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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弄     凤于九天txt下载     凤于九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对凤鸣来说,完全一团乱麻的宫廷生活,正式开始。

    必须遵守烦琐的宫廷礼仪,身为太子却没有得到期待的尊重和追捧。相反,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一个重要的囚犯。

    从人们的嘴里,凤鸣知道这个太子实在一无是处,除了喝酒就是玩乐,而见到容王之类有势力的权贵时就象被抽了骨头般软弱。

    所以即使太子被容王侵犯是宫廷中公开的秘密,却鲜有同情凤鸣的眼光出现。

    “真是混帐啊。”无聊地坐在太子殿里,凤鸣再度仰头叹息。

    秋篮站在凤鸣的身边,困惑地盯着凤鸣瞧。

    “秋篮,你说容王今天会来吗?”

    “这个…容王的行踪,奴婢不敢胡乱猜测。”

    “哼!”

    凤鸣不服气地扭头。所有的宫女,谈起容王时都带着敬佩和畏惧,与对凤鸣的态度截然不同。

    这个曹操有什么好?历史上最阴险的大白脸。

    猛然站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秋篮连忙拦住:“太子!太子要到哪里去?”

    “我快闷死了!”凤鸣高吼着,以慷慨的气势步出殿门。

    三秒钟后,被守卫在殿门的侍卫恭恭敬敬架了回来。侍卫对这几天转了性子鼓足尽想跑出去的太子行礼:“请太子见谅,容王说最近各国间谍纷纷潜入西雷,为保护太子安全,您不能在没有容王允许的情况下出太子殿。”

    “我又不是囚犯!”纵使凤鸣暴跳如雷,侍卫还是有礼地退下了,并且关上太子殿的大门。

    几天来,这样的一幕都在不断上演。

    凤鸣确实无聊,古代的宫廷,虽然装饰华丽,但如果天天对着,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本来王宫中应该有许多秘而不传的玩乐,可是没有人敢冒着教坏太子的罪名为凤鸣提供娱乐。没有势力的人,即使是顶着太子的虚名,也是没有人来奉承的。

    凤鸣恨恨踢了大床一脚:“好闷。唉,怎么那个什么瞳少爷不来了?”

    唯一有意思的,反而是前天瞳少爷闯进来无礼,被正憋气的凤鸣大振“太子”纲的狠K一顿。太子和瞳少爷的扭打相当野蛮,两个都是没有正式学过武艺的人。

    面面相觑的侍从不敢插手,每个人都知道瞳少爷的后台。然而除了容王和瞳少爷,也没有人敢对堂堂西雷国的王位继承人动手。

    只能选择两不相帮。

    瞳少爷也不知道这怯弱的太子到底吃了什么药,居然转眼间不怕死到这个地步,捂着发青的眼角,骂骂咧咧逃了出太子殿。

    他找一向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的容王哭诉,却反而遭到训斥,在容王的警告下,再不敢出现在太子殿内。

    “难道要在这太子殿困一辈子?”凤鸣看着秋篮将今夜的饭菜送上来,开始愁眉苦脸。

    即使是再看见那个讨厌的容王也好,赏他两记老拳,总比闷在这里强。

    自从那个炽热的吻后,容王就认可了凤鸣的身份,将他扔在太子殿中自生自灭。

    正在唉声叹气,忽然听见外面内侍谄媚的声音:“容王安康!”

    居然真的说曹操,曹操到。

    凤鸣立即把嘴巴一抹,抖擞精神振作起来。

    容王推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斗志激昂的凤鸣。

    精神熠熠,站在殿门前的太子,用他比容王略矮一点点的身材和闪亮的眼睛挑战。

    “呵呵,很有精神嘛。”容王缓缓靠近凤鸣,看见凤鸣眼中的警戒,在凤鸣身前一步处停下脚步。

    目视左右,容王沉声道:“都退下。”

    所有的人,包括秋篮,都无声无息地退下,掩上殿门。

    四周安静一片,形式立即诡异起来。凤鸣被气氛影响,不由微微胆怯。

    这个容王,不会又想对我干什么吧?上次说个名字逃过一关,这一次就告诉他三围尺寸好了。

    容王深邃的眼睛盯着凤鸣,挟巨大的压迫感靠近,挨在凤鸣身旁,玩笑似的假惺惺道:“太子殿下,微臣给你请安了。”

    被容王喷在耳边的气息弄得很不自在,凤鸣移动双脚,却在下一刻发现自己已经落入容王掌握之中。

    练过武艺,习惯执缰开弓的手,毫不费力地将凤鸣反剪。

    “喂!你敢对太子无礼!”凤鸣猛瞪着他,容王如此强壮。打他两拳解闷的打算,只好抛之脑后。

    “嘿嘿,太子….”容王挑起凤鸣的下巴,仔细打量。

    太子在身边多年,他甚至曾经在这身体上发泄欲望。可是,却从来没有认真的观察过太子的容貌。第一次带着鄙夷以外的感情打量手里的人,忽然觉得这张脸不但英俊,而且充满了惊人的吸引力,诱惑着自己深深吻去。

    自从那个刻骨铭心的热吻后,容王就无法把这个冒牌太子遗忘在深宫。他查遍所有可疑的人,还是无法确定凤鸣的来历身份。

    凤鸣,动人的名字。

    “凤鸣…”容王磁性的嗓音直接传入凤鸣的耳膜,他命令着:“叫我的名字。”

    名字?凤鸣惊愕地抬头,望着容王。他也记得容王曾经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但当时打击一个接一个,后来又是狂热的强吻,哪里还记得那该死的名字。

    容王看凤鸣半天不吭声,表情开始变得怪异,危险地问:“怎么?你忘记了,还是根本没有记住?”

    想到自己的名字忽然会被这男人忘记,心头的怒火立即窜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忽视自己。容恬这两个字,能让十一国的人都颤抖,即使敌国的君王也不敢轻视。

    “忘记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凤鸣不服气地顶嘴,却不知道他在容王强自按捺的怒火上加了一勺油。

    立即,优美的薄唇被粗暴地占有了。

    几乎要将凤鸣吻到窒息般,容王将这种展示权利的方式寄于享受,尽情蹂躏凤鸣的唇舌。

    太甜美了。

    上次的热吻,有着不同寻常的感觉,这几天来,容王都压抑着渴望,查找凤鸣的资料。此刻,才光明正大地再次重温。

    酥麻和酸痒在口腔中泛滥,触动容王胯下的神经。男人的欲望,立即高昂起来。

    侵犯太子并不是第一次的事,只不过这次更充满激情而已。

    强吻后,容王将凤鸣摔到床上,蕴藏着危险的眼睛注视着即将承受自己的健美身躯。

    “你知道太子的职责是什么吗?”容王不紧不慢地脱下自己的衣服:“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取悦我。”

    刚被强吻得七荤八素,从床上勉强坐起来的凤鸣,一转头看见容王强健的体魄,立即倒吸一口气。

    “你想干什么?”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容王下一步行动。凤鸣勉强苦笑:“不记得你的名字,也不用这么激动吧?”看来告诉容王自己的三围,以逃过今天这关的机会并不大。

    脱完衣服的容王,骄傲地展示自己的身材,一步一步向凤鸣靠近。

    脸上的轻笑,仿佛猎人看着已经无处可逃的猎物。眼中的冲动,令凤鸣心惊。

    眼看容王即将触到自己,凤鸣猛打手势:“停!停下来!”

    似乎在正式开始前,先来点猫抓耗子的游戏,会比较有兴趣。容王在凤鸣畏惧的目光下停住脚步。

    “怎么?”容王扬眉。

    难道今天要失身?还要失给一个男人?凤鸣知道凭体力无法斗赢容王,万一反抗不成,被男人按着强暴了,明天全太子殿的人八成还把这当笑话看。

    我是现代人,现代人就应该比古代人聪明,有本事。可是这样的时候有什么本事可以用上?

    凤鸣密切注意容王的举动,以防他忽然扑过来,一边快速开动脑筋,将以前看过的所有斗智斗勇,以弱胜强的例子全部从尘堆里掏出来。

    什么是在男人要上的时候最好的智计?

    这一边,容王却已经不想等了。这样赤裸站在凤鸣面前显示身材,不如把面前人也剥个精光一同摩挲更好。

    “来,我们亲热亲热。”容王跨前一步,打算把凤鸣身上碍眼的重重衣服脱去。

    手触碰凤鸣肌肤的瞬间,凤鸣仿佛被烫着一样大叫起来。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大叫的人满脸喜色,几乎手舞足蹈。

    连容王也惊讶于凤鸣的举动,停下手里的动作,问:“想到什么?”

    “不能说不能说。”凤鸣傻笑一会,忽然想起这个计谋不能让容王知道,立即绷着脸,严肃地望着容王:“你说我的职责就是取悦你,对不对?”

    “对,用你的身体….”

    “不不不,用身体取悦人实在太普遍了,我用别的行不行?”

    “用别的?”容王觊觎凤鸣:“用嘴?”

    “不不!”暗骂容王色欲攻心,凤鸣笑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千零一夜?”

    “没有。”

    “那就好。我是王妃,你就是那个每天要娶一个新娘,然后第二天把新娘杀掉的邪恶国王。从现在开始,我要每天给你讲个故事,在我讲完之前,你不能……”

    兴高采烈的凤鸣,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容王已经忍耐不住地猛扑上来,压在他身上,狠狠吻上他不断开合的嘴。

第六章

    压人的气势覆盖在凤鸣上空,夺去说话的能力。

    被动地唇齿相碰,舌头交缠起来。

    周围的空气,当即变得黏湿而蕴涵激动。

    “好几天没有碰你了….”容王充满情欲的低沉话语,让凤鸣在瞬间知道他的意图。

    凤鸣原本就瞪得老大的眼睛,震惊地望着面前放到最大的脸。

    那是一张势在必得的,没有丝毫不确定的脸。

    在他手下的东西,只要想得到,就可以到手。

    “呜呜….你…..喂…….”

    难道今天真真正正要失身?

    凤鸣顿时大惊,拼命挣扎起来。

    容王的舌头,却宣告似的加紧了侵犯,进一步调戏起凤鸣的舌头来。

    怎么办?

    脑子里乱哄哄一团。

    在手脚身子被压制情况下,只能本能地在柔软的口腔里进行反抗。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过程而下的决定,凤鸣的牙关,以咬断容王的舌头为目标,猛然合上。

    在这样激烈的长吻中,要提防舌头忽然被咬是很困难的。何况是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

    可是,容王显然是个相当有经验的老手。凤鸣牙关一动的时候,他深邃的眼睛就已经微微闪过亮光。

    千钧一发中,灵活的舌头骤然从凤鸣的口里缩了回去。

    “想咬我?”

    容王刚扬眉责问,忽然看见凤鸣被吻得发肿的唇边忽然涌出大量鲜血,顿时大惊失色,抓起凤鸣的前襟,吼道:“你居然寻死?”

    与以前那位太子相比,这位长相一模一样的凤鸣,真是倔强死板到极点。

    “来人啊!传御医!”

    鲜血还在涌出来,容王拽着凤鸣的衣服,恶狠狠地命令:“你不许寻死!听到没有?我还没有允许你死。”

    舌头好疼,没有断吧?

    凤鸣担忧地想,又为容王退离自己身上而欣慰。

    一千零一夜的计策虽然运用失败,这个咬舌头的计策倒真是错有错着,他有点洋洋得意。

    不过,绝对不能告诉容王,他不过是因为容王的舌头退出太快而误伤了自己的舌头。

    御医在容王的怒吼中匆匆到来,简单的包扎后,容王也没了寻欢的兴致。

    今夜,终于又过一劫。

    凤鸣含着被包起来的舌头,乖乖地闭上眼睛。

    次日,太子殿下舌头被严重咬伤的事情,传遍整个王宫。

    明里说是吃东西时顾着说话不小心伤到。

    私底下,人人都眉飞色舞地谈论着太子如何吃错了药般断然拒绝容王的求欢,被容王狠狠惩罚性地咬得眼泪直掉,其中精彩详尽之处,简直与亲眼所见般无异。

    容王对于王宫中最新的传言,暂时还不知道。

    凤鸣昨晚的举动,令他失了往常的镇定。

    无论男女,从没有因为他的宠幸而寻死的。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非凡的外表文采,谁会不肯在他身下辗转承欢?有的是畏于他的权势,更多的是贪慕虚荣,自动送了上门。

    昨夜,这明明是刺客的冒牌货却居然毫不犹豫地咬舌自尽。

    看见凤鸣的鲜血,容王确实大怒。本该立即严刑拷打,百般蹂躏,以偿自己的心愿,也让凤鸣知道自己的命令不可违抗。

    但那双有主见的眼睛,在舌头几乎被咬断的情况下还无畏地盯着自己,让他联想起尚未成长的小豹。

    坚毅和脆弱的美,不可思议地融合在一身。而他知道,凤鸣还在雏形,他能变出更多的美态。

    想了半夜,终于决定不用对待原太子的方法对待这小小的刺客。

    何等人,便应该有何等对待,这才是上位者的用人智慧所在。

    带着新的想法,容王次日一早就往太子殿来了。

    太子殿中,凤鸣在众侍女怪异的关怀眼光下醒了过来。

    敢于和容王抗争而受到惩罚的太子,比起只会哭泣着在容王身下讨好的太子,要得人尊敬多了。

    “太子殿下,该起来了。”秋篮走上来,将凤鸣扶起。

    “啊?”舌头还肿得厉害,凤鸣只能懵懂地发出一些单字。

    “御医说现在不能吃东西,只能喝点白粥,过两天好一点,再进一些果菜。”

    温热的白粥,呈了上来。

    每个人的眼睛都在凤鸣身上溜溜打转,象要弄明白平日对容王畏如小鼠的太子,最近怎么性情大变。

    凤鸣含一口白粥,被打搅的伤口立即叫嚣着疼痛起来。他皱着眉,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喉咙,不断吸气试图缓和舌头的痛楚。

    都是那个该死的容王的错!

    他忿忿不平地想着。

    “容王安康!”侍从拖长了声调的请安,却在这个时候传进了耳朵。

    果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精神奕奕的容王,非常少见的一早就来到太子殿。

    笔挺的朝服,厚重方正的朝靴,把容王高大修长的身材衬托出来。好一个神采飞扬的英俊男人。如果生在现代,在电视上一现风光,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痴男怨女。

    凤鸣看着容王靠近,心里有一种酸溜溜的滋味忽然涌了上来。

    什么狗运气?遇到曹操也就算了,还要遇到一个可以当超级明星的曹操。

    容王在凤鸣身前停下,本想伸手把他搂到怀里亲上一亲,忽然想到他昨晚誓死不从的坚决,便转而把玩床边的摆设,随意地问:“舌头好点没有?还疼吗?”

    凤鸣不作声,这个时候,他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容王转头,看着凤鸣闭紧嘴巴坐着,和昨晚不按住他就兴高采烈讲个不停的德行完全不同,心中一热。

    在日光下打量这冒牌货,越看越觉得比原来的太子要俊俏上百倍,不说别的,仅仅那双灵动的眼睛,就已经无人可比的美丽。

    将他和那低下的原太子相比较,简直是一种亵渎。

    一时间,居然想坐在太子殿里,花一整天时间来望着凤鸣的眼睛,看看他还能做出什么叫人吃惊的事来。

    可惜,西雷国中的重要事务,都等着他去处理。

    “我要去议事,你好好呆着,不要再添乱子。”容王坐在凤鸣对面瞧了他半天,终于站了起来,居然有点依依不舍的意思:“我晚上再来看你。”

    什么?又来一次?

    一听这话,凤鸣立即又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望着容王。

    第一次逼问我的名字,第二次害我咬伤舌头,第三次…不会要我挥刀自宫才能保住贞操吧?

    想到这里,凤鸣打个寒战。

    容王看出凤鸣心里所想,呵呵笑了起来。打定主意将凤鸣与原太子分开对待,本来强加在凤鸣身上的恶感顿时全消。

    他心情甚好,声音居然也温柔许多,安慰道:“不要害怕,今晚我不逼你。”

    说完,对凤鸣略略点头去了。

    莫说凤鸣,连一屋子的侍女,也对容王忽然天差地别的态度摸不着头脑。

    今天的容王好生奇怪。开始是太子怪怪的,现在连容王也奇怪起来。

    纵使万般不欢迎容王的造访,凤鸣也自知没有办法阻止。

    没办法,谁叫容王是西雷真正的掌权者?

    夜幕降临的时候,容王果然如时到来。

    “刚刚议事完毕,还没有来得及用餐,就在这里一起用吧。”一入太子殿,容王就转身吩咐侍从。

    要和这家伙一起用餐?

    顿时,凤鸣胃口全无,无精打采的垂头。

    容王好笑地看着凤鸣全不掩饰自己心中所想,暗叹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上刺客,或只是因为这和太子相象的样貌,才会被人选中吧。

    “怎么?不想和我一同用餐?”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凤鸣在面前,容王觉得心情畅快之极,仿佛整天为国事劳碌伤神,却忽然找到一个解乏的好法子。

    硬拉着凤鸣坐在饭桌前,容王好兴致地品尝御厨的手艺。

    “这道葱花酥骨鸭,是用刚长了两个月的鸭子做的。头两天把鸭子困在干净的笼中,什么也不喂,只放一碗酱料在里面。鸭子饿极就吃酱料,结果味道均匀入骨,然后杀了油炸,再配葱花,味道真是一绝。”明知道凤鸣伤了舌头只能喝点白粥,容王却玩心忽起地将菜肴制作详细解说起来。

    凤鸣肚子里满是白粥,鼻尖闻到鸭子的香味,忍不住转头去看,偏偏又不能吃,只能扭动脖子咽一下口水。

    容王看在眼里,只觉得眼前人可爱得实在有趣,猛然哈哈大笑起来。

    殿内殿外的侍从,听见这平日严肃的容王忽然放声大笑,都不由惊讶。

    听见容王的嘲笑,凤鸣生气地把眼睛一瞪。这个动作自从来了这个时空他就经常使用,每天练习不下十次,现在一瞪眼睛,居然瞪出一点子半怨半嗔的风情来。

第七章

    刹那间的风情,令容王的心脏如受重击,骤然停下爽朗的笑声。

    赞叹和欣赏,从容王狭长的黑色眼睛里闪烁出来。

    虽然凤鸣身为男子,但被如此英俊的权贵用这样的眼光注视,也不免有点脸红心跳起来。

    想起亲眼看到自己身上的处处情欲痕迹,心更是急速跳动起来。

    “凤鸣。”

    “啊!”听见容王的声音,才骤然发觉他已经靠近到身边,凤鸣几乎吓得跳了起来。“什…..什….”他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地问。

    “你记得我的名字吗?”

    “啊?”真是个不好的问题,凤鸣还记得上次就是忘记了他的名字才惹出后面的倒霉事来。凤鸣咬着唇,搜肠刮肚:“恩…..容……….”

    凤鸣偷偷看容王的脸色。

    上天保佑,千万不要逼我上演挥刀自宫。

    果然,他还是没有记住我的名字。

    容王修长的眉皱了起来。

    “再说一遍,我的名字叫容恬。”他冷冷道:“如果你再忘记,我就治你的罪。”

    容恬,容恬,不能再忘记了,否则这家伙会抓狂的。

    凤鸣立即把这两个字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

    他的举动,无疑令容王高兴。冰冷的脸出现一丝温暖的笑容,象冰川忽然开出牡丹一样。凤鸣目不转睛,贪婪地看着容王的笑容。

    笑起来还真不赖,如果在现代可以抓去当小白脸,午夜牛郎,按秒来收钱。

    “凤鸣,我们聊聊。”容王坐在凤鸣身旁,眼睛一直盯着凤鸣。

    要怎么对待这个小刺客?

    他明明是个刺客,早该放到大牢里狠狠拷问。

    可是看他的样子,纯真可爱,别有灵性,真毁了太可惜。

    不过他如此吸引人,莫非也是身为刺客的一项专长?或此人其实深不可测?

    看样子,还是旁敲侧击,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套出敌情又把他招揽到身边的好。

    “聊….什…..”凤鸣打个哈欠,口齿不清地问。舌头伤了,他的发音非常可笑,象刚刚学语的孩子一样。

    要不要赶这个家伙走呢?凤鸣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

    太子殿太闷了,这个家伙还算能带来一点新鲜感觉。

    不过他带来的刺激也太大了点,我不知道能不能招架得了。

    是闷死划算,还是刺激划算?算了,他这么厉害,我要赶也赶不跑的,只有见招拆招。

    两人各自心中打定主意,目光相碰,居然齐齐冷笑一声。

    凤鸣觉得容王此笑高深莫测,仿佛不安好心,要警惕为上。

    容王却觉得这小刺客果然有趣,连笑容也特别有意思。

    “凤鸣,你出生在什么地方?”

    “这…..。”凤鸣怕容王听不清楚,用脚点点地板。

    “到现在,你还不承认自己是刺客?”

    “我….其实…..本……啊子……”大舌头乱成一团,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容王看着凤鸣指手画脚解释的样子,苦笑着点头:“好好,我明白,你说你就是太子,不是冒充的,对不对?”

    凤鸣点头。

    “你说你掉进水里,忘记了所有的东西,帮自己起个新名字,叫凤鸣,对不对?”

    凤鸣重重点头,对容王竖个大拇指。

    虽然不知道竖个大拇指是什么意思,不过容王知道凤鸣在夸自己。

    “可是,我从头到尾,根本就不信你的鬼话。我决定你是一个奸细!在西雷,奸细要被火烧死的。”一反刚才的随和,容王脸色骤变。

    什么?

    凤鸣的眼睛,顿时又瞪大了,一眨不眨地望着容王。

    容王一语忽出,又呵呵笑了起来:“不要怕,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点头摇头,我自然会分辨你是否奸细。”

    凤鸣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地眨了两下。

    “你会不会剑术?”

    凤鸣摇头。

    容王冷冷道:“太子从小有宫中高手传授剑术,你如果是太子本人,怎么不会剑术?”

    “呜……啊……没…..呜…..”岂有此理,简直是弄个套子骗我往里钻!凤鸣神情愤怒,又开始指天划地。

    “哦,你是说,你忘了以前的一切,连剑术也忘记了。”

    凤鸣立即连续点头。

    “那你可记得,自己有没有深爱的人?”

    凤鸣挠挠脑袋,点点头,又连连摇头。

    “有还是没有?”

    凤鸣犹豫一下,忽然眼睛一亮,大点其头。

    “有?那我问你,你深爱的人是谁?”

    “啊….王…..呜….啦啦…..”

    容王盯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你倒也不笨,知道取巧。不错,天下人都爱父母。”

    又过一关,凤鸣得意洋洋哼了两声。

    “不过….”容王话音一转,眼里闪过狡诈的光:“你父王母后的名字是什么?”

    凤鸣顿时傻了眼。

    他连太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太子的父母的名字。太子殿众侍女即使提起他们,也绝对不敢直称其名。

    容王早知道凤鸣答不出来,他也不过是恶意地想看看他的窘态,开口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掉进河,连这个也忘记了,对不对?”

    凤鸣又连连点头。

    一番问话下来,凤鸣答得一塌糊涂。不是胡乱回答就是装疯卖傻。

    容王也不理会,暗暗整理答案,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凤鸣绝对不是太子本人;第二,他也不会是什么敌国的奸细,因为任何一个奸细,都不会对潜入的国家基本知识这么贫乏。

    这怪小子到底从何而来?

    两人一问一答,已到深夜。

    凤鸣精灵活泼,模样俊俏,容王越看越爱,不由起了亲近之心。笑道:“既然你忘记了西雷所有的礼节,我身为摄政王,有必要负起教导之责,今天开始,由我好好教导你忘记的一切宫廷礼仪和其他。”

    教导?礼仪?还有其他?

    顿时,容王执着铁作的尺子打手板的镜头立即浮现在凤鸣脑海里。英俊的脸皱成一团,堪称美男子的脸上立即现出小孩的神情。

    “不服管教,是要受到惩罚的,你要记住了。”

    果然如此。

    凤鸣低头,大着舌头嘀嘀咕咕,就知道做这个太子会倒霉。

    “今晚教导你的第一个礼仪,是晚间告别的礼节。太子和朝廷重臣晚间告别时,为了表示对臣子的信任和倚重,要碰唇。”

    有没有搞错!你占我便宜?

    大大的黑眼睛,立即又瞪上容王的脸。

    容王见了凤鸣的招牌动作,忍着一肚子好笑,严肃地说:“礼仪是身为太子最需要重视的东西,如果你连礼仪都接受不了,那就证明你不是真正的太子,而是奸细。”

    而奸细要被火烧死。凤鸣在肚子里帮容王加上这一句。

    说到底,这自大狂是在依仗强权,威胁着要求一个晚安吻。

    要不要暂时屈服一次?

    好没有想好,容王已经凑了过来。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痒痒的。

    舌头扫过凤鸣敏感的唇瓣,细致地挑逗着,没有前两次的霸道,甚至顾及凤鸣的伤口,根本没有把舌头深入口腔。

    被独特的男人味包围,凤鸣被吻得晕晕乎乎。比起教导礼仪的老师来,容王倒更适合当一个教导接吻的老师。

    与容王的晚间会面,就在一个对容王来说非常克制的吻里,甜美的结束了。

第八章

    自此,容王成了太子殿的常客。

    比起以前兴之所至在夜晚前来折辱太子,容王对在日光下看着古灵精怪的凤鸣更感兴趣。

    胡乱教导的宫廷的礼仪,私心地搀杂了许多不应该在君臣间出现的动作,尤以亲吻为多。

    “见面要亲,离开要亲,说话前要亲,同台吃饭要亲,睡觉前要亲….”凤鸣皱着眉头,数着手指。

    他的舌头已经渐渐好了,口齿伶俐后,少不了处处和容王顶嘴。他自然知道这些东一个西一个的亲吻完全是容王胡扯,不过为了避免激怒容王,酿造出新的“流血”事件,只好让容王占点便宜。反正两个都是男人,说不上谁比较吃亏。

    容王当然不会仅仅满足于简单的亲吻,但想起凤鸣刚烈,上次差点送了小命,心存顾忌。

    两人都有各自的心思,反而合得来了。

    “这么亲下去,恐怕嘴都要肿起来,唉….”凤鸣狠狠瞪旁边的容王一眼,开始装模作样地叹气。

    容王正在书桌旁写字,听了凤鸣的叹息,放下笔说:“不用装了,你拖了多少天,今天一定写。”不管如何,要凤鸣继续以太子的身份生活下去,至少要会模仿原太子的字迹。

    可是这几天,凤鸣根本就不肯拿笔。

    容王把蘸了墨的毛笔递到凤鸣面前。

    他古怪地看着眼前的毛笔,抬头望着容王,认真地说:“这样吧,我再给你讲一个有趣的故事,叫做阿里巴巴和….”

    根本没有理睬他的话,容王把笔强硬地塞入凤鸣手中,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凤鸣看着手里的毛笔,继续认真地商量:“这样吧,你写给我看,你写一个字我亲你一下。”这也算牺牲色相了。

    容王对这平常也可以得到的待遇并不以为然,脸色又黑几分。

    凤鸣瞪着容王,好半天,终于咬牙道:“好!我写!”他一字一顿道:“不过你看了不要惭愧!”

    他慷慨激昂地走到书桌前,刷刷刷,开始奋笔疾书,干净利落,一气呵成,而后把笔往后一摔,示意容王过来观赏。

    容王见他忽然发威,也觉得奇怪,当即上前。

    凤鸣所写的东西,立入眼帘,顿时令他震惊地站在当地。

    “如何?是不是令你很惭愧?”凤鸣颇得意地问。

    “为什么?”

    “你身为西雷的摄政王,西雷太子的字写得比狗写的还不如,你难道一点也不惭愧!”凤鸣勃然大吼,方停了下来,冷冷道:“反正我失去记忆,一切与我无关。对了,以后不要逼我写毛笔,我只会用圆珠笔。”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

    容王终于上前,一把拽起凤鸣。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敢戏弄我?”

    “放手!我喘不过气了!”

    “我要教训你。”

    “你…呜呜…”

    身体的纠缠,随后变为唇舌的纠缠,由狂野激烈,在冗长的时间里,渐渐化为甜蜜甘美的吮吸。

    唇分。两人的胸膛都微微起伏。

    凤鸣红着脸转头。混帐,再这样下去,我这个大帅哥非变同性恋不可,如果变了同性恋,八成是当接受的一方,那太不划算了。与其这样发展下去,不过我先下手为强,上了容王。想罢,抿唇一笑。

    他脸红了,呵呵,这小子脸红了,很快,他就会乖乖在我身下求欢。想到这里,容王不禁偷笑。

    四目相碰,彼此都见到对方脸上怪异的笑容。

    凤鸣对我的笑容,越来越甜美了,想来是渐渐对我生了爱意。

    容王这混蛋又在阴笑,我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被他给上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不能说不好。大家都带着甜蜜地期待着自己的胜利。容王已经不敢再叫凤鸣显示他惨不忍睹的书法,凤鸣也找不到什么机会实现自己“上”容王的计划。

    “太子殿下,这是新送上来的瓜果,容王命人送来的。”

    养在深宫的美人,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无聊,无聊,无聊….然后就老了。

    “秋篮,我想出去走走。”

    秋篮为难地转头看看太子殿门的侍卫:“可是,没有容王的命令,太子是不能出太子殿的。”

    “哼!”凤鸣瞪秋篮一眼。

    他哪里知道,他的那个招牌动作,唯一的作用就是使那小侍女脸红心跳,没有一点恐吓作用。

    “啊!闷死了!”凤鸣忽然大吼一声,吓了所有的人一跳,守卫在殿门的侍卫,紧张地拔刀四处张望。

    “在吼什么?王宫外的人都能听见了。”容王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了过来。

    凤鸣立即转身,指着容王的鼻子说:“我告诉你,你再这样闷着我,我会死的!肯定会死的!那样,你想左亲右亲就要去找别人,知道吗?”

    容王轻笑起来,刀削一样的轮廓立即柔和起来:“原来你闷坏里,那样,我带你出去骑马,好不好?”

    “骑马?”凤鸣眼睛一亮,随即警惕起来:“有什么条件?”

    “你有什么可以交换的?”

    “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人鱼公主….”

    凤鸣的故事,被容王的吻卡在喉咙里。

    “知道吗?你每次接吻,都喜欢睁着大眼睛,近距离看我的脸。”容王吸吮着凤鸣的甜美,在呼吸的空隙时沉声说。

    那是为了时刻监视你的欲火是否烧到脑子,好做好抗争的准备。凤鸣的眼睛还是瞪得老大。

    “好吧,带你去骑马。”容王放开凤鸣,让他畅快地呼吸。“条件是…..让小臣为太子殿下亲自换上马服。”他在凤鸣耳边,用富有磁性的嗓音说。

    “色狼!”凤鸣低声回了一句:“交易达成。”

    里室里,容王挥退众人,为凤鸣褪下身上的衣物。颀长的身躯,展现在容王面前。他从来没有发现,眼前的身躯能让他如此胸口一紧,口舌尽干。

    “喂,不要光看!”凤鸣被他的眼光吓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会立即把行动升级。

    如果论力气,当然是凤鸣吃亏。

    容王脸色古怪地挣扎半天,才磨磨蹭蹭,为凤鸣换上马服。

    “不要乱摸。”

    “凤鸣,你皮肤真好,光滑如丝。”

    “当然,哼。…..可是你也不能乱摸!”

    太子殿下和容王入内换衣,用了几乎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太子殿下脸红耳赤。太子殿的最新消息,又传遍整个王宫。

第一章

    凤鸣死了。

    连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生命如此短暂。十九岁,是生命的开始,而不应该是结束。

    可是,他在回家的路上看见那部卡车撞向横过马路的小男孩,当他从上去把小男孩拉开的瞬间,感觉自己在刹那升上高空,象天使一样飞翔在空中仰望着四处围拢过来的人群。

    他知道,他已经死了。

    死去的人,该何去何从?凤鸣茫然地跟在自己的尸体后,进了太平间。

    没有人看见他,也没有听见他的叫喊。一切象在冰冷的梦中。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听见声音。

    “你还在,对吗?” 和其他不知道凤鸣存在的活人的声音不同,这个声音一点也不含糊,它在清晰地和凤鸣对话。

    “我?” 凤鸣吓了一跳: “你在和我说话?你是谁?神吗?还是另一只鬼?”

    声音发出笑声: “我不是神,也不是鬼。我就站在太平间的门口。”

    凤鸣转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抱着自己刚刚从车轮下救的小男孩。

    男人嘴巴一张一合,象在对空气说话: “我是一个灵学者,而且有一定的超能力。为了答谢你,我可以帮助你重新得到生命。”

    凤鸣惊讶道: “真的可以吗?”

    “可以。” 男人点点头: “今天正是时空之门打开的时候,我可以在另一个时空为你找一副刚刚死去的躯体,当然,这躯体不能象你的身体一样受到严重的不能弥补的创伤。”

    “那么说,我要到另一个时空去?”

    “不错,而且机会难得。你运气真好,不但碰上我,而且遇到时空之门打开。否则,你的灵魂失去身躯只可以存在十二个时辰,随后就会消散。”

    “那我运气还真的不错。我还以为每个死人都可以复活呢。”

    “即使同样死在时空之门打开日子的人,也要遇到有我这样能力的人肯帮忙才能得到新的躯体。如果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儿子,我也不会出手的。你考虑好了吗?”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那我们就开始了。”

    “等等!”

    “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是找躯体,我可以选择吗?”

    “你想选择什么样的?”

    凤鸣做个鬼脸: “当然要个好人家,最好是大少爷什么的,千万不能把我的灵魂弄到一个女人身上去哦。还有,要长得帅点,我不要五短身材。”

    男人叹气: “我尽量。”

    “什么叫尽量?”

    “凡事不能强求。” 男人忽然着急起来: “糟糕,时空之门已经打开,我要开始了……”

    闪电忽然迸射在凤鸣的眼眸中,全身象陷入强大的暴风中心一般,被拉扯成四分五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凤鸣尖叫着,被卷入眼前突如其来的旋涡中。

    -。

    西雷国,王宫。

    最豪华的太子殿内,所有的内侍宫女都脸色苍白。

    太子出事了。

    一群太医来来去去,脸色都难看得吓死人。

    每个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太子死了,所有侍侯的人都要陪葬的。

    “太子!太子殿下!” 一声让人心悸的哀号从殿里传了出来。

    所有人的心都立即悬得老高。

    “快!派人通知摄政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已经……” 紧张地牙齿打颤的老太医垛着脚令人快马报信,话音未落,哭声已经震天。

    陪葬,这里所有的人都要陪葬。几个胆小的宫女,已经跪在地上昏了过去。

    正一团糟,忽然殿里又传来惊呼: “太子…..太子醒了!太医!太医!”

    殿门前正担忧摄政王责难的太医们脸色一变,虽然心里知道这不可能,还是抱着希望一涌而入。

    希望,出现在跪在殿前所有内侍宫女的脸上。

    不一会,一个近身侍侯的内侍手舞足蹈地冲出来,高叫道: “太子醒了!太子醒了!”

    一阵安静过后,疯狂的欢呼震动天地。

    太子没有死,他醒了。

    凤鸣按捺着强烈的头痛,微微睁开眼睛。

    “太子?太子?”

    周围急切呼唤的人很多,第一个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我到了什么地方?

    眼珠微动,转到老头子身后两个漂亮的小姑娘处。

    古代的服饰?

    凤鸣大致记得开始的事情,有所准备地问: “这是什么地方?”

    周围的人惊呼起来,面面相觑。

    “太子殿下?” 老头子小心翼翼地问: “你问什么?”

    凤鸣眨眨眼睛。

    不错,他到了别人的身躯,按照那男人的话说,应该是个刚死去的人的身体内。可不能什么都直说,铁定会被当疯子的。

    “我说….” 凤鸣缓缓转头,看看四周: “我是太子?哪个国的太子?” 唐宋元明清?

    不管哪个都好,当太子肯定比当平民要爽。

    “西雷国啊。”

    西雷?这是什么东西?

    凤鸣皱皱眉头,装做了解的点头: “哦,西雷。我知道了。” 闭上眼睛片刻,发现床前的人还聚在一起,象看珍稀动物一样看着自己,满心不耐,又半睁着眼睛说: “我要休息了,你们走吧。”

    “是,是……” 众人这才唯唯诺诺地退下,只剩两三个衣饰出众的宫女在床边看顾。

    凤鸣经过时空之门,全身酸痛难忍,叫众人退下,居然睡不着。左右翻了几个身,再次睁开眼睛,对着恰好站在眼前的宫女问: “你叫什么名字?” 想了想,连忙解释道: “我刚睡醒,脑子晕乎乎的。”

    那宫女笑道: “就算太子没睡,也不会记得奴婢叫什么名字。奴婢叫秋篮。”

    “没病也不知道?为什么?”

    秋篮抿嘴道: “太子不喜欢说话,奴婢在这里侍侯两年了,头一遭见您问别人的名字呢。”

    原来如此。凤鸣暗松一口气,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不认识其他人也是理所当然,露出马脚的时候就少。

    不过,当太子当得如此沉默,也不是好事。历史书上,内向的太子大多数是个倒霉亡国的命。

    “我不喜欢说话吗?” 凤鸣笑了笑: “我大病一场,可能以后都会爱上说话呢。”

    秋篮诧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 凤鸣觉得不妥,不自在地问。

    “太子,你没有大病。你掉到河里去了,捞上来的时候,可把我们都吓坏了。太医开始还说不能救呢。”

    “掉到河里?” 凤鸣尴尬地嘿嘿笑: “对啊对啊,我见天气不错,就到河边走走,结果不小心掉进去了,幸亏你们发现得早。”

    秋篮仔细地打量凤鸣,水银一样的眼珠转着,把凤鸣看得极不舒服。

    “怎么了?”

    “太子,你今天好奇怪。”

    怎么可能不奇怪?凤鸣心中哀叹,我也不想好端端跑过来当你的太子。谁叫你们的太子和我一样,是个短命鬼?

    独自掉落到这另一个时空,连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偏偏又要冒充一个身份贵重的太子。

    唉……..

    凤鸣躺在床上长吁短叹,终于决定当个假太子比十九岁就烟消云散要好,勉强振作起精神。

    “秋篮,我想喝水。” 懒洋洋从床上坐起来,全身的骨头象互相撞击似的传来痛楚。

    不是凤鸣现在就开始摆太子架子,不过他对这个国家朝代任何东西都不熟悉,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器皿喝水的。万一他自动下床拿了个梳妆盒盛水喝,只怕要立即被人当疯子一样关起来。

    秋篮娉婷走来,手里持着一个银瓶,倒了一大杯水递到凤鸣手中。

    凤鸣仔细看她的动作和使用的器皿,大松一口气,和凤鸣想象中八九不离十。从理论上讲,把这里当成唐朝来对待就差不多了。

    嗓子干得厉害,凤鸣接过秋篮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立即,一股可怕的辛辣从鼻尖冲撞到喉头,不断延伸燃烧到胃部。凤鸣立即捂着胸口拼命将刚倒进去的东西尽量吐出来,眼泪鼻涕一起流。

    这是什么东西?不要告诉我是西雷国的日常饮料。

    “咳咳…..咳……” 狼狈不堪地抬眼,生气地盯一下秋篮。

    这小丫头,竟然作弄太子。虽然凤鸣是冒牌的,可是也不应该受到这种待遇。

    好不容易停止咳嗽。

    “这是什么东西?”

    秋篮一脸惊讶地看着凤鸣: “这是酒啊。”

    酒?凤鸣看看她手里的银瓶。凤鸣才十九,还没有到合法喝酒的年龄。

    凤鸣摇头,决定宽宏大量原谅她的疏忽: “我要喝水,你拿酒给我干嘛?” 尽可能婉转的语气。不知道这个国家是否与历史中其他国家一样,将王室成员的话当不可违抗的圣命,如果凤鸣大发脾气,说不定会把眼前这小丫头给吓得立即晕倒。

    激怒太子啊。

    秋篮娇憨地提着酒瓶,歪着头露出满脸狐疑: “可是,太子从来都不喝水的,这太子殿里只准备酒。”

    “啊?” 凤鸣眨眨眼睛。

    从来都只喝酒不喝水。难道这太子是个酒鬼,说不定他掉到河里,就是喝醉了掉进去的。

    “咳咳….医生说,不不,是大夫说喝酒对身体不好,从今天开始,我要戒酒。” 凤鸣直起腰板对秋篮说: “以后我口渴,送水来就好了。”

    “戒酒?” 秋篮来来回回打量凤鸣,象见了鬼似的,抿着唇行礼: “是,奴婢知道了。”

第二章 上

    峻崖高耸,浪涛拍岸。

    子岩如同一座被风雨侵蚀百年而仍然屹立的雕像般,静静站在一处崖角上,直面大海。

    他在这里已经站了超过三个时辰,却连小指头都没有动过一下,经过长期严苛的训练,他早已养成在观测敌情时不动如山的习惯。

    眼底的大海平静温柔,但子岩凝视着目光不能触及的海上遥远之处,深深明白那里藏匿着凶顽危险的敌人。

    单林海峡的海盗,凶残暴戾,天下皆惧。

    他们像一把藏在深黑色水底的无形之剑,锋利冰冷地割占着这片重要的海域,任何商船,渔船,其至是王族的大船,只要进入这片海域,就等于把自己送到海盗的手掌中,是否会被袭击,只能看上天的眷顾有多深,或者海盗的心情如何。

    这使运送双亮沙获得的高额利润中,永远带上一抹令人难以捉摸的恐惧。

    也使双亮沙的价格永远高至天价。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开拓一条贯通这片大陆和单林岛国的双亮沙航线,谈何容易?萧圣师给鸣王出的,确实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而且……

    看着面深不可测的海面,子岩的目光毅然强悍,默默刺入水中,彷佛要把水面下混沌的一切也看个清楚。

    离开凤鸣之前,子岩已经打好了主意。他到了同国,必须为凤鸣办好两件事,第一,为凤鸣查探同国真实情况,避免凤鸣容虎对同国局势一无所知的局面继续 下去;第二,就是先行处理双亮沙航线问题。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海盗的可怕。

    他奉大王密令在这一片海域练习水战的时候,曾经和大大小小的海盗斗不下二十余次。

    但让他最终了解海盗可怕之处的,是那一个被偷袭的夜晚。

    静谧美丽的夜晚,海比任何一刻都温柔,才把骤然从四面八方掩上船的海船脸孔衬得如此狰狞。以子岩沈静无畏的天性,第一次被那双鹰般的细长眼睛盯上时,心底竟也微微打了一个突。

    多次和海盗交手,几次小胜下来,使子岩自以为对单林海盗的实力和伎俩多少有些了解。但在那次仅得以单独身免的恶战后,他才幡然领悟,自己从前遇上的不过是单林海盗中的小角色而已。

    无声无息的潜近,悄然不知的埋伏,利用海水和风势,在黑暗中同时指挥属下从各处进攻船只,井然有序,各有分工。这股具有高度效率,作风狠戾的海盗,才是肆虐海域的最强大力量。

    单林贺狄,这个男人,同时兼备单林王族和海盗的身份,说出来虽然匪 夷所思,但仔细想来,又不得不深深佩服此人目光远大,手段狠辣。

    单林海峡如果没有可怕的海盗,单林海滩遍地都是,毫不足惜的双亮沙,怎会成为天下他国拼尽黄金而欲求不得的无上珍宝?

    双亮沙一路飙升的高价,使单林王族成为了世间最富有的王族,隔着海峡,他们可以一边依仗海峡和海盗的屏蔽冷眼旁观大陆各国互相残杀,一边极尽奢华地享受各国为了换取双亮沙而双手奉献的财富。

    子岩远眺海面的黑眸沉着凝着。

    鸣王这次的对手,绝不简单。

    迎面抚来的海风带着微腥,不时撩拨子岩额前的几缕黑发。他终于从转身下来,崖下一个内弯十数丈的小型泊口处,几艘萧家小型海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看见子岩过来,萧家几名负责船队的老手纷纷靠拢过来。

    「各船分开,依这四条航线出发。」子岩伸手入怀,掏出海图,就地铺开,指着上面已经描绘好的航海线路沈声道,「其它货物全部卸下,除了少量清水和粮食,只放置两箱金银。」

    一个老水手看了看海图,不安地道,「我们这几艘不是大海船,清水粮食储备不多,别说这里到处都是海盗,是无风无浪,要横过单林海峡也不容易,而且又要分开航…。」

    「船队绝对不了单林,你们分四路出发,启帆时就将带去的金银散在各舱房内。只要察觉海盗踪迹,不要和他们缠斗,立即弃船用小快艇逃命。但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谨记受袭的时间和方位,回来后向我报告。」

    几个负责带船的萧家下属都是久历风霜之辈,当即明白过来,脸色都微微变了。有人低声问,「海盗绝不好惹,这事情不小。是不是要等少主到了同国,再请少主定夺?」

    子岩面色冷静,「我身上有鸣王给予的萧家印记,有权调动船队。你们照令行事就是。」

    他态度坚决,众人只好应是。

    众船傍晚出发,凌晨之际,小快艇开始出现在视野中,萧家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矢出去会遇见海盗,派上船的都是不怕死的好手,每一快艇靠泊,便去向子岩报告,船照指定航线出发,迎风还是逆风,何时发现海盗踪迹,遵照子岩开始的嘱咐,众人弃船时特意抬头观测了一下天象,以确定自身方位。

    至于那几艘小型海船,当然已经落人海盗魔掌。不过萧家家大业大,又有子岩一切由他负责,暂时也没有人为这个烦恼。

    子岩早有准备,找了笔墨,一一纪录,每个人他都亲自过问,海盗船只大小,船速快慢,人数多少,事无大小,问得异常仔细。

    四条航线受袭并非同时,小艇回来有早有晚,他问清一个,又回了一艘,如此忙碌询问,直到日上中天,才算住了笔。

    萧家这船队领头者姓冉名虎,和凤鸣身边的萧家十大侍卫之一的冉青是叔侄关系,虽然名字里有一个虎字,人却谨慎随和,自子岩现身,出示凤鸣的萧家少主印记之后,一直以来都算挺配合。

    他和子岩一起做完种种纪录,朝子岩亲手绘制的单林海峡海图上一瞥,道,「你对单林海峡很熟悉?」

    「单林海峡的海盗看似处处处猖獗,海船时刻会遇上袭击,其实不然。你看,」子岩提笔,在海图上按照各船的遇袭地点逐一勾勒曲线,画成一条弧线,「在此线之外,船只大可算得上安全,但只要一进入此线,就会惊动海盗。」

    冉虎一点就透,接道,「这片海域内一定布有大量海盗的暗哨,监视出现的船只。」

    子岩点头。

    他命令船只探索的四条航线,并不是随便画出来的。

    自从来到海边,他就在努力回忆当初和海盗们交战的情景。直觉告诉他,海盗组织看似散乱,各有头目首领,但内里必有关联。用萧家几条海船作为代价去试探这几个地方,就为了证实他的这个猜想。

    如今证实了自己想得不错,反而更觉情况严。

    冉虎看他端正的脸庞绷得紧紧,笑着拍拍这个年纪自己侄儿差不多的年轻将军肩膀,劝道,「不要太着急。单林的海盗出了名的难对付,他们在海上横行霸道惯了,只是靠够凶狠和够熟悉的大海情况。日后我们萧家尽起大船,满载顶尖高手,就算遇上海盗,也绝不会打不过。大海茫,遇上就遇上了,关键是碰面时谁实力够大。这些海盗有大股有小股,我们未必就会遇上最大股的海盗。」

    他的话没任何效果,子岩一边听着,一边仍旧默默盯着海图端详,等他说完了,道,「你看这里。」又提起笔,在刚才自己所画弧线靠近单林方向的地方,又轻点了几点,画完之后,抬头看着冉虎的反应。

    冉虎能够负责统领一支船队,当然对海图极为熟悉,定睛看了一会,疑惑地看着子岩,「小岛?」

    子岩点头,答道,「这些分布在单海和单林海峡的小岛屿,两个是寻常海图上都有标志的,人人都知道。其它的,是我当年在这附近办事时发现的。冉总管比照着我们四艘海船受袭的时间和地点再看一下,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冉虎听他说得慎重,也起了警惕之心,拿起子岩的记录,和海图一一对照着,认真看起来。

    冉虎资历虽然算老,但却仍比不罗登这样的老总管。当年萧纵出海力战海盗,最后独自一人挫败而回,罗登等因为萧纵严令,对此事噤若寒蝉,当然更不会告诉没有参与其事,负责其它船队的冉虎。

    加上冉虎的船队虽说是海船,却多数在博间附近内海海域来往,所以对单林海盗的认识,反而不如子岩。

    良久之后,他放下手中记录的卷子。脸色虽然没有大变,目光却已与方才不同。

    子岩不等他说话,再度提笔在海图上描画了三处,「这三处,是我当年侦查到的急流暗漩,这些暗流随季节变化,不明情况的海船万一遇上,极可能遭遇不幸。」

    冉虎目光一跳,死盯着经过修改的海图,声音非常低沈,「这一道阻碍我们航船的监视线,与海中的岛屿相呼应,又充分利用了暗流为天然屏障,向西南伸到遥远难以横渡的单海,摆明这片海域完全在海盗的控制之中,而且…。。」他呼呼喘了几口粗气,皱紧了眉,迎上子岩平静的视线,「他们并不是各自分帮分派,随意行动,而是统一听命于一个大首领?」

    心中巨震。

    海盗纵使难缠,却只能算是乌合之众。但如果这这样有心计选择岛屿为藏援基地,又与大海地势呼应的监视网是海盗在一个统一的指挥下建造出来的,那么他们所要面对的,就是一股强大至可成为海军的力。

    冉虎被子岩点醒,大致明白过来,表情也变得凝重,「如果真是如此,即使以萧家的大船队和高手,遇上他们也难以讨好。」他指着海图上第二条航线道,「我本来觉得这条航线应该最容易突破,有足够的人手,船队浩大,加上清水粮食兵器充足,遇上监视的海盗我们也可一捕。但现才知道错了,海盗们只要一见不妥,大可以立即发信号到最靠近的岛屿,上面的援兵大船陆续开来,我们会陷于被围的险境,惟一的出路是东北,但那等着我们的能是会吞噬大船的可怕暗流……可恨!这些海盗是什么时候弄出这么一道监视线来的?」

    想到日后还需要合作,子岩直接利落,坦言相告,「这道监视线,从前还没有完善,留有几个破绽,我刚才标出的几条航线就是,我以前曾经从这些地方破入,成功到达单林附近的海域。但经过今次试探,很明显这些破碇已经被海盗发觉而且弥补了。」

    他虽然发现海盗力量比自己 离开前更强大,情况比想象中更糟,却天性不惧困难,毫无退缩之意。

    冉虎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太相信。单盗肆虐百年,至少有四五股不同的势力,从没听过他们会听命于谁,难道有人竟有这么大的本事,把他们一一降伏?降伏之后,却又隐秘不宣,到底什么人才能做出这样的的事来?」

    什么人……。

    一双深沈犀利的眼睛瞬间闪过子岩脑海。

    那个男人的目光让他极不舒服,每当回忆起来,就像毛刺毫无预兆地轻札一下,不疼,但是又难以忽略。

    凭子岩对那只冷酷眼睛的感觉,他敢肯定这人在天下十一个中名气不大,却定是极厉害的人物,不将此人摆平,鸣王绝对无法开拓沙航线,完成萧圣师给他的任务。

    只是,心慈手软的鸣王,怎能对付得了这个人?

    冉虎自知道海盗的真实实力后,忧心忡忡,他做事比较谨慎,沉默良久,方道,「我们先把这里的情况报告少主,看少主有什么主意吧。目前实在不适宜再鲁莽行动,而且我们的海船已经丢了四艘,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来二。」

    子岩道,「海船是丢了四艘,我们却并非做不出事情。」

    他说话平静,语中却带了几分绝不让步的沈毅,颇有一点容恬的冷然霸气。

    冉虎略为惊诧地看他一,暗忖,不愧是西雷王的下属,胆气比得上我们萧家杀手团了,问,你有什么打算?」

    子岩道,「海盗数百年来反咱为政,逍遥惯了,目前应该只是遇上一个力量比他们更强大的人,不得不降伏归顺而已。一旦这个统一的领袖消失,被整合起来的海盗一定会人心离乱,四分五裂,那个时候,监视网亦不复存在,我们可以趁机将他们逐个击破,开通航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策略目前正好适用。」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好!这句话说得精辟。」

    子岩眸底溢出一丝笑意,「这话是听鸣王说的。冉总管日后见到你家少少,一定可以听到更多精辟的话。」

    「哦?听你这么一说,更我渴望早日见到少主了。哈,当初谁想到天下有名的鸣王,会是老主人的亲子呢?」冉虎一笑之后,回归正题,「但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首先,我们并不知道海盗的领袖是谁?其次,就算知道,又如何使他消失呢?」

    「我有办法。」

    「嗯?」

    子岩从怀中掏出一封束好的书信,递给冉虎,「请冉总管派人把此信尽快送达,说不定我们可以赶在鸣王到达之前,把这件事情办好。」

    冉虎接过书信一看,上面写的却是「单林二王子贺狄亲收」的字样,奇道,「怎么这竟然还和单林的王子有关?」

    「冉总管不用多问,尽快把这封书信送达就好。海盗虽然猖獗,但是对一些按时交纳钱财的借道渔船会给予放行,只要给足够的金银,他们不会不答应捎带一个送信人到达单林。」

    子岩说完,终于微微露出一个笑脸。

    他知道这封信可能带来怎样的后果。很奇怪,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他觉得自己了解那个男人。

    骄傲,霸道,不择手段,不可忍受别人的轻忽,而且————睚眦必报。

    他不可能,忘记自己曾经刺伤他的右肩。

    不管怎,子岩无所畏惧。

    后果如可也不会使他担忧,他太清楚这条航线的重要性,一年之期眼看就到,他见识过萧圣师的的无情,他知道大王绝不会让萧圣师碰鸣王一根头发。

    除此之外,大王正是最需要萧家财富支持的时候。

    必须用最快最直接的方法,打通航道,不管这方法多么愚蠢、不可思议,即使仅有万分之一成 功的希望。

    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子岩黑得发亮的眼睛,即使在他灿烂日光下也没被掩盖丝毫光芒。

    他不知道,就是这样轻轻的,如阳光般自信淡然的微笑,在那个被偷袭的夜晚,深深印在那双充满嚣张欲望,不屑世间一切法规道德的眸内。从无一刻,被淡忘。

    虽然洛云的态度比较奇怪,但他肯点头,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凤鸣当即下令停船,等待子岂的消息和文兰。这个停船令一下达,船队就在阿曼江上停留了整整六天。

    「嗯,这之好像……。 」

    「怎样?」

    「像是一处都没错。」

    「哈!」甲板上又响起熟悉的快乐笑声,秋月得意的声音直飘到江面上,「我就说嘛!鸣王最聪明了。」

    秋蓝原本提着笔准备改错处,像老师对照答案改试卷一样,展开凤鸣刚刚默写出来的卷子,对照着小木几上铺开的一份帛卷,再三凝神看了两遍,才把沾足了墨的笔放下,朝凤鸣微偏着头柔笑道,「真的难为了鸣王,同国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官,你居然真的全记下来,还把他们该干什么都给默出来了。要换了我,别说记住,连看都看花眼了。」

    「真的一个都没错吗?」凤鸣俊美的脸露出喜意,松了一口气道,「总算全记住了,我正担心到了同国出丑呢。那的官吏名称等级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和西雷完全不一样,到了地方上,要是什么都不懂,那可就丢脸了。真好,不枉我辛苦了两个晚上背这玩意。」接过秋星送上来的白巾,擦了一把脸。

    现已不能算是初春了。

    越往东南方走,天气渐热,连凤鸣都开始换上单衣,清爽的丝绸料子裁剪成宽大舒适的样式,只在腰间松松地系了一条颜色鲜艳的带子,连长发也只用一根布条简单地束起,这个模样,有几分令人想起东凡的宫廷晚装。

    清风徐来,江面异常平静。

    极度眺望,远处水天一线,彷佛长龙一样的阿曼江笼罩在金黄色的晚霞之中。江水荡荡悠悠地流动,擦着船队厚重的边沿往下游悠然而去。

    假如没有人打搅的话,一切都那么和谐,美好。

    「少主,属下有事请教。」

    打搅他们的是洛宁。此人涵养已算不错,船队停留了六天后,他才再次等上主船,要求和凤鸣对话。

    「原来是你。」知道过来的是洛宁,凤鸣收敛了笑,命秋月她们撤去碗筷,严阵以待。

    他可没忘记上次洛宁这固「属下」过来打搅了那么一小会,就给他弄了一个「陪洛云练剑」,不对,是「洛云陪他练剑」的差事。

    现在每天超过两个时辰的鼻青脸肿,拳打脚踢,有大半要感谢洛宁的小小要求。

    「有什么事吗?」凤鸣问。

    「属下想问一下少主,打算什么时候起锚航行?」

    果然是这个问题。

    容虎站在洛宁身后,向凤鸣打个眼色。

    大家待一起久了,默契日增,凤鸣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微笑一下,对洛宁心平气和地道,「洛宁主管请放心,同国我一定会去,不过目前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等接到母亲和子岩的回信后,立即启程。」

    「摇曳夫人行踪不明,那个叫子岩这些天来都没有消息,这样等下去,不知要耽搁多久。」洛宁直视凤鸣一,语调没有多大起伏地道,「少主这次的出游已经惊动各国,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关注船队的动向。如今同国边境就百五十里外,一日就可抵达。这时候停驻不前,会让人误会少主不敢进入同国,对我萧家的名声,会造成严重打击。」

    又是萧家名声。

    「你说的不错。」凤鸣含笑,站着倾听。

    早就猜洛宁会出现,用萧家名声逼他启程。不过经过多次和容虎秋蓝等心腹商议后,大家都觉得凤鸣现在越来越软弱的少主形象应该努力塑造得更光辉一点。

    容恬派系和萧家派系的斗争已经骑虎难下,被夹在中间的凤鸣如果不再强硬一点,迟早会被夹成一块天下最俊美的肉饼。

    强硬表态,首先要做的,就是对以洛宁为首的萧家高手团绝不畏惧,坚持抵抗。

    当然,这并不是说要和洛宁翻脸,简单点说,就是别被洛宁唬到。

    「少主竟然知道属下说的不,就请少主下令起锚。」

    凤鸣还是微笑。

    事前秋月秋星这两个有份帮忙策划的侍女再三叮嘱。「鸣王对着萧家那些家伙的时候一定要微笑,因为鸣王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看极了,天下最没心肝的人也不忍心对微笑的鸣天生气。」

    「少主难道不敢回答属下的问话?向来沈敛的洛宁微觉不耐烦地道。

    他一生以身为萧家的一 份而自豪,视天下权贵如掌中之物,热血快意,冷酷无情,将萧纵的目中无人学到了九成九。哪想到今天要和一个乳臭未干的萧家少主耗费时间和耐性?

    「我不起锚。」

    「少主,你刚才才说…。」

    「我刚才说,你说的不错,是指从你的角度看,确实应该起锚。」凤鸣的唇形接近完美,微微抿着逸一丝笑意,确实极为好看,「不过从我的角度看,不应该起锚。」

    洛宁脸色一冷,沈声道,「请少主解释。」

    「我不需要解释。」凤鸣扔出一句经典回答。

    「少主!」

    听见洛宁的一声低吼,凤鸣命令自己保持平静的眼神,继续微笑。

    「洛总管,先别动怒,有话好说。」凤鸣举起双手,摊开手掌,表示毫无敌对的意思。

    洛宁看着他,没说话。

    「我是不是萧家少主?」凤鸣继续保持微笑,向洛宁提问。

    脸颊好酸。

    天知道要长期保持一个完美的有风度的微笑,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

    「萧家船队是不是我的?

    「是。」

    「我有没有权利下令停航?」

    「有。」洛宁也不是好惹的,答了一个字后,紧接着道,「可是少主这样做,萧家会被天下耻笑,而萧家的每一个人,都会为有这样一个少主而羞愧。」

    「每一个人吗?」

    「对,每一个萧家人。」

    凤鸣好脾气地问,「洛云呢?」

    洛宁一愕之后,脸色更沈郁,冷哼道,「洛云当然也会。」

    「那就好了。凤鸣似乎一直在等他的回答,双手合掌一击,发出清亮的响声,笑容顷时灿栏,转头道,「洛云。」

    洛云一直站在房门内侧,看起来毫无介入的打算,直到听见凤鸣叫他,才跨出一步,清冷地道,「洛云在。」

    「洛云,」洛宁不等凤鸣开口,仗着在萧家的老辈分以及洛云的特殊关系,沈声命道,「你来告诉少主,船队在这里整整停泊了六日,少主又不肯清楚说明什么时候启程,对此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必惧怕,尽管实话实说,我们萧家人不说违心之语。」

    萧家为凤鸣所挑的十大护卫以洛云为首,隐隐代表萧家高手中青年一代的意愿。他的表态确实能打压凤鸣在萧家众人心目中的地位。

    要知道,凤鸣这个少主本来就和凭空从地下冒出来没什么两样,在萧家,凤鸣缺乏资历和赢得萧家上下尊重的高超剑术。

    他有的只是萧纵这 个老爹的承认。

    可以预估的是,当凤鸣的意愿一次又一次和萧家众人的意愿冲突而且无法赢得支持后,这个少主头衔上的光环,终有一日会被彻底磨灭。

    「属下觉得,少主有权决定萧家的任何事。」

    「你说什么?」洛宁难以置信地看着洛云,愤怒和疑惑升腾而起,瞳孔骤缩。

    洛云怎么可能会帮那小子说话?

    凤鸣等早料到洛云的回答,看见洛宁此刻表情,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众人你给我抛个眼神,我给你提提眉毛,都觉得有几分得意。

    怒火烧过之后,洛宁神志稍为清醒,现在少主的事可以暂时放到一边,反而是洛云的事要先处理。

    「少主,启程之事容后再谈。」凤鸣等未及答复,洛宁冷冷朝洛云说了一句,「你跟我来。」转身率先开甲板。

    大船下层多半是存放东西的房间,也有一些是侍卫们四五人一间的睡房。洛宁走到下面,随便挑了一间较为隐蔽的,走了进去。

    洛云表情冷漠地跟在后面。

    木门关了起来。

    转过身,炯然有神的漆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洛宁把比剑还犀利的目光停留在洛云年轻的脸上。

    「绝好的机会,你竟然帮他说话。」走了一段路停下后,洛宁燃烧的怒火已经被压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杀手的冷静,「他有多么无能浮躁,你都亲眼目睹。这样一个人,却是萧家少主,我只可惜萧家百年英名,要全部毁在他手中。」每个低沈抑郁,这些话在他心中,看来已经藏了不少时候。

    「不管我们是否愿意,他已经是萧家少主,不断在萧家上下面前贬低他,又有什么好处?」洛云冷冷反问。

    「老主人还在!」洛宁眼中精光霍然跳动,笃定地道,「只要老主入改变心意,随时可以把他的东西收回来,交给值得交付的人。他停了一下,看着眼前已经和他一般高大的洛云,目光变得温暖了一点,低声道,「当所有的萧家人都瞧不起他时,老主人自会明白他不值得拥有萧家的一切,那个时候,洛云,老主人会想起你。」

    「呵,」洛云苦笑,「想起我?」

    他低下眼,缓缓抚摸陪伴自己多年的宝剑。

    从自己懂事那日起,他就开始练剑。他当时还很小,那宝剑如此长,又这样的重,他连拿起它都觉得吃力。

    可娘一直和他说,他是天生拿剑的。

    云儿,好好练吧,终有一天,你会是你爹爹的骄傲…。。

    娘一直鼓励他,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看他练剑,亲自察看他的进步。

    娘站在一旁,用激动的眸子看着他,看着他渐渐拿稳了剑,慢慢成为萧家年轻一代的最强的剑客。

    想起娘忧伤期盼的眼睛,洛云的眼神也变得落寞,「老主人永远不会想起我,那只是娘的痴心妄想而已。」

    「洛云,你娘他……」

    「容虎前几日忽然来找我。」洛云截断对方的话,缓缓道,「他问我,萧家的探子屡次前往同国打探,为何每次带回来的只有同国王子庆离的消息,而王叔庆彰的消息就丝毫也没有。」

    「容虎有何资格质问你?你为什么不让他去问被派回来的探子?」

    洛云冷笑,「因为我自己也疑惑。」

    「洛云?」

    「我特意把这次派回来的探子留下,仔细询问了一番。他一口咬要他传递的消息就只有这几句,多一句也没有。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是奉命如此。不过,谁能让萧家探子如此听命呢?

第二章 下

    洛宁听他的语气越来越不恭敬,拧起浓眉,「你这是在怀疑谁?」

    洛云脸上现出倔强神色,没直接回答洛宁尖锐的问题,只是继续说自己的话,「同国庆彰和庆离争夺王权,王叔势大。这消息对于少主了解同国现在局势非常重要,事关少主安危,是谁竟敢隐瞒这样的消息?命令探子不许泄露实情的,又会是谁?」

    洛宁气极反笑,「少主,少主,我们为你费尽苦心,你却一口一个少主,你当真把那个无能的小子奉若神明了吗?」

    「只有我娘,才有这样大的本事,对吗?」洛云虽是提问,语气却已笃定,总是没有表情的脸,掠过一丝无奈的怜悯,低声 道,「娘这些年主管收集各国情报,那些探子当然都她的话。舅舅,你和说实话,娘现在是否人在同国?」

    如果凤鸣此刻在场,一定会大吃惊。

    洛云和洛宁在凤鸣等人面前向来父子相称,怎么忽然之间,洛云又唤洛宁做舅舅?

    洛宁却对这个称呼 不觉诧异,只是心里自叹息。

    洛云这孩子从小寡言少语,专心练剑,不爱理会身边的事,今天却为了那个所谓的少主质问自己,虽然言辞无礼,但此刻脸上的神态,却像极了年轻时倔强的妹妹。

    「你娘确实早就到了同国。」坦言相告后,洛宁轻叹一声,试着解释道,「洛云,你娘这样做,都是为了你,老天对你太不公平。那凤鸣连你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又凭什么得到所有的东西?」

    「就凭他是摇曳夫人的儿子,就凭我的娘不是摇曳,而是萧纵永远不会爱上的——洛芊芊。」

    洛芊芊。

    洛云轻轻地,用极温柔的语气,念出那个名字。

    秋月她们永远也想象不到,洛云也能有这样充满柔情的语调。

    那是,他亲娘的名字。

    他孤独、苦命、倔强的亲娘。

    「娘既亲自赶到同国,又嘱咐探子封锁消息,其后定 有狠辣手段对付少主。这也是我不愿少主太早进入同国的原因。」

    洛宁沈声问,「难道你要帮他?」

    「有我在少主身边,必不会让她得手。」

    洛云抬头,迎上洛宁的视线。

    他的目光平静如蓝天下的大海,深蕴着说不清的感情,洛宁清楚地知道这冷漠的孩子已经下了决定。

    洛宁看着这孩子出、长大,他深深了解面前这个人的腁气。

    洛云很少表态。可一旦表态,就绝无更改。

    这是他亲娘从血里传给他的,一往无回的刚烈。

    沉默之后,洛宁叹息,再次认真地问道 ,「你真要一个同父异母的无能之辈,和你的亲娘作对?」

    「你错了。」洛云道,「我 这样做,是为了娘。」

    不管那个天天在甲板上和侍女们调笑的青年是否真的无能,不管萧家的产业会被告挥霍败坏到何种程序,他绝对不能被杀。

    那是摇曳的孩子。

    再无能,也是摇曳的亲生儿子。

    而摇曳,正是萧纵最深爱的女人。

    假如凤鸣死在娘的手上,被娘痴心苦恋一生的萧纵,会毫不恻隐地亲手取走娘的性命。

    即使洛云对女人和女人间的烧心嫉恨只是一知半解,他却清楚地知道——男人,会为深爱的女人做出多么疯残忍的事…。。

    洛云和洛宁在房中沈郁窒息地摊牌时,他们为之争论的「无能之辈」、「连洛云一根指头也比不上」的少主凤鸣,正和一干侍女坐在一起,为被洛宁拎走的洛云担心。

    「鸣王不用担心,我猜他不会中板洛宁那个黑脸大叔怎样。」

    「是。再说,他们毕竟是父子,最多就是打骂一下,绝对…。绝对不会拔剑刺几个窟窿的。」

    「刺几个窟窿?」秋星打个寒颤,「秋月,你安慰人的时候,声音也抖得太厉害了吧?不说 还好,这样一说,倒叫人家汗毛直竖。」

    秋蓝是女孩们中最镇定的一个,对坐着蹙眉的凤鸣道,「鸣王如果担心,不妨派个人下去看 看,我觉得秋月说的对,毕竟是父子,顶多就是骂两句算了。容虎,你说是吗?」

    自从洛云被洛宁带走后,众人再没有兴致玩乐,索性回了客厅各找位置坐下。

    容虎就坐在凤鸣的左边,也是一脸严肃地沈思着。

    秋月看容虎这般沉默,竟有几分恐惧,颤声问,「容虎,难道连你也觉得他会出什么事?」

    仔细想想也对,萧家杀手团出了名的六亲不认。

    这次洛云当众违逆总总管的意思,为鸣王说话,一定没好果子吃。

    听说杀手内部处置叛徒,重则处死,轻的也要挑断手筋脚筋。

    想到这里,顿时花容变色。

    「秋月你不用吓成这样,我不说话,不是因为担心洛云的安全,而是因为我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容虎被秋蓝狠扭一下小臂,才发 现秋火脸色白得如纸,解释了一句,说出他沈思的原因,「洛云当初答应鸣王,实在是答应得太轻易了。洛云一向不喜欢鸣王,为什么会忽然帮起我们来?要知道,他这一句话,不但大大落了他父亲的面子,也使萧家其它人在一段时期内,无法再逼鸣王启程。」

    众人不约而同点头,都是满脸不解。

    洛云这个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受欢迎的角色,脾气臭,脸色沈,说话不是冷哼就是冷笑。

    他为什么会忽然正义起来,乖乖听从「少主」的吩咐呢?

    半晌,凤鸣打破沉默,略有一丝兴奋地试探着问,「会不会是他被我锲而不舍的平易近人精神感动了?」

    听了这个,容虎和秋月秋一概表情古怪地瞅他一眼,拒绝响应。

    只有秋蓝比较体贴,中气非常不足地应道,「嗯……。。可能吧……和鸣王相处久了,说不定……」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露出期待表情看向门那边。秋月更是焦急,忽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冲过去抓帘子。

    帘子往上抓,看清刚刚到达门口的男人的脸,才变得轻松的表情立即不翼而飞,脸上挂满失望,「原来是你。有什么事吗?」

    过来的人是冉青,萧家为凤鸣特选的大侍卫之一。

    「秋月姑娘,请代为禀告少主,有一个人靠近船队,自称从同国过来,受一个名叫子岩的人差遣,送一封书信来请少主亲阅。」

    「子岩终于有消息了!」容处霍然站起,来到门边,「信在哪里?」

    冉青把信递给容虎,「书信已经验过毒,送信的人现在被看守在主船甲板上,随时可以传他过来问话。」

    容处一手接了信,自己也小心再验了一下毒,转身递给凤鸣。

    「子岩来的?这小子动作真快。」凤鸣等人这一向都常为子岩担心,毕竟同国现在庄该波涛暗涌,子岩孤身一人,实在是非常危险。

    知道他有消息回来,心里总算宽慰一些。

    秋星催道,「鸣王,快看看子岩写些什么。」

    大家都凑到拿书信的凤鸣身边。

    凤鸣赶紧拆开,展信细读,边看边随口告诉其它道,「子岩说他已经到了同国,并且找到绵涯安插在同国的内应,同国的情况大致和绵涯说的一样,目前没有大的变动,庆彰和庆离在为大王庆鼎到底是死是活而争论,王公大臣们也分成两派,支持庆彰的分别有……。哇,名单这么长?同国的官吏好多啊……。」

    子岩的信整整写了三张薄绢,前面都是关于同国宫廷一些打听得来的情报,还说了一下边境处小城方敌的守备情况,无甚异常。

    看到第三页的结尾时,凤鸣却惊讶地「啊」了一声。

    旁人都他吓了一跳,容虎凝神道,「怎么,子岩说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凤鸣双手捧着绢信喃喃道,「子岩说他去海边查探,想为我将来开拓双亮沙航线稍做准备,还正巧遇上萧家的一个海上商队。」

    「那很好啊。」秋星柔声道。

    「他打算向商队出示我给他的萧家印符,借用几艘大船和一些经验老道的船员,先认着在单林海峡附近踩一踩点。」

    「嗯?好像也挺好的嘛。」

    「可是……」凤鸣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看向容虎,用十二万分希望得到否定的表情,苦笑着问,「他说的单林海峡,不会正好是那个……呃,有可怕海盗出没,连我老爹萧纵也吃了大亏的单林海峡吧?」

    怎么能忘呢?

    记忆,从来都不是听人使唤的玩意。

    他是单林最有花天酒地天分的王族,他的另一个天分,是在让人神魂颠倒的花天酒地中保持绝对的清醒。

    而欲醉未醉的时刻,他不曾忘记过那个叫子岩的男人分亮。

    为什么?

    那样平平的胸,那么算不上娇美的脸庞,那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微笑,也许还算不上是个微笑,也许仅仅是离去前的警告、挑衅,或不屑。

    「王子…。。」伏在松软大毛垫上的美人宛如细蛇一样缓缓缠上来,吹气如兰。

    贺狄调笑着抚着她丰满的胸部,接着,却只把她轻轻推到一边,独自提杯慢饮。

    同国新送来的处子美是美极,可惜没有太多新鲜之处,不过几天,他又该死的想起了那个一去不回头的家伙。

    美人幽怨地看他一眼,目光恰好被贺狄扫到,吓得她立即低头不敢动弹。

    贺狄没理会她,目光转到左边另一个跪着伺候的美人身上,她也是同国送来的礼物,刚成为贺狄的美姬不久。

    贺狄邪气地提起唇,一手拎着她的胸襟,把她跌跌撞撞地按到自己胸前,让她精致的脸蛋贴着自己敞开衣襟下的胸膛,笑着闲聊似的问,「你们大王子最近送过来的黄金数量少了两成,怎么,他王子府的小银库都被他的王叔接管了?」

    美人胆怯地抬了一下眼,细声细语,「奴婢怎么知道庆离大王子的事?奴婢被送给王子您,就只知道您,不知道其它王子的事了。

    「小嘴真甜。」贺狄漫不经心地捏了她的脸蛋一把,心里却无由来一阵焦躁。

    海那边大战乱即将开始,他这一年来趁着时机收拾整顿海盗收归己用,东起莫东海峡,南至辽阔单海的边缘,整片被世人统称为单林海峡的海域,已经牢牢被他掌握在手中。

    单林王族这 边,仅有一个没多大作为的大哥算是王位继承人,勉强在名头上胜他一筹。

    难干的事情干得差不多,享尽各国美女娈童后,他却觉得越来越不满足。

    是不是太久没有生事了呢?还是缺了血的腥味?

    贺狄在大软垫上换个惬意的姿势,按捺着自己不去想那具恐怕已经深深刻在脑中的躯体。

    精干的男性身躯,应该没有任何值得垂涎的地方,却挥之不去,让人浮躁。

    当日他潜在船下,仰头偷窥靠栏远眺的他时,就该下定决心生擒他。怎么会,在好不容易制住他后,优哉游哉地用剑挑破他的上衣,仅仅满足于调弄两颗可爱的红豆,而让他寻到逃跑的机会?

    那一夜之后,贺狄一边抓紧收服各股大小海盗,一边严查子岩的来处,他为可以逃过各处暗哨来到这不 应该被闯入的海淢?贺狄由此发现了监视网中诸般漏洞,雷厉风行修正,加强了整片海域的进一步监视控制。

    任凭子岩再聪明,也万万不会猜到,如今海盗俨然成一体系的监视网,自己就是直接促成其日趋完善的最大原因。

    贺狄自问自己对于单林海峡的监视掌握绝无纰漏,只要那个让他想得眼睛冒火的男人再出现,一定可以被察觉并且迅速捕获。

    他看过那个男人的眼睛,他懂得那双眼睛,绝不会因为一次黑夜的偷袭而畏缩地躲避保命。

    子岩,一定会再来的。

    令人挫败的是,那个男人,竟如此机露。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

    可恶!

    不过,如今,总算又有一些有趣的事可以稍微让他动弹一下筋骨了。几天前,他接 到下属报告,有四艘小型商船图不经允许穿过监视网,但都是远远瞧见海盗踪迹,竟不经一战,立即弃船逃生,甲板船舱上散布些许金银,显然是为了让海盗们争抢金银而争取更多逃生时间。

    有趣,同一天,出现在海域之内,同样是小型海船,同样的伎俩。

    更有趣的是,对方选择的四个突破点,颇让人深思。

    这在别人看来不足一提的小事,却让贺狄陡然警觉,同时,一股异常的兴奋难耐蔓延全身。

    会是谁?

    还能有谁?

    经历了无数次希望之后的失望,他深深藏起心中的焦灼。

    他必须比从前更有耐心。

    他派了最能干的下属空流调查此事,耐心地在美女蜜酒中,等待下属的消息。

    而这一次的耐心,似乎得到了回报。

    「王子,似乎有新的商船准备穿越单林海峡,不但如此,打探得来的消息,他们似乎是想开拓一条稳定航线,贯通西雷和单林,以便采买运送我们单林的双亮沙。」

    「哼,好大的胃口。」贺狄舒服地靠在高高锦枕上,冷笑,「单林海峡是我的地盘,他们想过就过吗?双亮沙更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是谁那么不自量力?」

    「他们的船只上有萧家旗号,而且早就有传闻,说萧家少主接受萧家上一代主人萧纵的命令,要开这条航线。」

    「萧家少主?就是那个被西雷王宠得过了头的鸣王吧?」

    「正是,而且听说他即将抵达同国,极有可能是为此事而来。此人名声虽大,但未必有多厉害。可是……王子还记得当年那个跳海逃走的男人吗?」

    贺狄的眼睛骤然闪过锐利光莣。

    「哪个?」轻描淡写的语气。

    他的喉咙,却一阵阵发紧。

    抚摸着身边美人长发的五指缓缓收拢,让美人吃疼地发出一声低低娇呼。

    「那个叫子岩的。」属下禀报道,「他也在那群人里。」

    空流曾经跟随贺狄偷袭子岩,熟知子岩的样貌。而且,王子自从他逃脱后,还特意命令绘了一幅「逃犯」的画像。

    「是吗?」

    「确实如此,我敢肯定是他。」

    「哦?」贺狄轻轻的,似乎无动于衷地应了一声。

    只有最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似乎无动于衷的一声,是早在他心内盘旋多时的欲望的宣泄,如一个庞大的海洋,终于,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一道小口。

    最初的迸发似毫不起眼,但后果,却永远会出乎世人所料的震撼。

    贺狄在轻轻的应了那一声后,继续保持了他的耐心。

    对于子岩,那个交手其实只在瞬间,影子却像在心中存在了万年的对手,贺狄彷佛早就练就了与他对阵的熟悉。

    他的耐心,在子岩请冉虎派人送来的书信到达后,再一次得到了验证。

    展开书信,贺狄看过后,命侍女端宴会上才会使用的纯金大酒杯,畅饮了一大杯后,从大软毛垫上端坐起来,显得天性冷酷无情的薄唇极缓的上扬,「空流,你知道这封信里说的是什么吗?

    「属下不知。」

    「他约我十日之后,挑一个地方决战。」贺狄笑得十分欢快。

    空流吃惊后,微怒道,「这人真是不知死活,愚蠢至极。」

    「他才不蠢。」贺狄摇头,「此人剑法高明,若真的豁出性命,拚死和我一战,也许真能把我杀死。只要杀死我,海盗们必然分裂,双亮沙航道开拓就再也不成问题,这是挑战我最好的后。他以单林二王子的称呼来送达书信,正是为了逼我答应决战,要是不答应,他必定会将此事四处传播,使我背上怯懦的名声。他是想藉此先削弱我在海盗中的影响力。其实他想的也不算错,这人很了解海盗只认强者为首的霸道贼性。」

    空流经他分析,点头认同,但又道,「这人对王子在海盗中的威信一定没有深入认识,不然就会知道无论王子怎么答复,都不会动摇王子在海盗中的地位,不过,属下对王子的剑法深有信心,即使王子应战,戦死当场的也只可能是这个狂妄的小子。」

    贺狄五官端正,甚至可称得上非常英俊,但眼睛细长,为他增添不少邪气。唇边带笑更得邪恶,同时却有具有一股强烈吸吲人的魅力,让身边美人都暗暗动心。

    「这封挑战书,王子打算如何应对?」

    贺狄高深莫测地微笑,重新躺回舒服的层层锦枕中。

    「遂其心愿,未免让他瞧我不起,这封挑战书,我就当没见过。」

    「没见过?」空流愕然。

    以王子睚眦必报的性情,这种反应可真不可思议。

    「空流,从今开始,用尽一切办法打探萧家少主的动静。」

    「这…。。」在贺狄身边跟随多年的空流,深知王子不喜欢多事的下属,吐出一个字后立即收回,拱手道,「是,属下遵命。」

    「派人收拾大船,准备行装,召集精兵,一律配最好的武器,船上多多载上双亮沙。」

    贺狄的命令又让空流愕了一下。他应了之后,小心地探问,「王子打算去哪里?」

    「他为了开拓双亮沙航线,不惜约我生死相搏,已经是一大错误。」贺狄微笑着把身边一名美人召过来,扯开自己上衣,露出右肩上的伤痕,命她匍匐下来用尖来回轻舔旧伤痕。一边享受着肌肤被美伺候的销魂感觉,一边回忆剑如闪电,刺伤他肩膀的那个人,闭着眼,最后命道,「立即送信给同国大王子庆离,告诉他,本王子惊闻他父王的事情,深感哀痛,即将亲自到同国慰问。」

    那彪勇刚强的男人,原来将那个所谓的鸣王看得如此重。

    只要箝制住鸣王,就等于箝制住了他。

    拥有那样正直硬朗眼神的男人,总会为了某个重要的东西牺牲自己。而善用别人的牺牲,也是贺狄极重要的天分之一。

    就如子岩万万猜想不到海盗的监视网因他而进一步完善般,子岩也万万猜想不到,他打定主意毅然死战,挑战贺狄,一举挫散已经形成坚固团体的海盗的策略,竟使凤鸣本来就多灾多难的同国之旅,又增添了一层诡异的变数。

第三章 上

    虽然容恬离开了去抓苏家小子打屁股,如胶似漆的情人不得不再度暂时分离,但凤鸣最近都没怎么郁闷地患相思病。

    并非和容恬感情变淡,实在是忙过了头。

    好消息和坏消息比赛似的接踵而来,弄得萧家少主一个头比两个大,还没有把不知道该定性为天才还是白痴的筑玄摆平,昭北被离国偷袭的恶耗又让他们炸开了窝。

    以凤鸣的软心肠和善良本性,第一件要立即变成了关心可怜的盟友长柳公主。

    但长柳是庆离的妻子,庆离又是凤鸣的敌人,凤鸣绝不可能亲自上门表示慰问,唯一的选择就是写一封秘信交给贺狄,请贺狄神不知鬼不觉的转呈长柳公主。

    他哪里知道,贺狄现在根本就没空理会这些"闲事",同一时刻,单林王子殿下其实正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摆平他派去的专使,也就是倒霉的子岩。

    其中过程,甚至可以用惊心动魄,波澜壮阔来形容。

    当然,这个惊心动魄和波澜壮阔,和凤鸣等人想像中的那种情意绵绵的惊心动魄波澜壮阔,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把安慰信送出后,凤鸣一边等待着贺狄的消息,接下来几天又一头栽入了各种累死人的工作中。

    "谢天谢地,至少福气门那本帝紫染技秘笈已经抄写完了。"

    "呵,听鸣王这个感动的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鸣王自己辛辛苦苦,一笔笔抄的呢。"

    匆匆游览抄本的凤鸣别过头,笑着看秋星从门外进来,"感动一下也不行吗?唉,我就知道这方面不如容恬,怎么你们见到他都乖得象只兔子,在我面前就都变了另一个样子?咦?"他看了看秋星身后,奇怪地问,"秋蓝呢?她没和你一道?不是一起赶制棉甲的吗?"

    秋蓝先朝完成这项抄写古籍工程的秋月道喜,才笑盈盈对凤鸣答道,"秋蓝早上确定是和奴婢一起去弄棉甲的事,不过这个时候,当然是丢下一切赶着去为鸣王做香喷喷的饭菜呀。自从上次被容虎狠骂一顿后,谁敢不把侍候鸣王放在第一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容虎那么凶的对秋蓝呢。"

    凤鸣心有余悸地扫一眼站在旁边的容虎,故意夸张地压低声音,"别说你们,我现在对他也挺害怕的。"

    容虎年轻的脸庞顿时红了,尴尬地道,"属下也只是遵照王令行事,况且。。。。。。唉,我也就只说了那么几句,到底要被骂多少遍才能饶了我?"

    秋月得意洋洋地调侃他道,"当初把脸板得那么吓人,现在知道错了吧?不过念在你也是一心为了鸣王着想,至少我已经大人有大量的饶了你啦,就怕秋蓝仍在生你的气。"

    "对呀,容虎你运气真不错,秋月可是我们之中最小气的。"秋星笑着搭腔,另有所指地道,"幸亏她最近剑法大有进步,心情很好,所以才肯轻易原谅你。"

    "秋星!"秋月窘得一脸通红,顿时朝秋星河东狮吼,又叉腰又跺脚地警告,"你再胡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小心我找你单对单比剑!"房里立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自从洛云开始私下教秋月剑法,两人间的情况已经一目了然,最近,捉弄秋月和洛云简直就是众人调剂工作的最优娱乐。

    洛云刚刚开始还无法接受,狼狈万分,不过当杀手最要紧的一点就是要沉得住气,几天下来,他已经对这种状况适应了一些,听见众人说笑,不再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更不会丢脸的逃跑,现在,他甚至能保持原来那种生人莫近的冷漠表情,充耳不闻似的默默站在角落,不动声色地低头摩挲自己腰间佩剑。

    至于心底是否也波澜起伏,那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笑过之后,凤鸣问起棉甲的事来。

    也许是因为被激发了参与感,从前只知道嘻嘻哈哈的侍女们,现在一提正事都露出和男人们有得比的严肃正经来。

    秋星漂亮的脸蛋立即改成正容,有条不紊地答道,"罗总管做事真周到,鸣王吩咐一句,他第二天就把我们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还找了一群又勤快又手巧的女人来,说可以任我和秋蓝使唤。所以我们就照鸣王上次说的那样,把细活都一一分开,压棉、过浆、缝制等等都不在一处,叫分。。。。。。分什么。。。。。。"

    "分工合作!"

    "哦,对!鸣王说的什么分工合作,那法子真好,比我和秋蓝一针一线的弄快多了,几天的功夫,已经制了五六十件出来,罗总管亲自试了一件,连声称好。现在每次见他,他脸上都笑得开了朵花似的,直夸鸣王你一定是萧家百年来最有才干的少主。"秋星表情虽然一本正经,但声音仍然清脆婉转,小鸟似的,听着就让人心情奇佳。

    "帮忙的女人都是经过罗总管亲自挑选的,应该信得过。干不同细活的人全部分开住,不允许私下讨论自己做的事,免得机密外泄。至于看管方面,属下已经派了几个弟兄去负责。"洛云插了一句。

    凤鸣大为高兴,"你们真厉害,几天就办了这么多事。比起来好像我什么都没干,成天也不知道忙些什么?"边说着,边把手举起来挠了挠头,猛然瞥见站在一旁盯着他的洛云,心里一怯,居然主动把手放了下来。

    真奇怪,他明明是少主兼鸣王,现在竟然怕起两个贴身侍卫来。

    都是他老娘还有容恬惹出来的,好端端写什么破王令破族长令!

    正说着,一股香气隐隐约约飘来,诱得人垂涎欲滴。

    众人都觉得肚子里肠胃蠕动起来。

    "一定是秋蓝把饭菜做好了,嗯,"凤鸣吸吸可爱的鼻子,羡慕地道,"容虎福气真好,居然把秋蓝娶了来当老婆,每天都可以吃到世上最好吃的饭菜。"

    洛云受不了地皱眉,"秋蓝每天煮的东西,首先都是给少主吃吧?"

    惊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投在洛云脸上。

    洛云冷冷地扫众人一眼,似乎觉得不妙,沉声问,"干什么?"

    秋星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这块冷疙瘩木头果然变了,现在连这种无聊的话题,他居然也会插一嘴。"

    洛云大窘,不屑理会她似的把脸转到一边。

    但是无可否认,侧面来看,从前冷冰冰的僵尸般的脸庞,真的柔和好看了不少。

    秋月却是忍不住气的,瞪起眼睛,"秋星!你又这样!拿剑来,我要和你比剑,这次绝饶不了你!"

    众人正笑嘻嘻地看着秋月跳脚,秋蓝刚巧跨了入门。

    "秋月,你看看你那样子。"秋蓝双手捧着一个放了菜碟的大方盘,在门口停了停步,把柳眉好看地微蹙起来,摇头道,"侍女哪能这样凶巴巴的?还在鸣王面前呢,越来越没规矩了。"

    身后跟着几个低级别的侍女,也是端着热腾腾的饭菜鱼贯进来。

    凤鸣最不讲究上下礼法,众人和他相处久了,都知道他的脾气,比在容恬面前无拘无束多了。

    满满一桌的饭菜摆下,无须吩咐或请示,大家习惯成自然地围着桌子坐下一起享受秋蓝的好手艺。

    容恬若在,侍女们没有王令绝不敢随便和凤鸣同桌用餐,现在帮凤鸣盛了饭递了筷子,就极活泼地一个个坐在了凤鸣身旁。

    凤鸣不管左看还是右看,入目都是笑靥如花,非常赏心悦目。

    "鸣王,尝尝这个,上回你说太辣了,奴婢这次换了做法,先把肉丝炒辣,然后才将肉丝倒入豆腐里,应该会比上回的好些。"

    "嗯嗯,果然不错!"

    "饭也要多吃,不许只顾着吃菜。"

    此言一出,饭桌倏地一片诡异安静,片刻后又爆出轰然笑声。

    原来竟是容虎跟洛云心有灵犀,两人异口同声,不但一字不差说得一模一样,连无奈又关切的叮嘱口气也相差无几。

    洛云原本冷着脸的,这下子也忍不住唇角微扬。

    毕竟还不习惯和别人肆无忌惮的玩闹,他把脸略微垂下,避开众人视线。其实人人都温暖地察觉了他的笑意。

    西雷鸣王极可能是十一国中最喜欢破坏规矩的权贵,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在上位者必须矜持尊贵,气度雍容,一律都是只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时才要摆出来的门面功夫。

    凤鸣在饭桌上面从不安静,端着碗就忍不住和别人闲聊,忽道,"哎呀,今天还说要探望筑玄的,上午事情一多就耽搁了。真不妙,自从把他留在这里住下,他好像就变得非常不安了,一个字都不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地方太陌生。我正考虑要不要派人把他生病的师傅也请过来,看见熟悉的人,他的心情应该会好点。"

    "那个不喜欢说话,象小孩子似的人吗?嘻,鸣王就不用为他操心了。"秋星接过话头,一边在菜碟里挑了一块最好的五香牛腿肉送到凤鸣碗里,一边微微抿唇,笑着朝秋蓝那方向扬扬下巴,"现在,秋蓝在他眼里比他师傅还亲呢。那人真奇怪,一天到晚藏在房里做古怪又精巧得出奇的东西,就是不吭声,奴婢本来以为他对谁都这样,没想到秋蓝是个例外,他竟然见到秋蓝就露了个笑脸,神态亲热得不得了。"

    "哦?"凤鸣惊讶地转头看着秋蓝,"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本事越来越大了?果然士别三日就要刮目相看。"

    秋蓝腼腆起来,"奴婢哪有什么本事?本来这事也轮不到奴婢管,说来也是缘分,前几日鸣王不是叫秋星送些点心去给他吗?秋星恰好有事,又转托给奴婢。奴婢端了点心入屋,他一抬头瞧见我的脸,忽然就哭起来了。"

    凤鸣诧道,"什么?哭起来!"

    "大概是想起了他的姐姐吧。"秋蓝低声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看奴婢的眼神模样,的确和对别人都有些不同。"

    秋星娇憨地凑过来,悄悄向凤鸣告密,"鸣王以后都可以放心了,那人一见秋蓝,乖得令人不敢相信,秋蓝要他坐就坐,吃就吃,不许乱动,就真的坐着不敢动。真象个听话的小孩子。"

    凤鸣眼神大放神采,下意识地看向容虎。

    容虎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不禁露出振奋神色,"若真如此,那就太好了。看来鸣王真的如传言那样,是被天神眷顾的贵人。"

    只凭那个深具物理原理的攻击性弩炮模型,筑玄在武器设计上的天赋已显露无遗。

    目前凤鸣最头疼的正是没人能和有一定交流障碍的筑玄沟通,如果秋蓝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前途立马就光明万丈了。

    听秋蓝提及筑玄的姐姐,凤鸣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不由问秋蓝,"筑玄既然对你特别不同,应该会乐于和你说话吧?唉,和他沟通真的特别吃力,上次花了大半个晚上,我们几个还加上一个罗登,耐心都耗尽了还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后来还接到昭北被若言派军偷袭的消息。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他怎么会流落到同国来,好歹也是北旗的王子,竟潦倒成这样。。。。。。难道真的是被若言逼的?可北旗王室怎么会坐视呢?"

    秋蓝老实的点头道,"他见到我的时候,的确话比平日多。只是,奴婢见他说的都是一些令人感叹的伤心往事,就没敢擅自向鸣王提,倒不知道原来鸣王正想知道这个。"

    最近人人都有了正经大事要办,秋月忙抄古籍和练剑,洛云值班的时候跟着凤鸣,不值班就全跟着秋月了,秋蓝秋星等也是一人当两人来使,既要把从前负责凤鸣起居饮食的差事做好,又要充当赶制棉甲的巾帼指挥官。

    容虎也不可能闲着,大王一走,保护凤鸣更要抖擞起十二分精神,筑玄的武器模型出现后,还立即奉凤鸣之命,分一部分心神到这最新式杀伤武器的样品制造上去,两三天就不得不抽出一点时间出门,到鸿羽新开的铸造作坊碰一次头研究细则。

    凤鸣更不用说,他就是个总领全局的人,虽然没有任何一件事具体要他亲自动手去做,可每一个步骤的轻微改动,众人都要先来问问他的意见。

    现在大家连走路都比平日利落,甚至秋蓝都学会动不动就提着长裙小跑了。

    因此,她没将筑玄的事立即向凤鸣呈报,也不足为奇。

    别说凤鸣,她自己都忙得很呢。

    不过既是凤鸣问起,秋蓝就知无不言了。

    "他说话不伶俐,很多话都是断断续续,奴婢也是一点一点自己凑起来的。"筑玄的身世,容虎比较清楚,曾经和秋蓝说过一点,因此秋蓝比较能把听见的拼凑起来。秋蓝脸上露出同情之色,低叹着缓缓向凤鸣禀告,"筑玄和他的姐姐御泉公主,都是北旗王的王后所生,后来,离国和北旗联姻,御泉公主嫁给若言,成为了离国的王后,这些鸣王都是知道的了。"

    凤鸣点点头。

    女孩子比男人更关注这种事,秋月和秋星连吃到一半的饭碗都放下了,专心地听着秋蓝说话。

    "又是若言?"秋月最近忙于抄本和练剑,对筑玄的

    事所知最少,闻言咬牙道,"我猜若言看重的根本就不是御泉公主,而只是看中了人家嫡长公主的身份罢了。哼,就算是被他看上也绝不是什么好事,这个男人真是天下最坏最恶毒的家伙,当初他那样。。。。。。"

    没把话说完,她忽然警觉似的闭紧了嘴,和秋星交换个眼神。

    真不该多嘴。

    一瞬间,不愿回忆的往事,竟令人讨厌地都浮上了心头。

    那个男人,把鸣王囚禁在自己的寝宫里,手段卑鄙地抱着生病的鸣王过夜,有时候甚至故意当着她们姐妹的面,把鸣王桎梏在怀里放肆强吻。。。。。。

    众人都心知肚明秋月不小心触及了什么不该说的,原本热闹的饭桌顿时安静下来。

    凤鸣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第三章 下

    还算秋蓝机灵,赶紧打破了沉默,继续往下道,「不错,我想的也和秋月一样,离王看上的多半就是御泉公主的身份。御泉公主身为王后的亲生女儿,又是长公主,在北旗的身份比其他公主都要特别,若言娶她为后,也有一定道理。对了,筑玄曾和我说起过,他从小就有这个不喜欢说话的毛病,见到谁都不爱理睬,连看见自己的父王母后也一样,独对唯一的亲姐姐御泉公主份外依恋。他得知姐姐要嫁去离国后,竟跑去他母后跪了几天几夜,怎么也不肯和姐姐分开。」

    众人恍然。

    这就对了。

    公主出嫁,没理由无缘无故带着自己的弟弟到夫家去。

    这天下重男轻女,北旗王嫁个女人出去,怎么会主动再送上自己的亲儿子?

    原来有这么一段故事。

    也可见御泉公主这个姐姐,在筑玄心目中地位何等重要,相比起来,恐怕北旗王和王后都要靠边站。不

    秋月补救似的努力淡化刚才犯下的错误,连连点头应道,「原来如此,王后看见儿子这样央求,再舍不得也要答应下来了。」

    秋蓝却摇头,柔声解释道,「北旗王当时已经有好几个儿子,但王后自己生下的,却只有这么一个,当娘的怎么舍得一双儿女都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一旦去了,也不知道何时还能见面。所以北旗王后当时是不肯点头的。」

    「哦?」

    「但说来也奇怪,这一对姐弟真的亲厚得厉害。不但筑玄依恋姐姐,姐姐也极疼爱这个沉默安静的弟弟,御泉公主原也知道这不合规矩。但听说弟弟在殿门前跪着求得如此可怜,太不忍心,竟然不顾自己即将成为离国王后的身份,也跑去了殿门前和弟弟一道跪了,还向日葵北旗王和王后发下重誓,说若是不能带上弟弟,她宁愿终身不嫁,要退了离王这门婚事。」

    凤鸣等人面面相觑。

    八卦,十一国的大八卦!

    原来嚣张跋扈无人不怕的离王若言,曾经差点被退婚?

    不过这危机必定没有真的发生,否则以若言那可怕的脾气,恐怕立即就领兵把北旗给灭了。

    果然,秋蓝道,「筑玄一个人也就罢了,再加上一个御泉公主,还立了那样的誓言,事情就大了。最后还是没办法,北旗王只能答允下来,筑玄就和姐姐一道离开北旗,进入了离国宫廷。据筑玄说,他就是在那里遇见了教他演算之学的东方天大师,当时他也不知道东方天是什么人物,不过听这老头子说那些演算的事非常有趣,不觉入了迷,就求姐姐出面,让东方天常常入宫给他讲课。这可能是他第一次主动要求和别人交往,他姐姐非常高兴呢。」

    后面的不用说,大家都明白了。

    离国王后亲自出面,请东方天为自己最疼爱的幼弟授课,东方天敢不全心全意地教导吗?

    这样也不错,他悉心教出来的好徒弟不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妙的是,还良禽择木而栖,似有天意般的投入了萧家的怀抱。一人忽然开口,提出了问题,「御泉公主,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原来洛云又一次主动参与了讨论,真是个好现象。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萧家年轻一辈中的顶尖杀手一开口,问题立即就扯到「死「之类的东西上了。

    桌子另一边的容虎沉声道,「这个问题,我这几天刚好查了一下,表面上看,好像是得了急病死的。当时御泉公主还很年轻,嫁给若言也没几年。」

    「不,筑玄对我说,他肯定自己的姐姐是被若言害死的。」秋蓝轻轻摇头,似乎有些害怕提及这种事,小声道,「若言真可怕,什么样的大王才会象他那样专门去拜师钻研毒药呢?」

    提起若言用毒,凤鸣就不禁悚然。

    对此他至少见识过两次,第一次是繁佳王中漫摄之毒,一命呜呼,害得他不得不立即想方设法赶紧带着繁佳三公主逃之夭夭,第二次更惨,轮到凤鸣本人中了若言亲手下的浮岩剧毒,那毒发作起来,痛得他在容恬怀里直打滚,要不是容恬棋高一着,差点就被妙光把自己扮成女人逮去了离国。

    说起这个,不知道这次差点又中招的沉玉和文兰混合之毒,是不是也出自若言之手?

    如果是的话。。。。。。

    凤鸣打个寒颤。

    若言那令人恐惧的家伙,为何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除了在阿曼江边借连环船之计打了他一次狠仗,也没别的地方得罪他吧?何况即使是火烧连环船,凤鸣也只是迫不得已的自卫反击。

    每次想起若言这个离王,凤鸣会浑身汗毛直竖,他被不少人抓过,只有若言能给他如此可怕的压迫感。

    被关在离国的那段日子更不堪回首。

    当日以为容恬被杀了,还不得不装做失去记忆,为了保护西雷而苟延残喘,夜夜心惊胆战地和那男人同床共枕,虽然没真的做那事,但。。。。。。

    这一切对凤鸣来说,都是宁死也不愿重温的过去,想起一点来都屈辱到了极点,连对最亲密信任的容恬,他

    也从不肯仔细说出详情。

    实在,不愿容恬在心里留下自己被离王折辱过的阴影。

    凤鸣有自己的心事,洛云心里也藏着不能向别人道出的秘密。目前洛芊芊交给他的药包,他一直贴身而藏,正为如何不着痕迹地向容虎提示而头疼。

    容虎是西雷王安排在凤鸣身边的心腹,警惕心之高非常人可比,为了同时保全自己的母亲和同父异母的哥哥凤鸣,洛云不但要提示容虎,还要容虎不对萧家内部起疑。

    因为一旦当容虎发觉食物果然有毒,接下来必然是雷厉风行的彻查。

    现在,却刚好是一个极佳的机会。

    「秋蓝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敌人强来,只要不是大军杀到,我自问和兄弟们可以应付。但若言要是对少主图谋,继续使用毒药,那就令人头疼了。自从假杜枫之事后,我再不敢小看毒药这种不入流的伎俩,谁想到天下竟有这样歹毒的混毒之法?」洛云徐徐说罢,看向容虎,份外认真地提醒,「容虎,少主的饮食,以后你要多多留心。不但少主饮食要小心,连同护卫少主的弟兄们,也要提醒他们小心下毒,如果侍卫们都被毒倒了,那少主也会遭到危险。」

    容虎肃然,「你放心,都交给我去办。若言那恶棍,几次要害鸣王,总有一天,大王会杀了他为鸣王报仇。」

    秋星却还记挂着秋蓝说到一半的事,偏着头看向秋蓝,「筑玄为什么这样肯定他姐姐是被若言害死的呢?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证据?」

    秋蓝沉吟片刻,才蹙着眉道,「我看筑玄的意思,其实他也没什么证据。但他说,他姐姐身体一向很好,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嫁到离国之后,开始若言对他姐姐还是不错,后来,他姐姐劝过几次若言不要杀戮太大,轻易对邻国用兵威吓,不料惹恼了若言。」

    秋星打个冷战,娇容色变道,「难道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若言竟然就弄死了自己的妻子?好一个狠毒的男人。」

    「这倒不是。若言渐渐对娇妻不耐烦,只是冷落她而已,因为她毕竟是北旗王后的嫡亲女儿,娘家人很看重她。就是这一点,令筑玄很肯定她姐姐的忽然重病身亡和若言一定有关系。」

    秋月奇怪地问,「为什么?」

    秋蓝一句道破玄虚,「御泉嫁给若言后,不到几年,北旗王后,也就是御泉公主的亲娘病逝了。北旗王很快就册封了一位身份贵重的年轻美女为新王后,恶耗一传到离国,身体健壮的御泉公主立即就病倒了。」

    胆子比较小的秋星「啊「地低呼了一声。

    「这个病又古怪又厉害,宫里的大夫几乎无人懂治,不过御泉公主开始还拖着病躯勉强支撑。那段时间,筑玄日日夜夜都守在她姐姐身边,他说,他姐姐病成这样,姐夫竟没有探望过,他还说,有一次姐夫就从王后寝宫门前经过,居然眼睛都没往里扫一下。」

    毕竟是夫妻。

    这样无情的人,真的令人匪夷所思。

    洛云冷冷道,「对若言来说,御泉在北旗王心目中的地位不再重要,这结发妻子就成了一个没用处的女人。」

    容虎是个疼老婆的,听了若言的所作所为,眼底不禁逸出一丝怒火,「如此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怪不得筑玄恨极了若言这个姐夫。就算御泉公主不是若言害死的,就凭若言这样的无情行径,筑玄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秋月用肩膀挤挤身边的秋蓝,轻笑道,「所以说,当公主未必好,当侍女未必不好。至少我们秋蓝的福气,比起御泉公主来,实在是强多了。」

    秋蓝脸红起来,微恼地看着秋月,「你还要不要往下听?」

    秋月连忙投降,软声央道,「好秋蓝别生气,你快点往下说。到底可怜的御泉公主后来怎样了?」

    秋蓝这才又露出回想的神色,带着一些伤感低声道,「筑玄在离国王宫里没有别的亲人,守着生病的姐姐只盼她快点好起来。不料两个月之后,北旗又传来消息,北旗王新册封的年轻王后,竟然有孕了。唉,真可怜,就是这个消息,送了他姐姐的命。若言知道此事后,御泉公主当晚就不明不白的病情加重,在后宫呕着血死去了。」长长叹了一声。

    房中俱静。

    每个人心底都有点发凉。

    虽然筑玄拿不出凭据,不过换了凤鸣等人站在筑玄的角度,也会一口咬定若言就是谋害御泉公主的凶手。

    实在太巧了。

    而且完全符合离王的政治利益。

    若言迎娶御泉,是因为御泉身后代表的北旗王族力量,但当御泉的母后病逝,北旗王另有新欢,新王后又有了身孕,御泉和筑玄这一对昔日地位显赫的姐弟,立即成了失去母后势力庇佑的两根草,在若言眼中身价大跌。

    从前若言对御泉生出厌烦之心,但还让她占着离国后座,是给北旗王和北旗王后的面子。如今北旗王后一死,北旗王一娶新妇,哪里还理会远嫁到异国的前王后之女?若言再没有必要容忍一个没价值的王后。

    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只爱豪取强夺,从来就没有多少耐性和容忍的肚量。

    秋星不解地问,「御泉公主看来真的是被若言偷偷害死的,只不过对外宣称病重身亡罢了。那筑玄呢?若言连他也要杀吗?」

    秋蓝疑惑地想了想,也不太明白地道,「筑玄倒没和我说过这个。他只说,他姐姐病死后,若言草草安排了葬礼,然后送了他一些东西,派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把他护送回北旗。」

    秋月秋星的孪生特征又出现了,姐妹俩异口同声问到了一块,「可是筑玄怎么到了同国呢?」

    「筑玄说,护送他的人马,在半路遭遇了强盗。。。。。。」

    「什么强盗?」洛云冷笑道,「一定是北旗的新王后派来的。」

    对于杀人越货这一行,他在众人中应该属于专家级别,这一发言,大家闺秀都挺认同。

    的确有道理。

    筑玄怎么说也是上任王后的嫡子,平安回到北旗后,说不定将来就会和新王后肚子里面的小宝宝争夺王权。

    能当上一国之后的女人没几个好相与的,为自己未出生的儿女打算,象筑玄这样的有王子头衔的隐患,一定会被处理掉。

    派人在路上扮成强盗劫杀,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

    说起这个,好像这时代的强盗也挺可怜的,动不动就被人盗用身份。听容恬说,同国大王曾经派人假扮强盗,骚扰西雷边境,不过容恬也不安分,他自己就扮过强盗截抓妙光,当然,那次行动的性质是非常正义的。

    象筑玄的后母要摆平筑玄,假扮的也是强盗。

    唉。

    不由人不同情万分,筑玄这个倒霉的孩子,倒起霉来,也是波澜壮阔。

    先失去母后,再失去亲姐姐,两大靠山全倒后,被无情的姐夫赶出离国,平日和自己关系原就不怎么亲密的父王又是见色忘「子「,还要撞上一个心如蛇蝎的后妈。。。。。。

    当然,就凭他那要命的只和他姐姐沟通的个性,即使能够平安回国,凤鸣估计他被新王后折腾死的几率还是比较大。。。。。。这是后话。

    容虎想起来什么似的道,「鸣王还记得吗?你曾经以太子身份出使繁佳,撞上若言。当时他就是因为王后新丧,所以亲息去繁佳向三公主求婚,希望可以把三公主娶回去。」

    三公主是最受繁佳王疼爱的女儿,若言前脚把死掉的妻子下葬,踢走小舅子,后脚就去了繁佳,绝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秋星皱着翘挺的小鼻子,骄傲地哼道,「想娶三公主?哼,碰上我们鸣王,他也只能两手空空的回去。论起对女人的吸引力来,那男人休想比得过鸣王,三公主怎么可能跟他走?」

    凤鸣却哭丧着脸道,「别提了,就是出使一趟繁佳,才撞上那个灾星,从此以后霉运就跟上我似的。我本来觉得自己只有阿曼江那一战和他有过节,被秋星你一提醒,忽然又想起来,原来是我破坏了他的第二春。怪不得他冤魂不散的要害我。」

    他这么一投诉,众人莞尔,气氛反而轻松起来。

    秋月建议,「秋蓝,你既然这么心疼筑玄的遭遇,要不要考虑认他当弟弟?你不是一直说想要个弟弟吗?」

    「可他是王子的身份呀,我一个侍女。。。。。。」

    「侍女又怎样了?鸣王说的,天下人人平等,不能靠出身论高低。何况他那么命苦,虽然是个王子,比普通小百姓还可怜呢。」

    「这倒是的,不过,这事。。。。。。」

    「不过什么?你呀,「秋朋秋星都兴奋起来,围到秋蓝身边撺掇,「他遭遇这么可怜,我要是能帮帮他,早就帮了。他只喜欢和你说话,对你又份外依恋,分明在心里把你当成了他的姐姐。再说,鸣王说过,他可是会对大王有很大的用处的。」

    秋蓝正色道,「我不是看他用处大,我是真的觉得他很需要有个亲人。」

    「那就对了!」秋月欢喜地拍掌道,「如果你认了他做弟弟,以后他也要叫我们做姐姐才行。嗯,他那后母这样坏,派人刺杀他,我们萧家可不能吃这个亏,以后也派个人去报仇,说起刺杀,不是说萧家高手团最厉害吗?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秋月竟然也说起「我们萧家「这样的字眼来。

    一边说,一边还回头去给洛云打眼色。

    洛云公私分明地道,「这不是我们做属下的人可以擅自做主的,必须有少主点头才行。」

    凤鸣冒出一身冷汗。

    谁知道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到萧家杀人越货的生意上来了呢?还说什么要自己点头?

    「这事以后再说。」凤鸣搪塞一句,转移话题道,「北旗王娶个这样的王后,他还是不回去比较好,至于若言给的那些财物,没有了就没有了,也不算什么。筑玄能够捡回一条命,逃回同国,嗯,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秋蓝道,「若言的东西,他根本就不想要。那次遭劫,他一是疑心此事有北旗王族插手,心里难过,不再想回家,二就是心疼自己跟随东方天学演算时自己写的那几卷书册。」

    「书册?」凤鸣顿时睁大眼睛,「他自己有写出书册?」

    哇,看来筑玄已是可以著书立传的大师等级了。

    自己真笨,看见一本帝紫的古籍就乐错了头,根本没想过身边这个天才横溢的武器大师写出来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好玩意!

    男人们对于武器果然充满兴趣,不但凤鸣叫起来,连容虎,甚至洛云,都立即露出专注的表情。

    「书册掉了不要紧,他现在还有写吗?」容虎沉声问。

    「他沦落成乞丐的时候,哪有功夫写?被师傅收留后,虽不和人说话,总要学手艺和干活,闲功夫也不多,何况笔墨帛巾,都不便宜,他一个小工匠也买不起,就算想再写。。。。。。」

    凤鸣哈哈笑起来,豪气地一挥手道,「他再也不是小工匠了,现在也没人敢要他干那些不起眼的小活,笔墨帛巾我这里都有,秋蓝你拿过去给他,尽管大量供应。要多少给多少!他写出来的书册,一定精彩至极,至少容恬回来后看了,会高兴得睡都睡不着。」

    秋蓝也被凤鸣充满活力的斗志感染了,忍不住道,「奴婢现在就去。」站起来就想去办。

    容虎这个温柔细心的夫君拉住她,让她坐下,自己反而站了起来,「你吃饭吧,这种事我去办就好了。鸣王,如果筑玄真能写出武器制造方面的书卷,这就真的非同小可,要视为机密才行。属下亲自去一趟,把笔墨帛巾拿给他,还要在他身边安排几个忠诚可靠的自己人,专职负责保管他写的东西才行。」

    他想得比凤鸣周到多了。

    凤鸣连忙点头赞同,「好,这事就交给你办。」容虎离开去处理此事,其他的人继续吃饭。

    一桌人热热闹闹,因为引出了筑玄写书卷的事,隐隐又能为容恬的大业帮上一点忙,斗志昂扬下,更说得兴高采烈。

    联系这件事,凤鸣一边咀嚼半凉的肉片,一边又想到了另一件有趣的事,突发奇想,猛地拍桌道,「丞相不是要我们招揽人才,收集古本,宣传均恩令吗?嘿!为什么我们不能设几个诺贝尔奖?这样不用我们辛苦去找,人才都会自学涌过来啊!」

    这一掌激情澎湃,拍得桌子砰地大响,差点连上面的一个银杯都被震倒了。

    秋月一愕,「鸣王,什么是拿被儿奖?」

    「不是拿被儿,是诺贝尔!」

    鸣王兴致勃勃,把诺贝尔奖的大概意思说了出来,其实诺贝尔奖具体设定他也不清楚,不过把世上的高深学科分成几门,评选出有本事的人就可以拿到高额奖金,鼓励各种人才进行较量,这些东西,他模模糊糊也是懂的。

    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解释了一番,凤鸣也不管现代世界里备受尊崇的诺贝尔奖到底是不是就象自己说的那个样,反正他也胡掰出自己的独特风格了,能掰就掰,说得众人一愣一愣,最后眉飞色舞地总结道,「反正不过就是出钱嘛,别的东西没有,钱这东西我刚好不少。罗登说最近开始的阿曼江豪华游,竟还真的赚了一笔。哈哈,我就索性拿一笔大大的奖金出来,再大肆宣传一下,来个天下英才平等选举,有才者有财,诺贝尔奖金大悬赏!呵呵,你们觉得怎样?」

    圆溜溜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众人。

    秋月首先反应过来,吐出一口长气,一脸惊喜道,「在好了!这样的事才有趣!鸣王刚才说的发明奖,我觉得秋星秋蓝的那个棉甲就可以得奖嘛!哦,对了,鸣王,女子也可以参加吗?」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洛云一反常态,居然积极参与进来,考虑之后,严肃地提议,「少主说过,诺贝尔是别人的名字。既然是少主拿出奖金做这件大事,别人的名字绝不可用。属下觉得,不如就叫萧家奖。」

    秋星噗嗤笑道,「好古怪的名字,这是鸣王的主意,奴婢看啊,应该叫鸣王奖才对。」

    「我觉得叫西雷奖也不错呀。」秋月道。

    「不不,鸣王说了,要设好几个奖项的,我们一个奖项一个名字好了。嗯,西雷奖,鸣王奖,萧家奖也算一个吧,对了对了,东凡也算自己人,再来一个东凡奖!」

    「东凡奖什么的不好听。要是起名字,不如起好听点的,秋月奖,秋星奖,秋蓝奖。。。。。。」

    「秋月奖?你呀,真不害羞啊!」

    「什么?秋蓝,你给我们评理,秋月奖不好听吗?总比东凡奖叫起来好吧?」

    两个侍女一模一样的脸蛋,叽叽喳喳嚷成一团,中间也拉扯上可怜的秋蓝,三个女人一台戏,反而把凤鸣这个提议者搁在了一块。

    他看看桌子对面的洛云,对方和他一样无奈,两人隔着饭桌,不由交换了一个苦笑。

    气氛正被三个女孩闹到最高点,容虎回来了。

    被忽视的凤鸣和洛云首先注意到他。

    「容虎回来了?快过来,我刚刚想到一个好。。。。。。」看清容虎的表情,凤鸣欢快的语调忽然停了,狐疑地打量容虎,「怎么了?筑玄只肯和秋蓝打交道?还是他压根就不想再写书卷了?」

    三个侍女转过身来,也立即察觉出不对劲,顿时闭了嘴。

    房间忽地安静下来。

    人人都看着容虎

    只是出去了一会,容虎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色不同寻常铁青,郁色难掩。

    他走到凤鸣面前,以极沉重的声音道,「永逸王子的急信刚刚送到。援救烈儿的行动失败了,不但如此,永逸王子在信中说,烈儿可能。。。。。。」话声倏然停住。

    每个人的心,都情不自禁往下一坠。个个瞪着眼,等容虎把话说完。

    容虎沉默半晌,狠狠地咬了咬牙,才捏紧了垂在腿侧的拳头,道,「烈儿他,可能中了严重箭伤,落入急流。」

    刹那,房间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万里晴空的心头,竟瞬间被墨一样的乌云完全掩盖了。

第四章 上

    烈儿从梦中猛然惊醒过来。

    睁开眼,房中漆黑一片,只能感觉到额头上潺潺的冷汗。

    身体贴着暖暖的一块,他轻轻挪动着手指,在很暗中碰了碰,熟悉的触感,瞬间就让他明白到那是余浪。

    余浪似乎已经养成了在他身边睡觉的习惯。

    这个貌似亲昵的习惯,真令人啼笑皆非。

    床布置得非常舒适,厚厚软软的褥子,但并不大,两人并肩而睡,身体不得不挨在一起。

    烈儿依然能够察觉到轻微的起伏,想摇篮一样温柔地晃动,估计他正身处阿曼江某条不起眼的小型贵族船上。

    自从那晚被永逸追捕之后,余浪吸取了教训,再不肯启用从前预留的固定藏身地,而是选择了时刻移动的船只来躲避追捕。

    永逸的势力之在永殷境内,阿曼江却横穿了昭北、永殷、同国,而且支流众多,烈儿虽然一直被关在船舱中,无法知道船只正向哪个方向行驶,不过以余浪的谨慎,估计他会尽快把自己带离最危险的永殷,目前说不定已经进入同国境内。

    不知道鸣王和大王现在是否正在同国?

    大哥和秋篮他们,应该正跟随在鸣王身边吧。

    希望鸣王千万不要中余浪的毒计,可恨自己明明猜到了文兰之事,却三番四次都无法从余浪这里逃出去……

    「你现在睡得越来越少了。」

    低缓的男音钻入耳内,烈儿凛然警觉。

    余浪醒了。

    「还在想着怎么逃跑吗?」余浪从他身边坐起来,点燃烛火,回头仔细打量着烈儿的神色,「自从我们分开后,你变了很多,再不像从前那样爱笑了。」

    烈儿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不爱在你面前笑罢了。」

    余浪失笑,「舌头倒和从前一样毒。」

    他靠过来,烈儿下意识就把身子缩了缩。这动作不显出畏惧,只是充满了戒备和不容接近,余浪很有风度地停了,轻叹一声,「原来你只喜欢被人追捕的时候紧紧抱着我,一旦平安了,就完全变了样子。」

    烈儿心内被他刺得一颤,却故意不动声色,只纠正道:「永逸追捕的是你,他只是想救我。总有一天他会把我救出去。」

    「既然如此,你何不乖乖在我身边待着,却要三番四次试着逃跑呢?」余浪缓缓靠上来,俊逸的面孔上微微散发着自信的光芒,柔声道,「你心里知道,他比不上我,这辈子也比不上。」

    他一靠过来,烈儿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庞大压力笼罩过来,压得自己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烈儿自忖,论言辞锋利,怕自己比不上余浪,何况现在落入他手,口舌之争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倒不如向鸣王说的,以不变应万变,等待时机逃走为妙。只是这样等待时机,会不会等自己逃出去时,鸣王已经遇上文兰,中毒了呢?

    他被余浪囚禁,根本不知道凤鸣等人已经识破了文兰沉玉之计,一场虚惊下化险为夷,所以仍然在为不能传递这个消息而心急如焚。

    幸好,他毕竟也是资深奸细,知道越是心急越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在余浪面前曝露出自己的心急,看见余浪正用仿佛能把人心穿透的炯炯目光盯着自己打量,反而仰起脸,大方地让余浪看个清楚,语调轻松地问:「是不是因为永逸追得太紧,把你吓得只敢在江面上活动呢?」

    余浪从来都不会被他激怒,好脾气地笑道:「每一句话都要提起这个名字,你以为嫉妒能够让我做出失策的事?」

    烈儿对他的目光毫不回避,装作惊讶地讥讽道,「你不是连心都没有吗?怎么可能会嫉妒?」

    余浪只笑不语,用令人毛孔悚然的深邃目光盯着烈儿看了片刻,举起手掌在半空中击打两下。

    不一会,敲门声响起,一个侍卫模样的男人拿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汁进来。烈儿一闻那诡异的气味,知道灌药的时候又到了。

    烈儿被囚禁已有一段日子,他看起来任性,其实做事最为实际,直到逞强之能落下个被灌的后果,对余浪无损,吃亏的只会是自己,索性大方一点,主动伸手过去接了,当补品一样大口大口喝个精光。

    余浪在旁边,静静监视他把药喝光,看他因为药汁难喝而率性地皱起眉,既好看又惹人怜爱,体贴地接过和干净的碗,不在意地道:「我命人在我们逃离追捕的那片水域,投放了一具脸面腐烂、身形和你酷似的男尸。」

    旁边射来的目光,告诉他烈儿已经被这话题触动了。

    余浪神色平静,「可惜这具尸体却没能如我所想,让永逸那男人放弃追查。据打探来的消息,他看到捞上来的尸体后,整整一天都呆在房里没出来,最后竟对他的手下说,他已经接到你设法传出的消息,通知他这尸体只是惑敌之计,对于你的下落,务必继续追查下去。烈儿,你在我身边,真能传递消息到他手上?」

    他侧过脸,微笑着看了看烈儿,又道:「只看你故意装作平静的表情,就知道永逸那所谓接到你的消息云云,只是他自己胡编乱造的。」

    烈儿道,「他很聪明,能够识破你的诡计。」

    「他并不聪明,只是怯懦的不敢面对你已经死去的消息罢了。」

    「他知道我活着。」烈儿咬牙道,「为了他,不管多艰难我都要活下去。」

    余浪幽幽的目光在烈儿脸上一停,语气依然平静得叫人痛恨,「你说得没错,永逸的追查确实令我有点头疼。既然冒充你的尸体难以让永逸上当,我只好另外想点办法了。」

    烈儿心中一凛,更加认真地等待他说下去。

    可恨的是,余浪却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似的,说到一半就停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烈儿,如同高明的猎人等待猎物踏入陷阱。

    但那份过去曾经非常熟悉的优雅骄傲,炫目又使人难以摆脱的心痛。

    烈儿倔强地扭过脸,沉默不语。

    这一次,余浪罕见地让步了,主动和盘托出道:「为了让永逸不再步步紧逼,我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永逸,告诉他,你还在我手上,而且正服食着一种药液,这种药液喝下之后,必须每天持续服用,一旦断药,毒性立即发作,无药可救。他即使追查到你的下落,但把你救出之日,就是和你永别之时。」

    烈儿保持沉默。

    关于这个自己每天被迫服用的药液,余浪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第一天起就对他直言不讳,这是毒药。

    要让烈儿无法离开他,这是绝佳的方法,因为离开就代表了死亡。余浪此信的用意非常明确,即使未必能让永逸停止追查,却能让永逸在耗尽心血和精力的追查行动中更添头疼。

    这表示他不但要把烈儿平安救出,还必须找到烈儿所服食毒药的配方,否则,救回的烈儿可能很快会在他怀里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另一封信呢?」烈儿问。

    余浪略微玩味底偏过头,扫了烈儿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烈儿毫不犹豫地道:「如果你想把这个作为要挟我的借口,那就不必说了。我不会为了想知道你写了什么信而答应你任何条件。余浪,拿这种伎俩对付我,你也太小看人了。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被你玩弄于指掌之间。」

    余浪颇有风度地颔首,「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烈儿不惊又恼又恨,心里非常清楚,余浪又再次对他使用异常高明的操纵伎俩,这人永远有一种奇特的魅力,使人不能不随着他设置的陷阱一步步往下沉,直到失了性命。

    余浪是那种即时让你清楚他的狠辣,却不得不继续被他操纵的人物。要不被他操纵,必须咬紧牙关拒绝诱惑。

    烈儿暗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使心里非常不安,仍然装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被关在这里,即使知道书信的内容,也传不出消息。所以知道或者不知道,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你爱说就说,不爱说就算了。」

    余浪在他身旁轻轻一笑,「那也未必,这信虽然写好了,但我还没送出去。也许你看过信后,会做出一些让我为难的事情来,使我把信拖延上几天再送出去。」

    烈儿心中大为不安,也深知余浪已经对他展开攻势。

    对上这家伙,不够坚定的下场绝对是一败涂地。

    烈儿逼着自己不被余浪的诱惑打乱阵脚,做出不为所动的姿态,嗤笑道:「我可不觉得自己能做出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否则的话,早就做了。」

    余浪轻柔地道:「那晚我诈作被箭射下马时,听到你惊惶的叫声。烈儿,如果你不像现在这样处处掩饰你的真心,而是明白告诉我你还喜欢着我,就足以让我为难了。那样的话,我或许未必忍心继续把你囚禁起来。」

    烈儿胸膛骤然被热流灼得剧痛,五脏六腑都几乎翻滚起来。他恨透了自己!

    多少也在外面历练了几年,怎么在余浪面前永远都是个被玩弄的对象?这男人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痛苦到极点。

    「我的真心?」烈儿瞪着他,半天才磨牙道,「我的真心早被人扔到泥里踩碎化成灰了,我现在身上这颗是永逸给的,没你余浪半点的份!」

    他说得咬牙切齿,宛如每个字都是血泪凝结而成,说一个字,便心更痛一分。

    余浪安静地听着,听完后,神色难得地起了变化,逸出一丝黯然,「你要这样伤我,就别怨我让你难过了。」

    他又举起手在半空中击了两下,招来侍卫,从怀里掏出两封书信交给他,吩咐道:「这两封信立即派人快马送出去。还有,告诉送信的人,这是紧要信件,必须不惜任何代价送出,及时收到我本人把信中途撤回的命令,也不必理会,只要把信送到收信人手中,重重有赏。」

    前奏视为后,又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余浪的心腹鹊伏。

    鹊伏走到余浪身边,压低声音禀了一句。

    余浪轻轻「咦」了一声,立即站起来,对烈儿道:「你先歇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他领着鹊伏走出去,亲自把囚禁烈儿的房门上了锁,匆匆赶到上层布置典雅的主人舱。进门见到那纤细端庄的背影,不禁透出一些微微的不满,「昭北被袭,繁佳局势又尚未稳定,离国国内也正需要王族里的要紧人物帮助大王安定人心,这种时候,公主怎么竟为了区区小事亲自到如此危险的地方来?西雷鸣王的事情,余浪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必会为大王办好,还是公主不信任余浪的能力?」

    「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这样抱怨的口气呢,不会是被那个烈儿气出来的吧?天下居然有人能让你动气,真是趣事。」窈窕的背影缓缓转过来,露出妙光平凡但不失尊贵的脸庞。她揶揄了一句后,缓缓收敛出一个沉着的表情,「是王兄命我来的。它并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但鸣王的事情拖得实在太久了,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把事情办成呢?」

    余浪深深吐出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坐下后想了一会,开口道:「请问公主,大王命卓然领兵突袭昭北,和鸣王是否有关系?」

    「王兄突袭昭北,是因为中国之中昭北国力最弱,现在又有繁佳作为通路,要占领昭北是最容易而且最快速的。」妙光侃侃道,「同国局势眼看将会大乱,昭北王的女儿长柳在同过虽然是王子妃,奈何没有实权,致使一门并无主力的姻亲。事实证明王兄的眼光没错,昭北被袭后,附近的邻国都无动静,西雷自顾不暇,永殷王和永殷太子都是目光短浅之辈,乐得袖手旁观。昭北王的女儿在同国为妃,但同国却对此事一点反应都没有,更无集合兵马的迹象,可见长柳在同国的地位大降。不过……」

    妙光轻笑着瞅了余浪一眼,「你的眼光也确实令人不敢小看,竟然会问偷袭之事是否和鸣王有关系。明白告诉你吧,确实有一点点关系,因为昭北王被活抓后,王兄立即派人送了一封密信给身在同国的长柳公主,要挟他在文兰一事上帮你瞒住真相,好使鸣王快点落入圈套。我离开离国之前,还未收到长柳公主的回信,不知道她会如何答复王兄。对了,有一件事我真的很奇怪,鸣王在同国待了那么长时间,你就不怕他和长柳公主撞上,拆穿你假杜风的身份吗?」

    余浪淡淡一笑,似乎胸有成竹。

    妙光也是极聪明之人,并没有追问下去,轻轻道:「看你这模样,我就知道你没有把事情都说出来。既然你觉得此计一定会成功,我瞧鸣王这次是难以逃过了。」

    侍女送上热茶来,两人对坐着一齐用茶点。

    余浪最近都在对付穷追不舍的永逸,借机向妙光问问离国朝廷最近的情况,「听说大王苏醒之后,王公大臣们惟恐再出现国主无法理事的状况,已经连续四次请求大王再立王后,大王有何打算?」

    妙光清瘦的脸蛋逸出一丝幽暗,答道:「这件事,王兄已经拿定主意了。」

    「哦?大王拿定了什么主意?」

    「他看上一位女子,并且已经开口向她求婚。只要那女子一点头,就能登上离国王后之位,封住所有王公大臣的嘴。最妙的一点是,这女子身后没有他国的势力支持,不会对王兄的决定作出牵制,而她又绝不是一个平庸的女人。」余浪脸色变得有点难看,语气冷了下来,「大王要娶的,不会是媚姬那个女人吧?」

    妙光点了点头。

    余浪深藏不露的功夫向来令人惊叹,此刻却勃然变色,低喝道:「大王太过分了!离国王后,日后将会为大王诞下儿子,继承大业,怎么能这样随便?这不明摆着告诉天下,他虽然娶了王后,却仍然对西雷鸣王充满野心吗?否则天下那么多美女,何必娶一个曾经属于容恬的女人?」

    「王兄已经猜到你会生气了。」妙光淡淡道,「他要我转告你,你猜的一点也没错,要你不必枉费心机赶回去向他面陈进言。他不会打消这个主意,鸣王这个人他一定要弄到手。为了离国的统一大业,王兄肯点头再娶,已经是他这个大王最后的让步,但娶哪一个女人,谁也没资格替他决定。」

    转述完若言的话后,妙光微微苦笑道:「你还不清楚王兄的个性吗?他打定注意的事,别说你,即使我这个亲妹妹也不敢阻挠。不过大概也是这种一往无前的霸气,才会让你这样的人也甘心舍命追随吧。」

    余浪自觉失态,收敛自己的不满,让嘴角慢慢噙上笑意,心底却蒙上一层阴鸷。

    离王若言确实是他心目中的英主,胸怀大志、胆略过人,不像那些虚伪的权贵们一样百般顾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果断和残忍,都是统一这乱世必须具备的条件。

    但西雷鸣王,却已经再三影响了离王的决策。

    如果不能够改变这一现况,离国的统一大业将受到威胁。

    和妙光深谈完毕,余浪召来鹊伏,为妙光安排专用的休息处,会后回到囚禁烈儿的房间。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余浪一点也不好受。

    烈儿的态度至今尚未软化,大出余浪意料,而妙光带来的消息,又进一步证实大王对鸣王的痴迷到了令人忧虑的地步。

    密探一拨一拨地派出去,却还无法查探到西雷王容恬的确切下落。东凡那边,容恬新任命的丞相烈中流却已经在修建新的兵器工厂,同时大举征兵。

    所以,余浪表面上虽然从容依旧,但进门时的心情,其实比出门时暴戾了许多。

    看见烈儿坐在房里,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连头也不回的不合作姿态,如火上浇油般,一股黑色的恶意顿时涌上余浪心头。

    他举步走到烈儿身后,忽然仿佛回忆般地道:「我曾冒充杜风的身份,登上萧家大船,和鸣王见过一面。就在我登船之际,远远地看见萧家大船上有一个人离开,那个人的身形使我觉得非常熟悉。回来之后,我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我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烈儿见他一进门,就说了这么一段不明不白的回忆,也觉得奇怪,不禁回头看他一眼。

    「原来这个熟悉的身影,就是永殷太子府里的一个红人,人人都称他作柳公子。」

    烈儿陡然巨震,脸色转白。

    「身为永殷太子府里的人,却在深夜和西雷鸣王秘密碰面,想必是西雷在永殷埋伏的奸细吧?若被永殷太子知道,此人绝无生路。」余浪闭,就是给永殷太子的,内容当然是揭穿了埋伏在他身边奸细的真面目。」

    他吐出一口气,睁开双目,迎上烈儿愤怒又不敢置信的激动眼神,冷冷道:「信已经送出多时,现在即使我下令撤回,信使也不会理会。烈儿,我曾经给过你一次机会,可惜,你不屑一顾,白白害死你家大王苦心埋下的一颗棋子。」

    烈儿大叫一声,跳起来两臂长伸,神态狰狞地要掐住余浪脖子。

    但他被囚多日,身体虚弱,一抓失手,反而被余浪一把抱住,狠狠压在床上。

    烈儿嘶叫,「余浪!你这个畜牲!」

    「我恨你!恨你!」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会为小柳儿报仇的!」

    烈儿凄怆地惨叫。

    俊俏的脸颊早失去血色,泪水从眼眶涌了出来,把两腮沾得冰冷冰冷。

    余浪紧紧抱住拼命挣扎的烈儿,吻了吻他冰冷的脸颊,亲昵而苦涩地道:「烈儿,你以为不再喜欢我,就不会被我伤到你的心了吗?你错了。只要我愿意,我就能让你哭泣。」

    他封住烈儿颤抖的唇,狠狠痛吻下去,把烈儿的哭声和怒骂都封在深处,不许泄露出丝毫。

    这一瞬间,余浪明白过来。

    他如此痛恨烈儿口中吐出「永逸」这个名字,痛恨到发狂。

    这种痛恨使他难以保持冷静,甚至不择手段地采取报复,用最能刺痛烈儿的方法,来惩罚变心的烈儿。

    对于怀中这个当初爱笑的男孩,余浪既渴望留住他、爱他,却有忍不住恨他、伤害他,让他不敢再妄想离开他,不敢再靠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余浪苦笑。

    他这种人,确实是不配提爱这个字的。

第四章 中

    同安院,专门招待单林王子的精致独立小院。

    掉入陷阱的危机感更加强烈了!子岩真的这样认为。

    他用剑手的敏锐洞察着身边的变化,对于他来说,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经验告诉他,无法查知原因的不同寻常,才是最需要警惕的。

    所谓的不同寻常,自然是指那个卑鄙无耻下流的海盗头子贺狄。

    连子岩都非常奇怪,为什么那个晚上,贺狄会忽然一声不响地走了出门。这邪恶的混蛋最喜欢落井下石、得寸进尺,仿佛不把他逼绝了不罢休,是个十足心狠手辣的角色。既然已经把那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药拿了出来,又遇上子岩不肯求饶,以贺狄的个性,怎么会轻易放过折辱他的大好机会?

    贺狄把药丸放下,径直离开时,连子岩都摸不着头脑了。

    落入魔窟甚久,子岩经历厌恶、憎恨、愤怒、绝望之后,又一次尝到了新滋味——极端的疑惑!

    反常至极,此人必有所图谋。

    「好一点了吧?」贺狄的声音又钻入耳膜。

    低沉的,仿佛在隐约收敛着什么,又带着明显的不自然。收到一阵沉默后,很快又试探地冒出一句:「子岩?」

    沉默。

    终于,被似乎即将发毛的贺狄挑衅的拧住下巴往上挑起后,一直绷着脸的子岩才冷冷回了一句:「全好了。」

    「脸色比死人还白,算什么全好?你中午吃得太少。」

    「不劳费心。」

    「喂饱自己的男人是最值得费心的事。」

    「贺狄殿下!请你……」子岩蓦然提高声调。

    「好好,算了,本王子这次顺着你。」令人惊讶的是,贺狄居然好脾气地退让了。他松开手,像为了平息子岩怒气似的,让开了一点位置,不过片刻,又欺身上前。

    子岩打算侧身避过,但迷药解开后,身体虽然恢复了活动能力,但还未能如从前般灵活,只慢了一线,贺狄强壮的臂膀就已经环住了他的腰,让他之后不得不满怀耻辱地靠在男人怀里。

    「放开。」

    「反正你全身无力,靠一下也不错啊。本王子的胸膛是天下美女最向往的地方,谁不巴望在上面靠上几天几夜?现在都便宜你了。」

    子岩憋了一肚子气。

    体力在颠峰时也最多和贺狄打成平手,子岩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无论是体力上还是心力上,都不是贺狄的对手。对于贺狄的行事,子岩自问也有几分认识,这种时候最好的应对莫过于不予应对。

    察觉贺狄又开始肆无忌惮的说那些无耻的令人脸红心跳的胡话,子岩不再理会自己被谁搂着,眼观鼻,鼻观心,闭上双眼,不再做声。

    往常,这种反应都会引发贺狄的又一轮戏弄。

    他是那种天生无法忍受被忽视的人,霸道得不可理喻,每次发觉子岩试图不理睬他,都会不断寻找更激烈的方法逼得子岩不得不和他继续纠缠。

    可这一次,贺狄却识趣得过分。

    「烦人!」发现子岩又摆出抗拒的姿态后,贺狄用极不耐烦的口气低骂一声,却放开了子岩的腰。

    子岩再次奇怪起来,甚至睁开了眼睛。

    事情很诡异。

    自从那晚之后,这样诡异的事就层出不穷。如果不是子岩太清楚贺狄的可恶,他甚至会以为这家伙……良心发现了。

    「可以了吧?」放开子岩后,贺狄让步似的挪开一点点距离,和他并肩坐在软绵绵的大地垫上。

    子岩扭过头,警惕地瞪视着贺狄。

    他并不想和贺狄打交道,在他心底,贺狄是一条会咬人的毒蛇,牙中的毒液比能立即致人于死的毒还要可怕,那是一种能使人麻痹、无法挣扎、又慢慢糜烂的毒。「你到底又想玩什么花样?」子岩盯着贺狄。

    「玩花样?呵,子岩,如果本王子要对你玩花样的话,你的小命早就危险了。」贺狄歪在高高隆起的软垫上,打量子岩。黑亮的瞳子比黑宝石还璀璨,贺狄觉得那真是不可思议的漂亮,他暗中摩挲了一下指尖,想想伸手抚摸细嫩脸颊的触感,一边道:「本王子只是想对你好一点,表示一下善意罢了。」

    「贺狄王子殿下,请你以职位称呼我,子岩专使或子岩将军,都可以。」

    「叫子岩亲密一点。」

    「我和你根本不该亲密。」

    「是吗?」

    「是。」

    仿佛被子岩这个硬邦邦的回答惹到了,本来歪靠着的贺狄猛然坐起来,在子岩反抗之前就按住了他。

    为了进一步制止子岩的挣扎,他索性把身子压在子岩身上,直到子岩胸口发闷,难受地皱眉,贺狄才收住力气,将子岩双手拉高,固定在头顶上方。

    居高临下的对视。

    子岩仰着头,冷笑,「单林人表达善意的方式,真和我们西雷迥然不同。」

    「你这混蛋……」贺狄锐利的目光切到他脸上,忽然压低声音狠狠道,「再不识趣,惹翻本王子,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单林海盗。」

    威胁过后,他猛地松开对子岩的压制,「砰」的一声,再度一言不发的逃跑似的恶狠狠闯出房门。

    这是又一次疑是退让的举动,又一次让子岩觉得愕然。他和海盗打交道的经验不浅,贺狄这样的海盗大头目,怎么可能会有善心?

    子岩望着只剩他一人的房间,一点也不觉得安心。

    想起来真令人恐惧,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悄悄地破坏了他澄净的剑心。在落入贺狄掌握之前,子岩并不知道世上有人能使出多种方法震撼他冷静的意志。

    而现在,只要听见贺狄的声音,或者被他触碰,被搂着,还有……反正只要碰见贺狄,子岩就情不自禁冒冷汗,不得不注意贺狄的一举一动。

    装出来的不在意,或不加理会,全是骗人的。

    被那下流的家伙抱着做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也不在意?

    「空流!」

    「王子?」做人下属,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刚刚办完了诸多的事情,尚未来得及享用迟来的午餐,房门又忽然被王子殿下不打招呼的踢开了。

    看着贺狄的脸色,空流不用问也知道,一定又和那个男人有关。

    唉。

    他在心底烦恼的叹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向贺狄行礼,「王子有事吩咐属下?」

    「没事。」贺狄拧着眉。他常常是嘴角带着邪气的笑的,总是漫不经心的微笑着,这种愁眉苦脸的表情,从前是贺狄最不屑的表情,男人天高地阔的闯荡,想要的东西就去抢,有什么好愁的?

    可现在,他却露出这种自己最不屑的表情来了。

    贺狄走过空流身边,一屁股坐在空流房间的大毯上,半晌,才似乎下了决心,朝空流勾勾手指。

    空流知己的靠近过去。

    贺狄细长的眼睛冷冰冰地瞅着他,一字一顿地低声道:「今天的事,如果泄出一个字,我就剁碎了你。」

    「王子放心,属下跟随王子多年,什么时候对别人说过不该说的话?如有泄漏,不需王子动手,属下自己了断。」空流断然发誓,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王子有什么秘事要属下去办,请吩咐。」

    贺狄哂道:「哪有什么秘事要你办?过来坐下,和你聊两句。」

    空流愣了一下,片刻反应过来,有些不安地听从吩咐,坐在贺狄旁边。

    实话说,如果是聊那个倔犟到死的不识趣的男人的事,他还是宁愿被派去干棘手的活比较好。

    「本王子今天想了很久,总觉得现在对着他,好像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件事,本王子打算和你商量一下。」

    果然,是那个男人的事。

    「王子,什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丢脸是比较丢脸,不过贺狄向来秉承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原则,只要可以把子岩真的弄到手,和守口如瓶的空流讨论一下也不错。

    遇上一个可恶的子岩,他这单林最受人爱慕的男人真的有点郁闷了。

    「就是把他当女人也不是,当男人也不是,对他好也不行,对他怀又怕把他弄死。」一进入话题,贺狄的眉头锁得更紧,「空流,如果你遇上不肯放手的人,他偏偏瞧你不顺眼,你拿他怎么办?强上吗?」

    空流尚未遇上自问无法放手的人,哪里知道能够怎么办?他们一群海盗,想来按海盗习惯行事,烧杀抢掠奸淫的事干得不少,高兴时夜夜笙歌,被美女成群包围着,就是从没试过甜蜜的谈情说爱,还要碰上一个处子!

    空流想了半天,和贺狄同仇敌忾似的皱眉,「属下觉得,要想做那件事,兄弟们的花样好像都差不多,先送上各色珠宝,然后调戏两句,说几句下流话,在不行就下点药,那……实在不行,先强上了,以后等他哭完,再弄几次就好了。这种事,越做越有趣,尤其是处子,第一次哭哭啼啼,第二次就知道乐趣了。王子床上讨好人的本事又大,估计不成问题。」

    空流说完,等待认可地看着贺狄。

    贺狄半天没做声。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瞧出对方一脸古怪的表情。

    贺狄想了一会,终于叹了一声,「本王子仔细想过,如果把他轻易逼死了,怕将来会后悔莫及。所以,我觉得该对他好一点,就如寻常人对待老婆一样,疼爱一点,让着他一点。」

    「王子这样想,也不错。」

    「可他偏偏一点都不识趣,我分明已经处处忍着、让着他了,可那混蛋!你对他好,他却好像一块臭石头。」

    空流闷声点头,「队,那人确实很不识趣。」

    「所以,我一会又觉得,反正咱们是海盗,就该按海盗规矩做,东西是抢的,老婆也是抢的,没什么光彩不光彩,等向海神祈愿的三十天一到,索性一咬牙,把他用绳子一绑,狠狠做上一个晚上,完事。」

    「这样也不错。」

    「不错你个娘!」贺狄猛地一声低吼。

    空流自知捅了篓子,立即乖乖闭嘴。

    贺狄比刚才在屋子里时更为不耐,捏着拳道:「你压根就不知道本王子心里那个滋味。真混账!一下子想对他好,一下想把他揍死,这会怕他以后不听话,转眼又怕自己真把他逼死了!都快被这家伙弄昏了头,空流,你跟了我多年,见过我这样拿不定主意吗?」

    「……」

    「我父王娶我母后的时候,也没见那么麻烦,虽然是王后,不一样放下帐子,压上去做了就好。怎么就子岩那么麻烦呢?还要是处子,这该死的三十天戒期!」

    空流刚刚才受过教训,再不敢随便开口,竖着耳朵当听众,让贺狄继续发泄。

    「向本王子在单林,后宫多少美女,哪一个不夜夜盼着被我宠幸?那个男人,哼,明明被我吻得很舒服,还一脸不甘愿的表情,可是……」贺狄忽然拔高了声调,咬牙切齿道:「他越不甘愿,那模样就越诱人。」

    「王子……」

    「本王子为了他,向海神发誓守戒三十天,这些日来,天天陪着他,为他更衣喂食,处处替他想得周到,这些恩德,就算他用处子贞操来还我,也是应该的。」

    「王子说得对。」

    「但……」贺狄悻悻道,「但怎么总觉得,若等三十日期满后真的把他强要了,恐怕有点不妥?」

    「嗯……」

    「空流。」贺狄猛地低喝一声,「你说,为什么我会感觉不妥?」空流倒吸一口凉气。

    他本来打算不插嘴的,但被直接点名,就不得不参与了。

    空流斟酌了一会,试探着问:「三十日即将期满,王子觉得不妥,是不是因为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缺少什么?」

    「海风。」

    「嗯?」贺狄抬起眼,深深瞅了空流一下。

    空流解释道:「王子为了守戒,确实忍得很辛苦,所以心情烦闷。期满之日,必定会和那男人把话挑明。属下斗胆揣测,王子恐怕是担心从此之后,那男人会因为受不了这件事,而不顾一切的逃走,那时候,恐怕就连双亮沙航线也未必能使他……」

    「我明白了。」贺狄若有所悟,举手止住空流继续说下去,嘴角缓缓漾起一丝熟悉的邪恶笑意,「别的先不管,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他带回我的地盘。这同国里各方势力复杂,一会冒出西雷王,一会冒出那刁钻女人摇曳,说不定再过几天,名望也会来破坏本王子和子岩的好事。」

    「王子说的极是。」

    「空流,吩咐下去,要大家准备启程。抓到了猎物还不回家,那是蠢材,咱们回到海上去,在船上,他要逃也逃不了。」

    贺狄又回到房内时,子岩已经换上了往常的一贯穿着。

    深色紧身衣服衬托出宽肩窄臀,甚有英气,贺狄只看那背影,就已一阵心摇神驰。自从被摇曳夫人下了迷药后,子岩不能动弹,着衣都由贺狄做主,贺狄按照自己的心性,总给子岩穿上宽大容易脱的单林外褂,现在乍一看子岩一旦可以行动、恢复原来打扮,却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紧身衣物脱起来不容易,一袭衬着年轻充满弹性的修长身体,倒真的很诱人。

    子岩听见身后有动静,早就猜到那混蛋又回来了,转头一看,正撞上贺狄毫不掩饰的大胆目光,细长双目中神光聚敛,像狼看到了美食一样,顿时狠狠盯了贺狄一眼,懒得和他废话,又转回原处,那脊背对着贺狄,在桌上一卷一卷的摊开五、六幅画卷,都摆好了,才忍着气道:「贺狄殿下,请过来。」

    贺狄被他一叫,心底无端冒出一股高兴,走过来一看,那点高兴顿时飞了大半,原来子岩摆开的都是单林海域的单张地图,知道子岩不过又要逼着自己快点把双亮沙航线的事情办好。

    子岩公事公办,挑出一幅地图,指着上面一条明显是刚刚加上去的墨线道:「殿下,单林东海域常有风暴,不适商船行走。我看了一下海图,此处有一个小岛,应该可以作为商船补给基地。」

    贺狄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听子岩说起公事,就一肚子不满,不等子岩说完,一摆手截断了子岩的话,懒洋洋道:「航线的事可以以后商量,时间不早了,你快点收拾一下,跟我上路。」

    子岩惊道:「上路?去哪里?」

    贺狄得意地瞅他一眼,「你可是派驻单林的专使,除了单林,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不要耽搁时间了,我们趁着天未黑上路。」

    子岩一看他邪恶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安好心,身上像有无数邪恶的手冷冰冰的摸上来般,悄悄打个冷颤,正色道:「事情尚未办完,怎么可以离开?」

    「怎么不可以离开?本王子想走就走。我既然要走,你就必须跟着。」

    「你!」

    「还是你要背弃鸣王,撕毁盟约?」

    子岩看见贺狄眉角斜挑,明白这权势过人的家伙,再一次的开始蛮不讲理。这种时候,越纠缠对抗,结果越糟,不想再一次把问题扯到撕毁盟约上面,免得又受要挟,只好压着火气,沉声道:「王子殿下自由之身,要离开同国,当然无人敢阻拦。不过,是不是太匆忙了?同国大王寿宴在即……」

    「通过大王又不是我爹,他寿宴干我何事?」

    「出于礼貌……」

    「本王子向来不怎么有礼貌,那又怎样?」

    子岩脸上隐隐浮出怒气,压着声道:「那也无须即日就要出发。殿下和我家鸣王乃是盟友,离开之前,至少双方见一面,把事情稍作交代才是。」

    看见贺狄又要反驳,子岩冷冷加了一句,「殿下身份尊贵,当然也可以不把盟友放在眼里。但子岩是鸣王属下,离开之前,必须向鸣王禀报。」

    对于子岩老把「鸣王」二字挂在口头,贺狄早就深有怨言。

    这男人,不管把他伺候的多舒服,一旦有机会,总是忘恩负义地摆出一副无情面孔,随时提醒所有人,他在这里只是为了鸣王而已,除了公务,绝不想再和贺狄发生任何联系。

    贺狄从小到大处处吃香,还没被人嫌弃得如此彻底过。

    「又是鸣王!」贺狄猛跨前一步,一手抓住子岩的手腕,猛一使力,将他扯到怀里。

    将曲线刚毅的下巴高高挑起,咬牙道:「你的鸣王已经将你送给我来了,现在你的主人是我,明白吗?」

    话音一落,贺狄也猛然一愣。

    如此充满醋意的话,自己居然理所当然地说出口了。

    这男人真是祸害。

    子岩手腕被他拧得生疼,虚弱的身体和盟约的牵制,让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让贺狄嚣张地挑着下巴,但即使如此,子岩的目光却不甘示弱,瞪着贺狄,一字一顿道:「我没有主人。子岩效忠大王和鸣王,不惜性命相托,这是忠义之情。但我不是奴隶,也不是货物,即使鸣王,也没资格把我送给任何人。」

    「呸!他不是已经送了?」

    「鸣王只是任命我为单林专使,负责双亮沙航线事宜,是王子殿下你乱……啊!」

    贺狄低头,在子岩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见子岩绷紧的脸庞上露出痛楚之色,悻悻道:「凭你也敢在本王子面前啰嗦。」

    对于凤鸣,贺狄早就老大不爽。

    摇曳夫人对子岩干的好事,让贺狄把摇曳之子也划入了应该狠狠揍一顿的范围。再说,抢了东西就应该快点溜回自己地盘,哪有带着宝贝在原物主面前晃悠的?

    虽然子岩说自己没有主人,贺狄确深以子岩的主人自居。

    不管怎么说,这男人是他的,就是他贺狄的!

    只要不顺贺狄的意,人世间的道理,都是狗屁,用不着在乎。

    何况子岩早也鸣王,晚也鸣王,三句不离「鸣王如何如何」,可见鸣王在子岩心目中份量有多重,现在子岩知道自己要把他带走,万一坚持不住,见了鸣王之后,不肯跟着自己走了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把鸣王干掉,然后打晕子岩带走吧?

    虽然也不是不行,不过……以后安抚起子岩来,恐怕有些棘手。

    子岩压根不知道,短短时间里,贺狄脑袋里面早转了无数个念头,仍倔强地坚持,「殿下如果真的急着离开,不妨先给鸣王送一封书信,和鸣王约定见面时间地点。诸事办妥后……」

    「不可能。」

    「什么?」

    「别指忘本王子放你去见什么鸣王。」

    贺狄的不讲理和蛮横,实在是子岩生平仅见。

    「没有见到鸣王,禀明事情,我是绝对不会随你一道走的。」

    「那我就打晕你带走。」

    「你……你……」子岩为了大局,强行压下的火气,终于爆发出来,「贺狄!你别太过分!」

    贺狄恶狠狠道:「本王子偏要过分,你奈何得了我?」他虽然蛮横,却向来被人称为狡狐般的人物,杀人放火时也嘴角啜笑,很少发怒。如今对着子岩,却反而常常控制不住情绪,仿佛这可恶的男人稍一句不顺耳的话,就能让自己难受愤怒到了极点。

    两人怒目相视,再度对峙起来。

    这时,门外却传来熟悉又有节奏的敲门声。

    贺狄瞪着子岩,冷哼一声,似乎就此放过,心有不甘,仗着当下两人体力悬殊,先把子岩猛然拉到怀里,不顾子岩挣扎地狠狠吻了一通,把怀里人物吻得气喘吁吁,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愤怒的红晕,才得以地方开子岩,扬声道:「进来吧。」

    空流应声推门而入。

    贺狄问:「都准备好了吗?」

    「收拾得差不多了。」空流把预备上路的情况略说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递给贺狄道:「王子,那女人又在石头底下放了信。看样子,庆离那可怜虫,又重新被下了迷药。这次看起来药效更强烈。」

    贺狄除了子岩之事,对别的一概不在意,信也懒得看,只是有些奇怪,「外面送进来的迷药,不是都被我们换城单林治肚泻的土方药丸了吗?我前几天看庆离的模样,虽然还是笨笨的,不过眼神多少好点了,还懂得去看大肚子的王妃了。怎么现在又中了迷药?那女人哪弄来的?」

    「遵王子的吩咐,石头低下的迷药,我们每次都有换的。至于庆离新中的迷药……」空流回忆了一会,禀道:「前几天那女人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庆离就有又重陷昏积的迹象。属下猜想,她那一次根本就是出门和同谋主者会面,见面时亲自取新炼制的迷药。」

    事情的实况确实如此,空流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对于庆离这个所谓的盟友,贺狄向来都是不以为然的,同国不管谁掌权,反正都需要讨好手握双亮沙资源的单林,不愁自己捞不到好处。

    同国是距离单林最近的大陆之国,从战略上来说,同国内斗越多越衰弱,对单林就越有保障,何乐而不为?

    贺狄还有心思开玩笑,「这样也挺有趣的。一个大肚子的长柳公主,一个中了迷药的庆离,还有一个狐狸精似的女人,凑在一起,比看猴子戏还精彩。」

    子岩最不屑贺狄幸灾乐祸的嘴脸,又猛地想起一事,朝空流问道:「那女人的事,我不是曾经写了一封书信,托你转交鸣王吗?怎么到现在也不见鸣王回信?」

    空流没吭声,却像贺狄投去一个请示的眼神。

    子岩狐疑起来,转脸去看贺狄,「鸣王的回信呢?」

    「哪里有什么回信?你的信他又没看到。」

    「什么?」子岩大吃一惊,「为什么没看到?」

    「没送。」

    子岩「腾」地一步走到他面前,「你再说一次。」

    贺狄耸肩,「本王子没让空流送。」

    「为什么截住本专使的信?」

    贺狄的回答,把子岩气得呼吸一滞,「你是我的男人,我不喜欢你老和鸣王通信。」

    子岩几乎被这没廉耻的混蛋气晕过去,天上地下,没见过这么大言不惭而且不顾大局的!

    「那封信极其重要,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裳衣和王叔有所密谋,同安院中发生的事情,都和鸣王安危有关,要是鸣王不知道此事……」

    「废话,」贺狄一听见什么鸣王安危,火气自然而然就往外冒,故意摆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激怒子岩道:「既然如此重要,上次在妓院一同喝酒时,鸣王就坐在你对面,你怎么不和鸣王提出来?难道专使大人只会写信,不会说话?」

    子岩被他说得猛地一愣。

    贺狄口中的妓院,其实就是无量福楼。上次,他们确实在那里和凤鸣见面,还聊了一会。

    但那里毕竟是公开场合碰面,子岩自以为密信已经送去,凤鸣等人早知道实情,只是装作不知情,其实正暗中谋划如何应对庆彰,也就没当面提起。门内都是自己人,谁知道是否隔墙有耳,要知道,凤鸣就居住在庆彰的合庆王府内,万一得悉自己阴谋败露,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何况,整个会面,他也没多余的时间提出此事,光对付那个下流的贺狄就够了,又喂水又喂点心的……想起那一天见面的情景,子岩就呕个半死。

    贺狄见子岩被他驳倒,更加揶揄道:「第一次碰面,你顾着享受本王子的专一伺候,忘记了提也就算了,可第二次去摇曳夫人那里,你怎么也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情呢?子岩啊,你整日装作一本正经忠心公事,其实也不过是贪图享受、把鸣王安危抛到一边的人。不过,这样很好啊,我最烦的就是忠臣孝子了。」

    子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两拳握得一拳比一拳紧。

    他也不知道自己倒了什么楣,无量福楼上被贺狄作弄,第二次和鸣王见面,后果更是令人愤恨,连摇曳夫人也过来插一脚。因为文兰可能有毒的事,他们一行人匆匆赶去,心急如焚,哪有时间提及庆彰的事,等找到平安无事的鸣王,他就丢脸的中了摇曳夫人的迷药。

    为了这个,还一连几天丝毫不能动弹,被贺狄当玩具一样百般亵玩。

    子岩心里藏了无穷抑郁怒气,抬眼看了看罪魁祸首,却连一点反省内疚的意思都没有。他也知道和贺狄这种人说道理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但大局总要顾虑,尤其是庆彰对鸣王暗藏敌意这件事,自己已经耽搁了多日,再不通知鸣王,万一鸣王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即使自尽也赎不了罪。

    想到这里,子岩暂不和贺狄计较他拦截自己书信的大罪,勉强用商量的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们需要立即和鸣王见面密谈。庆彰心怀杀机,鸣王却视之为好客主人,这非常危险。你……你拿这种事来玩,实在可恨!」

    贺狄哼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和鸣王见面。说了多少次,我不会让你又去见那家伙,他身边侍卫众多,如果连个同国王叔都摆平不了,那岂不蠢到家了?」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

    子岩警惕地向后一退,警告道:「贺狄,你要是敢把我打晕了直接带走,我醒来之后,有刀自刎,见海跳船,宁死也不会让你再碰!」

    贺狄眼睛一亮,邪笑道:「要是不打晕你,是不是从此以后随便本王子碰?」

    他一开始就胡搅蛮缠,子岩就生出无力感,只能避而不答,道:「你能帮我护着鸣王性命,我自然会尽量遵守我们双方的盟约,把双亮沙航线的事办好。」

    贺狄也知道他不会如此好商量,不屑地哼了一声,「假正经,被本王子亲得晕晕糊糊的时候,不是也很享受吗?」瞧见子岩脸色一变,赶紧又见风使舵,换了一副比较正经的表情,咳了一声道:「这样吧,今天就要上路,本王子主意已定,不会更改。至于面见鸣王,你就别做梦了,单林风俗,不可以让自己的私房宝物随便被外人看见。」

    子岩忍无可忍,不再理会贺狄的胡说八道,径直越过空流向房门走去。

    贺狄上去拦住,又翘起嘴角笑道:「不过呢,庆彰的阴谋,我们可以通过长柳公主向鸣王发出警告。这样总比你被我打晕了送上船、留下丝毫不知道情况的鸣王呆在庆彰王府好吧?你向来顾全大局,这个时候最应该顾全大局,对不对?」

    子岩有些疑惑,「难道长柳公主也不知道裳衣和庆彰的阴谋?你和她同处一个同安院中,份属盟友,如此关系身家性命的消息,你竟然连说也不说一声?」

    「单林盟友多着去了,人人的身家性命都要我来照看,我岂不是浑身每一刻空闲?再说,」贺狄一脸无辜地耸肩,「我这几天忙着照顾你,哪有时间和长柳公主说什么裳衣、庆彰的小阴谋?」

    这人如此没心没肺,毫无怜惜同情之心,将旁人性命视如草芥,而且还大言不惭,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子岩气得脑袋一阵发昏,推开他又要冲出门去。贺狄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好吧、好吧。」幸亏子岩最近身体不好,挣扎起来劲也不大,贺狄轻松地抱住他,随口乱哄,「现在就让空流把长柳公主找来,把事情和她说清楚让她想办法提醒鸣王。」

    子岩还是一脸愤怒,被贺狄禁锢在怀里,连眼睛都冒出火来。贺狄抬着他下巴,迅速又霸道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记,又夸张地叹了一声,「唉,本王子再退一步好了,允许你写一封亲笔信留给鸣王,这样亏本的生意,我可是很少做的。」

    隔了一会,又挑起眉,露出不善的表情,「喂,你可别太贪心,本王子价码已经开到十足。你如皋还是这个要死不活的模样,我索性什么风都不露,直接打晕丢到马车上去。等你醒来,说不定就能听见你那鸣王已经被庆彰弄死的消息。」

    子岩虽然怒火万丈,但毕竟和贺狄不同,既为他人着想。贺狄一威胁,子岩就不得不约束自己冷静下来,万一真和他对着干,我个人的性命不要紧,真的消息传不过去,害了鸣王可如何是好?

    响了一会,只好又把怒气压回胸中,对贺狄硬邦邦道:「好,如你所言,现在就把长柳公主请来,再让人准备笔墨,我要给鸣王留下亲笔书信。」

    贺狄胡乱应了一声,两臂却如铁铸似的,不肯松开。

    子岩等了一会,只能又开口:「王子殿下,请松手。」

    贺狄无耻地一笑,「刚才抱得急了,手好像不听使唤呢。不如你亲亲我,许一晃神,手臂自然就松了。」

    遇上这么个瘟神,子岩简直欲哭无泪。

    空流一接到贺狄眼色,已出门亲自请长柳公主去了。子岩就站在当门处,被贺狄死皮赖脸地抱着不放,如果又拖延上一会,被长柳公主撞破,更是尴尬万分。

    他被贺狄强吻了何止上千遍,第一次窘迫若死,现在却没有初时那么抗拒了。

    当然,打死子岩,也不会承认自己有些喜欢两唇相触时那种热辣辣的感觉,不过若为了大局,要他勉强亲一下这混蛋,以免长柳公主忽然出现,自己出更大的糗……

    贺狄瞅着子岩脸色红白青紫、五彩缤纷的变了一轮,刚毅端正的脸庞几乎都要抽搐了,本以为他会抵死不从。

    不料子岩默不作声,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眼也不眨地就把嘴贴了上来。虽然只是擦嘴似的快速蹭一下就算完事,对贺狄而言,却是一份相当惊喜的礼物。

    亏他自夸俊男美女丛中游历惯了的,这么一个实在不算什么的敷衍之吻,竟让他呆了好半晌。

    听见子岩皱眉问:「王子的手臂还松不开吗?」贺狄才「哦」了一声,按照约定把子岩松开了。

    子岩一逃出贺狄双臂,却没有丢脸的立即逃走,先毫不畏惧地瞅他一眼,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走到桌边,研磨准备写信。

    贺狄骨子里满是猎性,一刻也不容心爱的猎物离了眼,也跟着上去。往常他对待旁人,不管多宠爱,就只是一个劲赏赐珠宝绫罗,从没想过要体贴。现在见子岩磨墨,简简单单一个常见的动作,瞧在眼里说不出的好看,情不自禁温柔起来,竟然主动把白帛拿来。

    子岩把笔蘸了墨,他就已经铺好白帛等着了。

    子岩也觉得奇怪,心里觉得他一定又有企图,不过子岩受容恬指点,养成了讲理的习惯,改也改不过来。贺狄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身为王子,亲自为他这使者铺帛,也不能不答谢一声:「多谢了。」

    这对贺狄,简直又是一份没想过能得到的大礼。

    贺狄一愕之下,几乎笑出花来,「不谢。」赶紧又道:「我帮你磨墨。」

    「不用……」

    「要的、要的,给鸣王的书信嘛,你可要好好的写,以后就没什么机会了,等三十天一到,我们……」察觉子岩狐疑的目光,贺狄立即闭上嘴,专心磨墨。

    真混蛋!自己堂堂单林海盗总首领,怎么遇上这个男人,说话做事都像傻子一样?再这么下去,连空流都会瞧不起自己了。

    只是,这鸡毛蒜皮的蠢样,甜起来时,味儿竟也有点像蜜糖……

    可恶,这可大大不妙!

    单林二王子殿下一边百年难得一见的斯斯文文磨墨,一边偷瞅身边提笔写字的男人,反省着自己精明勇悍的形象是否真的有可能为了此人毁之一旦。

    子岩却丝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贺狄充满占有性的注视,就连瞎子也会感觉到。子岩不是没感觉,而是正竭力不把心神放在贺狄身上,这位不可用常理推测的王子,已经耗费了他大半心神,几乎比所有单林海盗加起来还难应付,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机会,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全部详细的写在给鸣王的信上。

    日后真被贺狄带到单林,路途遥远,隔着茫茫大海,恐怕连这样写信的机会,也很难得了。

    两人各占了桌子一边,一个提笔认真写信,一个边研墨边胡思乱想,居然很罕见的,没出现目光相触、火星四溅的紧张局面。

    这是子岩和贺狄认识后,私下相处时极难得的和平一瞬。

第四章 下

    长柳公主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虽然就在同安院,走动起来却颇费时间。子岩书信写到落款时,长柳公主才领着贴身侍女师敏大驾光临。

    三个盟友私下碰面,当即关起门来详谈。

    子岩生怕再出岔子,唯恐不够详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长柳听得不断倒抽凉气,最后苍白着脸问:「那……那狐狸精竟是王叔派来的奸细?怪不得……可是,王子殿下和专使大人既然早已知道,怎么今日才说?庆离他岂不是又……又遭毒手了?」

    子岩心中有愧,没有做声。

    贺狄脸皮却比城墙还厚,而且绝不是一个会内疚的人,不怀好意地睨视长柳公主一眼,「王子妃这是在怪我们吗?自己家里出了奸细,不能明察,还要靠外人点醒,分明就是王子妃自己的过错。早知道我们好言相告,却只能惹来责备,本王子就不说了。」

    他杀人无数,眼神里一旦带上凶意,委实吓人。

    长柳正值孕期,气血甚怯,被他用眼睛冷冷一扫,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捂着心窝一阵难受,好一阵才喘息过来,却又不敢真把贺狄开罪了,软声道:「殿下误会了,长柳怎敢责怪王子殿下,只有感激之情。刚才只是一时惊讶罢了。」

    这公主最近比乌鸦还倒霉,什么坏事都撞上了。

    失宠还只是小事,娘家又遭了大难,父王生死不明,正没着落,又半空炸开个响雷,裳衣居然是庆彰的奸细,还一直在给庆离下迷药。

    内忧外患,把这个即将当母亲的长柳煎熬得不成样子,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尽是满目的彷徨无依。

    子岩极有男子汉气魄,见不得弱小无助之态,见长柳公主哀求地看着他,心里顿时不忍,开口安慰道:「请公主不要担忧,庆彰的诡计既然已经被我们识破,破解就不难。」

    长柳公主虽然不笨,但女人家行动绝对没有子岩这种有经验的将领果断,连忙请教:「专使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子岩早想过了,这时候把心里筹划的一一说出来,侃侃道:「公主不妨分两方去办。第一,先派人和鸣王通消息,将此事告诉鸣王,并请鸣王经快离开庆彰王府那个险恶的地方。」

    「这个不成问题。那第二……是要我立即通知庆离,要他对付裳衣那女人吗?」

    「绝对不可。」虽然一直遭到贺狄软禁,子岩遇到险急大事,将帅之风丝毫不减,从容分析道:「庆离已经被迷药蛊惑,即使公主把事情告诉他,恐怕他受药性所制,不相信公主的实话,最糟糕的情况,是裳衣反咬公主一口。」

    师敏参与到这件要紧大事中,神色也无比紧张,闻言在旁道:「专使大人说得极是,庆离殿下确实已经昏积,除了那女人的话,什么也听不进。」她曾奉长柳之命深夜求见庆离,见尽庆离丑态,比长柳更明白清理的无药可救。

    子岩道:「所以,可以说目前同安院中,唯一能够做主的就是公主你了。」

    「我?」

    「当然是你,难道是你肚子里的那小东西吗?」贺狄阴阳怪气地冷笑道:「没什么好?嗦的,本王子最会这整顿内务的事,让我教你好了。先找个心腹,学那女人的招数,也给庆离下点迷药,把庆离给迷昏掉。摆平了庆离,再把那女人绑了,严刑逼供,让她把事情都招了,再画押。

    供词一到手,你就咔嚓一刀把她杀了,免得留下后患。」

    长柳对裳衣向来没有好感,不过贺狄对杀人的轻描淡写,却让她打个哆嗦,迟疑道:「这女人确实该死,但庆离尚未知情,我就杀了她,万一庆离醒来,以为我是因为醋意而趁他不注意杀了她,岂不糟糕?」

    「所以才说要供词,庆离要是责问你,你只管把供词丢给庆离看,瞧他怎么说。」

    杀死裳衣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长柳犹豫一会,始终还是忍住了诱惑,摇头道:「不行。她若是招供后画押认罪,庆离自然会杀了她。但我有孕在身,又是正室,不禀明夫君而贸然处死夫君的爱妾,大大有违王族的规条。」

    贺狄没好气地哼一声。

    长柳对子岩道:「不是长柳心软胆小,不敢下手。但我总要为腹中孩儿着想,母亲做出这种事,这孩子日后登基,必然受人非议。」

    子岩没想到她竟想得如此长久,才明白王族中人想问题,总比常人复杂上百倍。

    不过为子嗣着想,倒也无可厚非。

    子岩道:「公主这样打算我也不敢勉强,解决了庆离和裳衣后,最后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庆离暗中收纳来的各方高手。」

    长柳惊道:「对!幸亏专使大人提醒,不然心急之下,真会疏漏了这一点。可他们都是高手,我一介妇人,怎能对付?」露出忧色。子岩转头去看贺狄。

    贺狄对此事一点也不关心,正在一旁自顾自想着把子岩带着上路后,大概多少日能到海边,又要在海上多少日,这样估摸时间,也许三十日期满之时,还在旅途中,尚未抵达单林。不过两人第一次抵死缠绵,在海天明月之下倒也不错。

    他想得心头火热,忽然发现子岩看着自己,似乎意有所指,疑惑地回望了子岩一眼,蓦然明白过来,指着自己鼻尖不确定的问:「我?」

    子岩一点头,贺狄更是光火,「这事又和本王子有什么干系?既然庆离是招揽来的,当然由他的王子妃摆平。本王子悍勇手下不少,但也犯不着帮别人解决麻烦。」

    长柳公主娘家势力已烟消云散,现在还能指望哪个?贺狄不留情的拒绝,只好含着眼泪看像子岩。

    子岩愤恨地瞪着贺狄,但也知道贺狄绝不是害怕别人瞪视之辈,这势利小人没有半点王族气度,眼里只有好处,不占便宜的事是不肯干的。

    子岩叹一声,柔声道:「公主请暂且回避,让我和贺狄王子谈一下。」

    空流立即把长柳公主和师敏都请到侧房。人都离去后,子岩才无可奈何地问贺狄:「你要怎么才肯帮这个小忙?」

    贺狄知道漫天开价的机会又来了,还是子岩主动送上门的,乐得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冷哼道:「什么小忙?庆离收揽的大批高手可不容易对付,我的手下也是人,如果为了别人的事,折损了自己人,本王子怎么跟手下们交待?」

    子岩暗中恼火。

    庆离所谓的秘密高手,不过是一群为钱而来的武夫,天下的高手,稍微有脑子的也知道刺杀鸣王的事绝不能掺和。他所招揽到的,大多是贪生怕死想蒙混过关之徒,未必有几个能派上用场。有长柳公主通风报信,贺狄又暗中派人侦查,这群人的底子早摸得一清二楚,攻其不备,对付起来一点不难。

    贺狄对于这一点当然心里有底,现在故意夸大对手,不过为了要挟子岩罢了。

    子岩恨的磨牙,如果身边有一批人马,何必去求这混蛋,趁夜偷袭一场,当即了断。

    现在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子岩深呼吸一口空气,「我问你,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

    贺狄立即打蛇随棍上,问子岩道:「如果帮了,有什么好处?」

    「若要金银答谢,我可以写信给鸣王,请他……」

    「又在跟本王子废话!我缺金银吗?」贺狄侵过来,斜看着子岩道:「念在你我的盟友情分,我也不提太过分的要求,不如就……」

    他停下,端详子岩可爱的紧张表情,才不紧不慢道:「就请专使大人今后别在本王子面前装模作样,遇事直接一点,舒服时要叫就叫,要扭就扭,不要明明爽得要死,还绷着脸好像被人蹂躏一样。这样我们两人都会好受不少,如何?」

    子岩被这番下流话激得眼角直跳,挥拳就打,恰好被贺狄抓住手腕,硬在手背上亲了一下,嘿嘿笑道:「这一拳就是定礼,咱们这个交易算是谈成了。」转过头对门外喊道:「空流,你把出长柳公主请进来。」

    子岩怒火未消,无奈门已经被推开,长柳公主等人都进来了。

    贺狄换了一副慷慨仁义的嘴脸,对长柳公主道:「本王子经过子岩专使大人一番指教,深为专使大人的热血所折服,决定也来帮帮公主。」这样吧,后院那群高手尽管交给本王子来对付,偷袭是我们的老本行,保管连老鼠也不惊动,就把他们一个个都结果了。拍胸口保证了一番,吩咐空流:「就交给你了。」

    空流在同安院闷了多日,听见可以玩偷袭这个海盗最喜欢的血腥游戏,早就跃跃欲试,应声后迫不及待地出门。

    贺狄忽又在后面把他叫住,歪过头大量子岩一眼,又对空流道:「同安院里面的侍卫里头也没几个高手,反正也只是动动手指的功夫,唉,算本王子这次吃亏,你顺便到庆离的院子里头,放点迷烟,把庆离和那女人放倒,再带过来给长柳公主发落吧。免得她等一下又??嗦嗦,碍着本王子和专使大人启程。」

    长柳公主想不到子岩和贺狄只在屋里呆了一会,居然就把问题谈成了。贺狄说不管就不管,一旦管起来,居然认真负责到底。长柳喜不自禁,却也知道贺狄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折,一定是子岩的功劳,恐怕子岩动用鸣王权威,甚至许给了单林不少好处。

    答谢贺狄后,长柳向子岩投以感激之眸,「多谢专使大人。等庆离清醒过来,长柳定将此事告知庆离,让他再不敢对鸣王稍有怠慢之心。」

    子岩被贺狄的大方弄得满腹疑虑,心忖道,贺狄精于计算,给得越多,要得越狠,以后被他弄到单林,不知要受他多少折辱。却不好向长柳公主发泄,只能勉强笑了笑,请长柳不要在意,又取出自己写好的信,交给长柳,「这是我的亲笔信,里面说了事情始末,烦请公主交给鸣王。」

    长柳奇怪地问:「怎么有两封?」

    子岩道:「两封都是给鸣王的。这封短的,公主派人去和鸣王碰头时带上,鸣王看了,自然会跟公主派去的人配合。另一封较长,里面写了事情详细经过,等鸣王来到后,再给鸣王过目。」

    师敏也觉得奇怪,「为何要如此复杂呢?」

    贺狄鄙夷道:「妇人就是妇人,根本不懂兵家诡变之道。你派出的人是当世第一高手吗?鸣王他们现在住在庆彰王府里面,万一写了详情的书信被截住落入庆彰手里,庆彰知道诡计被揭破,立即派军将鸣王等人困死在府中,那又怎么办?现在最重要的是尽量不引人注意的把鸣王从庆彰王府里弄出来,别的都不要紧。」

    长柳和师敏这才明白过来,暗叹经历过军情的人,果然不同一些。

    空流手脚极快,众人交谈片刻,已经兴冲冲地回来了,不愧是海盗,经过一番杀戮,反倒神采飞扬,进门想贺狄打了个暗语手势,。表示人都处理干净了,对长柳公主道:「后院那群高手都不用担心了,至于庆离和那女人,呵,天还未黑居然已经混在床上,庆离还严令侍卫不许靠近,真好便宜了我。人我已经扛回来了,就在隔壁屋里,公主等下自己去处理吧。」

    说完后,又加了一句:「对了,他们身上光溜溜的,公主要是看得不顺眼,可以先叫侍女给他们穿件衣裳。刚才急着办事,没来得及顾虑这个。」

    长柳和师敏听得满脸绯红,暗怪这人不遵礼法,不过既是贺狄手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师敏好奇道:「天色还未全黑,你扛着殿下和那女人经过院落,难道侍卫们放任不管吗?怎么我没有听见院里传来动静?」

    空流不以为然地笑道:「这是我们兄弟内行活,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师敏也猜到他们的手段,绝不是什么好人会用的手段,这伙人说起来是单林王族护卫,其实个个身上带着匪气,也不敢多问。

    事情办好,贺狄也不再废话,站起来对长柳公主打个请的手势,「要办的我们都给公主办好了,日后公主感激我们,不妨多送点礼物到单林。金银器物都可以,美人嘛,嘿嘿,那就算了,本王子这段日子恐怕都要专心和子岩研究航线问题。时间不早,公主请回,空流,准备妥当没有?」

    长柳这才知道贺狄急着上路,居然到了这种程度,惊讶地问:「天快黑了,王子不如等到明天……」

    「等到明天,更要纠缠进来,眼看着热闹就快开始了,本王子有别的事要忙,不想搅和。」贺狄充满狡黠地盯了子岩一眼,「况且鸣王接到公主通知,八成今晚就会溜过来。专使大人早已向本王子承诺,没有本王子点头,他不会和鸣王见面。」

    子岩知道他又在胡说八道,但定局已成,懒得和他分辩。

    师敏却好奇起来:「怎么?专使大人和鸣王……」

    「女人管这么多干什么?先把你家庆离王子和狐狸精管好再说吧。」贺狄截断师敏的问题,把长柳公主和她的侍女连哄带赶请出房间,回过身来,兴奋地在门上擂了一拳,朝子岩扬唇,「如你所愿,事情都办好了。专使大人再没有怨言了吧?请遵守约定随我上路。放心好了,本王子的车马船只,都是天下最舒适的,躺在上面,保证比王宫里的大床还软。」

    子岩被他邪气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寒意又猛地窜上脊梁。

    什么舒适的马车船只,恐怕是……屠宰自己的砧板吧?

第五章

    对凤鸣来说,完全一团乱麻的宫廷生活,正式开始。

    必须遵守烦琐的宫廷礼仪,身为太子却没有得到期待的尊重和追捧。相反,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一个重要的囚犯。

    从人们的嘴里,凤鸣知道这个太子实在一无是处,除了喝酒就是玩乐,而见到容王之类有势力的权贵时就象被抽了骨头般软弱。

    所以即使太子被容王侵犯是宫廷中公开的秘密,却鲜有同情凤鸣的眼光出现。

    “真是混帐啊。”无聊地坐在太子殿里,凤鸣再度仰头叹息。

    秋篮站在凤鸣的身边,困惑地盯着凤鸣瞧。

    “秋篮,你说容王今天会来吗?”

    “这个…容王的行踪,奴婢不敢胡乱猜测。”

    “哼!”

    凤鸣不服气地扭头。所有的宫女,谈起容王时都带着敬佩和畏惧,与对凤鸣的态度截然不同。

    这个曹操有什么好?历史上最阴险的大白脸。

    猛然站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秋篮连忙拦住:“太子!太子要到哪里去?”

    “我快闷死了!”凤鸣高吼着,以慷慨的气势步出殿门。

    三秒钟后,被守卫在殿门的侍卫恭恭敬敬架了回来。侍卫对这几天转了性子鼓足尽想跑出去的太子行礼:“请太子见谅,容王说最近各国间谍纷纷潜入西雷,为保护太子安全,您不能在没有容王允许的情况下出太子殿。”

    “我又不是囚犯!”纵使凤鸣暴跳如雷,侍卫还是有礼地退下了,并且关上太子殿的大门。

    几天来,这样的一幕都在不断上演。

    凤鸣确实无聊,古代的宫廷,虽然装饰华丽,但如果天天对着,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本来王宫中应该有许多秘而不传的玩乐,可是没有人敢冒着教坏太子的罪名为凤鸣提供娱乐。没有势力的人,即使是顶着太子的虚名,也是没有人来奉承的。

    凤鸣恨恨踢了大床一脚:“好闷。唉,怎么那个什么瞳少爷不来了?”

    唯一有意思的,反而是前天瞳少爷闯进来无礼,被正憋气的凤鸣大振“太子”纲的狠K一顿。太子和瞳少爷的扭打相当野蛮,两个都是没有正式学过武艺的人。

    面面相觑的侍从不敢插手,每个人都知道瞳少爷的后台。然而除了容王和瞳少爷,也没有人敢对堂堂西雷国的王位继承人动手。

    只能选择两不相帮。

    瞳少爷也不知道这怯弱的太子到底吃了什么药,居然转眼间不怕死到这个地步,捂着发青的眼角,骂骂咧咧逃了出太子殿。

    他找一向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的容王哭诉,却反而遭到训斥,在容王的警告下,再不敢出现在太子殿内。

    “难道要在这太子殿困一辈子?”凤鸣看着秋篮将今夜的饭菜送上来,开始愁眉苦脸。

    即使是再看见那个讨厌的容王也好,赏他两记老拳,总比闷在这里强。

    自从那个炽热的吻后,容王就认可了凤鸣的身份,将他扔在太子殿中自生自灭。

    正在唉声叹气,忽然听见外面内侍谄媚的声音:“容王安康!”

    居然真的说曹操,曹操到。

    凤鸣立即把嘴巴一抹,抖擞精神振作起来。

    容王推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斗志激昂的凤鸣。

    精神熠熠,站在殿门前的太子,用他比容王略矮一点点的身材和闪亮的眼睛挑战。

    “呵呵,很有精神嘛。”容王缓缓靠近凤鸣,看见凤鸣眼中的警戒,在凤鸣身前一步处停下脚步。

    目视左右,容王沉声道:“都退下。”

    所有的人,包括秋篮,都无声无息地退下,掩上殿门。

    四周安静一片,形式立即诡异起来。凤鸣被气氛影响,不由微微胆怯。

    这个容王,不会又想对我干什么吧?上次说个名字逃过一关,这一次就告诉他三围尺寸好了。

    容王深邃的眼睛盯着凤鸣,挟巨大的压迫感靠近,挨在凤鸣身旁,玩笑似的假惺惺道:“太子殿下,微臣给你请安了。”

    被容王喷在耳边的气息弄得很不自在,凤鸣移动双脚,却在下一刻发现自己已经落入容王掌握之中。

    练过武艺,习惯执缰开弓的手,毫不费力地将凤鸣反剪。

    “喂!你敢对太子无礼!”凤鸣猛瞪着他,容王如此强壮。打他两拳解闷的打算,只好抛之脑后。

    “嘿嘿,太子….”容王挑起凤鸣的下巴,仔细打量。

    太子在身边多年,他甚至曾经在这身体上发泄欲望。可是,却从来没有认真的观察过太子的容貌。第一次带着鄙夷以外的感情打量手里的人,忽然觉得这张脸不但英俊,而且充满了惊人的吸引力,诱惑着自己深深吻去。

    自从那个刻骨铭心的热吻后,容王就无法把这个冒牌太子遗忘在深宫。他查遍所有可疑的人,还是无法确定凤鸣的来历身份。

    凤鸣,动人的名字。

    “凤鸣…”容王磁性的嗓音直接传入凤鸣的耳膜,他命令着:“叫我的名字。”

    名字?凤鸣惊愕地抬头,望着容王。他也记得容王曾经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但当时打击一个接一个,后来又是狂热的强吻,哪里还记得那该死的名字。

    容王看凤鸣半天不吭声,表情开始变得怪异,危险地问:“怎么?你忘记了,还是根本没有记住?”

    想到自己的名字忽然会被这男人忘记,心头的怒火立即窜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忽视自己。容恬这两个字,能让十一国的人都颤抖,即使敌国的君王也不敢轻视。

    “忘记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凤鸣不服气地顶嘴,却不知道他在容王强自按捺的怒火上加了一勺油。

    立即,优美的薄唇被粗暴地占有了。

    几乎要将凤鸣吻到窒息般,容王将这种展示权利的方式寄于享受,尽情蹂躏凤鸣的唇舌。

    太甜美了。

    上次的热吻,有着不同寻常的感觉,这几天来,容王都压抑着渴望,查找凤鸣的资料。此刻,才光明正大地再次重温。

    酥麻和酸痒在口腔中泛滥,触动容王胯下的神经。男人的欲望,立即高昂起来。

    侵犯太子并不是第一次的事,只不过这次更充满激情而已。

    强吻后,容王将凤鸣摔到床上,蕴藏着危险的眼睛注视着即将承受自己的健美身躯。

    “你知道太子的职责是什么吗?”容王不紧不慢地脱下自己的衣服:“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取悦我。”

    刚被强吻得七荤八素,从床上勉强坐起来的凤鸣,一转头看见容王强健的体魄,立即倒吸一口气。

    “你想干什么?”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容王下一步行动。凤鸣勉强苦笑:“不记得你的名字,也不用这么激动吧?”看来告诉容王自己的三围,以逃过今天这关的机会并不大。

    脱完衣服的容王,骄傲地展示自己的身材,一步一步向凤鸣靠近。

    脸上的轻笑,仿佛猎人看着已经无处可逃的猎物。眼中的冲动,令凤鸣心惊。

    眼看容王即将触到自己,凤鸣猛打手势:“停!停下来!”

    似乎在正式开始前,先来点猫抓耗子的游戏,会比较有兴趣。容王在凤鸣畏惧的目光下停住脚步。

    “怎么?”容王扬眉。

    难道今天要失身?还要失给一个男人?凤鸣知道凭体力无法斗赢容王,万一反抗不成,被男人按着强暴了,明天全太子殿的人八成还把这当笑话看。

    我是现代人,现代人就应该比古代人聪明,有本事。可是这样的时候有什么本事可以用上?

    凤鸣密切注意容王的举动,以防他忽然扑过来,一边快速开动脑筋,将以前看过的所有斗智斗勇,以弱胜强的例子全部从尘堆里掏出来。

    什么是在男人要上的时候最好的智计?

    这一边,容王却已经不想等了。这样赤裸站在凤鸣面前显示身材,不如把面前人也剥个精光一同摩挲更好。

    “来,我们亲热亲热。”容王跨前一步,打算把凤鸣身上碍眼的重重衣服脱去。

    手触碰凤鸣肌肤的瞬间,凤鸣仿佛被烫着一样大叫起来。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大叫的人满脸喜色,几乎手舞足蹈。

    连容王也惊讶于凤鸣的举动,停下手里的动作,问:“想到什么?”

    “不能说不能说。”凤鸣傻笑一会,忽然想起这个计谋不能让容王知道,立即绷着脸,严肃地望着容王:“你说我的职责就是取悦你,对不对?”

    “对,用你的身体….”

    “不不不,用身体取悦人实在太普遍了,我用别的行不行?”

    “用别的?”容王觊觎凤鸣:“用嘴?”

    “不不!”暗骂容王色欲攻心,凤鸣笑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千零一夜?”

    “没有。”

    “那就好。我是王妃,你就是那个每天要娶一个新娘,然后第二天把新娘杀掉的邪恶国王。从现在开始,我要每天给你讲个故事,在我讲完之前,你不能……”

    兴高采烈的凤鸣,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容王已经忍耐不住地猛扑上来,压在他身上,狠狠吻上他不断开合的嘴。

第六章

    压人的气势覆盖在凤鸣上空,夺去说话的能力。

    被动地唇齿相碰,舌头交缠起来。

    周围的空气,当即变得黏湿而蕴涵激动。

    “好几天没有碰你了….”容王充满情欲的低沉话语,让凤鸣在瞬间知道他的意图。

    凤鸣原本就瞪得老大的眼睛,震惊地望着面前放到最大的脸。

    那是一张势在必得的,没有丝毫不确定的脸。

    在他手下的东西,只要想得到,就可以到手。

    “呜呜….你…..喂…….”

    难道今天真真正正要失身?

    凤鸣顿时大惊,拼命挣扎起来。

    容王的舌头,却宣告似的加紧了侵犯,进一步调戏起凤鸣的舌头来。

    怎么办?

    脑子里乱哄哄一团。

    在手脚身子被压制情况下,只能本能地在柔软的口腔里进行反抗。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过程而下的决定,凤鸣的牙关,以咬断容王的舌头为目标,猛然合上。

    在这样激烈的长吻中,要提防舌头忽然被咬是很困难的。何况是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

    可是,容王显然是个相当有经验的老手。凤鸣牙关一动的时候,他深邃的眼睛就已经微微闪过亮光。

    千钧一发中,灵活的舌头骤然从凤鸣的口里缩了回去。

    “想咬我?”

    容王刚扬眉责问,忽然看见凤鸣被吻得发肿的唇边忽然涌出大量鲜血,顿时大惊失色,抓起凤鸣的前襟,吼道:“你居然寻死?”

    与以前那位太子相比,这位长相一模一样的凤鸣,真是倔强死板到极点。

    “来人啊!传御医!”

    鲜血还在涌出来,容王拽着凤鸣的衣服,恶狠狠地命令:“你不许寻死!听到没有?我还没有允许你死。”

    舌头好疼,没有断吧?

    凤鸣担忧地想,又为容王退离自己身上而欣慰。

    一千零一夜的计策虽然运用失败,这个咬舌头的计策倒真是错有错着,他有点洋洋得意。

    不过,绝对不能告诉容王,他不过是因为容王的舌头退出太快而误伤了自己的舌头。

    御医在容王的怒吼中匆匆到来,简单的包扎后,容王也没了寻欢的兴致。

    今夜,终于又过一劫。

    凤鸣含着被包起来的舌头,乖乖地闭上眼睛。

    次日,太子殿下舌头被严重咬伤的事情,传遍整个王宫。

    明里说是吃东西时顾着说话不小心伤到。

    私底下,人人都眉飞色舞地谈论着太子如何吃错了药般断然拒绝容王的求欢,被容王狠狠惩罚性地咬得眼泪直掉,其中精彩详尽之处,简直与亲眼所见般无异。

    容王对于王宫中最新的传言,暂时还不知道。

    凤鸣昨晚的举动,令他失了往常的镇定。

    无论男女,从没有因为他的宠幸而寻死的。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非凡的外表文采,谁会不肯在他身下辗转承欢?有的是畏于他的权势,更多的是贪慕虚荣,自动送了上门。

    昨夜,这明明是刺客的冒牌货却居然毫不犹豫地咬舌自尽。

    看见凤鸣的鲜血,容王确实大怒。本该立即严刑拷打,百般蹂躏,以偿自己的心愿,也让凤鸣知道自己的命令不可违抗。

    但那双有主见的眼睛,在舌头几乎被咬断的情况下还无畏地盯着自己,让他联想起尚未成长的小豹。

    坚毅和脆弱的美,不可思议地融合在一身。而他知道,凤鸣还在雏形,他能变出更多的美态。

    想了半夜,终于决定不用对待原太子的方法对待这小小的刺客。

    何等人,便应该有何等对待,这才是上位者的用人智慧所在。

    带着新的想法,容王次日一早就往太子殿来了。

    太子殿中,凤鸣在众侍女怪异的关怀眼光下醒了过来。

    敢于和容王抗争而受到惩罚的太子,比起只会哭泣着在容王身下讨好的太子,要得人尊敬多了。

    “太子殿下,该起来了。”秋篮走上来,将凤鸣扶起。

    “啊?”舌头还肿得厉害,凤鸣只能懵懂地发出一些单字。

    “御医说现在不能吃东西,只能喝点白粥,过两天好一点,再进一些果菜。”

    温热的白粥,呈了上来。

    每个人的眼睛都在凤鸣身上溜溜打转,象要弄明白平日对容王畏如小鼠的太子,最近怎么性情大变。

    凤鸣含一口白粥,被打搅的伤口立即叫嚣着疼痛起来。他皱着眉,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喉咙,不断吸气试图缓和舌头的痛楚。

    都是那个该死的容王的错!

    他忿忿不平地想着。

    “容王安康!”侍从拖长了声调的请安,却在这个时候传进了耳朵。

    果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精神奕奕的容王,非常少见的一早就来到太子殿。

    笔挺的朝服,厚重方正的朝靴,把容王高大修长的身材衬托出来。好一个神采飞扬的英俊男人。如果生在现代,在电视上一现风光,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痴男怨女。

    凤鸣看着容王靠近,心里有一种酸溜溜的滋味忽然涌了上来。

    什么狗运气?遇到曹操也就算了,还要遇到一个可以当超级明星的曹操。

    容王在凤鸣身前停下,本想伸手把他搂到怀里亲上一亲,忽然想到他昨晚誓死不从的坚决,便转而把玩床边的摆设,随意地问:“舌头好点没有?还疼吗?”

    凤鸣不作声,这个时候,他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容王转头,看着凤鸣闭紧嘴巴坐着,和昨晚不按住他就兴高采烈讲个不停的德行完全不同,心中一热。

    在日光下打量这冒牌货,越看越觉得比原来的太子要俊俏上百倍,不说别的,仅仅那双灵动的眼睛,就已经无人可比的美丽。

    将他和那低下的原太子相比较,简直是一种亵渎。

    一时间,居然想坐在太子殿里,花一整天时间来望着凤鸣的眼睛,看看他还能做出什么叫人吃惊的事来。

    可惜,西雷国中的重要事务,都等着他去处理。

    “我要去议事,你好好呆着,不要再添乱子。”容王坐在凤鸣对面瞧了他半天,终于站了起来,居然有点依依不舍的意思:“我晚上再来看你。”

    什么?又来一次?

    一听这话,凤鸣立即又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望着容王。

    第一次逼问我的名字,第二次害我咬伤舌头,第三次…不会要我挥刀自宫才能保住贞操吧?

    想到这里,凤鸣打个寒战。

    容王看出凤鸣心里所想,呵呵笑了起来。打定主意将凤鸣与原太子分开对待,本来强加在凤鸣身上的恶感顿时全消。

    他心情甚好,声音居然也温柔许多,安慰道:“不要害怕,今晚我不逼你。”

    说完,对凤鸣略略点头去了。

    莫说凤鸣,连一屋子的侍女,也对容王忽然天差地别的态度摸不着头脑。

    今天的容王好生奇怪。开始是太子怪怪的,现在连容王也奇怪起来。

    纵使万般不欢迎容王的造访,凤鸣也自知没有办法阻止。

    没办法,谁叫容王是西雷真正的掌权者?

    夜幕降临的时候,容王果然如时到来。

    “刚刚议事完毕,还没有来得及用餐,就在这里一起用吧。”一入太子殿,容王就转身吩咐侍从。

    要和这家伙一起用餐?

    顿时,凤鸣胃口全无,无精打采的垂头。

    容王好笑地看着凤鸣全不掩饰自己心中所想,暗叹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上刺客,或只是因为这和太子相象的样貌,才会被人选中吧。

    “怎么?不想和我一同用餐?”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凤鸣在面前,容王觉得心情畅快之极,仿佛整天为国事劳碌伤神,却忽然找到一个解乏的好法子。

    硬拉着凤鸣坐在饭桌前,容王好兴致地品尝御厨的手艺。

    “这道葱花酥骨鸭,是用刚长了两个月的鸭子做的。头两天把鸭子困在干净的笼中,什么也不喂,只放一碗酱料在里面。鸭子饿极就吃酱料,结果味道均匀入骨,然后杀了油炸,再配葱花,味道真是一绝。”明知道凤鸣伤了舌头只能喝点白粥,容王却玩心忽起地将菜肴制作详细解说起来。

    凤鸣肚子里满是白粥,鼻尖闻到鸭子的香味,忍不住转头去看,偏偏又不能吃,只能扭动脖子咽一下口水。

    容王看在眼里,只觉得眼前人可爱得实在有趣,猛然哈哈大笑起来。

    殿内殿外的侍从,听见这平日严肃的容王忽然放声大笑,都不由惊讶。

    听见容王的嘲笑,凤鸣生气地把眼睛一瞪。这个动作自从来了这个时空他就经常使用,每天练习不下十次,现在一瞪眼睛,居然瞪出一点子半怨半嗔的风情来。

第七章

    刹那间的风情,令容王的心脏如受重击,骤然停下爽朗的笑声。

    赞叹和欣赏,从容王狭长的黑色眼睛里闪烁出来。

    虽然凤鸣身为男子,但被如此英俊的权贵用这样的眼光注视,也不免有点脸红心跳起来。

    想起亲眼看到自己身上的处处情欲痕迹,心更是急速跳动起来。

    “凤鸣。”

    “啊!”听见容王的声音,才骤然发觉他已经靠近到身边,凤鸣几乎吓得跳了起来。“什…..什….”他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地问。

    “你记得我的名字吗?”

    “啊?”真是个不好的问题,凤鸣还记得上次就是忘记了他的名字才惹出后面的倒霉事来。凤鸣咬着唇,搜肠刮肚:“恩…..容……….”

    凤鸣偷偷看容王的脸色。

    上天保佑,千万不要逼我上演挥刀自宫。

    果然,他还是没有记住我的名字。

    容王修长的眉皱了起来。

    “再说一遍,我的名字叫容恬。”他冷冷道:“如果你再忘记,我就治你的罪。”

    容恬,容恬,不能再忘记了,否则这家伙会抓狂的。

    凤鸣立即把这两个字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

    他的举动,无疑令容王高兴。冰冷的脸出现一丝温暖的笑容,象冰川忽然开出牡丹一样。凤鸣目不转睛,贪婪地看着容王的笑容。

    笑起来还真不赖,如果在现代可以抓去当小白脸,午夜牛郎,按秒来收钱。

    “凤鸣,我们聊聊。”容王坐在凤鸣身旁,眼睛一直盯着凤鸣。

    要怎么对待这个小刺客?

    他明明是个刺客,早该放到大牢里狠狠拷问。

    可是看他的样子,纯真可爱,别有灵性,真毁了太可惜。

    不过他如此吸引人,莫非也是身为刺客的一项专长?或此人其实深不可测?

    看样子,还是旁敲侧击,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套出敌情又把他招揽到身边的好。

    “聊….什…..”凤鸣打个哈欠,口齿不清地问。舌头伤了,他的发音非常可笑,象刚刚学语的孩子一样。

    要不要赶这个家伙走呢?凤鸣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

    太子殿太闷了,这个家伙还算能带来一点新鲜感觉。

    不过他带来的刺激也太大了点,我不知道能不能招架得了。

    是闷死划算,还是刺激划算?算了,他这么厉害,我要赶也赶不跑的,只有见招拆招。

    两人各自心中打定主意,目光相碰,居然齐齐冷笑一声。

    凤鸣觉得容王此笑高深莫测,仿佛不安好心,要警惕为上。

    容王却觉得这小刺客果然有趣,连笑容也特别有意思。

    “凤鸣,你出生在什么地方?”

    “这…..。”凤鸣怕容王听不清楚,用脚点点地板。

    “到现在,你还不承认自己是刺客?”

    “我….其实…..本……啊子……”大舌头乱成一团,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容王看着凤鸣指手画脚解释的样子,苦笑着点头:“好好,我明白,你说你就是太子,不是冒充的,对不对?”

    凤鸣点头。

    “你说你掉进水里,忘记了所有的东西,帮自己起个新名字,叫凤鸣,对不对?”

    凤鸣重重点头,对容王竖个大拇指。

    虽然不知道竖个大拇指是什么意思,不过容王知道凤鸣在夸自己。

    “可是,我从头到尾,根本就不信你的鬼话。我决定你是一个奸细!在西雷,奸细要被火烧死的。”一反刚才的随和,容王脸色骤变。

    什么?

    凤鸣的眼睛,顿时又瞪大了,一眨不眨地望着容王。

    容王一语忽出,又呵呵笑了起来:“不要怕,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点头摇头,我自然会分辨你是否奸细。”

    凤鸣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地眨了两下。

    “你会不会剑术?”

    凤鸣摇头。

    容王冷冷道:“太子从小有宫中高手传授剑术,你如果是太子本人,怎么不会剑术?”

    “呜……啊……没…..呜…..”岂有此理,简直是弄个套子骗我往里钻!凤鸣神情愤怒,又开始指天划地。

    “哦,你是说,你忘了以前的一切,连剑术也忘记了。”

    凤鸣立即连续点头。

    “那你可记得,自己有没有深爱的人?”

    凤鸣挠挠脑袋,点点头,又连连摇头。

    “有还是没有?”

    凤鸣犹豫一下,忽然眼睛一亮,大点其头。

    “有?那我问你,你深爱的人是谁?”

    “啊….王…..呜….啦啦…..”

    容王盯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你倒也不笨,知道取巧。不错,天下人都爱父母。”

    又过一关,凤鸣得意洋洋哼了两声。

    “不过….”容王话音一转,眼里闪过狡诈的光:“你父王母后的名字是什么?”

    凤鸣顿时傻了眼。

    他连太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太子的父母的名字。太子殿众侍女即使提起他们,也绝对不敢直称其名。

    容王早知道凤鸣答不出来,他也不过是恶意地想看看他的窘态,开口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掉进河,连这个也忘记了,对不对?”

    凤鸣又连连点头。

    一番问话下来,凤鸣答得一塌糊涂。不是胡乱回答就是装疯卖傻。

    容王也不理会,暗暗整理答案,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凤鸣绝对不是太子本人;第二,他也不会是什么敌国的奸细,因为任何一个奸细,都不会对潜入的国家基本知识这么贫乏。

    这怪小子到底从何而来?

    两人一问一答,已到深夜。

    凤鸣精灵活泼,模样俊俏,容王越看越爱,不由起了亲近之心。笑道:“既然你忘记了西雷所有的礼节,我身为摄政王,有必要负起教导之责,今天开始,由我好好教导你忘记的一切宫廷礼仪和其他。”

    教导?礼仪?还有其他?

    顿时,容王执着铁作的尺子打手板的镜头立即浮现在凤鸣脑海里。英俊的脸皱成一团,堪称美男子的脸上立即现出小孩的神情。

    “不服管教,是要受到惩罚的,你要记住了。”

    果然如此。

    凤鸣低头,大着舌头嘀嘀咕咕,就知道做这个太子会倒霉。

    “今晚教导你的第一个礼仪,是晚间告别的礼节。太子和朝廷重臣晚间告别时,为了表示对臣子的信任和倚重,要碰唇。”

    有没有搞错!你占我便宜?

    大大的黑眼睛,立即又瞪上容王的脸。

    容王见了凤鸣的招牌动作,忍着一肚子好笑,严肃地说:“礼仪是身为太子最需要重视的东西,如果你连礼仪都接受不了,那就证明你不是真正的太子,而是奸细。”

    而奸细要被火烧死。凤鸣在肚子里帮容王加上这一句。

    说到底,这自大狂是在依仗强权,威胁着要求一个晚安吻。

    要不要暂时屈服一次?

    好没有想好,容王已经凑了过来。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痒痒的。

    舌头扫过凤鸣敏感的唇瓣,细致地挑逗着,没有前两次的霸道,甚至顾及凤鸣的伤口,根本没有把舌头深入口腔。

    被独特的男人味包围,凤鸣被吻得晕晕乎乎。比起教导礼仪的老师来,容王倒更适合当一个教导接吻的老师。

    与容王的晚间会面,就在一个对容王来说非常克制的吻里,甜美的结束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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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九天介绍:
祭师院的势力遭铲除之后,东凡国权力结构产生遽变,为能率先掌握大局,鹿丹与凤鸣立下协定。
为了能在东凡国取得立足之地避免人身安危,凤鸣答应鹿丹的请求,与掌管东凡军权的军家设下赌局,摇摆在东凡两大势力之间。
正当他为西雷的状况暗自此神伤之时,却收到容恬传来的秘密讯息。
“兵不刃血以豆胜”
容恬捎来的消息,令凤鸣丈二金刚摸不著脑,不过,能知道爱人安危无虑,已经能令他放心下来……
凤于九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于九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于九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