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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全文阅读

作者:周德东     罗布泊之咒txt下载     罗布泊之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章:世上只有两个人

    地震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土质大厅在迅速坍塌。

    我们在地下30米深的古墓里,乱成一团。

    我最后喊出了一句:“钻进通道!——”然后拽着季风就冲进了背后的通道中。

    通道上方的土也在“扑簌簌”掉落,我和季风带上了呼吸面罩,赶紧朝通道深处奔跑。地震还在继续,我们的身体被颠来晃去,不停撞在两侧的洞壁上。我很丢人地摔了一跤,被季风拽了起来。

    我其实是个纠结的人,在我说出“好了,我们出发”之后,我有点后悔,想重新选择那条刻着“闪”的通道,但是已经没机会了。

    我和季风一直朝前跑,很快就体力不支了。

    这时候,地震好像停了,通道不再摇晃。不过,上方依然有土块“啪啦啦”掉下来。

    我和季风不敢停留,继续朝前走。

    我握着一只手电筒,电很足,不过光束在漆黑的通道里显得十分微弱,只能照出十几米。

    我有很多话要对季风说,但是我们戴着呼吸面罩,不能讲话,不能商量,不能抒情……

    只有不停朝朝朝前走。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我和季风能不能走出去。我盼着走到尽头,又怕走到尽头。我有个不好的想象——尽头是一条死路。

    我们在通道中跋涉了五个多钟头,中途换过一次气瓶,一直不见出口。我们都已经筋疲力尽,但是,氧气有限,我们不敢停下来,必须朝前走。

    通道在无穷无尽地延伸,始终像个大嘴。

    出口呢?

    我回头用手电筒照了照季风,她只露着半张脸,这个内心强大的狮子座女孩,双眼透出了绝望。

    人是相互影响的。

    我的意志立刻崩坍了,身体也发软了,我停下来,靠在洞壁上,忽然很想哭。

    《女友》杂志正火的时候,发表过一篇我的文章,标题是《世上只有两个人》。眼下,在这个古怪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两个人——我,她。就算她不是我的助理,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在这种时候,我作为唯一的男人,也应该爱惜她,保护她,带领她……

    可是,我想我是做不到了。

    我强忍住内心的无望,朝她笑了笑,并做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拉起她的手,继续朝前走。

    又走出了两个多钟头,还是不见出口!

    我能感觉到,季风已经踉踉跄跄,不走直线了。

    我放慢了脚步,跟她并排走在一起,并用胳膊承担起了她身体的部分重量。

    季风个子不高,但是她走路的时候,永远挺胸抬头。有时候,我带她跟人谈事儿,不管多晚,在场有的女孩已经熬不住,靠在了沙发上,或者干脆躺在了沙发上,季风绝不会,她始终坐着,而且腰杆挺得笔直,十分职业。

    而此时,她几乎全部依靠在了我的身体上。我知道,她的身体已经严重透支。

    我的肠子都悔青了,我不该选择“间”,不该轻信它包含的那个“日”!现在看来,这条通道是没有尽头的,它暗无天日!

    我知道,我们没希望走出去了,走着走着,我慢慢停下来,然后抱住了季风。

    季风全身都在微微地哆嗦。

    我把手电筒放在了地上,它的光已经极其微弱,只能让我看见它在哪儿。

    我和季风面对面站着,互相看着对方。

    这时候,我很想亲她一下,但是我们都戴着呼吸面罩,连最后的吻别都做不到了。

    季风用手按了我的肩一下,我知道,她让我和她一起坐下,接着她就瘫软在了地上。

    这时候,只要坐在地上,就很难再站起来。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硬是把她拽了起来,我用眼睛告诉她:走!

    我们已经没有手电筒了,我们在黑暗中互相搀扶着,继续跌跌撞撞朝前走……

    通道里像地狱一般黑。

    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要有一丝丝亮光,马上就会被我们看到。

    前方有亮光!

    我们同时看到的,同时愣了愣,然后身上陡然有了劲儿,快步奔过去……

    有句老话:天无绝人之路。

    是的,我们看到了出口,我们走出来了!

    当我和季风爬出去之后,通道“哗啦啦”坍塌,转眼就被封住了。

    当我们看清眼前的环境时,目瞪口呆——

    给你10秒钟,你猜,我们到哪儿了?

    1。

    2。

    3。

    4。

    5。

    6。

    7。

    8。

    9……

    太阳墓!

    我们回到了太阳墓!

    我们用最后的力气摘掉呼吸面罩,双双坐在地上,缄默。

    我们看到了那只鸟看到的情形——

    万里盐壳之地,呈现着死亡的灰褐色。太阳正对着太阳墓,熊熊地燃烧。

    太阳墓凹陷了,一条条木桩摆出来的光芒,七扭八歪。一辆军绿色卡车侧翻了,不过它并没有躺下,而是斜靠在一辆越野车上,把越野车砸憋了……

    我恨自己。

    我不仅体力透支,脑力也透支,我恨不起来。

    我不知道我该恨谁。

    我选择了“间”,因为里面包含着“日”。日就是太阳啊,冥冥之中早就暗示我了,这条通道会返回太阳墓!

    第一个团队10个人:我,白欣欣,号外,章回,徐尔戈,魏早,浆汁儿,布布,孟小帅,衣舞。

    第二个团队也10个人:季风,黄夕,吴珉,张回,蒋梦溪,周志丹,鲁三国,郭美,马然而,老丁。

    现在,有人死了,有人走了,有人生死不明,大地灰茫茫一片真干净,只剩下了我和季风。

    我们在被封堵的出口处,坐了足足一个钟头。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6点了。

    季风虚弱地问我:“周老大,我们去哪儿?”

    我说:“上车,听音乐!”

    我拉着季风走到碧碧的车前,坐进去,把音乐打开,调到了最大音量。

    于是,在浩瀚的罗布泊,在坍塌的太阳墓前,惊天动地的音乐响起来,那是汪峰的《北京,北京》,音调苍凉。

    太阳墓坍塌了,我和季风已经没有离开的路……

    丛真、小5、碧碧、孟小帅、吴珉、白欣欣、章回、郭美,他们死在里面了吗?

    “间”里是个“日”,于是我和季风就回到了太阳墓——由此可以肯定,这些字不是随意刻的,它们真的有着灵验的魔力!并且,它们也不是圈套,它们说到做到。

    假设那些人成功逃开了地震,进入了通道,那么——

    小5和丛真选择了“问”,那个“口”字会让他们经历什么?被一张血盆大嘴吞噬?

    碧碧选择了“闻”,那个“耳”字会让他经历什么?重新回到大耳朵形状的罗布泊荒原?

    孟小帅和吴珉选择了“闷”,那个“心”字会让他们经历什么?羽化成仙?

    白欣欣、章回、郭美选择了“闽”,那个“虫”字会让他们经历什么?满地变异的虫子?

    ……

    音乐停了,罗布泊一片死寂。太阳偏西了,盐壳不再响。

    季风睡着了。她太累了。

    我没有叫醒她,我在思考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车载视频“哗”一下出现了画面。冥冥中某种神秘之物又来向我揭秘了!我紧紧盯住了屏幕。正是这段视频,向我展示了白发女人在我们这群人生活中的所作所为。

    终于,视频停了。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

    季风终于醒过来,她说:“我们一直坐在这儿?”

    我有些凄楚地说:“我们去找那个湖。”

    季风没再说什么。

    我打了两下火,竟然没打着。

    季风突然说:“你听!”

    我一下把耳朵竖起来:“什么?”

    季风说:“有人在说话……”

    我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见:“你幻听了吧?”

    季风打开车门,下去了。我也跟着下去了。

    季风走到了坍塌的太阳墓前,蹲下去:“我真的听见有人在喊周老大!他们可能还活着!”

    我赶紧从车上拿来一把工兵铲,走到她身旁,也蹲下了:“不可能,就算他们还活着,被埋在30多米深的地下,早死了……”

    我们都不说话了,静静等待。

    果然,我也听到了一个遥远的呼喊声:“周老大!你能听见吗?”

    我一惊:“好像是碧碧!”

    然后,我赶紧趴在了地上:“碧碧!”

    就是碧碧,他急切地说:“周老大!是我!是我!!!”

    我说:“你在哪儿!”

    碧碧说:“我在复活节岛!”

    我就像被雷击中了,脑袋一阵昏眩——碧碧竟然跑到了神秘的复活节岛!

    罗布泊是一只巨大的耳朵,周志丹乘轮船去复活节岛的时候,在茫茫的南太平洋上,听到了我们的呼救,因此我认为,南太平洋的海底,和罗布泊相对的地球另一端,也是一只巨大的耳朵……

    碧碧选择了“闻”,他从罗布泊的这只耳朵钻进去,从南太平洋的另一只耳朵钻出去了!

第五十章:全世界最孤独的岛

    地震发生之后,碧碧本能地逃进了他选择的那条通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说来也怪,自从跨进这条通道,他的神志就变得清醒了。

    他没拿手电筒。

    他只能摸索着朝前走。四周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感到脑袋越来越晕,他以为氧气用完了,赶紧换了个气瓶,可是丝毫没有缓解头晕的症状,终于,他扶住洞壁坐下来,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在最后的意识中,他以为他要死了。

    不知昏睡了多长时间,他再次醒过来。他记着,他晕过去之前,身体面朝来时的方向。他站起来,转过身,继续走,

    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他看到了亮光!

    那是个出口!

    他爬出来之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是一片宽阔的山坡,有几匹长鬃的马正在悠闲地吃草。

    朝远方眺望,可以看到海洋,堪称完美,不见一点帆影。天很蓝,就像在童话中。

    碧碧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懵了一会儿,扔掉了呼吸面罩,使劲抽动着鼻子——他闻到了火山灰的硫磺味,闻到了一阵阵桉树叶、甘草和含羞草的香气……

    他慢慢朝前走,寻找公路,很快就确定这是一个岛,种植着大片大片的甘蔗、鳄梨树和香蕉。

    他停下来,掏出手机看了看,有信号!他赶紧拨了一个家里的电话,打不通。

    他又打开了导航,显示他依然在新疆——他只下载了国内地图。

    他装起手机,爬上了一个小山顶,朝下一看,远远近近的山野荒坡上,零散分布着几个巨大的石雕人像,有的卧着,有的躺着,有的站着……

    他的脑袋“轰隆”一声——难道这是南美洲的复活节岛?

    他快速地搜寻着大脑里有关复活节岛的信息。

    大约100万年前,海底的三座火山喷发,形成了117平方公里的复活节岛。人类学界一般称它拉帕努伊岛,称岛上的原居民拉帕努伊人……

    手机上显示时间为:2013年6月22日。计算起来,正是罗布泊**地的5月11日。这个季节,应该是南半球的冬季,潮湿,温热。

    碧碧没有护照,没有签证,口袋里只有人民币。

    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办。

    他走下那座小山,来到一条开阔的公路上,前方是个岔路口,支着一个草棚,有个皮肤黝黑的人,好像在兜售饮料。

    碧碧快步走向了那个小商贩,当他看清对方长相的时候,终于确认——他就是来到了南半球。这个小商贩戴着很大的骨头项链,头上插着很高的鲜艳羽毛,绝对是个外国人。并且,他出售的饮料看上去并不正规,只是一些没有商标的塑料瓶子上,里面装着一种乳白色的液体,不知何物。

    碧碧的脚步越来越慢了。

    他担心这个人会袭击自己。

    四周没什么人,小商贩早就看到了碧碧,他朝碧碧笑了笑,大声吆喝着什么。

    他的笑容很友好,碧碧有点放下心来。他感觉,这个小商贩之所以打扮得这么原始,可能只是为了吸引游客。

    碧碧走过去,试图用英语跟对方交谈。可是他根本听不懂对方的话。

    当地人讲拉帕努伊语,而这个小商贩讲的是智利官方语言——西班牙语,碧碧如同鸭子听雷。

    两个人比比划划说了半天,只传达了一个信息:china。

    碧碧太渴了,不管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他都不在乎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人民币,递向那个小商贩,又指了指那些奇怪的饮料,意思是——他要买。

    实际上,当地流通的货币是比索,随着旅游业越来越发达,他们也接受美元。

    小商贩明显不认识人民币,连连摇头。

    最后,他拿起一瓶饮料,送给了碧碧。

    碧碧打开喝了,那竟然是自制的香蕉汁!

    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碧碧用英语道了谢,然后继续朝前走。

    很快,他看到了一家酒店——explorarapa nui,它坐落在海边,四周都是桉树,房子低矮,呈椭圆形,别致而漂亮。

    碧碧进去了。

    酒店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很安静。

    前台站着一个女孩,高高的鼻梁,生着一头茂密的黑发。碧碧走过去,用不熟练的英文和手势,试着介绍自己的来历。

    对方听不懂,只是对着他微笑。

    应该说,碧碧的运气好极了,这时候走进来两个人,他们的年纪都在50岁上下,应该是住在酒店的游客,其中一个头发灰白,他们讲英语。于是,双方终于勉强可以沟通了。

    这不算幸运,更幸运的是——这两个人是从首都圣地亚哥来复活节岛考察的地质学家。

    在周志丹进入罗布泊之前,他写过一篇文章,标题为《罗布泊和复活节岛是相通的》,投到了台湾一家出版公司,很快就在报上发表了。

    随后,周志丹就闯进了罗布泊,他并不知道,这篇文章在学术圈引起了巨大争议。虽然,文章作者只是个喜欢旅行的影视投资人,并不是什么专家,但他是当事人。

    随后,这个话题在全世界范围热议。

    有人认为,这是地球暴露出来的一个惊天秘密;有人认为,根本就是胡扯。

    接着,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罗布泊,期待周志丹走出来,并拿出有力的证据。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周志丹依然杳无音信……

    于是,圣地亚哥的两位地质学家来到了复活节岛。

    碧碧告诉他们,他被困在了中国罗布泊,他的队友曾经和周志丹在一起,此人已经死亡……

    当碧碧讲到,他在罗布泊进入了一条通道,结果却神奇地来到了复活节岛,两位地质学家惊呆了。

    后来,他们驾车,带着碧碧,寻找他来到复活节岛的出口。

    三个人在岛上转来转去,碧碧总算找到了他扔掉的气瓶,可是,那个洞口却不见了。

    碧碧的背包内没有护照,没有国际航班的机票存根,只有中国的身份证、驾驶证以及一些人民币,他就算偷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距离智利3000多公里的复活节岛上!

    而且,他绝对不可能背负印着汉字的氧气瓶偷渡。

    当天傍晚,两位地质学家带着碧碧,登上了一艘船。

    那艘船看起来并不大,却是一艘海洋地球物理调查船,装备着精密的地震、地磁、重力探测仪器和准确的导航定位系统。主要任务是应用地球物理勘探和采样分析等等手段,研究海底的沉积与构造,评估海底矿产资源的蕴藏量。

    按照碧碧的说法,第二天,调查船来到了复活节岛附近的海域,西经90°18’30"南纬40°25’30"。罗布泊位于东经90°18’30",北纬40°25’30",就是说,从这里穿过地球,另一面的垂直对称点正是罗布泊。

    两位地质学家要实地做个检测。

    这时候,碧碧已经不是一个可疑分子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成了两位地质学家的科研小组成员。

    实验很简单——碧碧对着半空喊话,看看能不能得到罗布泊上那些队友的回应。

    正常世界的时间比罗布泊快3倍。

    碧碧的第二天,差不多是我们的几个钟头。

    可能是时间错乱的关系,无论碧碧怎么呼喊,始终得不到我们的回应。

    调查船在海面上不停移动,变换着位置。

    碧碧的眼泪都急出来了,他烦躁地对两位地质学家说:“这些人讨厌死了!笨头笨脑!智商低下!他们肯定只顾着逃命,根本听不到我呼叫他们!……”

    碧碧说的是汉语。

    两位地质学家看着他,耸耸肩,一脸茫然。

    碧碧一直没听到我们的回应。

    最后,调查船决定无功而返了。

    就在调查船要离开的时候,碧碧突然听到半空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碧碧?”——那正是准备返回湖边的我。

    碧碧对着两位地质学家喊起来:“ohgod!电话拨通了!!!”

    接着,他激动地喊道:“周老大!是我!是我!!!”

    我说:“你在哪儿!”

    碧碧说:“我在复活节岛!”

    我说:“你怎么到复活节岛了?”

    碧碧说:“我也不知道啊!”

    我说:“你现在神志清醒吗?”

    碧碧说:“废话!碧碧一直聪明绝顶好不好?哎哎哎,你们在哪儿?”

    我说:“我们还在太阳墓,我和季风!”

    碧碧说:“你们没进通道吗?真是白痴!男白痴!女白痴!”

    我说:“我们绕了一圈,又回来了!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安全吗?”

    碧碧说:“碧碧现在正陪同智利天主教大学地理研究所的教授考察呢,相当于助教!”

    我说:“考察什么?”

    碧碧说:“考察复活节岛和罗布泊的关系啊!你们放心好啦,我很快就会和国内联系上,救你们出来!”

    突然,半空传来一阵巨大的轰响,碧碧再也听不见我说话了,他和两位地质学家仰着脑袋四下张望,天空湛蓝如洗,没有任何异常。

    几十秒之后,那阵可怕的声音终于渐渐减弱,消失了。

    回到罗布泊。

    碧碧刚刚说出:“……救你们出来!”话音刚落,大地突然晃动起来,我和季风都蹲着,同时被摔在地上。

    地震又来了!

    我们紧紧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几十秒之后,地震停了,非常非常安静。

    我对着地下喊起来:“碧碧!碧碧!碧碧!——”

    地下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很遥远,很沉闷。

    我趴在地上,耳朵紧紧贴着盐壳,听。

    听着听着,我的头发就竖起来了——地下传出一群婴孩叽叽嘎嘎的笑声!

第五十一章:又见婴孩

    季风也趴下来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听着听着,她惊惶地问我:“谁在笑?”

    我说:“那群小孩……”

    季风就不说话了,我们继续听。

    终于,那群婴孩好像你推我搡地去了地下深处,笑声越来越远,终于听不见了。

    我和季风都站了起来。

    我说:“他们在阻挠我们通话。”

    季风说:“你不说他们没恶意吗?”

    我说:“我可能错了……”

    季风又说:“你相信碧碧到了复活节岛?”

    我说:“我相信。我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季风说:“他看到的复活节岛,会不会像吴城一样,只是个幻觉?”

    听了这话,我的心一凉。

    想了想,我说:“不会。”

    季风说:“为……什么?”

    我说:“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可能和我们对上话。除了复活节岛。”

    季风就不说话了。

    我说:“走吧,我们去找那个湖。”

    季风说:“走吧。”

    我们把一些给养装到了碧碧的车上,然后离开。

    一路上,我都严密地观察这四周的情况。

    那些类人暂时似乎没什么威胁了。

    那个白发女子只在梦和视频中出现过,我对她没有感官的恐惧。

    在没有出现新的敌人之前,眼下,我最害怕那些古怪的婴孩。

    他们偶尔单独出现,偶尔成群结队。他们好像会说人话,又从来没说过一句完整的人话。他们貌似跟我们不是敌对关系,却始终如影相随……

    碧碧已经逃出了罗布泊,到了地球的另一端,很快,他就会叫来救援,把我们从罗布泊解救出去。

    在获救之前,我不希望再出现任何麻烦。

    黄昏时分,罗布泊的风景很奇特,盐壳地高高低低,有的呈金黄色,有的呈灰褐色。那么辽阔。

    季风说:“当时,我们都跟着碧碧走就好了。”

    我看了看她。

    季风说:“周老大,我没有抱怨你的意思。”

    我说:“10个中国人,差不多是个行动小组,没有任何有效证件,不经人家允许,凭空出现在另一个国家的领土上,那算什么?入侵!”

    停了停,季风换了话题:“出去之后,你第一件事想做什么?”

    我说:“痛痛快快洗个澡。”

    季风说:“估计你没走进酒店就被拦截了。”

    我说:“被谁拦截?”

    季风说:“媒体。”

    我说:“我有那么红吗?”

    季风说:“你的经历传奇啊。”

    我说:“我告诉他们,你是我的代言人。”

    季风说:“我还要洗澡呢!”

    我说:“季风!你是助理,这种时候你应该说,周老大先洗!”

    季风很少撒娇,她终于破例了:“我也想有个助理……”

    我说:“没问题,等我们出去之后,再给你配个助理。你拟个广告吧——周先生面向社会,招聘助理的助理……”

    季风就笑起来。

    尽管我一路都在跟季风说说笑笑,但是一直没有放松警惕。

    走着走着,油门越来越软,似乎供不上油了。我有些慌乱,这时候千万别抛锚!

    季风说:“周老大,你听没听见什么声音?”

    我说:“没有啊,在哪儿?”

    季风说:“好像在车尾……”

    我仔细听,果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拍打着车尾。

    我说:“是不是备胎的螺丝掉了?”

    季风说:“很可能。”

    我把车停下来,和季风一起下了车,绕到车后,顿时被吓傻了——

    一个**的婴孩,紧紧附在备胎上,就像条寄生虫。他扭头看到了我们,很调皮地笑了。

    一路上,车尾卷起冲天的尘土,这个婴孩的身上和脸上都是灰,只有那双眼睛亮晶晶地眨巴着。

    他笑得那么淘气,就像幼儿园的一个小孩正在干坏事儿,结果被老师逮了个正着……

    我是多么喜欢小孩。

    可是,我对他不可能喜欢起来。

    眼下这个环境太特殊了,他抓着备胎的姿势太古怪了,跟他的笑极不协调。

    他什么时候爬上这辆车的?

    我和季风愣愣地看着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长得跟淖尔一模一样,也许他就是淖尔。我看到了他那条显眼的小尾巴,像昆虫的触角一样迷茫地晃动着。

    在我和季风的注视下,他从车上跳下来了,动作很笨拙,竟然摔了一下。他的手似乎破了皮儿,他举起来看了看,又在腿上蹭了蹭,然后就不管了,朝着夕阳走过去,似乎去寻找新的玩物了。他的重心都不稳,走得磕磕绊绊。

    在我们没发现的时候,他能攀附在飞驰的越野车上;在我们发现他之后,他立刻变成了一个小孩,连走路都不熟练……

    这分明是个谎言。

    他明明知道我们知道这是个谎言,可是他硬是要欺骗我们,无赖得令人感到恐怖。

    “嗨!”

    我喊了他一声。

    他没有理我,他好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停下来,四下看了看,然后“哇”一声就哭起来。

    我朝他走过去。

    季风拽了我一下,我没听她的,快步绕到了他的正面。

    他真的流了眼泪,在小脸上冲出了很多道道,显得更脏了,就像鬼画符似的。

    我蹲下来,想了想,突然对他说:“咱俩掰掰手腕啊?”

    他没理我,继续委屈地四下看。

    我说:“按理说,我是个大人,不该欺负小孩,但是你都能爬到我们的车上,你觉得你是小孩吗?”

    他还是不理我,继续泪眼汪汪地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家在哪儿。

    我说:“别再演戏了,不累吗?来,让我看看你的力气有多大……”

    我一边说一边去拉他的手。

    他猛地把手缩回去了,惊恐地看着我,然后对我举起了一只小巴掌,脆生脆气地说:“打!……”

    我一愣,他说出了一个人类的音节:打!

    我紧紧盯住他:“你很生气?”

    他的小巴掌并没有落下来,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转身踉踉跄跄地走过去。那是个空塑料瓶子,不知道扔了多少年,被晒得不成形状了。

    这时候,他已经不哭了。

    他把塑料瓶子捡起来,举到嘴边,做出喝水的动作,然后“咯咯咯”地笑起来。

    我看了看季风,季风意领神会,从车里拿来一瓶水,递给了我。

    我把水打开,走过去,递给了他。

    他接过去,双手抱住瓶子,并不喝,而是一下下朝盐壳地上扬。

    我没有阻止他,我只是看着他,就像一个导演在看一个成年人,如何演一个小孩。

    很快,水就撒光了。

    他坐在了盐壳地上,拿着两只瓶子玩儿。

    我突然问季风:“车上有纸和笔吗?”

    季风小声说:“你干什么?”

    我说:“你去找找。”

    季风就去了。

    我继续看着这个婴孩的一举一动。

    过了会儿,季风拿着一叠纸走过来,说:“只有纸……”

    我说:“你看他一会儿。”

    然后,我去了车上。

    这是碧碧的车,我翻来翻去,也没有找到笔,但是我找到了一个化妆盒。就是它了。

    我把化妆盒拎到了那个婴孩面前,把纸铺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盐壳上,开始画起来。

    我的画功并不怎么样,我废了几张纸,终于画出了车载视频中那个白发女人的样子。

    纸是白的,我要展现那个女人的白发,必须把背景全部涂黑,费了很多力气。

    最初,季风并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不过,她没有问。

    当那个白发女人越来越成形之后,她终于明白了。

    我举起我的画,送到了那个婴孩的面前:“告诉我,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他抬头看了看,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就继续玩瓶子了。

    我又说:“我知道你认识她!”

    婴孩的眼睛看向了那个化妆盒,他爬过去,也拿过一张纸,用口红在上面画起来。

    我以为他在给我画答案。

    可是,看了一会儿,他只是用口红画了很多圈。接着,他把口红扔掉了,又拿起了眉笔,继续画圈。

    我再次把我的画举到了他的面前,说:“拜托你,告诉我!”

    他一边画一边说出了一个字:“马!……”

    他曾经说过这个音节!

    我曾以为他说的是“马”,于是带着季风和类人令狐山钻进了那条画着马的通道。现在我确定了,他说的是“妈”!

    我赶紧追问:“这个女人是不是……你妈?”

    虽然他还在低头画,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微微愣了一下。

    我说:“你妈在哪儿?”

    他不回答。

    我说:“她在湖里吗?”

    他依然不回答,我发现他画的圆不那么圆了。

    我说:“她在天上吗?”

    他还是不回答,似乎很烦躁,开始在纸上乱画起来,眉笔之下出现了一团乱麻。

    我说:“我知道了,她在我们的梦里,在车上的视频里……”

    这个婴孩突然抬起头,瞪着我,用一种古怪的口音说话了:“我是她妈!……”

    这下我呆了。

    他说,他是那个白发女人的妈!

    可能吗!

    婴孩扔掉眉笔,站起来,快速移动着两只小脚,朝远处走去了。他不再趔趔趄趄,走得非常稳实。

    我和季风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再喊他。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点发黑,他走出一段路之后,身影就被深厚的暮色吞噬,看不见了。

    季风说:“他明明是个男孩,怎么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妈……”

    我说:“他说的可能是真话。”

    婴孩消失了。

    我和季风上了车,继续朝着东南方向行驶。很快天就彻底黑下来,四周全是茫茫盐壳地。我把车停下来,开始搭帐篷。

    到了夜里,视线受阻,我们更找不到那个湖了。就算瞎猫撞上死耗子,也可能从它旁边擦肩而过……

    我们决定天亮再走。

    实际上,对于我和季风来说,是在湖边扎营,还是随便在哪个地方扎营,并没有太大区别。

    碧碧出去了,我们也快出去了。

    我的心情变得十分急切,或者说十分急躁,竟然吃不下东西了。在季风的逼迫下,我简单吃了点薯片。

    我注意到,季风铺了两床睡袋,分别靠着帐篷的一侧,中间隔着一条通道。

    我去了车上,把我画的那幅画拿下来。

    在应急灯下看画上的白发女人,笔划简易,色彩粗糙,透着别样的恐怖——整幅画的背景是黑的,她的头发是白的,肤色是白的,嘴唇是红的,身上的连衣裙是金色的……

    我掏出打火机,把她烧了。

    她的裙子不见了,她的嘴唇不见了,她的鼻子不见了,她的眼睛不见了,她的白发不见了……终于变成了一抔纸灰。

    我说:“你睡吧,季风,今夜我给你站岗。”

    季风说:“我陪你站岗。”

    我和季风都没有躺下。

    我们坐在帐篷门口聊天,同时等待碧碧的声音。

    刮风了,帐篷微微晃动着。

    我们不再提类人,不再提那些古怪的婴孩,不再提那个白发女人,我们一直在聊过去的生活。

    季风对我讲起,她在兰城遇到我之前,工作一直不顺利,有一年她回故乡探家,身上没有钱,坐了两天两夜火车,只吃了一个苹果……

    聊着聊着,突然我们都不说话了。

    尽管有风声干扰,我们还是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我以为是碧碧在呼喊我们,辨别了一下,不是,声音来自车内!

    我和季风立刻站起来,打开手电筒,慢慢走向了那辆车。

    车熄火了,车门锁着,车里怎么会有声音?

    我走到车窗前朝里照了照,发现车载视频自己打开了!

    我赶紧拉开车门,钻进去,盯住了那个视频。

    我竟然看到了小5和丛真!

    请你们再猜一下,他们父女俩钻出去之后,到了什么地方?

    我说过,地球是一颗巨大的头颅,罗布泊是它的一只耳朵,地球相对的另一端——复活节岛附近的一片海域——是它的另一只耳朵,那么,按照比例,吞噬无数飞机、船只和生命的魔鬼三角洲,正是地球的嘴巴!

    碧碧当初选择了刻着“闻”的那条通道。

    “闻”里是个“耳”。

    他穿过那条通道之后,竟然到了复活节岛。

    小5和丛真当初选择了刻着“问”的那条通道。

    “问”里是个“口”。

    他们父女俩穿过那条通道,竟然到了……魔鬼三角洲。

第五十二章:百慕大三角

    车载视频就像信号很糟糕的黑白电视,“吱吱啦啦”闪着雪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拍摄技术很好,很像风光片。

    画面上呈现出密匝匝的低矮植物,蜿蜒的甬道,漂亮的房子……

    一面随风飘摆的旗帜引起了我的注意——旗帜的左上角是英国国旗,右侧有个接近长方形的图案,不知道画着什么东西。

    在我的印象中,从来没见过这种国旗。

    地震发生之后,丛真拽着小5冲进了通道里。

    他们两个人各拿着一只手电筒,跑出几步,回头看,通道和大厅的连接处,已经被堵死。

    氧气有限,他们只能朝前走。

    一路上,丛真都紧紧拽着小5,父女俩不能说话,只有不停朝前走,走,走。

    走了两个多钟头之后,丛真有点体力不支了,他渐渐慢下来。小5的体力却出奇好,后来,一直是她在前面拽着父亲走了。

    又走了一个多钟头,就像碧碧遇到的情况一样,丛真摇晃了一下,接着就靠着洞壁慢慢坐下来。他绝望地看了看小5,有气无力地朝前挥了挥手,让她继续逃命,接着他就不省人事了。

    小5的眼泪“哗哗”流下来,她使劲推着父亲的肩膀,父亲就像死了一样,毫无反应。很快,小5的眼神也迷蒙了,她顺势躺在了父亲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丛真先醒过来。

    他看到小5躺在自己的怀中,用力推搡她,小5悠悠醒转了。父女俩紧紧抱在了一起。

    接着,他们继续朝前走,大概又走了两个多钟头,终于看到了光亮。

    小5几乎是跑过去的。

    她爬到出口看了看,又跑回来,眼里闪着激动的光,拽起丛真的手,快步冲过去……

    他们从一个山洞爬出来,摘掉呼吸面罩,目瞪口呆——他们看到了湛蓝的大海,各种颜色的船只,看到了金色的沙滩,很多棕榈树……满鼻子都是异域的陌生气味。

    他们不知道他们来到了百慕大岛。

    不过,他们在罗布泊经历了那么多奇事怪事,已经变得很沉着。就算是这里是世外桃源,他们也不会感到多奇怪。

    父女俩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观察四周,小5还回到山洞内换了身衣服,接着,父女俩才开始行动。

    他们慢慢朝前走,发现这是一个岛,一个城市,有政府,有工厂,有学校,有军事基地,有公交车,有码头……

    他们看到很多种肤色的人,没人注意到他们,好像他们只是两个游客。

    终于,他们遇到了一个亚洲人,很老的男子,头发花白,穿着红t恤,白裤子,一边走一边拍照。看样子很像中国人。

    小5走上前去搭话:“先生,您好!”

    对方回了一句话,竟然是粤语,小5根本听不懂。她只好改用英语交流,费了好大的劲儿,她才弄明白——这里是百慕大岛。

    小5惊呆了。

    她回来对丛真说:“爸,这里是北大西洋的百慕大岛!”

    丛真也呆了:“美国的?”

    小5说:“英国的!”

    丛真拉着小5,在路旁一条雪白的长椅上坐下来。他的神态有些慌张了。

    麻烦大了。他们没有护照,更没有签证,他们所带的人民币,绝不够支付到百慕大岛旅行的……

    小5说:“我们怎么办!”

    丛真说:“去公安局吧?”

    小5笑了:“老爸,我们去哪儿找公安局啊?还派出所呢!”

    丛真说:“噢,是警察局。”

    小5说:“不行!”

    丛真说:“这种情况不找警察怎么办啊!”

    这时候,一对白种人夫妻走过来,很友好地朝他们父女俩笑了笑。小5也朝他们笑了笑。

    那对夫妻走过去之后,小5说:“他们会把我们当成偷渡的关押起来!”

    丛真说:“要不,我们就说来旅游,护照丢了?”

    小5说:“幼稚!人家海关没记录吗?”

    丛真说:“我们赶紧给中国打个电话吧!”

    小5说:“给谁?给你妈?她能帮上忙吗?”

    丛真说:“给中国政府啊!”

    小5说:“你手机是国际漫游吗?”

    丛真说:“不是……”

    小5说:“那它只是个照相机!对了,你那破手机连照相功能都没有……”说着,她从背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来,老爸,你先给我拍张照片!”

    丛真说:“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还有心情拍照片?”

    小5把手机塞到了父亲的手里,告诉他按哪里,然后说:“既然来了,能不拍点旅游照吗!”

    接着,小5摆着不同的姿势,让父亲拍。

    拍了几张之后,小5过来接过手机,一张张看。

    丛真说:“到底该怎么办呢……”

    小5笑了:“要不,你去找个工作,我们就留在这儿生活吧,看,这环境多好!”

    丛真苦笑了一下,说:“老爸是中医,这里不认的。”

    小5说:“没问题,要不我去餐厅端盘子,我养活你!”

    丛真说:“我妈谁管?”

    小5说:“那个老东西整天絮絮叨叨的,不管她了!”

    丛真说:“小畜生!”

    小5说:“得了得了,你们这代人就爱瞎操心!我有办法。”

    丛真说:“什么办法?”

    小5说:“我偷一艘船,拉着你,直接回中国。”

    丛真说:“小5同学,我现在就去警察局举报你!”

    小5说:“老爸,说真的,我们绝对不要去找警察局,到了那种地方,公事公办,很难脱身的。警察讲证据,你对他们说,我们本来在中国,穿过了一条通道之后,就神奇地来到了百慕大,他们会相信吗?”

    丛真说:“那我们去找科研单位?”

    小5说:“我想了,我们去找媒体。”

    丛真说:“媒体?”

    小5说:“媒体不是执法单位,是文化单位,很容易沟通。再说,他们喜欢爆炸性新闻,我们这次穿越算是人类未解之谜,他们求之不得!只要我们的经历被曝光,被全世界人关注,那就是一种保护层,接下来事情就好办了,不可能再被抓去坐牢。”

    丛真说:“有道理……”

    小5装起手机,说:“走吧,我们去找媒体。”

    父女俩没有欧元或者美元,无法乘坐公交车和出租车,只能步行在百慕大岛瞎转,一路走一路打听。

    百慕大总共有5家纸媒体。

    《皇家日报》,晨报,发行量17500份;《百慕大太阳》,周刊,发行量15500份;《中洋新闻》,周刊,发行量14500份;《百慕大人》,画报月刊,发行量14000份;《工人之声》,双月刊。

    另外,百慕大广播公司经营两家商业电视台和五家广播电台……

    父女俩决定去找那家发行量最大、出版速度最快的报社——《皇家日报》。

    《皇家日报》报社并不像小5想的那么气派,更像一个公司。人不多,都在忙碌着。

    小5的英文水平跟碧碧比起来差多了。她和报社值班的金发女孩讲了半天,都没有说清楚她来访的目的。

    后来,来了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是个总编辑,他的皮肤很白,长着红疙瘩。

    他把父女俩带进了他的办公室,然后,他给什么人打起了电话。

    丛真不懂英文,他小声说:“小5,你的英语到底行不行啊?”

    小5说:“不是我的问题,他们讲的英语有口音。”

    总编辑放下电话之后,很快就进来了一个人,他叫杜阿,是个华裔。虽然他出生在这个岛上,但父母都是中国人,因此,完全可以交流。

    小5讲述了她和父亲的经历,杜阿翻译给了那个总编辑。

    那个总编辑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很夸张。

    接着,他说了些什么,杜阿翻译过来——他希望小5和丛真带着他们去找到那个神奇的山洞。

    小5说:“ok。”

    接着,那个总编辑带着杜阿和小5父女俩,走出报社,上了一辆面包车。

    小5指路,面包车很快就来到了那个山洞前,看到了他们丢弃的气瓶。那个总编辑钻进了山洞,杜阿拿着一台镜头超大的照相机在拍照。

    总编辑看到了小5换下的衣服——那衣服太脏了,小5换下之后,竟然扔掉了。

    总编辑朝山洞深处走了走,停下来。

    小5和丛真跟在他后面,朝前一看,愣住了——前面被堵死了。

    那个总编辑掉头走出来。

    小5、丛真和杜阿也跟了出来。

    那个总编辑回到了车上,一直没说话。

    小5不放心地问杜阿:“他是不是觉得我们骗了他?”

    上车之后,杜阿跟总编辑交谈了几句,然后他对小5说:“他没有不信任你们。”

    小5松了一口气。

    杜阿又说:“他说,这是个神奇的山洞,报社曾经接到过当地居民的报告,他们说,深夜的时候,他们听见这个山洞里传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报社曾派记者来勘察过,当时它是通的,记者穿过山洞,从山的另一端走出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奇特之处……因此,他相信你们来自中国。我也相信。”

    停了停,杜阿说:“我来写这篇文章。”

    小5感动得要哭了:“我们还有8个人被困在罗布泊,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我们想马上回中国!你们能不能用*把那个山洞炸开……”

    杜阿愣愣地看着小5,完全被她的思维弄蒙了。

    小5说:“噢,我们应该坐飞机回去……”

    杜阿说:“我们会和政府协调。

    面包车开动了,它在美丽宜人的百慕大岛上奔驰,旁边是百合花、夹竹桃、一品红、木槿和牵牛花组成的“赏花路”。

    车载视频突然变黑了。

    我和季风面面相觑。

    过了半天季风才说:“不知道孟小帅、吴珉、白欣欣、章回、郭美怎么样了……如果他们还活着,会从哪儿出现呢?”

    我说:“我相信,他们都活着。”

第五十三章:空前绝后

    这天夜里,我和季风都睡不着,我们坐在帐篷门口,等待碧碧的声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帐篷里亮着应急灯。

    夜空晴朗,呈现着神秘的深蓝色。风依然在刮,帐篷在“啪啦啦”地响。

    沉默了一会儿,季风笑了笑,说:“只剩下我们俩了……”

    我说:“是啊,只剩下我们俩了。”

    停了停,我又说:“很早之前,我写过一个故事,名字叫《空前绝后》,你看过吗?”

    季风说:“我还真没看过。不过,也可能是记不住名字了。”

    我说:“讲的是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一男一女。”

    季风摇头:“没看过。”

    我说:“我们这次的经历也是空前绝后。”

    季风说:“我想听你那个故事。”

    我说:“一个作家开车去了青藏高原,黄昏的时候,他来到了海拔4767米的昆仑山上,在那天堂的郊区,空气稀薄,雪山肃穆,天高地远,不见人迹,他却听到了一阵女孩的歌声。当时,他有点害怕,从口袋里掏出了蒙古刀……”

    季风笑了:“蒙古刀?”

    我说:“当然,用蒙古刀对付一个女孩美妙的歌声,很不对头,但是在那种特殊的环境中,他浪漫不起来。后来,他顺着歌声寻找,在经幡下看到了另一个旅行者,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她说她是个演员,去拉萨慰问演出刚回来。其他同事都走了,她一个人多逗留了两天,现在正赶往格尔木。”

    季风说:“他们结伴走了?”

    我说:“很快天就黑下来,越来越冷。作家说,我们走吧。演员却提议,要和他一起看看青藏高原的星星。青藏高原的夜空清澈极了,真像古诗里说的那样,那些星星好像伸手就可以摘到。”

    季风仰起头来。

    罗布泊的夜空也清澈极了,缀满了美丽的星星,,它们似乎比平时大了一倍,都在静静俯瞰着荒漠上的一男一女。

    我说:“演员一边看星星一边说,今夜,我们是站得最高的两个人。作家说,不见得,还有牛郎织女呢。演员说,他们一定更冷。作家说,不,他们有爱,有爱是不会冷的。”

    季风说:“这是个爱情故事……”

    我说:“看完了星星,两个人驾车一前一后下了山,天亮时分,他们到达了一个小城市。一进市区作家就惊呆了——整个城市空了,不见一个人!一座座楼房冷清清地矗立,所有的窗子都黑洞洞的,充斥着一种肃杀之气,好像整个世界死机了。”

    季风低声说:“终于转化成恐怖故事了……”

    我说:“他们以为这个城市发生了瘟疫,却不见一具尸体。最后,他们丢弃了一辆车,开着一辆车出了城。一路上,他们没见到一个放牧的藏民,也不见一辆行驶的车辆。整个世界静得吓人,就像史前。作家开车,演员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作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越来越警惕,但是又不敢和她分手,假如,他们各走各的路,如果最后发现,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消失了,那么永远都别想在这个空旷的地球上再互相找到对方了。”

    季风说:“那真是悲剧。”

    我说:“他们一直在疾驰,终于肯定了——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存在了。那一夜,他们像两个淘气的孩子一样,正巧爬上了屋脊,爬到了最高处,当他们下来的时候,这个地球已经空了。”

    季风突然说:“我想到结果了。”

    我看了看她:“说说看。”

    季风说:“你接着讲。”

    我说:“天黑之后,他们到了一个城镇,在一家黑漆漆的宾馆住下来。作家对这个演员越来越不信任,他无法跟她恩爱,两个人各睡各的。这一夜,作家就开始琢磨,为什么整个世界上的人都消失了,他却偏偏遇到了这个女孩?之后,他们继续前行,终于回到了作家生活的地方——兰城,他们看到了商场,银行,学校,城市雕塑,立交桥,静止的汽车……所有人都走了,他们什么都没有留下,他们把什么都留下了。两个人安顿下来之后,作家每天都出去收集被遗弃的摄象机,他想着,也许灾难降临的时候,正巧有人在录像,找到这个录像,就会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说不定会在录像中看到这个演员的脸……这一天,作家和演员去了书店,作家找到了一本恐怖小说,名字叫《空前绝后》,内容讲的竟然是——在世界屋脊上,男主人公遇到了一个神秘女人,他们开车下来之后,发现这个世界的人都消失了。两个人差点崩溃。从此,他们搭伴过日子了。男主人公发现女主人公越来越可疑,终于有一天……刚刚看到这儿,那个演员就走了过来,作家慌乱地把书塞进了口袋。那天半夜,作家悄悄爬起来,去看那本书,却发现结尾部分被撕掉了。谁干的?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作家鼓足勇气,把那个演员叫醒了,问她谁把书撕了。演员很平静地说,是她撕的,生火用了。从那以后,作家跑了很多书店,再没找到这本书。”

    季风说:“我有点冷了……”

    我继续讲:“作家准备逃了。他开车离开了家,永远也不想回去了。遍地都是家,他找了个离那个女人最远的房子住下来。他躲了三天,这天他正四处找书店,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出现在前方,好像在等着他。他慢慢走过去,魂儿一下就飞了——是她!她一直在苦苦寻找这个作家!”

    季风的眼睛有点湿了。她并不遮掩,就那样静静看着我,等着我讲下去。

    我说:“不要轻信任何人。”然后,我接着讲:“两个人重新回到一起生活了。演员应该算是作家的女友了。又有一天,作家在一个垃圾桶旁看到了一本娱乐杂志,上面竟然刊登着女友的照片!杂志被雨淋得破破烂烂,女友的半张脸都不见了,很恐怖。报道说,《空前绝后》即将拍成电视剧,总共三个演员,男主人公,女主人公。而女友饰演的,正是制造灾难的那个恶魔……回到家,作家问女友,为什么一直没跟他讲过这件事?女友支支吾吾地说,当她发现这个地球真的没人了,一下就想到了这个剧,这让她毛骨悚然。她一直不敢说,是怕作家觉得她不吉利。”

    应急灯突然熄灭了。没电了。

    季风摸到另一只应急灯,打开了,很亮,帐篷里白晃晃的。

    她在我身边坐下来,然后说:“如果作家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态,我怀疑,他肯定藏了什么武器。”

    我说:“是的,他早就在一座监狱里拿到了一支*,一直装在风衣口袋里。不过他并不信任那支枪,他感觉,对于神秘的女友,那支枪就像蚊子的嘴。”

    季风说:“你继续。”

    我就继续在黑暗中讲故事:“那天夜里地震了。作家拽着女友跑了出去,满地都是疯狂逃窜的老鼠,不停撞到他们的脚上。地震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整个兰城变成了废墟……作家和女友被迫离开了,他们去了海边。在内心里,作家对女友更害怕了,他固执地认为,地震也是女友制造的,他就像一只被她放进圆筒里的老鼠,必须一刻不停地奔跑。半路上,他们又遭遇了龙卷风,半空中飞着折断的树,屋顶,小孩的三轮车,还有一头牛!当时那个女友在后座睡着,作家认为,她又在梦中开始跳舞了……龙卷风并没有刮走他们,那似乎只是个鬼脸。到了海边,他们刚刚在一幢别墅里住下来,大海就发出恐怖的吼声,那声音太大了,好像是所有消失的人类一起在号哭。大海立了起来,像一面巨大的墙,朝他们扑过来。作家和女友冲上了山顶,再次逃过一劫。接着,他们继续开车寻找家园,又遇到了火山爆发,大地在颤抖,熔岩在喷射,作家开车仓皇逃离……他感觉他永远也找不到家了。”

    季风说;“故事快结束了。”

    我说:“你不想听了?”

    季风说:“不,我有个直觉——他们快结束了。”

    我说:“这天夜里,他们住进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镇。没找到蜡烛,一片黑暗。作家不想再逃了。半夜的时候,作家又做噩梦了,他惊恐之极。迷迷瞪瞪地抓起*,对着女友的心脏就扣动了扳机……”

    季风说:“为什么!”

    我说:“最后,作家开车拉着女友的尸体又去了青藏高原的昆仑山顶,草地茂盛,雪山高洁,这时候,女友的胸口已经变成了筛子,作家突然嚎啕大哭。”

    季风沉思了片刻,才轻轻地说:“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应该互相恩爱,互相温暖,互相支撑,怎么会一个杀了另一个!”

    我说:“本性注定了,人永远是孤独的。”

    季风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讲这个故事了。”

    我说:“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跟这个故事很像。”

    季风仰头看了看夜空,说:“牛郎织女有爱,他们是不会冷的。”

    我想抱抱她,又把手缩回来,轻轻地说:“是啊,他们是不会冷的……”

    接着,我突然不说话了,无声地抄起了身边的工兵铲。季风没说话,警惕地四下查看。

    我低低地说:“有人来了……”

    是的,夜色中出现了一个人,她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帐篷里亮着白晃晃的应急灯,我和季风在明处,她在暗处,我不知道她出现多久了,她在黑暗中静静地朝帐篷里望着。

    我大喝了一声:“谁!”

    对方没说话。

    我又喊了一声:“谁?说话!”

    她终于说话了:“周老大,是我……”

    我慢慢走过去,竟然是浆汁儿!

    季风也跑过来:“浆汁儿!你怎么来了?”

    浆汁儿说:“我听宝珠说,他们没有杀你们,我就跑出来找你们了……”

    我拉着浆汁儿,回到了帐篷内,我发现,她的脸色很难看。

    季风拿来了一瓶水,打开,递给了她。她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咕嘟咕嘟”地喝了大半瓶。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浆汁儿说:“我四处乱撞,后来看到了灯光。”

    我说:“你来干什么?”

    浆汁儿很诧异地看了看我,说:“我回家啊。”

    我一下就无言了。

    是啊,虽然这里只有一顶帐篷一辆车,但这里就是她的家啊。

    季风又出去了,她抱来了一个睡袋,铺在了两个睡袋之间,然后在浆汁儿旁边轻轻坐下来。

    浆汁儿说:“他们呢?”

    我说:“我们去了太阳墓,分别钻进了5条通道。结果……我和季风又回到了太阳墓,碧碧到了复活节岛,小5和丛真到了百慕大,其他人就不知道下落了。”

    浆汁儿说:“复活节岛?百慕大?怎么可能!”

    我说:“千真万确,我和季风听见碧碧在复活节岛对我们说话了。就是说,外界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的行踪,很快就会来救我们!”

    我以为浆汁儿会惊喜,没想到,她的表情很悲观:“就算有人来救我们,他们……能看见我们吗?”

    我们都不说话了。

    季风岔开了话题:“浆汁儿,你不会再回到古墓去了吧?”

    浆汁儿转过头去,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季风:“我为什么要回去?”

    季风说:“太好了,我们一起等救援,一起回家!”

    风越来越大了。

    我们三个人拉上帐篷的门,关了应急灯,睡觉。

    这一夜,我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醒来之后,一个内容都记不得了。

    风停了。

    我爬起来,走出帐篷,看到季风在盐壳地上铺了一块餐布,摆上了一些吃的。

    浆汁儿是最后起来的。

    我们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拔掉帐篷,继续赶路。浆汁儿说,那个湖已经不远了。

    去湖边很重要,它离那些古怪的婴孩更近,它离那个巨大的谜底更近。

    另外,如果近期等不来救援,我们至少有淡水,甚至有鱼。

    还有,如果来了救援,我们没有红色信号服,直升机很难发现我们。不过,营救人员会看到那个湖,他们应该想到,我们十有**会滞留在湖边……

    浆汁儿好像很疲惫,她不怎么说话,坐在后座上,微微闭着眼睛。

    季风不是个爱说话的女孩,只要别人不说话,她绝不会主动制造话题。

    就这样,三个人一路都缄默着,只有越野车在沙土上吃力行走的引擎声。

    我打开了音乐,一个外国男孩欢快地唱起了rap。

    一个多钟头之后,我们找到了那个湖。

    这里有我们丢弃的车,有我们队友的墓,也有……浆汁儿的墓。

    我们停好车,搭起了帐篷。

    湖水很蓝,天空很蓝。

    那只飞上青天的鸟终于再现了,它落在一丛罗布麻上,上上下下跳动。它真的很像鸭子,身体太重了,把罗布泊压得左摇右晃。

    我在帐篷前坐下来,看湖。

    季风在我旁边坐下来,也看湖。

    浆汁儿在另一侧坐下来,和我们一起看湖。

    湖面一片平静,微微泛着涟漪。

    季风说:“就这么等?”

    我说:“就这么等。”

    季风说:“你约莫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我说:“时间短的话,一会儿就来了。时间长的话,一辈子。”

    浆汁儿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沙子上,望着天空,很开心地说:“好啦,从今天起,三个人一起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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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我是你家小区捡破烂的

    第四卷新增人物表——

    白沙:男,26岁,外地人,在吴城开黑出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宫本忍:抢劫犯。高大威猛,白沙的搭档。

    微微:女,某通信公司荣誉员工。国内为数不多的女登山者。白沙第一任同居女友,比白沙大3岁。

    米穗子:女,25岁,吴城蓝天宾馆客房部经理,白沙第二个女友。

    捡破烂的:类人,在吴城捡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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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队友接二连三地死去,每次死人,尸体旁都会出现一朵沙子塑成的花朵,一碰即散。

    为了活下去,我们顽强地抗争着,奔走着。

    最后,幸存者终于看到了人烟,来到了一个小城。在等候离开的时候,我们发现这个小城处处存疑,最后,它竟然突然消失,我们再次回到荒漠上。

    如果说,我们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那么幕后的操纵者是谁?

    我们渐渐发觉,有个白发女人,她从始至终伴随在所有队友曾经的生活中,当下的梦境中,以及从各种屏幕呈现出来的画面中……

    最后,类人要把我们彻底剿灭,生死关头,他们竟然停手了,原来,我们这些人的身上都流着他们种族的血液!

    实际上,是命运把我们这些人聚拢到罗布泊的!

    我们依然在奋争,执着地要回归人类社会。

    我们找到了太阳墓,下面有12条通道,只有一条通道是正确的。入口处分别刻着——阄,闯,阔,闽,闲,闼,间,闻,闪,闷,问,闹。

    有人选了“间”,有人选了“闻”,有人选了“问”,有人选了“闷”,有人选了“闽”。

    选择“间”的,从通道再次返回了太阳墓。“日”就是太阳的意思。

    选择“闻”的,竟然从罗布泊这只大耳朵相对的另一端——地球的另一只大耳朵复活节岛钻出来。

    选择“问”的,竟然从地球的嘴巴,世界著名的百慕大魔鬼三角洲钻出来。

    目前尚不知道其他人的下落。

    我和助理季风结伴,罗布泊上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不料遇到投奔了类人的队友浆汁儿,我们三个人在那个神秘的淡水湖边驻扎下来,等待救援……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死了13个队友——

    衣舞死了,她是个读博的女孩,极度悲观厌世,她第一个死的,死在了湖心附近。我在她的坟上插上了一把工兵铲,孟小帅系上了她的一条灰色披巾。

    号外死了,他带着指甲上的古墓地图微雕,带着他的发财梦,被埋在了罗布泊的盐壳之下。我在他的坟上插上了一把工兵铲,系上了我那件砖红色衬衫。他丢下了他的爱犬四眼。

    徐尔戈死了,他是个播音员,为了爱情来到罗布泊,却再也没有离开。他的坟和号外离得很近。我们在上面摆了香梨和馕,估计早风干了。

    李兆死了,他是我们半路遇到的,此人满口谎言,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来历,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叫李兆。

    张回死了,那么年轻一个警察,可惜了。如果还有人试图穿越罗布泊,如果见到了一个孤独的沙包,上面摆着几块大石头,那下面就是他了,请给他留下一瓶水。

    帕万死了,他是罗布人后代,被埋在余纯顺墓地附近。

    还有布布,魏早,黄夕,周志丹,蒋梦溪——他们都被葬在了丧胆坡。

    湖边死了更多人——西南1.5公里,埋着科考队的老丁,他的坟上也摆了几块大石头。半公里之外,埋着来盗墓的马然而,他旁边埋着他的老板鲁三国。

    湖边还有一个墓,里面埋着浆汁儿。我至今不确定,坟里的浆汁儿,还有投奔了类人的浆汁儿,到底哪个是复制人。

    离湖不远处,埋着一个复制的我。那个我是被我父亲亲手捅死的。也埋着我父亲,他是被类人杀死的。还有一个复制的我,也埋在离湖不远处,那个我是被我自己开枪射死的。那么,现在这个我才是原来的我?鬼知道。

    假如我们能走出罗布泊,假如有一天我们故地重游,我们应该还能找到这个湖,顺便悼念一下埋在湖边的队友。而很多队友,我们根本不知道把他们埋在哪儿了,甚至不知道大概方向……

    吴城郊外。

    一间废弃的土房,地窖中。

    有个女孩两只手被绑着,坐在地窖一角,嘴里塞着块脏兮兮的毛巾。

    她对面,蹲着个又黑又瘦的中年人,衣着相貌像个农民工,不过神态很乐观的样子。女孩开不了口,只有这个中年人在讲话——

    嘿嘿,你一定很想问,我是谁呢?

    我是你家小区那个捡破烂的。

    这间土房就是我的家,哦,准确地说,这个地窖才是我的家。过去的时候,附近有个水塘,后来干了,养鱼人走了,就留下了这座四处漏风的土房。我不是老鼠,为什么睡在地窖里呢?里面不漏风啊。

    算算,我来吴城6年了。最近,我一直在你家小区谋生活。

    谁不得生活呢?你说是不是。

    由于风吹日晒,我长得有点老相,看起来不像44岁。不过没关系,我不是老鼠,但是我像老鼠,城里的人来来往往,没人注意我的。

    我每天蹬着三轮车去你家小区两次:早晨大家上班走了之后,午夜大家睡觉之前。这两个时间,所有垃圾筒都塞得满满的,就像丰收的粮囤,让我满心欢喜。

    我打开那些塑料垃圾袋,小心翻动里面的东西,每次都有新的收获——坏掉的鼠标,撕成几片的照片,带血的卫生巾,废弃的旧杂志……

    天天捡垃圾,没啥乐子,我有时候会感到空虚和寂寞,于是呢,我单方面交上了一个朋友,是的,friend。

    别多心,不是你,是你的一个邻居。

    日久天长,通过他扔的垃圾,我对他的了解越来越深,甚至超过了他的父母。

    通过快递的包装盒,我知道他叫白沙,住在32号楼1单元602,那房子是他租的。我还知道了他的手机号。

    通过拼凑一张破碎的体检表,我知道他1987年11月4日出生,天蝎座,o型血,身高1.76米,体重74.5公斤。听力很好,视力很好,患有鼻炎。

    通过他丢掉的一张x片,我知道他左腿腓骨略微弯曲。

    通过他的餐盒,我知道他喜欢吃肉、香菇和土豆,口味偏咸(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主食以米饭为主,从不吃面条。

    通过超市的购物小票,我知道他爱喝酒,不抽烟。基本不吃零食。

    通过atm机的收据,我知道他是工商银行的卡,并且掌握了他的卡号。

    通过修复一只故障u盘,我知道他开黑车拉活儿,每个月的进账够我捡6个月的破烂儿;我知道他喜欢谍战剧,并且疯狂地喜欢女人内裤;我知道他有个女朋友,在蓝天宾馆的客房部当服务员,她和白沙住在同一个小区……

    通过观察他的窗户,我知道他每晚1点多才睡觉。

    通过观察他出入的时间,我知道他总是中午出去,半夜回来。他不爱运动,不爱养花。 通过他丢掉的一些复印件,我知道他有三张身份证,照片是同一个人,名字却不同,地址也不同。不过经过分析,我认为他真实的户籍应该在昆明……

    他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他。

    有时候,我在小区里遇到他,心里不由自主地跟他打招呼:白沙,上班去啊?

    他目不斜视,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这天夜里1点多钟,他回来了。我知道今天他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了,早晨,他扔的垃圾里有一张便签,写了备忘。

    他回家的时候,我正在垃圾筒旁拆一只断了腿的椅子,我发现他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我很想上前扶住他,可是他看都不看我,趔趔趄趄就从我旁边走了过去。

    我担心我的朋友找不到家门,于是悄悄跟在了他身后。

    他喝得太多了,刚刚爬到二楼,他就在楼梯上坐下来,脑袋靠着墙,嘴里嘀咕着什么。

    我出现了,上前把他扶起来,说:“起来了,回家。”

    他醉醺醺地看着我,慢慢地眨着眼睛:“你是谁啊?”

    我说:“我是你的邻居。”

    他点了点头,说:“嗯,我认识你,你是个好心人!”

    接着,我扶着他,艰难地爬上了6楼,来到了602门口。

    他开始掏钥匙,怎么都找不到。我一手扶着他,一手帮他找,终于摸到了,我打开门,把他送进去,放在了床上,很快,他就发出了鼾声。

    嗯,我为朋友做了该做的,该走了。

    ……不,我没有离开。

    我很担心我的朋友,万一我离开之后,他撒酒疯,从窗户跳出去怎么办?

    于是……于是我把他绑在了床上。

    没错儿,我绑了他。

    我为什么要绑他呢?因为我知道,他藏了一笔不义之财,够我捡破烂捡到死的。他到吴城来,就是为了藏匿。

    说起来,我不该绑架我的朋友。但他什么时候承认过我是他的朋友了呢?

    一会儿,等他醒来,如果他不说出银行卡密码,我会像前几次一样,把他碎尸,然后背出去,扔进垃圾场。其实吧,人断了气也就是垃圾了。

    我一直等到凌晨,他依然在酣睡。没办法,我只好用冷水把他激醒了。他看到他面前站着一个陌生人,当时就傻了。

    算他识相,他很痛快地说出了他的银行卡密码。不过,他问了我一句:“我只想知道,你是谁?为什么我看你这么面熟呢?”

    我也不隐瞒,笑着告诉他:“嘿嘿,我是你家小区那个捡破烂的。”

    被绑在地窖里的,正是白沙准备结婚的女友米穗子。

    她说不了话。

    捡破烂的蹲在她对面,始终一个人在叨咕。终于,他不说了。

    米穗子扭动了几下。

    捡破烂的伸出手,把那块毛巾轻轻地拔出来。

    米穗子张了几下麻木的嘴,颤抖着问:“那你为什么绑架我啊!”

    捡破烂的说:“这个问题应该一会儿问,你现在应该问我,我取到那些钱了吗?”

    米穗子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自己说起来:“我取到了,我把这笔钱留给了我的儿子。”

    米穗子又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绑架我?”

    捡破烂的说:“我想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米穗子一点都不信任他,她扭动了几下身体:“有这么介绍男朋友的吗!”

    捡破烂的说:“我知道,你挺喜欢白沙的,我不这么做,你会这么乖吗?”

    米穗子警惕起来:“你要介绍谁?你……自己?”

    捡破烂的笑了:“我知道,你妈刚刚给你介绍了个男朋友,年纪跟我差不多。不怪你生气,我也觉得不合适,简直是两辈人嘛!我怎么会介绍我自己呢?我给你介绍的,是我的儿子,你放心,他是个非常好的男孩。”

    米穗子说:“他……在哪儿?”

    捡破烂的不笑了,盯着米穗子的眼睛,很严肃地说:“罗布泊。”

    米穗子惊讶地问:“新疆的那个罗布泊?”

    捡破烂的说:“是啊。”

    米穗子说:“那地方不是没人吗?”

    捡破烂的说:“是啊,没有人。”

    米穗子说:“那你儿子怎么在那儿?”

    捡破烂的说:“我们是类人。”

    米穗子:“类人……是什么人?”

    捡破烂的说:“类似人的人。”

    米穗子哆嗦了一下,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捡破烂的说:“你以为我疯了,是吗?你错了,我很正常。凡是没人的地方,都有我们存在,比如说,8000米以上的雪山;比方说,神农架原始森林;比方说,罗布泊无人区……”

    米穗子说:“野人?雪人?大脚怪?”

    捡破烂的笑了:“瞧你们取的这些名字!差不多吧。对了,我得告诉你我儿子叫什么——他叫宝珠。”

    米穗子来软的了:“你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捡破烂的说:“不,我们现在就出发,让你和他见面。”

    米穗子说:“那么远……你能让我回家先准备准备吗?”

    捡破烂的说:“一点都不远,什么都不用准备。”

    米穗子都快哭了:“几千公里呢!”

    捡破烂的神秘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吴城和罗布泊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通道,就像一个跷跷板的两头,使劲一压就翻过去了。”

    米穗子问:“在哪儿?”

    捡破烂的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们走吧。”

    说完,他就把米穗子拽起来。

    米穗子大喊:“放开我!”

    捡破烂的不理她,硬把她拉了出去。

    地上,留下了米穗子的手机,正在通话中——她拨出了母亲的电话。

第二章:荒野生存

    清早,洗漱完毕,我、季风、浆汁儿坐在湖边看风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罗布泊上,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我发现浆汁儿竟然化了淡妆,季风素面朝天。

    罗布泊坑坑洼洼,跌宕起伏,而湖面就像一面镜子。

    我曾经潜进这个湖里,始终没有到达湖底,我永远忘不了,当时我看到了两扇发光的大门,还有个方向牌,在水中摇摇晃晃地指向更深处,那似乎是铜质的,生了很多绿色藓苔,缠绕着一些水草类东西,上面有各种文字,我只认得汉字,写的是——出口:千米。

    那组数字正是地球的直径……

    现在,我认真打量这个湖,发现一个问题——如果是个自然的湖,边缘应该呈任意形状,而这个湖不是,它非常非常——圆。

    我忽然感觉,它并不是一个湖。

    那么它是什么呢?

    如果把地球看成是一个地球仪,那么它就是其中一个地轴……

    季风说:“我们还有多少吃的?”

    我说:“够吃半个月的。有些食品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变质了。”

    季风说:“要是半个月之后救援还不来怎么办?”

    我说:“不会的。外界的时间快3倍,那么,对他们来说,我们已经进入罗布泊两个月了,我猜,他们已经在搜索我们了。”

    说完我忽然后悔了。

    我本来想安慰季风,可是我说漏了嘴!

    如果我们已经进入罗布泊两个月了,那么,救援早就该来了!

    可是,荒漠空空如也,天上空空如也,我们没见到一辆车,一架直升机,哪怕是路过的!

    我赶紧打补丁:“当然了,罗布泊太大了,不是那么好找的……”

    季风没有再说话。

    她太聪明了,我知道她心里什么都明白了。救援肯定一直在搜索我们,但是,双方处在两个时空里,他们不可能看到我们。

    我想起了一个鬼打墙的故事——

    某人去镇里喝喜酒,有点喝多了,连夜赶回家。他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岔路口,正中间长着一棵歪脖子柳树,他认得,左拐1公里就到他家那个村子了。这时候,突然四周变得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慢慢朝前移动,始终找不到那个岔路口。他认为走过了,转身朝回走了一段路,还是找不到那个岔路口。就这样,他像个盲人一样,一直在岔路口附近摸索,到了后半夜,依然没有回到家,他感觉就像有一面移动的墙,从四面八方挡着他!

    他害怕了,醒酒了,想给家里人打电话,手机却没电了。

    家里人见他没回来,开车出来找人。他们驶过了那个岔路口,并没有看到他,一直顺路朝前开,到了镇里,还是没有看到他……

    天亮了,四面八方的墙蓦然消失。

    这个人猛地发现,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岔路口,他站在一片坟地里。

    浆汁儿说:“要是有信号服就好了。”

    我说:“一会儿翻翻箱子,看看有没有颜色鲜艳的衣服。”

    浆汁儿说:“对了,我们还编过一张网呢,我去找找,看看还在不在了!”

    说完,她起身就跑向了我们废弃的那几辆车。那几辆车旁边就是……她的坟。

    我和季风都朝她看过去。

    她依然把这个湖当成一个湖,由她去吧,也许她还能捕到从南太平洋游来的光鳃鱼。

    过了会儿,浆汁儿果然找到了那张破破烂烂的网,季风走过去,两个女孩一边聊一边把网扔到湖里,真的去捞鱼了。

    我起身走到那几辆车前,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首先,我钻进了鲁三国那辆深蓝色路虎揽胜,翻了半天,并没有什么收获。最后,我打开两个前座之间的储物盒,里面有些零食,巧克力都化了。我发现,这个储物盒上有个夹层,打开,我看到了一个很小的棕色皮套,里面露出两个金属头。我把它拿出来看了看,竟然是个电击器!

    我的父亲,曾经利用亲情之间的第七感,在我生日那天,控制了我的大脑,于是我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假象——鲁三国拿着电击器,准备袭击我,他对我说,他是类人的卧底。

    于是,我在精神错乱的状态下,用枪射死了他……

    没想到,鲁三国真的有一个电击器!

    这是巧合?

    也许,我的父亲在控制我大脑之前,就知道鲁三国有个电击器,然后才把这个道具编进了我的幻觉中。

    我把开关推到“on”档,然后按了下点击开关,两个金属头立即射出火花:“啪啪啪啪啪啪啪!”

    我赶紧关了,朝外看看,季风和浆汁儿在捕鱼,没有看过来。

    我把电击器装进了口袋里。

    这是个重要武器。

    由于我的心跳异常,我查过很多资料——

    正常人的心跳每分钟大约60次,每跳动一次排出血液大约60毫升,一昼夜排出70吨。

    把全身各类血管加起来,有10万公里,血液循环一周,安静时需要20-25秒钟,剧烈运动时只需6-8秒钟。

    类人的心脏跳动每分钟600次,那么,他们一昼夜要排出血液700吨。

    我怀疑,他们的血液循环一周,最短只需要0.6秒!

    受到电击会导致血液停止循环。

    如果正常人被电击,在10秒钟之内死亡,那么类人被电击,1秒钟就会毙命!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总之,有了电击器,我的心里踏实多了。

    我又来到布布的三菱帕杰罗上看了看,里面也落满了灰。我没找到她的夜视望远镜,她肯定带走了,不知道沦落到了什么地方。我打开她的工具箱,尘土扑簌簌掉下来,里面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个很小的相册引起了我的注意。

    打开,里面全是布布的家庭照片,有布布,有她老公,有她女儿布丁。

    布布带着全家人的照片,在旅途中,她可以随时看看老公,看看女儿……

    我的心里有些酸楚。布布去世了,她老公也很可能去世了,被丢在学校的布丁谁来管?

    接着,我又打开我的路虎看了看,感觉已经很陌生,都不像我的车了。我把副驾遮阳板上的镜子掰下来,装进了口袋。从今天起,我要和两个女孩朝夕相处,也需要注意些仪表了。

    最后那辆车是季风他们开进罗布泊的,金黄色越野车,我上去搜寻了一番,然后下来,把车门关好了。

    如果帐篷被大风吹走了,这些车可以当成房子。

    离开之前,我又看了看浆汁儿的那个坟,忽然想到,今天夜里,趁浆汁儿和季风睡熟,我应该把坟挖开,把里面浆汁儿的尸体移走。

    我总觉得这个坟是个*。

    为什么呢?

    我慢慢想……万一哪天我说走嘴,浆汁儿知道坟里还埋着一个她,她非要挖开看看怎么办?

    挖开就挖开呗,反正坟里的她已经死了。

    不,不会这么简单。

    那会发生什么?

    那会发生什么……我还要慢慢想。

    说不定会发生两种情况——第一,浆汁儿看到了躺在沙子中的自己,突然精神失常。第二,浆汁儿看到了已经腐烂的自己,她的脸突然开始腐烂……

    就算这些不发生,我也不希望浆汁儿知道坟里的秘密,不然,就算她走出去了,心里也会留下永久的阴影。

    我希望她活着,希望她幸福。

    我回到湖边,看季风和浆汁儿捕鱼。浆汁儿比较有经验,她撒网,收网,很像那么回事儿。只是渔网的窟窿太大了,像碗口,每次都是空无所获,连一根水草都没有。

    我突然说:“我有个想法,等我出去之后,要把布丁接到兰城,让她给我做女儿。”

    我本应该说:假如我能活着出去……不过,我用了肯定的语气,我要给两个女孩信心。

    浆汁儿回过头来,说:“我也要给你当女儿!”

    我说:“我有美兮,不需要。”然后,我嘟囔了一句:“男人都喜欢要女人,谁喜欢要那么多女儿啊。”

    浆汁儿说:“也是,女人是给你爱的,女儿是跟你要爱的。”

    说到这儿,浆汁儿看了看季风:“季风,美兮对你好吗?”

    季风说:“好啊,每年她来中国,都和我一起谋划,怎么对付她爸爸。在她眼里,她爸爸是她闺蜜的老板,坏老板。”

    浆汁儿哈哈地笑起来:“真羡慕你们的关系。”

    她们把渔网拉上来,又一次是空的。

    浆汁儿又问季风:“你有男朋友了吗?”

    季风说:“有啊,不过刚刚分手了。”

    浆汁儿说:“他是干什么的呀?”

    季风说:“我也不清楚。”

    浆汁儿说:“网友吧?”

    季风说:“我不网恋。”

    浆汁儿说:“那你怎么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呢!他叫什么,长得帅吗?”

    季风说:“他挺帅的,他叫令狐山。”

    浆汁儿说:“你在逗我啊。”

    季风突然说:“有鱼!”

    浆汁儿试着拉了拉网,也激动地叫起来:“周老大!有鱼!”

    我没动,只是看着湖面。我不相信她们能捞到鱼。

    两个女孩吃力地收着网,终于拉到了岸边。当猎物露出水面之后,浆汁儿突然叫了一声,两个女孩同时放开了手。

    真的有个活物在网里挣扎。

    当我看清这个活物的时候,头皮一麻。

    是个光溜溜的婴孩!

第三章:倒影

    实际上,那个婴孩不是在挣扎,他只是在网里四处抓挠,想把它摘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透过网格看见了我们,憋不住笑出来,“咯咯!咯咯咯!……”声音脆生生的。

    那种笑……怎么说呢?就像他和大人玩捉迷藏,他钻进了一个很滑稽的地方,比如一个手提箱内,结果被大人找到了,他一边笑一边从手提箱里爬起来……

    我们三个人都傻呆呆地看着他。

    他在那张破网里折腾了半天,终于爬出来,然后“刺溜”一下就钻进了湖里,不见了。

    我不会攻击他。

    他,他们,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们。

    而且,至少从外貌上说,他还是个孩子。

    我转头看了看浆汁儿:“还捕吗?”

    浆汁儿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她看着湖面摇摇头,说:“恶心死我了。”

    天气很快就热起来。

    我们从湖边退回到了帐篷内,季风躺下来,看电子书。我和浆汁儿坐在帐篷门口,看湖。

    时间在静静流逝。

    我们在等待。

    等待什么?救援。

    罗布泊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令人惊喜的声音。

    浆汁儿说:“刚才那个小孩是淖尔吗?”

    我说:“我辨别不出来。”

    浆汁儿说:“我给他拍张照片好了。万一我们离开了这个地方,可以交给人类学家,让他们研究研究。”

    我说:“那你应该跟他合个影。”

    停了停,浆汁儿突然说:“周老大,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好消息了。是什么?”

    浆汁儿的表情变得有点神秘:“我发现我的感觉一点点回来了!”

    我说:“感觉?”

    浆汁儿说:“和神灵对接的那种感觉。”

    浆汁儿突然回过头,问:“你在看历史小说?”

    季风专注地看书,忽然意识到浆汁儿在问她,赶紧说:“是啊。”

    有人在网上这么说狮子座:华丽,大气,biubiubiu!……她真的对神叨叨的话题不感兴趣,于是,她会自动过滤掉浆汁儿的声音,专注于手上的书。

    浆汁儿得意地看了看我,说:“怎么样?”

    我说:“巧合吧!你知道季风喜欢看历史小说的。”

    浆汁儿说:“我骗你干什么?我又不想在罗布泊摆卦摊儿!”

    我说:“那你感觉一下,我们会得救吗?”

    浆汁儿盘腿打坐,闭上了眼睛。我注视着她,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眉头偶尔皱一皱。

    过了好长时间,她终于把眼睛睁开了。

    我说:“结论?”

    她说:“我看不到我们离开的景象。”

    我的心顿时灰暗了。

    她又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女人……”

    我赶紧问:“女人?白头发吗?”

    浆汁儿说:“模模糊糊的,只是个女人的轮廓而已。她在一点点朝我们走近……”

    走近!

    如果说,罗布泊之行就像一部恐怖电影,那么,这个女人就是最大的boss!她要出现了吗?

    浆汁儿挺直的身体突然变成了“s”形,她说:“好累,你给我弹吉他唱歌吧。”

    我离开太阳墓的时候,带回了我那把吉他。它一直放在车里,车里如蒸笼,它的弦越绷越紧,正像我们进入罗布泊之后的神经。我把它拿起来的时候,那些弦已经处于断裂边缘,我赶紧把它们放松了。

    我去车上取来吉他,给她唱。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只剩下了一件事——等死。

    过去,我们一天吃三餐,现在已经改成了两餐。

    漫长的一天过去了,天一点点黑下来。

    又刮风了。

    我们钻进睡袋,躺下来,尽早关掉了应急灯。我们要节省一切能源。

    我和季风睡在两侧,浆汁儿睡在中间。也就是说,她挨着我。

    我把电击器放在了枕边,以防万一。

    类人似乎放过了我们,但是我依然不放心两个人——令狐山和宝珠。

    令狐山爱季风,季风却从他身边逃离了,回到了我们身边;从某种意义上说,浆汁儿已经成了宝珠的女人,她也逃出了古墓,回到了我们身边……

    这两个年轻类人离我们并不远,他们轻车熟路,很容易就会找到这个湖。天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出现,杀死我们。

    浆汁儿在黑暗中说:“刮风了……”

    外面确实刮风了。

    我没理她。

    我知道,只要我回应,她就不知道多久才能睡着了。

    季风也没说话。

    我盼着她早点睡着,我好出去,把她的尸体转移走。

    她又说:“这么大的风啊,要是有人接近我们的帐篷,我们肯定听不到……”她的声音黏黏糊糊的,透着困意。

    我还是不说话,耐心等着她睡着。

    过了会儿,她又说:“你们听到了吗?那些芦苇,噼里啪啦的,是不是有人在走啊……”

    芦苇确实在响,那是被风刮的。

    我依然不说话。

    听得出来,浆汁儿已经要睡着了。

    我努力听着她的鼻息。就算她睡着了,我也要等上半个钟头,在她完全睡实之后再悄悄溜出去。

    万一我刚刚挖开她的坟,她突然醒了,跑出来,那就麻烦了。我不挖的话,她并不一定想到要挖开它。可是,只要她看到我在挖,必定起疑心,必定要看看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突然,浆汁儿又精神了,她爬起来,说:“我要上厕所……”

    我一下泄气了,无奈地说:“你去吧?”

    浆汁儿说:“我不敢。”

    我说:“叫季风跟你去。”

    浆汁儿不说话,只是在黑暗中看着我。

    季风睡着了。我了解,她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女孩,每天22:30必须上床睡觉,基本没例外。

    浆汁儿肯定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

    湖边横七竖八埋着那么多尸体,湖里又有那些不知性质的婴孩……

    我爬起来,披上一件长袖,压低了声音说:“走……”

    我们走出帐篷之后,我才打开手电筒。手电筒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显得那么羸弱,我想起了那个著名的游戏《寂静岭》。

    我说:“大,还是小?”

    浆汁儿小声说:“小。”

    我说:“那你就在帐篷背后解决吧。”

    浆汁儿说:“不!”

    没办法,我只好带她朝那片芦苇走过去。

    芦苇旁有我们搭起来的临时厕所,离帐篷大概50米,中间要经过浆汁儿的那个坟包。

    我们走过那些遗弃的车辆时,她突然停了下来,盯着不远处看,那正是她的坟包。

    我低声说:“你看什么啊?”

    她说:“那个坟。”

    我说:“看它干什么!快走,一会儿厕所被人占了。”

    然后我拉着她,大步朝厕所走过去。

    她挣着放慢了脚步,问我:“当时,你埋的我吗?”

    我说:“我是其中一个。”

    她又问:“当时,我的脸是不是特别难看?”

    我说:“不是,依然很漂亮,像个睡美人。只是眼睛闭着,你的眼睛最好看了,黑的那么黑,白的那么白。”

    她又问:“是你把我放进去的吗?”

    我说:“肯定是我。”

    她说:“我的身体肯定很僵硬。”

    我说:“没有,就跟睡着了一样。”

    她说:“第一锹沙子是你扬进去的?”

    我说:“是。”

    她又问:“扬在我身上了,还是扬在我脸上了?”

    我说:“你聊这些干什么?”

    她说:“我想知道!是身上还是脸上?”

    我说:“身上。”

    她说:“为什么?”

    我说:“什么为什么?”

    她说:“为什么不扬在我的脸上?”

    我停下来,看着她,说:“我一锹锹埋你的身子,最后才埋你的脸,因为我想多看你几眼。”

    浆汁儿一下抱住了我。

    她哭了。

    我推开了她:“你是出来尿尿的,还是出来跟我聊天的?”

    她仰头看着我,说:“你把第一锹沙子扬到我脸上的时候……哭了吗?”

    我说:“没哭。”

    她摇摇头:“我不信。”

    我说:“我就是没哭。你不去厕所,我回去了。”

    说完,我掉头就走。

    她赶紧跑过来,拽住了我:“好了,我现在就去了!”

    我转过身,跟她一起走过了她的坟,来到了那个厕所附近。我说:“你去吧。”

    她说:“你再站近点儿。”

    我就朝前走了几步。

    她终于跑过去了。

    她的速度很快,没多大功夫就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系裤带。

    她说:“跟我去湖边洗洗手。”

    我说:“不洗了。”

    她说:“心里不舒服。”

    我说:“你洗手的时候,要是摸到一只小手呢?”

    她吓了一跳,说:“回去吧。”

    我们再次走过了她的那个坟,她又停下来。

    我说:“那就是堆沙子,你总看它干什么?走走走,回去睡觉!”

    她没有动,反而抢去了我的手电筒:“我就要看。”

    然后,她把手电筒慢慢抬起来,照向自己的坟,并且慢慢走过去。

    我们埋浆汁儿的时候,堆了很高的沙子,几乎是尖顶的。上次我把它挖开了,重新埋上的时候,也堆了很高的沙子。可能近日刮过大风,我们这次见到它,它变矮了,圆乎乎的,像个馒头。也许过不了多少日子,这个坟就会被夷平了。

    浆汁儿走到坟前,低下头,静静地看,似乎在想什么。

    我有点紧张了。这个女孩想一出是一出,不会突然说要挖开它吧!

    我说:“你到底回不回啊?冷死了!”

    浆汁儿后背对着我,并不说话,好像瞬间变成了木头人。

    我绕到她前面,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到她闭着眼睛,好像在感受什么。

    我必须立刻打断她!我大声说:“哎哎哎,我走了,你在这儿冥想吧!”

    她突然后退了一步,好像坟里有东西冒出来,把我也吓了一跳:“怎么了……”

    她说:“刚才我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我说:“什么啊?”

    她说:“我好像站在湖边,下面有我的倒影……”

第四章:转移尸体

    我的头皮一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浆汁儿并不知道地下埋着另一个她。她站在自己的坟前,闭目感受,隔着厚厚的沙子,她竟然说她恍惚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多疑起来,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她其实知道地下埋着谁,她在演戏。

    这么说来,地下那个浆汁儿应该是真实的浆汁儿,她确实死了。而地上的这个浆汁儿是复制的,灵魂已经变得恶毒……

    我说:“你不要吓唬我了!到底走不走?”

    浆汁儿终于离开了那个坟,跟我慢慢朝帐篷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

    手电筒照在前面,那个坟一片黑糊糊。

    走着走着,她好像哭了。

    这时候已经接近帐篷了,我怕惊动季风,压低声音说:“我不懂了,你哭什么?现在你还活着,应该高兴才对。”

    她也低声说:“唉,不说了,睡去吧。”

    季风还是醒了,我们钻进帐篷后,她爬了起来:“周老大,把手电筒给我。”

    我说:“你也去上厕所?”

    她说:“嗯。”

    我说:“用不用我跟着你?”

    季风说:“不用。”

    浆汁儿的声音有点哑:“季风,我陪你去吧。”

    季风说:“真的不用。”

    然后,她就出去了。

    趁季风不在,浆汁儿又问我:“当时你哭了吗?”

    我说:“什么时候?”

    浆汁儿说:“你埋我的时候。”

    我想了想说:“一个人悲伤过度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浆汁儿凑过来,在黑暗中亲了一下我的脸。我感觉到了,她的脸上有泪,那么凉。

    接着,她躺下去,没有再说任何话。

    季风回来了,摸黑躺下,帐篷里安静下来,只有风推动帐篷帆布的声音。

    我也困了,但是我挺着。

    今夜,我必须把浆汁儿的尸体转移。我们不知道要在这个地方停留多久,而浆汁儿确实有超人的感应,说不定哪天她真的会把那个坟挖开。

    我的眼皮就像相吸的磁铁,一次次固执地合在一起。

    我必须让自己精神起来。

    我总不能弹吉他唱摇滚。

    想点刺激的事儿吧……*画面一定要有女主角,那么,在我的想象中,谁是女主角呢?实在不好意思,打死我都不会说。

    好了,我全身血脉喷张,真的不困了。

    我幻想了半个多钟头,季风和浆汁儿肯定都睡着了,可是,我开始沉湎于这种yy,懒得去挖坟了。

    不可以。

    我用手指尖支撑身体,以蜗牛的速度移动身体,花了十几分钟才爬出帐篷。

    我从帐篷附近摸到一把工兵铲,走到了离湖大约半公里的地方。我要先挖坟,再移尸,我不想和已经腐烂的浆汁儿面对更长时间。

    沙地软,我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可以放进一个人的沙坑。

    然后,我又回到湖边,回到浆汁儿的坟前,开始挖掘。我没有打开手电筒,担心被帐篷里的两个女孩发现。我越挖越深,接近了浆汁儿的身体,我的动作越来越轻……

    我给女儿美兮买过一个考古玩具,那是块方方正正的石膏,里面躺着一个兵马俑,我们要用小铲子从外围一点点铲掉石膏,最后把那个兵马俑完好无损地挖出来。

    我们干得十分小心,就怕弄坏了里面的兵马俑,结果还是搞砸了,弄掉了他一只耳朵……

    现在我挖浆汁儿,很像那个游戏。

    我用工兵铲探到一个软软的东西,那是浆汁儿的身子,我开始在她四周慢慢挖。

    终于,浆汁儿身体四周的沙子被挖走了,我跳下去,把她抱了出来。天黑,我看不清她的脸,不过她并没有散发出什么难闻的味道,身体相对也挺软乎。

    我把她轻轻放在一旁,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毛巾,盖在了她的脸上,然后开始往坟里填沙子。填平之后,我堆起了一个坟包,跟过去的样子差不多。

    干完这些,我朝帐篷看了一眼,真怕这时候出现一个黑影,正死死地盯着我……

    没人。

    我抱起尸体,离开湖,走向刚才挖出来的那个沙坑。

    我打开了手电筒,满地都是金色的沙子,被风吹出水纹一样的图案,很漂亮。只是,我踉踉跄跄转了好半天,一直没找到刚才挖的那个沙坑!

    坏了。

    我抱着浆汁儿,在沙漠上手足无措。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捣鼓的?难道她就是想回到我的怀里,永远也不再离开?

    我低头看了看她的脸,隔着白色的毛巾,不知道她什么表情。

    我只能继续找。

    谢天谢地,我看到了那个沙坑。这么小的范围,刚才我竟然有点转向了。

    我立刻走到沙坑前,把浆汁儿放了进去,然后手忙脚乱地埋沙子。我发现,我还是下意识地先埋她的身子,然后才埋她的脸……

    把沙坑填平之后,我犹豫了。该不该给她堆个坟包呢?

    如果堆出个坟包,万一浆汁儿转到这个地方,她会提出疑问——这里怎么冒出了一个坟包?

    如果不堆坟包,那么,只要我一离开,风很快就会抹平我的脚印,那时候,我连浆汁儿埋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最后,我举着手电筒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一块很大的石头,我把它搬过来,压在了浆汁儿上面,作为标记。这块石头的形状很特别,三角形的。

    好了,我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

    就在这时候,我猛地抬起头来——远处,有两盏移动的灯!灯是白色的,光晕是蓝色的。

    我的天哪!

    有人路过!

    我的心顿时“哐哐哐”地跳起来,又激动又担心。我赶紧蹲下身子,死死盯着那两盏灯观察。

    它们大约在半公里开外,我听到了引擎声,那是两辆摩托车!他们相距大概80米,车灯颠颠晃晃,走得很吃力。

    显然,开摩托车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个湖,也没有看见我们的帐篷,他们好像打此经过,眼看就要开过去了!

    我猜测,他们不是类人,类人应该不会开摩托车。

    他们也不应该是令狐山和宝珠,令狐山和宝珠知道这个湖。

    那么,他们是谁?

    来罗布泊旅游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听过有人骑摩托车穿越罗布泊。而且,就算有人冒险,也应该是个摩托车队,不可能只有两个人。

    眼下任何出现在罗布泊上的人都是可疑的。

    睡觉之前,我本来想打开车灯的,想着万一有人来救我们,会看到灯光。后来我考虑了一下,没有那么做。现在,我很庆幸没有那么做!我们的帐篷隐藏在黑夜中,没有暴露目标。

    我看了看天上的北斗星,两辆摩托车正在朝南开。

    就这么让他们过去吗?

    我犹豫了。

    万一他们是来寻找我们的呢?

    万一他们是迷途的旅行者呢?

    摩托车开过去了,我突然站起身,大喊起来:“嗨!——”

    他们没听见,继续朝前开。

    我打开了手电筒,大幅度画着圈,继续大喊大叫:“嗨嗨!——”

    第一辆摩托车终于停下了,不过,骑车人没有熄火,他好像朝我这边看过来。第二辆摩托车渐渐开到他背后,也停下了。

    我继续晃着手电筒:“我们在这儿!”

    两辆摩托车终于朝我开过来。

    我不知道叫住他们这个决定是不是一个错误,现在我已经没法更改了。

    两辆摩托车越来越近,车灯刺眼。

    我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伸进了口袋,抓紧了那个电击器。

    两辆摩托车在我跟前停下来。我像个罪犯一样站在车灯前,用胳膊挡着眼睛。手电筒太弱了,我关掉了它。

    他们是两个人,都戴着头盔。

    他们并没有走过来,其中那个高个子摘下了头盔,骑在摩托车上,熄了火,问我:“你是谁啊?”

    我说:“我姓周,我们是来旅行的,迷路了。”

    高个子说:“你们?你们几个人?”

    我说:“三个。”

    另一个矮个子也摘下了头盔,他一直没说话。

    就在这时候,我蓦地后悔了。在这片没有人烟的荒漠上,我竟然招来了两个不明根底的陌生人!

    如果对方不是好人,那怎么办?只有我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孩!

    这里就像丛林,谁强大谁是王。这从我和他们的对话中就显现出来了,高个子的口气甚至有点咄咄逼人,我只有回答的份儿。假如我和章回一起,而他们只有一个人,那么,情况就会反过来。

    为了扭转局面,我反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高个子没有回答我,他继续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感到奇怪了,他们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说:“罗布泊啊!”

    高个子略微想了一下:“哪里有村镇什么的啊?”

    我说:“这里是无人区,哪来的村镇!”

    高个子嘀咕了一句:“无人区?有多大?”

    我说:“10万平方公里。”

    高个子说:“10万平方公里没有一个人?”

    我说:“除了我们。”

    高个子回过头,不满地瞪了矮个子一眼:“你他妈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啊!”

    我用友好的口气又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高个子从摩托车上下来了,此人的身体极其壮实。他说:“我们可能走错路了……”

    矮个子补充道:“我们是来新疆进货的。”

    高个子走到了我面前,我本能地朝后退了退。这时候我看清了,此人也就20多岁,非常高大,三角眼,长着毛茸茸的小胡子,每颗牙齿中间都缀着一些黑斑,连起来就像个肮脏的牙套。

    他朝我背后看了看:“那是个湖吗?”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问:“那是你们的帐篷?”

    我说:“是的。”

    他看了看我,又问:“你们几个人?”

    我说:“三个啊。”

    他说:“都是男的吗?”

    我犹豫了一下,只好说:“不,另外两个是女孩。”

    高个子回头看了看矮个子,然后对我说:“我们也迷路了,我们搭伴吧。”

    我依然不放心:“你们从哪儿来?”

    高个子说:“吴城,听过吗?”

第五章:两个陌生人

    两个陌生人说他们来自吴城!

    我相信他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说:“你们怎么来了罗布泊?”

    高个子说:“我们先去帐篷吧。”

    我很坚决地说:“你们要先告诉我。”

    高个子笑了:“你不信任我们?”

    他笑起来有点坏坏的。我更怕看起来很像好人的人。

    我没说话,看着他。

    矮个子也从摩托车上下来了,他走过来,替高个子说:“我们来新疆进货,连夜赶回吴城,没想到,跑进了这种地方……”

    我打量这个矮个子,他大概二十七八岁,五官周正,甚至有点帅气。

    我说:“你们在沙漠上走了多少天?”

    矮个子说:“有三天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他们:“你们叫什么名字?”

    高个子抢先说:“我叫宫本忍。”然后,他看了矮个子一眼,说:“他叫白沙。”

    我又问:“你们进什么货?”

    宫本忍很含糊地说:“我们是开金店的。”

    我看到,那个矮个子背着一个牛仔背包,看起来很重,难道里面都是首饰?

    我带着两个陌生人走向湖边的时候,越来越紧张了。

    我有两点怀疑——

    第一,如果他们真是开金店的,怎么可能从吴城来新疆进货?两个地方相距至少2500公里,而且就算真的是这样,他们也不该骑着摩托车!

    第二,从他们的衣着打扮看,绝不像开金店的老板。

    另外,我有一点担忧——

    当初我们结队穿越罗布泊的时候,大家选我当领队,尽管白欣欣总是冷嘲热讽,总归听我的。那些队友的层次相对来说比较高。而眼前这两个人更像无业人员,他们不可能听我的。换句话说,我压不住他们。如果说,湖边的帐篷是我和季风、浆汁儿的家,那么接下来,这个家很可能要被眼前的两个人霸占了。

    当时,我真该藏起来,让他们的摩托车开过去。罗布泊就像一片汪洋大海,只要错过了,我们绝不可能再相遇。

    可是,我喊住了他们。

    我越来越不理解自己了,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态呢?可能是太久没见到其他同类了,看到他们摩托车的灯,顿时就有一种亲切感……

    无论怎么说,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接下来,我只有一件事——保护好季风和浆汁儿。

    为了不惊扰两个女孩,我让白沙把他的摩托车也熄火了,他们推着摩托车,跟我一起走向湖边。

    我说:“她们睡着了,今天晚上你们先睡到车里吧。”

    高个子说:“有吃的吧?”

    我说:“有,不过不多了。”

    高个子说:“快给我们拿点儿,饿死了!对了,再拿几瓶水。”

    我把他们带到路虎和三菱帕杰罗前,说:“你们先睡在这儿,明天再搭帐篷。”

    两个人一直朝我们那个帐篷看。

    我从后备箱翻出了两个毯子,递给了他们,又去碧碧的车上拿来了饼干和矿泉水。

    宫本忍接过去,三下两下就撕开了包装,抓起一大把饼干塞进了嘴里,又灌了几口水。他一边吃一边看了看那几辆废弃的车,问我:“那些车还能开吗?”

    我说:“大部分都没油了。”

    白沙也抓了把饼干,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说了声:“谢谢你啊。”

    我说:“那我先休息了,拜拜。”

    我轻手轻脚地回到帐篷前,并没有走进去,我在门口坐下来,把电击器抓在手里,发呆。

    我不可能睡觉了。

    我必须为两个女孩站岗。

    如果这两个男子是坏人,如果他们想侵犯季风和浆汁儿,那么,我就是她们的第一道防线。

    好人,坏人……我感觉自己很可笑。

    人往往没有好坏之分,人性中都有善的一面,也都有恶的一面。在这样与世隔绝的特殊环境里,为了生存,为了**,为了自己,就算一个好人也很可能突然翻脸,变成一个坏人。

    月亮不知道去哪儿了,很黑。

    车里的人应该看不到我。

    我紧紧盯着那两辆车。

    过了会儿,那辆路虎的驾驶室内忽地亮了,又黑了。白沙睡在路虎里,他可能在抽烟。

    又过了会儿,那辆三菱帕杰罗的车门轻轻打开了,有个黑影走下来,是宫本忍,他朝我这个方向看过来。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我想好了,只要他走过来,不管他真实的目的是什么,我肯定突然站起来,用电击器击倒他。哪怕他是来讨水的。

    他看了大概有一分钟,并没有走过来,而是走到路虎跟前,打开车门,和白沙说了几句什么,最后,白沙出来,换到了副驾位置,宫本忍爬到后座上,把车门关上了。

    明明还有车,两个人为什么要睡在同一辆车里?

    怕我袭击他们?

    我忽然想到,我是不是该把季风和浆汁儿叫起来,开着碧碧的车偷偷离开呢?

    我强忍着一阵阵袭来的困意,坚持瞪着眼睛。

    后半夜的时候,车门再次被打开,有人出来了,他朝厕所方向走过去。过了很长时间,他回来,又钻进了车里。这个人的动作很轻,好像怕吵醒另一个同伴……

    终于,湖面,芦苇,那几辆车渐渐呈现出了轮廓。

    天渐渐透亮了。

    我仰头看看,天空变成了暗暗的蓝灰色,依然能看到星星,其中有一颗贼亮。

    依然有风,不过很晴朗。

    季风先醒了,她穿好衣服,走出来。浆汁儿还在酣睡。

    季风短发,穿着一件纯白色中长款衬衣,外面罩着黑白两色针织衫,灰色牛仔裤,纯黑色马丁靴,红底很显眼。

    在沙土飞扬的罗布泊,她的衣服竟然以白色为主,而且干干净净。老实说,被困罗布泊之后,时间越久我越消沉,季风的整洁给了我些许信心。

    她说:“你没睡?”

    我说:“我醒的早。”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两辆摩托车,惊讶地问:“那是哪来的?”

    我说:“我们新加入了两个队友。等会儿再细说,你先把浆汁儿叫起来。”

    季风没有多余的话,立即返回帐篷去叫浆汁儿了。

    十几分钟之后,浆汁儿才出来。

    她穿着件灰色帽衫,一双大拖鞋,和季风比起来,显得蓬头垢面,她还没睡醒,迷迷瞪瞪地问:“谁来了啊?”

    我说:“昨天半夜来了两个人,他们说他们是吴城的,来新疆办事儿,回去的时候迷了路,结果闯进了罗布泊……”

    浆汁儿说:“太巧了吧!”

    我压低了声音:“我们并不了解他们的根底,你们要警惕。”

    浆汁儿说:“难道他们是……类人?”

    我说:“不应该。我只是感觉他们不像好人。”

    这时候,车门“哐当”一声响,宫本忍出来了,他朝我们这边看了看,然后拉开副驾车门,叫醒了白沙,接着,两个人一起走过来。

    白天我才看清楚,宫本忍的脑袋上有伤,他的裤子上洇出了一团血迹。

    白沙走到我们跟前的时候,笑着对季风和浆汁儿说:“美女早上好。”

    浆汁儿没理他,季风回了句:“早上好。”

    宫本忍看着季风,很不正经地笑了笑:“这小身板……妹妹,有80斤吗?”

    季风淡淡地说:“我和你熟吗?”

    宫本忍并不在意,又看了看浆汁儿:“这女孩丰满,我喜欢丰满型的。”

    浆汁儿说:“你什么意思?跟你有毛关系!”

    白沙赶紧打圆场:“我叫白沙,他叫宫本忍。我们昨天晚上就认识周先生了。”

    季风和浆汁儿都没理他。

    宫本忍在我旁边坐下来,说:“周先生,那些车你们都不要了啊?”

    我说:“你想干什么?”

    宫本忍说:“都是好车啊。你们要是不要了,我们就开走了。”

    我说:“那算抢劫。”

    宫本忍四下看了看,说:“这里有警察?”

    我说:“你试试。”

    我们的谈话立刻有了*味。

    宫本忍笑起来,露出带着黑斑的牙齿:“我懂了,你就是警察。我怕警察。”

    白沙赶紧说:“他开玩笑的。”

    宫本忍说:“哎,警察同志,我去车上找找吃的可以吧?”

    我没说话。

    他很放肆地拍了拍我的肩,站了起来:“人民的好警察。”然后就走向了那些车。

    白沙在我们旁边坐下来,他比较柔和,问我:“你们被困多长时间了?”

    我说:“20多天了。不过,我们有个队友出去了,救援很快就会来。”

    这时候,我看见宫本忍拉开了碧碧那辆车,正要往里钻。我对此人极为反感,对他喊起来:“那是我们的车,你不要乱翻好吗?”

    宫本忍回头看了看我,退出来,又去别的车了。

    白沙说:“今天我们就走。”

    我说:“你们去哪儿?”

    白沙说:“出去啊。”

    我说:“没那么容易,能出去的话我们早出去了。”

    白沙说:“为什么呢?”

    我说:“罗布泊浩瀚无边,没有一滴水,你们骑摩托车能走出去?而且,这个地方很诡异,就像个**阵,有时候北斗星出现在南边。”

    白沙观察着我的眼睛,很不相信地笑了笑:“不可能吧?”

    我瞥了他一眼,说:“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事是不可能的。”

    白沙把目光转向湖面,不说话了。

    宫本忍打开了我的路虎后盖,好奇地翻找着。

    我说:“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我们一起等救援。只是你要告诫你的同伴,不要放肆。”

    白沙朝宫本忍看了看,突然小声对我说:“哎,我们一起把他杀了吧。”

第六章:带血味的杀气

    白沙突然说出这句话,让我大为震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的口气就像在说:哎,今天晚上我们烤全羊,你跟我一起把那只最瘦的绵羊杀了吧!

    季风和浆汁儿也惊呆了。

    我愣愣地看了看白沙。

    他也看着我,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句话有三种可能——

    第一,他是真心的。如果是这样,他们很可能是两个劫匪,少个同伙就少个分赃的。我再次想到了他们那两个沉甸甸的牛仔背包。

    第二,他在试探我。如果我有可能和他一起杀死宫本忍,那么,我也有可能和宫本忍结盟一起杀死他。

    第三,他在威胁我。

    季风和浆汁儿不会听出这层用意。我20多岁的时候,有一次坐火车,硬座车厢,人很挤,哐当哐当,走走停停。我对面是两个年轻男子,一直在跟我聊天,其中一个憨厚点,一个油滑点。我不确定他们是朋友还是刚刚认识,总之,他们的关系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中途,憨厚点的男子去厕所了,油滑点的男子低声对我说:“一会儿下车我就杀了他……”我立刻害怕这个人了。

    我不能表现出我的害怕,我平静地对白沙说:“我只想等救援,你随意吧。”

    白沙又说:“他并不叫宫本忍。”

    我一愣:“那他叫什么?”

    白沙说:“我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我和他是在网上认识的。宫本忍是他的网名。”

    我说:“你们不是一起开金店吗?”

    白沙说:“胡扯。他只是我在网上认识的一个朋友。”

    我说:“你真名叫什么?”

    白沙说:“我就叫白沙。你们要相信我,他真的不是个好人。”

    浆汁儿很鄙夷地说:“那你就是好人?”

    白沙看了看浆汁儿,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比他好。如果他不死,你们都危险。”

    浆汁儿说:“我们都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了,还怕他?切!”

    这时候,宫本忍走过来了,他的嘴里嚼着什么,含糊不清地说:“你们是不是把好吃的都藏起来了啊!”

    季风和浆汁儿弄了简单的早餐。

    吃饭的时候,白沙对宫本忍说了当前的处境。我发现,白沙对宫本忍有点怯。

    宫本忍说:“走不了就不走了,我们也住下来,有吃有喝,怕什么!”

    吃完早餐后,我分给他们一顶帐篷,又帮他们搭起来。

    湖边有了两顶帐篷,中间相距30米远。

    干完之后,宫本忍看了看季风和浆汁儿,突然笑嘻嘻地对我说:“警察,把你的女孩分给我们一个吧。”

    我说:“宫本忍,你庄重点儿,不要逼我赶你走。”

    宫本忍夸张地睁大眼睛四下看了看:“这地方是你家的?你说让我走我就走?”

    我说:“你想耍无赖?”

    宫本忍笑嘻嘻地说:“你打不过我的。”

    浆汁儿叫起来:“你这个人怎么恩将仇报呢!”

    宫本忍说:“妹妹,我喜欢你的声音!好啦,我去补个觉,你们聊。”

    接着,他看了看白沙,低声说:“兄弟,你别丢下我跑掉啊,你听见他们说了,这个鬼地方根本跑不出去。”

    他的声音里透着威胁。

    我感觉,白沙好像一直在受着他的胁迫。

    白沙讪讪地笑了笑:“看你说的,我怎么会跑呢……”

    宫本忍又对我说:“警察,我不开玩笑的,今天晚上你分个女孩过来,要不,就让我睡到你们帐篷去,行不?我提前预定了啊,我睡在那两个女孩中间。嘿嘿!”

    然后,他就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帐篷。

    太阳越来越高了。

    我的心情极其糟糕。我真想跟白沙合伙了,把这个无赖干掉,扔进湖里。

    为了不让两个女孩看出我的情绪,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找事做。

    我从车上提下水桶,到湖里拎来一桶水,又拿来医用碘酒,滴进了几滴。

    季风走过来,轻声问:“周老大,你在干什么?”

    我说:“消毒啊。我们的水早晚会用完,我们以后要用湖里的水。其实,净水药片的效果最好,可惜我们没有。”

    接着,我把水桶放进了帐篷里:“你学着点儿,每升滴三四滴,放半个钟头就可以饮用了。”

    季风看了看那瓶医用碘酒,只剩半瓶了,她说:“要是碘酒用完了呢?”

    我说:“我们还有醋,用醋也可以消毒,就是喝起来会有酸味。”

    季风说:“我知道了。”

    接着,我从车里找来一根缝衣针,问季风:“你有丝绸类的衣服吗?”

    浆汁儿走过来:“我有!”

    我说:“你拿来。”

    浆汁儿就跑到了车上,果然翻出了一件裸色丝绸短袖,递给了我:“干什么用啊?”

    我说:“玩个游戏。”

    我拿着缝衣针在丝绸上朝同一个方向摩擦了几下,然后把它插在三段草茎上,再把它放在一个水杯里……

    缝衣针在水上漂着,灵敏地摆动起来。

    浆汁儿叫起来:“指北针!”

    我说:“是的,指北针。”

    浆汁儿说:“你做它干什么?我们要走了吗?”

    我说:“不。我只想知道哪面是北。”

    缝衣针渐渐不转了,针尖指向了一个方向。我朝那个方向看了看。

    突然,缝衣针在水上胡乱转动起来,很快就沉了底,针尖朝上,指向了我!

    我说:“又有什么东西在作怪了……”

    接着,我很不服气地找到一根木棍,插在了地上,然后开始观察。

    浆汁儿在我旁边蹲下来,说:“继续做指北针?”

    我说:“这是最土的办法——影子变得最短的时候,它末端的连线就是东西方向,垂直线就是南北方向。”

    浆汁儿说:“别费劲了,不是说这地方的天也会转吗!”

    我一下就不说话了。终于,我把木棍拔下来,扔到了远处。

    我、季风和浆汁儿在湖边坐下来。

    浆汁儿说:“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说:“什么问题?”

    浆汁儿说:“你看这个湖四周的地形。”

    我说:“怎么了?”

    浆汁儿说:“我发现它们好像在变化。”

    我说:“什么意思?”

    浆汁儿指着湖的四周,说:“昨天早上我观察过,左边那个方向很高。现在你再看,那里变平了,右边那个方向却高起来……”

    我说:“风刮的。”

    浆汁儿说:“大叔,才一天时间!多大的风能把地势改变啊!”

    我说:“那你什么意思?”

    浆汁儿说:“我觉得这个湖在移动……”

    这个湖在移动?

    我们一直驻扎在湖边,难道我们跟着它一起在移动?

    白沙来了。

    他走到我跟前,问:“你们在聊什么?”

    浆汁儿头也不回地说:“不关你的事儿,我们在开团队会议。”

    白沙说:“哦……什么时候能结束?”

    我说:“你有事儿吗?”

    白沙回头朝宫本忍的帐篷看了看,小声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我站起来,说:“没问题,走,我们去帐篷里。”

    我把季风和浆汁儿留在湖边,带着白沙走进了帐篷。

    我问他:“你想说什么?”

    白沙说:“宫本忍……”

    我说:“你说吧。”

    白沙说:“他不是个好人。”

    我说:“你已经说过了。”

    白沙说:“我们不杀他,他也会杀了我们。”

    我看了看他:“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白沙看了看窗外,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接着,白沙给我讲了他和宫本忍的事情,听得我毛骨悚然——

    其实,他们总共三个人,还有一个叫贾三。他们确实是在网上认识的,一起去神木县抢了金店。

    白沙有一辆面包车。他们来到一个陌生的小镇,临时租了一间平房,打算住些日子,避避风头。

    白沙和贾三打算毒死了宫本忍,连夜去埋,没想到,贾三把白沙出卖了,到了埋尸处,宫本忍突然“死而复活”,把白沙扔进了深坑。贾三也难逃厄运,被宫本忍一起扔下来,他们被宫本忍活埋了……

    他讲到这里,我盯住了他的眼睛:“这么说,你……死了?”

    突然,帐篷门口闪出一个人,正是宫本忍,他根本没睡觉!

    白沙也被吓了一跳,竟然一下爬到了我的背后。

    我死死盯着宫本忍。

    他一步步走进来:“接下来要轮到我讲啦!”

    宫本忍在我旁边坐下来,对白沙说:“我的患难兄弟,你怎么这么怕我啊!既然你已经说出了实情,那我接着讲吧,来,你坐到前排来,一起听。”

    接着,他真的讲起来——

    埋了两个同伙之后,宫本忍这个恶人突然发现,金子不见了!他赶紧挖土,只挖到了贾三的尸体,白沙不见了!

    原来那个坑是白沙挖的,他早有防备,在里面挖出了一条通道。

    接着,他就看见满身尘土的白沙开着面包车朝他撞过来,他被撞飞了……

    我问宫本忍:“你死了?”

    宫本忍看了看白沙,伸了一下手:“该他讲了。”

    白沙低下了头。

    宫本忍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让你讲。”

    白沙就怯怯地说起来——

    他撞死宫本忍之后,回到出租屋,找到那袋金子,搂在怀里,沉沉地睡去了。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被装到了一个麻袋里,接着就听到了宫本忍的狞笑声……

    这个恶人竟然没有死!

    他扛起白沙,再次奔向埋尸处……

    我看了看白沙:“你又死了?”

    白沙说:“后来,他把我放了。”

    宫本忍说:“我改变了主意,因为我缺个司机。”

    我说:“你们的面包车呢?”

    宫本忍说:“当时我真该听白沙的话,不该去取钱……”

    两个人打算逃到新疆去。

    他们路过宁夏一个小县城的时候,走进了一个小饭馆吃羊肉面,旁边有个自动取款机,宫本忍怕身上带的现金不够用,于是去取钱。

    当时,白沙阻止过他,他说,只要宫本忍一取钱,就会暴露行踪。

    宫本忍根本不信。

    结果,第二天,警车就在背后出现了。

    两个人开着面包车疯狂逃窜。

    半个多钟头之后,前面也出现了警察,并且设置了路障。两旁刚好是个废弃的化肥厂,他们扔掉面包车,冲下公路,穿过那片废墟,跑进了荒原中……

    那次,他们侥幸逃脱了。

    接着,两个人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库尔勒。

    他们不能住店,睡进了城外一户果农的柴垛。天亮之后,他们抢了两辆摩托车,打算去西藏。

    白沙说西藏太远了,他提议去罗布泊。

    宫本忍不知道罗布泊是什么地方,不过他同意了,只因为白沙说了一句话——罗布泊没有警察。

    他们在一个偏僻的加油站,买了4桶汽油,分别挂在两个摩托车上,又买了些食物和水,真的驶进了茫茫荒漠……

    他们是两个抢劫犯,杀人犯。

    白沙之所以对我坦白这些事,是希望获得我的帮助,和他一起干掉宫本忍这个恶魔。没想到,我们的谈话被宫本忍听到了。

    既然彻底摊了牌,那么,我和季风、浆汁儿也危险了。

    我突然说:“我要给你们看个重要东西。”

    说完,我站起身就朝外走。没想到,宫本忍根本不上当,他敏捷地抓住了我,我伸手去掏电击器,他没给我机会,一个跟头把我掀翻在地,然后死死按住了我的两只手。

    他对白沙说:“帮忙!”

    白沙不敢违抗,蹲下来按住了我。他不用权衡形势,我肯定不是宫本忍的对手,就算加上他,加上季风,加上浆汁儿。

    宫本忍从我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电击器,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说:“大哥,你竟然有凶器!”然后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解下我的腰带,把我的双手捆上了。我的腰带是那种编织腰带,很软。

    我突然大喊起来:“季风!你俩快跑!”

    我听见季风喊了一声:“怎么了!”

    她们竟然朝帐篷跑过来了!

    宫本忍一个箭步就窜出去了。

    我听见了季风和浆汁儿的尖叫,我听到了打斗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对白沙说:“你赶快放开我。”

    白沙看着我,似乎有些犹豫。

    我说:“你帮他,我们都得死!你帮我,我们合起来,还有可能弄死他!你想不清楚吗!”

    他紧张地朝外看了看,依然犹豫着。

    我把背后的双手伸向他:“快快快!一会儿就没机会了!”

    他突然说:“不,我帮你们,我们都得死。我帮他,也许他会放我一条生路。”

    我吐了一口气:“你脑袋被门框挤了吗?他会放过你?”

    这时候,宫本忍推着季风和浆汁儿走进了帐篷。她们都被绳子捆着,

    浆汁儿的嘴角流血了。宫本忍的脸上也出了血,不知道是季风还是浆汁儿抓的。

    我看了她们一眼,充满了愧疚。

    宫本忍让两个女孩坐在睡袋上,然后他在她们中间坐下来,对我说:“我在你们的车座下,翻到了毒品。你们的爱好挺广泛哪。”

    他说的肯定是碧碧那辆车。

    我没说话。

    他转头看了看季风,又看了看浆汁儿,笑了。季风和浆汁儿都把脸转向了旁边。

    他很开心地笑了:“我说过,我要睡在你俩中间的。”

    没人说话。

    宫本忍摸了摸浆汁儿的脸蛋,说:“我说我喜欢丰满的,那其实是假话。我对女孩总是说谎,习惯了。不过,也不能说是假话,我只是更喜欢娇小型的。”

    说到这儿,他凑近季风的头发,贪婪地闻了闻,继续说:“你们不用担心被*,白沙只是我的狗,他不够资格。”

    我的肺都要被气炸了,但是我没有轻举妄动。

    浆汁儿说话了,她把下巴朝季风扬了扬,说:“你不要碰她,我跟你。”

    宫本忍摇了摇头:“你不要想着独占一个老公。在这种地方,什么东西都要共享的!”

    他一边说一边去脱季风的针织衫,季风冷冷地看着他,说:“你滚开。”

    宫本忍说:“配合,不要逼我动粗。”

    我突然说:“你会后悔的。”

    宫本忍看了看我,说:“为什么呢?”

    我说:“你该问问我,她们的老公是谁。”

    宫本忍说:“哦?我很感兴趣哦!”

    我说:“罗布泊有一种类人,他们杀你不费吹灰之力。她们的老公都是类人。”为了更逼真,我特意更正了一下:“噢,不对,其中一个只是男朋友。不管是老公还是男朋友,如果你敢胡来,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你想死在罗布泊吗?”

    宫本忍笑起来:“哈哈,人类……类人……周先生你真会编故事!”接着,他凑近了我的脸,低声说:“告诉你,我连鬼都不怕,还怕你说的什么类人?”

    说完,他猛地一下就把季风的针织衫扯下来。

    季风尖叫了一声。

    宫本忍突然停手了,他的眼睛朝外看去。我预感到了什么,也朝外看去——令狐山和另一个类人出现在了帐篷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宫本忍。

    浆汁儿叫出来:“宝珠!”

第七章:硬碰硬

    这时候我才知道,站在令狐山旁边的类人就是宝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方脸,大眼睛,比令狐山矮半头,不如令狐山帅。

    令狐山盯着宫本忍,终于说话了:“你出来。”

    宫本忍笑了:“没想到,你们人不少哇。”

    令狐山说:“我们不是人。你出来,出来之前麻烦把她的衣服穿好。”

    宫本忍慢慢站起来,朝帐篷外走去。

    帐篷里的四双眼睛都盯着他们。

    令狐山和宝珠一步步后退,给他让开了道。

    宫本忍出去了,他们三个人不在我们的视野内。

    突然,打斗声就传了进来,似乎有人被摔在了沙子上,接着,我听见了三个男人的吼叫声。

    白沙站起来就朝外冲。

    我说:“你干什么去!”

    他说:“我帮忙!”说完就跑出去了,我不知道他是帮宫本忍,还是帮令狐山和宝珠。

    我、季风、浆汁儿都被绑着,动弹不得。

    过了四五分钟,打斗声停止了。安静了一阵子,令狐山和宝珠出现在了帐篷门口,白沙走了进来。看来,他在关键时刻选对了阵营。

    白沙为我解开了手上的腰带,然后,他又去给季风和浆汁儿松绑了。我想尽快系上腰带,可是,两只手偏偏不好使,总是穿不过那几个裤袢,狼狈极了。

    浆汁儿故作亲热地说:“宝珠啊,谢天谢地你来了!不然我们可就倒霉了!”

    宝珠只是揉着自己的拳头,没说什么。

    季风小声说:“令狐山,谢谢你。”

    令狐山淡淡地说:“我应该做的。”

    我轻轻拍了拍令狐山的肩,算是打招呼,然后就走出去了。

    白沙跟我走出来。

    我看见宫本忍侧身躺在沙子上,两只眼睛眯缝着,好像在看沙面平不平。

    他至死都没有掏出那个电击器。

    我把电击器从他的口袋搜出来,装进了我的口袋。

    然后,我在宫本忍尸体旁坐下来。令狐山和宝珠是类人,他们要杀死我们,后来又放了我们,现在又救了我们……我也不知道他们算是敌人还是朋友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和季风、浆汁儿究竟算什么关系,让他们谈吧。

    白沙也在我旁边坐下来。

    他说:“周先生,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我说:“只能说你识时务,但不是俊杰。”

    他说:“让我加入你们吧,重活都交给我。”

    我说:“你是个杀人犯。”

    他说:“我没杀死他啊!再说,他又不是个好人。”

    我说:“你就是个好人吗?”

    他说:“我保证,从今往后做个好人。您看我行动。”

    我没说话。

    他观察着我的脸色,突然说:“谢谢,谢谢周大哥宽宏大量!”

    然后,他指了指宫本忍:“我去埋了他。”

    他站起来,刚刚接近宫本忍,似乎想起了什么,趴在了地上,看宫本忍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他小声说:“周先生,您说他死了吗?”

    我说:“死了。”

    这小子一年挨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又趴在宫本忍的胸前听了听,说:“他的心脏好像还在跳啊……”

    我凑过去听了听,说:“你出现幻觉了吗?埋了。”

    他又把手伸到宫本忍的鼻子前,足足等了5分钟,这才说:“嗯,这回应该是死了。我把他埋在哪儿?”

    我说:“越远越好。”

    白沙弯腰去拖宫本忍,费了半天劲儿,仅仅拖出了两三米。他看着我,满脸苦相。

    我站起来,和他一人抓住尸体一只手,拖向远处。这家伙真的太结实了,我们中间歇了几次,才把他拖到100米开外的地方。

    白沙跑回去拿来两把工兵铲,我们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坟坑,把尸体埋了。

    当我和白沙回到帐篷里的时候,他们4个人还在说话。只有宝珠沉默着。

    我对令狐山和宝珠说:“我给你们弄点吃的吧?”

    令狐山说:“不用了,我们要走了。”

    宝珠突然说:“浆汁儿得跟我走。”

    大家都愣住了。

    我看了看浆汁儿,浆汁儿大声喊起来:“为什么!”

    宝珠说:“你是我的人。”

    浆汁儿的口气软下来:“宝珠,我不喜欢你们那个地方,我要回家。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宝珠的眼睛里露出了凶光:“你必须跟我走。”

    我把手伸进了口袋,攥紧了那个电击器。

    浆汁儿说:“我要是不跟你回去呢?”

    宝珠说:“那你就得死。”

    我站在了宝珠和浆汁儿之间,说:“你想杀她?她身上有类人的血统,你是不可以杀的,不然就破坏了你们的规矩。我父亲想杀我,结果他就被你们干掉了。”

    宝珠固执地说:“我不管那么多。要么她跟我走,要么她就得死。”

    我突然掏出了电击器,对准了他:“那你来吧!”

    宝珠和令狐山看到了我手上的电击器,同时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我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此时此刻我必须要保护浆汁儿。

    毫无疑问,人类和类人的一场决战不可避免了。

    白沙看看我,又看看令狐山和宝珠,最终他站在了他们两个人的旁边。

    我、季风和浆汁儿被困在帐篷中,根本没有退路。

    宝珠看清了电击器之后,一步步朝我走上来:“那你们都去死吧!”

    突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白沙,令狐山,宝珠转头看去,都愣了。

    来人了。

    两个。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衣服破旧,双眼炯炯有神。

    一个女孩,相貌中等,梳着马尾巴,穿一件紧身红t恤,很鲜艳。

    他们满身尘土,看来走了很远的路。

    他们正是那个捡破烂的,他挟持了米穗子,刚从吴城来。

    我们8个人的关系颇为复杂,我梳理一下——

    那个捡破烂的是宝珠的父亲。

    白沙认识他,他曾经绑架过白沙。

    米穗子和白沙当然认识。

    米穗子惊讶地叫起来:“白沙!你怎么在这儿?”

    白沙直直地盯着宝珠的爸爸,说:“我是来旅行的……”

    米穗子说:“你快救我!”说完她就朝白沙跑过来,却被捡破烂的拽住了。

    白沙只是看着,没有动。

    捡破烂的看了看白沙,笑了:“很不好意思,我拿走了你太多东西……不过,在内心里,我真的把你当朋友的。”

    白沙竟然笑了笑,说:“你尽管拿,只要你留下我这条命。”

    米穗子一下就绝望了,大骂起来:“窝囊废!”

    白沙并不理她,依然看着那个捡破烂的。

    宝珠说:“爸,她是谁呀?”

    捡破烂的说:“宝珠,她是我给你带回来的女朋友!来,你们认识一下。”

    宝珠走过去,扳起米穗子的下巴,认真端详。

    捡破烂的笑眯眯地问:“中意吗?”

    宝珠憨憨地说:“中意。”然后,他柔和地对米穗子说:“我叫宝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说话了:“你们这算是抢亲?”

    捡破烂的说:“我只是给两个年轻人创造个相处的机会,如果这个女孩实在不同意,我会把她送回去。”

    季风上前一步,正要说什么,被我挡住了。

    捡破烂的对宝珠说:“你把她带回去吧。”

    宝珠说:“你呢?”

    捡破烂的说:“我去14号墓,找老冀。”

    宝珠说:“老冀被他们杀了!”

    捡破烂的大惊:“被杀了?”

    宝珠竟然笑了:“哈哈,爸,你出不去了,跟我回家吧。”

    捡破烂的看了看我,冷冰冰地问:“谁杀的?”

    我非常平静地说:“那个人已经死在太阳墓底下了。”

    捡破烂的说:“你们给自己掘了个坟墓。”

    我说:“我想不通,你带着这个女孩是怎么来的呢?”

    捡破烂的说:“任何一个城市都有个特殊地点,只要有人经过,就会鬼使神差地来到**地。懂了吗?”

    我摇了摇头。

    他对宝珠说:“得了,我也不想在外面折腾了,走,回家!”

    然后,他看了看米穗子,叹了口气:“看来你肯定回不了吴城了,跟我儿子安心过日子吧。”

    米穗子看了看白沙,带着哭腔说:“你要是能出去,记得告诉我爸妈,我还活着!这件事儿能做到吗?”

    白沙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好了。”

    宝珠回头看了浆汁儿一眼,然后,走过去挽住米穗子的胳膊,说:“走吧,我带你玩儿去。”

    米穗子很不情愿地跟着宝珠走了,宝珠一边走一边温柔地跟她说着什么。她一步三回头,看白沙。白沙始终不跟她对视,他一直盯着那个捡破烂的。

    令狐山没有再看季风,他跟在宝珠和米穗子的后面,也走了。

    他们绕过湖,很快就被草丛挡住了。

    我、季风、浆汁儿,木木地站着,都没说话。

    我为外面的世界担忧起来——到底有多少类人混进了我们当中!他们要么在城市地下,要么在社会底层……

    微风吹过来,湖边的水荡漾起来。

    浆汁儿冷笑了一下,说:“他要的不是我,他要的只是个女人。”

    她说的是宝珠。

    我转头看了看白沙:“这女孩是你女朋友?”

    白沙使劲晃了晃脑袋,似乎想驱赶刚才的记忆,然后,他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说:“不是,她只是我的邻居。”

    从米穗子的神态看,她就是白沙的女朋友,只是因为在危难关头,白沙不敢挺身而出,所以,他没脸对我承认这种关系。

    浆汁儿看了看我,说:“我们就这么让他们把一个女孩带走了?”

    我说:“我一个男的,根本对付不了他们三个类人。我首先要保护好你们俩。等我们出去之后,再想办法回来救她。”

    我没把白沙算成男人,他好像并不介意。

    在我眼里,他不但不算男人,而且只要打起来,他很可能临场叛变,成为那三个类人的帮手。

    我突然想起了他和宫本忍抢来的那些金子,于是说:“你们那些金子呢?”

    白沙愣了愣,说:“在……”

    浆汁儿说:“什么金子?”

    我说:“他和宫本忍抢了金店。”

    浆汁儿打量了一下白沙:“没看出来,江湖大盗啊!”

    我盯着白沙,继续问:“在哪儿?”

    白沙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并不情愿交出来:“在那儿放着啊……”

    我说:“你不要想着宫本忍死了,那些金子就归你一个人了,不可能的。”

    白沙立刻说:“没问题,见面分一半。”

    我摇摇头:“那也不可能。”

    白沙说:“那么,你六我四呢?”

    我说:“还是不可能。”

    白沙看了看季风和浆汁儿,说:“她们也要分?那好吧,我们分成四份,一人一份。”

    我说:“我们不和你分。”

    白沙的眼神有点冷了:“周先生,你想独吞?”

    我说:“出去之后,我把它们交给公安局。”

    白沙急了:“足足有8公斤啊!”

    我说:“那我问你,你和宫本忍抢劫之前,它们在金店里摆着,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白沙有点气急败坏了:“我不想回答任何问题,我拿给你。”

    说完,他就去了帐篷里,很快就拎着那个牛仔背包出来了,朝我面前重重地一放,说:“你还要清点吗?”

    我拉开背包的拉链,朝里看了看,然后说:“你们这次抢劫,是不是差点送命?”

    白沙说:“我已经摸到阎王爷的鼻毛了。”

    我说:“就为了这些石块?”

    白沙愣了愣:“什么意思?”

    我说:“你自己看。”

    他赶紧朝背包里看了看——里面都是石块。

    他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我观察着他。

    他蹲下去,低低地说:“竟然被那个宫本忍掉包了……”

    我说:“你觉得,他是什么时候掉包的?”

    他低下头去,抓着头发想了好半天才说:“肯定不是在路上。”

    我说:“为什么?”

    他说:“他傻吗?这个鬼地方连棵树都没有,如果他把金子埋在半路上,以后怎么找?”

    我说:“你的意思是,他在湖边住下之后掉的包?”

    白沙四下看了看,说:“应该是。”

    我也四下看了看,说:“沙漠这么大,他随便埋在哪儿我们都找不到。”

    他说:“这个人太坏了,死了都不让我们发财。”

    我说:“你去找出来。”

    他说:“我上哪儿找去!”

    我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兄弟,这里是罗布泊,8公斤金子换不来一片面包。你认真考虑一下,要么交出金子,我们把你当成团队的一员,生死与共;要么你藏着金子,慢慢饿死。”

    他看了看我,说:“你又在怀疑我?”

    我说:“白沙,你知道吗?每个人临死的时候,魔鬼和天使都会在他的床头下棋,他做的每一件好事,都会成为天使手中的王牌;而他做的每一件坏事,都会成为魔鬼手中的王牌。”

    白沙说:“你不要对我传教。”

    我说:“那好吧,昨天后半夜我看见你了。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他说:“大哥,我那是去拉屎了!”

    我说:“既然你这么顽固,我只能赶你走了。”

    接着,我和他久久对视。

    终于,他站起来,嘀咕了一句:“英雄和傻x只差一步。”然后,慢吞吞地走向了那片芦苇。

    我说:“接下来,我们这辆车责任重大了。”

    浆汁儿说:“为什么?”

    我说:“装着赃物,还有毒品。”

    季风说:“也许,这些东西会害了我们……”

    我看了看她:“嗯?”

    季风说:“总之我们小心点吧。”

    过了会儿,白沙拎着一个编织袋走过来,里面都是金灿灿的黄金首饰。

    我们的营地里多了个人——白沙。

    季风和浆汁儿都不喜欢他,没人跟他说话。我们没有驱逐他已经不错了。

    白沙知道我们厌恶他,他也识趣,一个人去帐篷里睡觉了。我能感觉到,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出声响烦着我们。他巴不得在我们眼中不存在。

    太阳迅速毒辣起来,我和季风、浆汁儿退回帐篷里,看湖。

    令狐山和宝珠出现过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浆汁儿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我:“刚才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时候?”

    浆汁儿说:“那个恶魔要害我和季风的时候。”

    我说:“我忘了。”

    浆汁儿盯着我的眼睛,慢悠悠地说:“你说,我和季风的老公都是类人,然后你又补充了一句,说其中一个只是男朋友……你什么意思?”

    她又开始找事儿了。

    我说:“较这个真有什么必要啊,当时我只是想吓住他。”

    浆汁儿说:“不!很重要!在你看来,我已经是宝珠的老婆了,对吗?”

    我说:“我措辞不当,我道歉。”

    浆汁儿说:“我知道,不就因为我跟他同居了吗!那是我情愿的?那是被强迫!”

    季风看了看浆汁儿,直接捅破了窗户纸:“浆汁儿,当时周老大很担心你,我就对他讲了你在古墓里的情况,我告诉他,你挺委屈的,但是生命没什么危险。如果你觉得我不该说,那我也向你道歉。”

    浆汁儿瞥了季风一眼,又问我:“季风也跟令狐山同居了,为什么在你眼里,他就是令狐山的女朋友呢?奇怪!”

    季风继续看湖,并没有辩解什么。

    我笑了,对浆汁儿说:“你怎么就能确定,我说‘其中一个只是男朋友’,指的是令狐山而不是宝珠呢?”

    浆汁儿说:“切,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啊。”

    我说:“没错儿,我就是想说,令狐山是季风的男朋友。因为——在罗布泊,我才是你的男朋友。”

    浆汁儿瞪着眼睛看我,半天才说:“大叔,你自作多情了啊。”

    我说:“好吧……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慢慢认识自己。”

    不管浆汁儿嘴上怎么说,我能感觉到,她变得开心起来。

    季风问我:“碧碧怎么没有消息了?”

    我说:“他可能已经回中国了。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坐着,等。”

    浆汁儿突然说:“我还是认为这个湖是移动的!你们再看看,湖边的地势又变化了!”

    我和季风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她继续说:“昨天早上,左边的地势高,今天早上那里变平了,右边的地势却变高了。现在你们再看——两边都变高了!”

    我观察了一下,果然。

    浆汁儿又说:“而且,我感觉沙子的颜色也不一样……”

    我一直怀疑这个湖的真实性。

    罗布泊是举世闻名的无人区,不存在任何一种生物,怎么就凭空冒出了一个3平方公里的淡水湖?

    如果说它不存在,我们却喝了它的水,甚至还捕到过一条鱼。

    如果说它存在,它四周的地理环境为什么在不停变化?

    如果说它在移动,为什么我们一直驻扎在它旁边?

    季风说了一句话,让我真正感到了不寒而栗,她说:“说不定,它只是一张画……”

第八章:身边一颗险恶的*

    一张画!

    炎炎烈日,万里黄沙,地上丢着一张画,很像是哪个小孩用蜡笔画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那是一张普通的图画纸,挺厚的,不怎么白,有不规则的纹络。小孩在纸上画了个湖,又在湖边画了很多草,笔法粗糙,颜色幼稚。

    这张画不知道被丢弃在罗布泊多少年了,风一阵阵吹过来,它偶尔飘飞,偶尔落在沙子上停歇……

    我们就像附在画上的细菌,随着它不停地移动。

    我嘴上说:“我们在湖里游过泳,它还淹死过老丁,怎么可能是张画呢。”

    浆汁儿也说:“不管它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的,看着它,至少不让我那么绝望。”

    我说:“我刚才还净化了一桶水,现在就能喝了。中午了,我们吃点东西吧。”

    季风说:“叫他吗?”

    她说的是白沙。

    我说:“让他睡吧,等他醒了再吃。”

    吃过午餐,我对季风和浆汁儿说:“你们睡会儿。”

    季风说:“你呢?”

    我说:“我不困,我在帐篷外给你们弹吉他唱歌。”

    季风说:“你是想给我们放哨吧?”

    我朝白沙那个帐篷看了看,安静无声,我低低地说:“现在,我必须提防他。他想拿到那些金子,只要有机会,他可能把我们全都杀死。”

    季风说:“周老大,你太心急了,你不该提金子的事儿,应该让他拿着,等到走出罗布泊之后再摊牌。”

    我说:“为了吃的,他也可能动杀心。现在,资源就是命。”

    季风说:“你昨天晚上好像一夜都没睡。你睡吧,我放哨。”

    浆汁儿说:“我们为什么在身边埋一颗*啊?把他赶走就完了!”

    我说:“只要离开我们,他肯定死。好歹也是一条命,你狠得下心吗?”

    浆汁儿说:“都这时候了,谁还管得了谁啊!”

    我对季风说:“你们先休息,等会儿你们起来我再睡。”

    季风说:“好吧,我们睡半个钟头。”

    季风和浆汁儿走进了帐篷,我拿着吉他和望远镜,在帐篷门口坐下来——我后来才知道,孟小帅离开布布他们的时候,带上了布布的夜视望远镜,现在,它在我的手上。

    我弹着吉他轻轻唱起来:“在那片温带草原上,我和她相遇。她的毡房离我最近,算是遥远的邻居。我喂过她的枣红马,她缝过我的军大衣,很好的天气。我和她种族不同言语不通,我和她在一起只是默默相依,据说这样的爱情天长地久,没有悲剧。后来吧,我回到了城市,四处奔忙追名逐利,偶然想起旧日情人,如今又是谁的邻居?那片天肯定还蓝,那片草肯定还绿,可是我把浪漫丢了在何方,可是我把哭声丢在了哪里……”

    我们在荒漠上,没有任何出路,一个男人却在弹吉他唱歌,显得很傻很傻很傻。

    我只是想制造点轻松和浪漫,为了让两个女孩感受到希望。

    唱了一会儿,我约莫着她们睡着了,轻轻把吉他靠在帐篷上,然后站起来,拿着望远镜,离开帐篷,走到高处,朝远方眺望。

    忽高忽低的沙漠,湛蓝如洗的天空。不见人迹。

    世界在无数个地平线之外,那里的人们在忙碌着,上班,下班,吃饭,上网,恋爱,谈生意,开新闻发布会……他们把我们忘了吗?

    我们还活着!

    忽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天上有个黑影在飞!

    飞机!

    我看到了飞机!

    它在很远的地方,正在从北朝南飞来!

    既然有飞机飞过,那就说明它和我们在同一个空间!

    怎么办?

    我立即冲回营地,把布布那辆车的两个反光镜踹掉了,然后把它们摆在沙漠上,让镜面朝上,希望飞机上的人能看到折射光。

    接着,我又举起望远镜朝它看。

    太远了,在望远镜中,它就像蚂蚁那么大,虚虚的。

    看了一会儿,我又迷惑了,那是飞机吗?

    如果是客机,尾部却没有长长的飞机拉烟;如果是直升机,尾部却没有翘起来的尾巴。

    那是一只飞鸟吗?却没有翅膀……

    这个飞行物直挺挺的,移动速度却很快。

    飞着飞着,它不见了。

    我的胳膊麻了,把望远镜放下来,再看天上,只有几丝白云。我还不死心,又举起望远镜,慢慢转动,寻找那个飞行物的影子……

    望远镜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近在咫尺,就在我眼前盯着我!

    是白沙。

    他的眼神充满了阴谋和仇恨。

    我轻微地哆嗦了一下,立刻放下了望远镜。

    白沙“刷”一下退到了半公里之外,只是个人形,看不清任何表情了。

    他从帐篷里走出来了。

    我又举起望远镜看他。

    虽然我和他离得很远,但是他能看见我举着望远镜,他转过身去,又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我赶紧踩着沙子,快步朝回走,回到湖边,坐在了路虎车下的阴凉里。

    季风和浆汁儿还在睡着。

    我意识到,我时刻都不能再离开这两个女孩了。

    我一夜未睡,真的太困了。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两个女孩依然在睡着,我不忍心叫醒她们,靠在车轮上,又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再也没看到那个飞行物。

    我放弃了,看湖。

    睡意一阵阵袭来。

    终于,我的眼皮重重地合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感觉好像有人在我脸前呼吸,猛一激灵,眼睛就睁开了。

    白沙正蹲在我面前,端详着我!

    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他的两只手,没有任何凶器,他也看了看自己的手,笑了,说:“你睡会儿吧,我替你站岗。”

    他知道我在站岗。看来,他听到了一些我和季风、浆汁儿的对话。

    我使劲摇了摇脑袋,说:“我不困。”

    他说:“你都睡着了,还说不困?”

    我说:“你看我多长时间了?”

    他说:“几分钟吧。”

    我说:“你看我干什么?”

    他说:“我替你站岗啊。她俩睡着了,你也睡着了,万一有坏人来,那不麻烦了?”

    我看着他。

    他并不回避,也看着我。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他把目光移开了,说:“你能跟我说说那些类人的事儿吗?”

    我说:“你想干什么?”

    他说:“你说呢?”

    我说:“你要去救她?”

    他说:“是。”

    我说:“你刚才怎么装孙子?”

    他说:“我那不是装孙子,男人做事,要讲究个策略。你认为,刚才我动手,打得过他们吗?”

    我说:“你和米穗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说:“我们都要结婚了,她妈非要个房子,30多万,我买不起,所以才去抢劫。”

    我说:“她是吴城人?”

    他说:“是的,她和我住同一个小区。”

    我说:“我看她很面熟,她是干什么的?”

    他说:“她在蓝天宾馆上班。”

    我马上想到,我们入住蓝天宾馆的时候,也许见过她。

    我没有对白沙说这些,只是说:“我对类人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他们看起来跟人类一模一样,但是他们一直在荒野生存,具备一些特殊的能力……”

    他说:“特殊的能力?比如说?”

    我说:“他们体能超人,可以长时间不呼吸,会钻地。你一个人不可能把你女朋友救出来。”

    他说:“我想跟你借个东西。”

    我说:“车?”

    他摇摇头:“那个电击器。”

    我说:“你以为我会借给你吗?”

    他说:“会。”

    我说:“你拿了电击器,会用它来对付我。”

    他说:“你不了解我,我不是那种坏良心的人。”

    我说:“你不要幻想了,不可能。现在你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跟我们呆在一起,不要想任何歪门邪道,大家一起等救援。”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那我就回帐篷了。什么时候你相信我了,我再替你站岗吧。”

    说完,他朝我们的帐篷里溜了一眼,然后晃晃荡荡地朝他的帐篷走去了。

    我一直看着他走进了帐篷,这才把目光收回来。

    我的脸上都是汗,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我解开衣领,使劲扇。

    扇着扇着,我再次迷糊了。

    朦朦胧胧中,我听见了一些声音,离我挺远的,好像有车队来了!我甚至听见了很多人在说话,有男有女,叽叽喳喳……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寂静。

    我站起来,举起望远镜四下看,光秃秃的沙漠上,不见一辆车,一个人。

    难道我刚才做梦了?

    我再次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很静。

    我等着等着,再次有点迷瞪的时候,又听见了那些声音,离我似乎更近了。我分明听见一个女人在说:“竹子,在这儿拍几个空镜!……”

    听声音,这个女人30多岁,像个编导之类的身份。

    我再次睁开眼睛,朝四下看,不见一个人影,一片静悄悄。

    我发现,只有我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才能听见那些人在说话。我太缺觉了,可能我的意识变得恍惚了?毕竟那是同类的声音,不管是不是做梦,我都要再听到它!

    我又闭上了眼睛,去浅度睡眠中寻找那些声音。

    很快,我又迷瞪了。

    我又听到了一个声音,是个男的,他说:“……给我一块bp90电池……”

    这次,声音离我只有几米远了!

    我明知道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本能地睁开了眼睛,顺着梦里的声音看过去,一片平平展展的沙子,连个脚印都没有。

    我诧异了。

    我清清楚楚地记着几个关键词——竹子。空镜。bp90电池。

    我在电视台主持过一年节目,我知道“空镜”,但是我不知道什么“bp90电池”。如果我是在做梦,那么,我只会梦见我了解的一些东西,而绝不会梦见有人说“bp90电池”!

    还有,“竹子”很可能是个人名,也许是个摄像师,我根本不认识一个叫“竹子”的人,这个人名为什么在我梦里出现了?

    我迷茫地四处张望。

    会不会真有一群人来到了我们附近,而我们和他们置身两个平行空间,互相看不见呢?

    那么,为什么我在半梦半醒中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我想起了吴城——我们进入吴城之后,一切都像是真实经历,后来碧碧的车载视频上出现了“回放”画面,我们才知道,对于吴城人来说,我们从未存在过,只是,双方之间偶尔有诡异的交集……

    怎么办?

    不知道是着急还是激动,我的身体抖起来。

    我要找到他们!或者说,让他们找到我们!

    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个机会了!

    我慌乱地拿起了望远镜,四下看,近处,远处,什么都没有。

    我放下望远镜,快速思考,忽然想起了口袋里的手机,立刻掏出来,打开了录像软件,朝着四面八方慢慢转动……

    我的天哪——通过那个小小的取景框,我看到了一群陌生人!

第九章:在视频画面中相遇

    周志丹写了一篇文章——《罗布泊和复活节岛是相通的》,寄给了台湾一家报馆,然后,他就来到新疆,加入了季风那个团队,进入罗布泊寻找那些求救的旅行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实际上,从周志丹他们进入罗布泊之后的第13天,外界就开始了搜寻行动。

    新疆的专业救援单位,以及一些志愿者,总共53人,组成了搜寻队伍。其中有向导,武警,通讯人员,司机,测工,医务人员,后勤保障人员,出动大小越野汽车、水罐车、油罐车、物资装备车共15辆,直升机3架……

    搜寻一直在进行,从若羌往西,从敦煌往东,从库木塔格沙漠往北,从库鲁克塔格山往南……罗布泊太大了,做不到地毯式搜寻,问题是,他们不但没看到失踪团队的踪影,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车,以及他们留下的任何痕迹——比如车辙,比如脚印,比如求救信号,比如丢弃的垃圾,比如尸体。

    那些人,就像在罗布泊上被蒸发了。

    兰城电视台财经频道三个人跟随第4搜寻小队,进行实地报道。

    制片人叫逗豆,瘦,但性感。她穿着绿t恤,在沙漠上十分醒目。

    记者叫小a,短发,跟男孩似的。

    摄像师叫竹子,个子很高,走路不免摇摇晃晃。

    自从大家一进入罗布泊,头上就笼罩着某种神秘的恐怖的气氛。两个团队,先后在此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他们会不会遭遇同样的命运?

    每个人都保持着警惕。

    搜寻小队的队长叫艾尼江,维族人,一个红脸膛的热心汉子。车队在罗布泊腹地转悠了两天,这天下午,艾尼江让大家在一个低洼处停下来。

    单调的沙漠上,摆着一块很独特的三角形石头。搜寻小队以为那是失踪团队留下的某种记号,可是,经过反复观察,怎么都读不出任何信息。

    艾尼江眼尖,他看到不远处有个东西,于是跑过去捡起来,竟然是一张古老的羊皮纸,周边很不规则,说不清是什么形状,上面画着一幅画,很像出自幼儿园小朋友之手,他画了一个圆溜溜的湖,在湖边画了很多绿草,还画了一只鸟,麻褐色,画得跟鸭子一样丑。

    大家围到了艾尼江身边,开始分析这张画。

    看起来,它应该是很久以前画的,已经开始褪色了。

    谁把一张画丢在了这个无人区?

    难道是那个失踪团队中的某个人画的?

    如果是,这张画透露了什么信息?

    画画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写上一行字,比如:我们快死了。比如:我们遇到了不明飞行物。比如:我们从余纯顺墓地朝北走了……

    如果它是失踪团队中的某个人画的,那么,也有两种可能——

    第一,这个人已经严重脱水,濒临死亡,他渴望水源,渴望绿洲,他画的其实是他的幻觉,或者说梦想。

    第二,他们团队被什么东西劫持了,不能用文字传达信息,只能画画。

    如果他们团队真的被什么东西劫持了,那么,这张画到底想告诉营救人员什么呢?

    议论了半天,终无结果。

    最后,大家都觉得,这张画就是哪个小孩画的,它被大风刮走了,刮到了天上,一直毫无目的地飞,最后飞到了罗布泊……

    随后,大家又回到了那块三角形石头前。

    竹子没有参与分析那张画,他正在那块石头上捣鼓着什么。竹子个子最高,有1.85米,他拍采访对象的时候,总是半蹲着。

    此时,他正在石头上刻字,已经刻出了:竹子到此……

    逗豆戴着很大的草帽,来到了他旁边。他看见逗豆来了,不好意思地说:“领导,我很……幼稚吧?”

    逗豆说:“很好啊,我也想刻呢,就是没地方了。”

    竹子停手了,憨笑着说:“你拿我开心。”

    逗豆说:“真的,刻完,你把它刻完。”

    竹子真的蹲下去,接着刻上了:……一游。

    其他人也走过来,开始谈论这块石头。它是不是失踪团队留下的线索呢?如果是,它代表了什么?

    从符号学的角度看,三角形给人旋转感,用来表示飘落物,比如在天气预报中,它代表冰雹,增加其警示作用。因此可以说,三边的含义是——从天上飘落的。三角的含义是——危险物。

    从天上飘落的危险物?

    那是什么?

    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逗豆对竹子说:“竹子,在这儿拍几个空镜!”

    竹子立刻扛起机器,开始工作了。

    这一片沙漠很美很美,它太干净了,透着一种宁静的死亡气息。只有死亡才能带来干净的感觉。

    忙了一会儿,竹子换上了一块bp90电池,记者小a出镜了,她要录制最后一段现场报道。

    逗豆站在竹子旁边,一只手托着下巴,监督小a的表现。

    其他人各忙各的——

    有人在抽烟。

    有人用卫星电话与指挥部联络。

    有人用望远镜张望。

    有人坐在车下的阴影里聊天……

    小a站在镜头前,伶牙俐齿地说道:“各位观众,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在余纯顺墓地以南大约80公里处。罗布泊的搜寻工作已经进行到了第26天,距第一个旅行团队的失踪,已经过去69天,距第二个旅行团队的失踪,也已经过去39天。这是继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失踪33天以来……”

    小a突然停住了,朝逗豆吐了下舌头,然后说:“对不起,错了。”

    逗豆对竹子说:“再来一条。”

    小a继续说道:“这是继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失踪33年以来,又一次震动全国的失踪事件。这次不是个体失踪,而是集体失踪。专家预测,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们搜寻4队有一名志愿者,已经发生严重脱水,被直升机运出了罗布泊,送到乌鲁木齐进行救治。从今天起,营救人员开始陆续撤离。我们的记者跟随第4搜寻小队,也将离开罗布泊……财经频道小a为您报道。”

    竹子说:“没问题。”

    小a走出镜头,逗豆递给她一瓶水,小a喝了几口,又拿来毛巾擦了擦汗。

    逗豆说:“还得补几句话。”

    小a说:“补什么?”

    逗豆说:“现在的气温。今天是6月29日,罗布泊的气温53度,地表气温80度。”

    小a说:“好的。”

    然后,逗豆又对竹子说:“竹子,你再拍拍我们的蜡烛和巧克力,都变成液体了,很直观。”

    竹子说:“嗯。”

    他扛起摄像机,准备接着拍了。

    小a正走向镜头前,竹子突然惊叫一声,猛地放下机器,接连后退了几步。

    小a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也跑到了逗豆身边:“怎么了!”

    竹子看着前面空空的沙漠,语无伦次地说:“有人!我看见他了!……”

    其他人围上来。

    逗豆冷静地问:“哪有人?”

    竹子指着正前方,惊骇地说:“就在那儿!”

    逗豆说:“你是不是中暑了?先不拍了,你去车上吹吹空调。”

    竹子说:“你从摄像机里看!”

    他一边说一边把摄像机举起来,自己再不敢看,举给了逗豆。

    逗豆凑上前,从寻像器看进去,黑白画面上真的出现了一个脑袋!逗豆的身上一冷,不过她没有躲开,她紧紧地盯住了这个人。

    很奇怪,对方举着手机,好像也在拍。他盯着自己的手机,激动地说:“我在这儿!我们在这儿!”

    这个人看上去40岁左右,穿着纯白t恤,米黄色大裤衩,白袜子,运动鞋。他全身上下都是沙土,就像刚刚走过万里长征。他的脸色黑红,不知道脱了几层皮,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看起来好久没剪过了。

    逗豆当然认得,他就是失踪团队的一员——那个作家周德东!

    逗豆没有慌乱,她在最珍贵的时间里,问了一句最关键的话:“为什么我们放下摄像机就看不到你了?”

    对方依然盯着手上的手机:“我们剩下了三个人!……”

    突然,画面就像电视信号受到了干扰,“吱吱啦啦”响起来,转眼就被雪花覆盖了。

    逗豆离开了寻像器,看着前面,呆住了。

    干干净净的沙子上,没有人,也没有脚印。

    周德东也在最珍贵的时间里,传达了最重要的信息——他们剩下了三个人。

    他放弃了逗豆的那个问题,没有回答,因为太复杂了,他不可能说清楚,他选择了陈述。实际上,他的陈述也是一种间接回答——表明他不知道答案。

    竹子小声问:“领导,你也看到了?”

    逗豆点点头。

    艾尼江问:“领导,你们到底看到什么了?”一路上,他一直和逗豆互称领导。

    逗豆说:“失踪团队中的一员。”

    艾尼江十分震惊:“为什么!”

    逗豆摇了摇头。

    竹子说:“我看见他背后有个湖……”

    逗豆说:“你看见湖了?”

    竹子犹豫了一下,说:“好像是,我当时吓了一跳,只顾看他了,所以我不确定……”

    逗豆对艾尼江说:“我看见他举着手机,好像在拍什么。我猜测,我们互相只能通过镜头看到对方。”

    艾尼江说:“让我来看看!”

    逗豆说:“已经看不见了。”接着,她问竹子:“你回放一下,看看录上没?”

    竹子举起摄像机,朝前翻了翻,只有小a的画面,她说:“……我们的记者跟随第4搜寻小队,也将离开罗布泊……财经频道小a为您报道……”

    竹子对逗豆摇了摇头。

    逗豆又对艾尼江说:“领导,您说怎么办?”

    艾尼江想都没想,就说:“就算你们看到的是海市蜃楼,我们也要继续找!”

    我举着手机四处寻找,取景框中突然显现出七八个人!

    我猛地放下手机,前面空无一人,只有沙子,还有远处的两个帐篷,静静矗立。

    我再次举起手机,死死盯住了取景框——

    他们应该是电视台的,沙地上扔着几只影视器材箱,纯黑色,边角包着白色铝合金,上面写着:兰城电视台财经频道。

    一个高个男子扛着摄像机,一个短发女孩站在镜头前,正在说:“……专家预测,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从今天起,营救人员开始陆续撤离。我们的记者跟随第4搜寻小队,也将离开罗布泊……财经频道小a为您报道。”

    很快,画面变成了雪花。

    我傻了,我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我不敢移动,一直举着手机,对准刚才那群人的方向,等待画面再次出现。

    过了半天,画面真的再次出现了!

    为什么我能看到他们,他们看不到我?我忽然意识到,我必须出现在他们的镜头里!于是,我举着手机快步走过去,挡在了镜头前。

    那个高个男子果然看到了我,他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其他人也围上来。

    那个穿绿色t恤的女人凑到摄像机前,朝里看。

    很显然,她看到了我,我激动地叫起来:“我在这儿!我们在这儿呢!”

    那个女人问:“为什么我们放下摄像机就看不到你了?”

    我回答不了,只是说:“我们剩下了三个人!……”

    突然,画面变成了雪花。

    我举着手机继续等待,画面再也没出现。

    我在沙子上坐下来,努力回忆刚才的场景,刚才的每一个人,我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紧紧攫住了。

    不是因为那个负责摄像的高个男子……

    不是因为那个穿绿色t恤的女人……

    不是因为那个跟高个男子一起后退的短发女孩……

    不是因为那个维族的红脸膛汉子……

    不是因为围上来的其他人……

    有个女人,独自坐在越野车的阴影里,始终没有动,只是远远地朝我看了看。她大概30多岁,一头白头,令我触目惊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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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8724/ 第一时间欣赏罗布泊之咒最新章节! 作者:周德东所写的《罗布泊之咒》为转载作品,罗布泊之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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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介绍:
禁地死亡探险:罗布泊之咒。侯小强、石述思、叶匡政、谭飞、韩浩月、邢傲伟、唐丽君联袂引荐,众多明星追看的悬疑神作。恐怖之王周德东百万巨著,邀您一起绝地死亡探险!周德东首次创作超长篇小说,本书集青春、爱情、悬疑、探险、魔幻于一体,类型前所未有。罗布泊之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罗布泊之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罗布泊之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