些商贾,正在借此机会,到处询问有没有人旧城的地,正好,趁此机会,可以跟着西山建业,发一笔财。现在……旧城的地,已涨了三倍!”

    三倍……

    严喜等人,吓的脸都绿了。

    尤其是严喜,他可卖了王不仕三十亩地呢,总共才得了王不仕千把两银子。

    可这转手之间,自己就亏了几千两?

    卧槽……

    几千两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其他人也顿时面色苍白如纸……

    王不仕却是淡定无比,凝视着那书吏:“三倍的价格,竟也想收购?这商贾怕是疯了吧?”

    “是疯了,听说,至今没一个人肯卖的,都说会涨,还有人说,只怕涨十倍,也没人肯卖。”

    书吏一脸钦佩的看着王不仕。

    王不仕沉默了片刻,却是淡淡道:“不,不只十倍,二十倍,至少都是这个数……你等着看,明日,价格怕就会到十倍,半个月内,定能到二十倍,所以,你去奉劝一下,告诉那些手里有地的诸公,让他们别急着出手,千万莫昏了头。”

    二十倍……

    严喜心里一咯噔……

    现在他已不觉得王不仕是疯了,因为事实上,王不仕这厮……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瞧他如此淡定的样子,十之**……还真可能是二十倍。

    自己卖了三十亩地,一亩不过五百两,这岂不是说,自己亏了……亏了……近三十万两银子……

    三十万……两银子……

    这是什么数目。

    自己竟和巨富,擦身而过。

    “啊呀!”严喜突然一摸自己的头,内心悲愤到了极点,便觉得头痛欲裂,还来不及痛哭流涕,竟是头晕目眩,等这啊呀一声,整个人便直挺挺的倒地,昏死了过去。

    可此时,其他的翰林,却都个个颤抖,牙关在打颤,严喜亏得最多,可其他人,也没少亏哪。

    他们哪里还顾得上严喜,自己都想找个地方,撞死得了。

    倒是那书吏好心,疾步上前,掐严喜的人中,一面道:“严侍学,严侍学,你醒醒,你醒醒……”

    严喜悠悠转醒,双目带着迷茫,可突然一股记忆涌入脑海,随即,一种极痛的感觉又传遍全身,于是,又是啊呀一声,歪头,痛的昏死了过去!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九十二章:万世师表

    “……”

    这书吏顿时懵了。

    真是……神了啊。

    严侍学还能昏厥两次。

    他倒是急了,继续掐人中,严喜又醒了来,只是脑海里,幻灯片似的,一幕幕的想着自己的宅子。

    那是一处大宅子,风水宝地啊,占地三十多亩,自己曾在那里渡过了一个快乐的时光。

    那儿有假山,有阁楼,有厢房,三进三出,自己尤爱后庭的梅花树,一到了冬日,梅花便绽放,雪白雪白的,与白雪映衬,总能消人的疲惫。

    可是……自己卖了啊。

    三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了。

    他双目无神,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甚至想着死了干净,书吏忙将他搀扶起来。

    他抬头,看到了王不仕,王不仕正背着手,轻描淡写的看着他,目中没有同情。

    严喜不禁道:“你……你坑我,王不仕,你坑我!”

    “大胆!”王不仕却是脸色厉然:“当初签地契时,你是否心甘情愿?”

    “我……”

    “当着保人的面,你是否说,这笔买卖甚是合算?”

    “可是……”

    “是你口口声声说,钱货两讫,各不相干?”

    “……”

    “你还嬉笑着,让我王某可要仔细,别到时候亏得血本无归。严喜,本官对你一再忍让,你却在此倚老卖老,是何居心?当初心甘情愿的买卖,你现在想不认账?不认账可以,去顺天府状告,去沈大学士那里,去内阁,去御前,我倒看看,你能否颠倒黑白!”

    严喜的心疼的厉害,只想做着最后的挣扎:“你退我十亩如何?”

    “退?”王不仕笑了,笑里有着嘲弄,就像看着一出可笑的戏。

    其他时候,他都可以忍让,可牵涉到了银子,是你一句话就能退让的事?是你严喜脑子坏了吧。

    王不仕淡淡然的道:“我购置土地五千亩,牵涉到了上百个卖家,今日退了你,他日岂不是人人都来退?”

    五千亩……

    此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位王学士,投入的二十多万两银子,转眼之间,可能就能翻番二十倍。

    那是……数百万两啊……

    他们惊诧的看着这个冉冉升腾起京师有数的大富豪之一,一时间瞠目结舌。

    那严喜更是心疼得几乎要死去。

    王不仕淡淡一笑道:“其实……老夫……倒是有一条财路,你们若是现在变卖家产,全数投入钢铁、木作、混凝土等作坊,我敢保证,你们的家产,一年之内,可以翻三倍。这是一条明路,走不走,看你们自己的………”

    众翰林:“……”

    这等于是豪赌啊……该相信他吗?

    若说不信,这是假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不信也不成啊。

    看看人家,说生铁会暴跌就会暴跌,说旧城会暴涨就暴涨了。

    可是……所有人欲哭无泪。

    他们现在还能拿什么去投资?旧城的宅子,几乎都贱价卖了,能落几个钱?新城的房子,还欠着房贷呢,谁能有此魄力,当真将宅子去抵押,跑去投资作坊,这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啊,毕竟不是人人都有王不仕的魄力。

    众人瑟瑟发抖。

    王不仕却是背着手,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

    他早预想得到,哪怕是给他们指出了明路,他们也断然没有胆魄的。

    这个世上,有人属狼,有人属羊,属羊的注定被狼生吞活剥,死到临头,尚且还不自知,可有的人……

    王不仕双眸之中,仿佛升腾着一股子火焰,可他只淡淡一笑:“还未下值,在此喧哗什么,官命在身,无需多言,各自奉公守己。

    说着,便低头,不去理会这些已如热锅蚂蚁,早已是心疼的无法呼吸的人。

    待下了值,领着诸人自崇文门出宫,人们方知,整个新城已经疯了。

    到处都有人询问旧城土地和房产的事,可绝大多数人的土地和房产,早已兜售了个干净,气的有人跳脚。

    那是十倍、二十倍的利差啊。

    到处都有人在咆哮,那种得而复失的莫名心痛感,使人捶胸跌足。

    回了翰林院,还需点卯,方可正式下值,王不仕不理会其他人,点卯之后,便出翰林院。

    此时,正见几个翰林和严喜一起合计:“铁路误国,耗资巨大,实是好大喜功……”

    王不仕没有憋住,却是突然驻足,他背着手,值得玩味的看着严喜等人。

    一见王不仕背着手伫立在那里,大家都不吱声了。

    他们总觉得,王不仕这个家伙,不知道何时开始,身上多了几分神秘感。

    王不仕朝他们微笑道:“耗资巨大,这是实话,是否误国误民,却值得商榷,退一万步,西山建业修建铁路,也没有花费半两银子的公帑,与诸公何干呢?”

    严喜想说什么,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

    王不仕轻描淡写的道:“再者说了,这巨大的耗资,不正取之于诸公吗?是诸公砸锅卖铁,买了新城的宅子,也是诸公将那旧城的土地,贱价卖了出去,这铁路,有诸公的一份功劳啊。”

    噗………

    此前给大大的刺激了一次,严喜刚刚缓过来一些,勉强接受了一些现实,听了这句话,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来,抚额,便又觉得天旋地转:“不……不成了……心口疼……诶呀……诶呀……”

    人便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

    王不仕背着手,在许多人的指指点点之下,淡然从容的走出翰林院。

    指指点点,已是习惯了。

    这群弱鸡,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而现在,他们是鱼肉,我为刀俎,王不仕非但没有在乎这些人眼里流露出来的异色,反而激动的脸通红起来,这是一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感觉。

    最重要的不是银子,银子,可以轻而易举的挣更多。可王不仕为之喜悦的,却是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境界,这才是真正的大道啊。

    刘文善一部《国富论》,足以万世师表!

    他到了翰林院门口。

    早有人坐了车来,在翰林院外等候着。

    此人,是王金元。

    王金元一脸焦虑,东张西望的。

    他是心里急啊,现在旧城百废待举,预备规划动工,却发现有个叫王不仕的家伙,竟是手里捏着五千亩土地,这五千亩土地,其中近半都在重要的规划附近,少爷已经生气了。

    他只好赶紧的来谈一谈,可别最后给人讹了才好。

    “王学士。”王金元见了王不仕,热络的上前。

    王不仕驻足,身边有翰林下值穿梭而过。

    见状,便纷纷故意放缓了脚步,侧耳倾听。

    王不仕没有犹豫,朝王金元一笑:“是为了地的事来吧?”

    王金元笑吟吟的道:“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的细谈。”

    王不仕只一沉吟:“不必谈了。”

    王金元心里咯噔了一下。

    “地的事好说,五千亩,作价四百万两,不贵吧?”

    王金元张大嘴巴,黑,真黑,迄今为止,才涨三倍呢,本来是预备好了百万两银子的。

    王不仕却是不为所动,继续道:“老夫不要现银,只要入股,西山的钢铁作坊,还有西山的木作作坊,我以土地折算入股,若成,明日可以请人作保签署契约。若不成,倒也无妨,大家各自相安。我乃翰林侍读学士,入值待诏房,伴驾帝侧,想来方都尉,定不会为难我一介区区翰林的,若是方都尉心里不喜,那也无妨,生意归生意,不喜,这是私人的事,大可在一个铁路站里,挂一个人间渣滓王不仕站……”

    “啊……”王金元的嘴巴张得比鸡蛋更大,顿了一下,才道:“说笑,说笑了,我家少爷,为人正直,铁骨铮铮,不是你想的这样……”

    王不仕莞尔一笑:“你们自己去合计吧,合计好了,可随时签署契约,我是与虎谋皮,不敢与你深交,可若是能谈成,到时,一定拜访方都尉,负荆请罪。”

    说着,掸了掸身上的袍子,王金元这才注意到了他身上所穿的,乃是钦赐斗牛服,钦赐斗牛服,国朝能有资格被赐穿的人可不多见啊,王不仕是因为预测了生铁暴跌,得以传召入宫,侃言国富论,深得帝心,龙颜大悦之下,才予以赐穿的,这只有内阁大学士,和各部部首才有资格的斗牛服,现在格外的显眼。

    王金元瞬间明白了什么,朝他作揖道:“好,鄙人回去,与都尉商量商量,到时再登门拜访,王学士,就此别过。”

    王不仕回礼,王金元虽是商贾,却不简单:“后会有期!”

    二人相互作揖,而后王金元匆匆走了,这是一个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毋需多言。

    可这些话,传在其他翰林耳里,人们却是震惊了。

    作价四百万两纹银……这王不仕,发迹了。

    再想想自己,就一套新城的宅子,两三万两,还欠了钱庄一屁股的贷,每日为了还贷,而焦头烂额,再看看人家……

    真是活着……艰难啊。

    ……………………

    第一章送到,继续,看看今天能写几章。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九百九十三章:千金散尽还复来

    王金元匆匆回了镇国府,将翰林院的事大抵说了。

    朱厚照一听,脸色顿时红了,撸起袖子来,便开始瞎咧咧:“好大的狗胆,他也配和我们讨价还价,买他的地,是给他脸,他竟还给脸不要脸,且等着,本宫这就去打死他。”

    朱厚照是急脾气。

    你大爷,你以为你是方继藩,开口就敢要四百万两?

    遇到这样该死的同行,朱厚照恼火啊。

    “殿下,不要激动!”方继藩一把抱住朱厚照,好不容易才将他安抚住。

    “怎么,就这么算了?”朱厚照气呼呼的道

    方继藩有点懵,这王不仕,还真是人间渣滓啊。

    可是……方继藩笑了:“这件事,准了!”

    “什么?”朱厚照几乎不相信自己眼前站着的是方继藩。

    方继藩耸耸肩,一摊手:“殿下啊……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道人家为何吃的咱们死死的,一个小小的侍读学士,就敢漫天要价,还想入股我们的作坊?”

    “……”

    方继藩咬牙切齿的道:“这个狗一样的东西,是早就算准了。殿下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这天底下,谁最有钱?”

    朱厚照毫不迟疑的指了指方继藩:“你!”

    方继藩拉下脸来:“是我们,是我们,我们两个财富加起来,平均一下……你懂吧?”

    朱厚照摇头,不懂。

    方继藩叹息:“你想想看,我们最富,买卖做的也是最大,这旧城的土地开发和买卖,也是我们规模最大,这没有错吧?”

    朱厚照颔首点头,可……跟这有什么关系?

    只见方继藩继续道:“这世上,岂有最大的商人,最大的富豪,去破坏商业规则的。”

    “不明白!”朱厚照摇头,还是想不明白。

    方继藩很想让刘文善给这厮补一补课。

    “若因为这几百万两银子,我们就破坏了土地自愿买卖的规则,弱肉强食,毫不在乎契约精神,那么殿下你想一想,他日,若有人拳头比我们更大,比我们更不讲道理,岂不是,也可以说话不算数,也可以随意的无视商业的规则呢?破坏了这个规则,他王不仕是算准了,受害最大的,是我们,而不是他,这才是他有这狗胆的原因!”

    这下子终于……

    朱厚照恍然大悟:“本宫明白了,今日我若是夺了他的地,来日难保父皇不会有样学样,夺了我们的地?我们银子最多,我们的地也最多,最应该维护商业规则的,理应是我们,因为如此,才对我们的益处最大,若是我们率先破坏了规矩,有父皇那贪财鬼在,最后受害的是我们。”

    方继藩:“……”

    朱厚照忍不住吐舌头:“这家伙,好歹毒的心思,居然被他算计了。”

    方继藩汗颜:“这是阳谋,不是阴谋,国富论里……有写的,第七节,契约论里有!”

    明白了这里头的重点,朱厚照也有点无可能了,无奈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方继藩背着手,想了想,才道:“王金元。”

    “在。”王金元脑子有点发晕,他还以为,少爷会第一个打上门去,给那王不仕一点教训。

    方继藩道:“明日去找那狗一样的东西,再谈一谈,三百五十万两,不能再多了,他的土地虽然不少,可靠近铁路线,且有价值的,却也不多,让他见好就收,钢铁作坊的股份,可以给,让人作保,将作坊估估值,和他订立契约。”

    方继藩顿了顿,他毕竟不傻,相比于庞大的旧城开发计划,区区几百万两银子,还真是九牛一毛,为此而破坏了规矩,这几乎等同于是智障的行为。

    方继藩当然不是智障,他只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

    火车还未正式开通。

    可是那观光的蒸汽火车,却已开始在线路上,来回奔腾。

    坐在车里的,都是陛下亲自下旨,前来乘坐的各部官员。

    人们先是战战兢兢,坐到了一半,开始缓过劲头来,好奇的打量着车窗外的事物。

    为了便于大家了解蒸汽火车的好处,每一个车厢里,都有大嗓门的列车人员和大家讲解。

    “再往前,就是杨记染坊八里庄站,大家快看窗外,这里乃是外城,原先是农地,明日开始,就要动工了,要找平地面,这里先会有一个大市场,啊,不对,现在叫商业街,下了车站,即到,那儿……瞧见了吗?那儿会有一个蒙学的学堂,再过去一些,就是大戏院,对了,还会有一个足球场,这一片,将会兴建大量的住宅……”

    “现在这里的地价,较之从前,却已涨了七倍,哈哈,依旧是有价无市,不过……西山建业很快将会推出第一批商铺,俗话说的好,黄金万两不如一间铺……”

    有人气呼呼的道:“老夫怎么没听说过这俗话……”

    那列车员支支吾吾的道:“这是上头叫我说的。”

    众人开始骂起来。

    车厢里,突然有人捶胸跌足,痛哭流涕:“这一片曾有老夫的地,有老夫的地啊,七十多亩的田,老夫当时为了买新房,一千两银子不到,就作价卖了,这亏啊……”

    这样的哀嚎声。

    大家早已习惯了。

    绝大多数人,一脸的麻木。

    还能怎么样,白纸黑字,钱货两讫,你再哀嚎也不能改变什么。

    …………

    旧城已开始规划,工程学院无数的生员,开始拿着绳尺走街串户,四处开始丈量。

    一个个规划摆到了案头上。

    刘文善的商学院,开始正式的挂牌。

    挂牌的这一日,甚是热闹,竟有无数的商贾倾巢而出,甚至有不少的读书人,竟也来凑热闹。

    那位名叫王不仕的侍读学士,凭一本国富论,直接走上了人生巅峰,人们纷纷猜测,他到底有多少的财富,固然有人破口大骂,此人一身铜臭,又有无数人,一副羞与此人为伍的傲然姿态,可是……成为陶朱公,谁不眼红,一些追求实际的秀才、举人,竟也开始捡起了这本书,细细的去读,似乎也觉得其中许多东西,颇为道理,便纷纷来了。

    自然,对国富论理解最深的,恰恰是一群商贾,商贾们也爱读书,只是读书更多的是附庸风雅,有不少人,早已拜入了刘文善的门下。

    刘文善而今,已有门生一百余人,这正式的商学院挂牌成立,未来更可能人才济济。

    炮仗一起,欢声如雷。

    此时,方继藩正悠悠然的坐在堂中,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等着入学的徒孙们,纷纷来拜见。

    说实话,方继藩挺嫌弃这些徒孙的,徒孙就是如此,一多,就不值钱了,讨厌的很,个个都是可憎的脸,永远都是一副师公你好呀的弱智表情,方继藩宁愿遇到几个骨头比较硬的,打断他们的腿,还显得有几分挑战性。

    刘文善站在方继藩一旁,竟有几分感动。

    一直以来,国富论都被人嬉笑,可如今,发掘其价值的人越来越多。

    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

    这个世界,给他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大门之后,是一道金光大道,听着外头闹哄哄的声音,刘文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恩师。”

    “怎么?”

    刘文善动容道:“学生蒙恩师点拨,方有今日……实是……感激不尽,学生……”

    “好了,好了,别总是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见你王师弟动辄就哭哭啼啼吗?多学学你王师弟。”

    “是。”刘文善躬身。

    正在这时,王金元急匆匆的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拜帖,道:“少爷,少爷……”

    方继藩一见这个家伙就来气,这家伙一来,准是什么事拿不定主意。

    王金元拜倒道:“王不仕……王不仕,王不仕那个狗东西………不,是王学士,他方才来了一趟,上了一道拜帖来,还有一封书信,都是给刘……”

    当然是给刘文善的。

    不过,给自己门生的,和给刘文善的,没有什么区别。

    方继藩的弟子,是不存在**的,这个时代,也不存在所谓的保护**。

    方继藩将书信接过,撕开,一封便笺便落在手里,墨水未干,上书:“刘先生钧鉴,吾自读国富论,受益匪浅,古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今闻刘先生商学院招生入学,吾心甚慰之。吾以国富之学,收益颇丰,今得钢铁作坊入股四百万两,其中七成,愿捐纳之,望刘先生不嫌,所捐纳的钱财,可为穷困书生学资,其用心,无过是使大道可以传播天下,万年流传而已。望先生笑纳……”

    方继藩看了,表情一愣,随即抬着头看着房梁,似在思索什么。

    半响后……

    “四百万两银子的股份,七成是多少来着?三百万两?”方继藩侧目看着刘文善。

    刘文善道:“恩师,二百八十万两。”

    方继藩顿时吸了口凉气:“这家伙,不对劲哪,他将这两百八十万两银子的股份统统都捐纳出来给商学院,要给贫困的读书人入学,这是阴谋吗?”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8350/ 第一时间欣赏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所写的《明朝败家子》为转载作品,明朝败家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明朝败家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明朝败家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明朝败家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明朝败家子介绍: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不是人,我是败家子,我卑鄙,我无耻,我卖了家业,我愧对祖先,我还四处沾花惹草,恶贯满盈。爹,有话好好说,可以把你的大刀放下好吗?”明朝败家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败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