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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全文阅读

作者:周德东     罗布泊之咒txt下载     罗布泊之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电击器和金子

    季风和浆汁儿醒了,她们一起朝我走过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季风说:“老大,去睡。”

    我说:“我告诉你们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季风说的是:“先听坏的。”浆汁儿说的却是:“先听好的!”

    她们互相看了看。

    季风说:“好吧,先听好的吧。”

    我说:“我看到了救援人员。”

    浆汁儿瞪大了眼睛:“在哪儿!”

    我说:“我刚才用手机录像的时候,看到他们了,大概七八个人,4辆车。”

    浆汁儿说:“现在他们的人呢?”

    我说:“就在你们这个位置!”

    浆汁儿一步就跳开了。

    季风问:“那坏消息呢?”

    我说:“只能通过手机视频看到他们,一放下手机就看不见了。刚才,我和他们还对了话,可是,画面很快就被雪花淹没了……”

    浆汁儿说:“你这是一个消息啊!”

    我说:“是一个消息,它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说它好,是因为我能够确定了,外界没有放弃我们,他们一直在找我们。说它坏,是因为我们和他们好像不在一个空间里……”

    季风和浆汁儿来到我身旁,坐下来。

    浆汁儿也掏出了手机,打开录像软件,继续搜寻。

    我站起身,朝东南西北的天空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我又抬起头,看正上方。

    一个很小的黑点,正在缓缓移动。

    我又看到那个不明飞行物了!

    我立刻举起望远镜,找了半天才锁定它。我确定它在移动,但依然说不清它是飞机还是飞鸟。

    我说:“季风!浆汁儿!”

    季风说:“你在看什么?”

    我说:“你们来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浆汁儿手快,她跑过来夺下我手中的望远镜,朝天上看:“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她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

    我说:“你给季风,一会儿不见了!”

    她很不情愿地把望远镜交给了季风。

    季风举着望远镜,慢慢移动,终于停住了,目不转睛地看。

    我说:“看清楚了吗?”

    季风不说话,继续看。

    过了好半天,她才放下望远镜,说:“它飞走了……”

    我说:“你看那是什么?”

    季风说:“开始我以为它是个风筝,后来又觉得不是……”

    我说:“那是什么!”

    季风看了看我,半天才说:“我怎么感觉那是一个人呢?”

    我哆嗦了一下:“人?”

    她说:“真的,很像一个人,他的脸朝下趴着飞……”

    我说:“你看花眼了,不可能!”

    这时候,白沙走过来了。中间有个斜坡,他在沙子上滑了一下,差点摔倒。

    季风说:“白沙,你还没吃饭,吃的在帐篷里,你自己去拿。”

    白沙走到了我们跟前,说:“我不饿。你们在聊什么?”

    我说:“闲聊。”

    他说:“那我问个事儿,浆汁儿,你是不是知道那些类人住在哪儿?”

    浆汁儿问:“你想干什么?”

    他说:“我要去救我的女朋友。”

    浆汁儿说:“哈!你终于要崛起了?那我告诉你,你一直朝西北方向走,如果不走弯路,大概三四个小时吧,你会看到一些枯死的木头,半人高,在那儿你会找到一个入口,进去就找到他们了。”

    白沙问:“他们总共多少人?”

    浆汁儿说:“4个,应该是4个。你要能打死他们,替我多踹那个叫宝珠的几脚。”

    白沙看了看我,说:“大咖,我需要你的电击器。”

    我摇摇头,说:“我已经拒绝过你了。”

    不管他打着多伟大的旗号,我都不可能把电击器给他,万一他有阴谋,我和季风、浆汁儿都会死在他手中。

    白沙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又说:“我可以不要电击器,那你要答应我另一件事儿。”

    我说:“什么事儿?”

    白沙说:“把那些金子还给我。”

    我说:“理由呢?”

    白沙说:“我拿金子去跟他们换人。”

    如果他拿到了电击器,制服了我们三个人,接下来,所有车辆、帐篷、物资、毒品、金子统统归他了。现在,他拿不到金子,开始退而求其次,来骗金子了。

    如果我答应他,他很可能把金子埋在某个地方,第二天回来撒谎说——类人不同意交换,还抢走了那些金子。

    我说:“金子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你没资格拿它去换你女朋友。”

    白沙看了看季风,又看了看浆汁儿,希望从两个女孩那儿得到援助。

    季风看别处。

    浆汁儿把脸转向了我,小声说:“大叔,你就帮帮他吧,为了那个米穗子。”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说:“不行。”

    白沙有些怒了:“我们遇到的是特殊环境,特殊情况,就不能采取点特殊办法吗?这时候,金子是谁的,还重要吗!”

    我说:“重要。无论什么地点,什么时候,我们都要用正常社会的道德标杆看问题。”

    白沙吐了口气,非常无奈地说:“那好吧,就算在吴城,如果一个人被绑架了,眼看就要被撕票,警察没法接近人质,是不是也要答应歹徒的条件,乖乖地送去赎金?”

    我都遇到了些什么人!

    章回,吴珉,白沙……妈的,一个比一个能说。

    我说:“警察从来不会冲进金店,抢来人家私人财产,然后去赎人质。”

    白沙说:“这荒天野地的,我们只有金子,不拿它,你让我去哪儿搞钱?”

    我说:“我只能说,很遗憾。”

    白沙看了看浆汁儿,冷笑了一声:“没人性。”然后就走开了。

    下午3点多钟,正是罗布泊最热的时候,我和季风、浆汁儿坐了一会儿,赶紧退回了帐篷。

    帐篷挡住了太阳,但是不通风,很闷。

    浆汁儿说:“刚才天上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我说:“可能是个垃圾袋之类的。”

    浆汁儿说:“风不大啊,能把垃圾袋刮那么高吗?”

    我说:“不管它了。”

    浆汁儿说:“当时应该让我看的,我的视力特别好!”

    我说:“假如那真是一个人在飞,你还不吓死!”

    浆汁儿看了看季风:“你还觉得那是一个人?”

    季风说:“当然那不可能。应该是飞机吧?”

    浆汁儿说:“救援飞机?妈的飞那么高,怎么能找到我们!”

    我说:“我们应该在沙漠上写一行大字——妈的飞那么高,怎么能找到我们!”

    浆汁儿说:“你去写。”

    我叹了口气:“平时写小说,我一天能写10000字,可是在沙漠上,一天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我们聊了一会儿,浆汁儿说:“你们说,这个帐篷像不像桑拿房?”

    我说:“像。”

    浆汁儿说:“我真想把脑袋钻进冰箱里去。”

    我说:“我也想,最好是冷冻层。”

    浆汁儿说:“我说真的呢!”

    我这才意识到,她真想这么做!

    我的路虎上有车载冰箱。

    我说:“不行!”

    她说:“为什么?”

    我说:“让冰箱制冷,就要打着火,消耗的汽油够我们跑10公里的,最后可能就因为这10公里,决定我们能不能走出去。”

    浆汁儿说:“好了,大叔,不要讲道理了。”

    湖边那些草“哗哗啦啦”地响起来,很快,一阵风从门口吹进了帐篷里,虽然软软的,热热的,依然很舒服。

    我突然说:“我想章回了。”

    浆汁儿说:“只想他一个?不想孟小帅?”

    我继续说:“我从小跟别人混的时候,不相信老大。后来自己当老大了,不相信小兄弟。但是我想章回了。”

    浆汁儿说:“你说,要是章回在,他会不会怕这个白沙?”

    我替我的兄弟冷笑了一下。

    浆汁儿又说:“那他会不会怕宫本忍?”

    我说:“也不会。”

    浆汁儿说:“那你说,宫本忍会怕他吗?”

    我想了一会儿,说:“他俩谁都不会怕谁。”

    浆汁儿说:“那他们要是打架呢?谁能打过谁?”

    我看了看她,说:“你怎么跟个男孩似的。”

    浆汁儿说:“我特别想知道,他们谁厉害。”

    我说:“宫本忍壮,章回狠,他们要是打起来,最后可能都躺在沙漠上。”

    季风的话一直很少,今天她却主动挑起了一个话题:“我想他们所有人。我经常想起大家当时选的通道,很有意思,从中可以看出每个人的性格。”

    我说:“我很想听听你的看法。”

    季风说:“都有哪些字了?”

    我说:“阄,闯,阔,闽,闲,闼,间,闻,闪,闷,问,闹。”

    季风说:“浆汁儿,要是你选,你会选哪个字的通道?”

    浆汁儿想了想,说:“‘闹’吧。”

    接着,季风就玩起了解字游戏,她觉得——

    选“阄”的人,很可能是个怀旧的人,不喜欢变化,反应比较慢,比较谨慎,但是渴望奇迹。

    选“闯”的人,应该比较奔放,也比较相信经验。

    选“阔”的人,一般说来应该很猥琐,现实主义。

    选“闲”的人,性情温润,过于浪漫,品行端正。

    选“闼”的人,决定往往令人意外,喜欢剑走偏锋,但是有小聪明的嫌疑。

    选“闪”的人,性格可能很平庸,但是处事比较圆滑。

    说到这里,她就不说了。

    浆汁儿说:“还有6个呢!”

    季风说:“让周老大说吧。”

    我知道,她不想评判身边的人。

    我说:“选‘闽’的人,基本没什么脑子。细究起来,这种人心性渺小,喜欢投机,藏着阴毒的一面。”

    浆汁儿说:“白欣欣选了‘闽’……章回和郭美也选了‘闽’啊!”

    我说:“所有跟随的人都不算。”

    接着我说:“选择‘间’的,有一股冲劲儿,大气,端庄,适合做王。只是有时候会受到致命挫折。”

    浆汁儿说:“夸自己的时候稍微含蓄点儿,成吗?”

    我接着说:“选‘闻’的人更现实,不过,这类人别出心裁,不走寻常路,往往结局大获全胜。他们一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浆汁儿说:“孟小帅选了‘闷’,那是什么意思?”

    我说:“选‘闷’的人我看不明白,我只能说出一点——他们具有超强的决策能力,不受外界干扰,也不受自己干扰。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是纠结的,但是他们却能立刻分清事物的表面和性质,并且快刀斩乱麻。”

    接着我又说:“选‘问’的人往往很简单,他们相信直觉,为此可能容易上当。”

    浆汁儿说:“我选了‘闹’!”

    我说:“最后到你了——选‘闹’的人比较单纯,喜欢去酒吧,夜店,还喜欢找茬儿……”

    浆汁儿说:“你这是在说我!”

    我说:“还有一点就是——聪明。比方说,别人对她用暗语,但是她往往一下就听得出来。”

    浆汁儿说:“不跟你玩儿了!”

    我看了看季风:“如果你自己选的话,你会选哪条通道?”

    季风说:“我肯定跟着你。”

    我说:“假如我不在的话。”

    季风说:“我依然会选‘间’。”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我都很感动。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说明我和她是一类人,息息相通;如果她说的是假话,那无疑是在暗示我,对于我把她带回了原点,她无怨无悔。

    太阳一点点落下去,帐篷是朝西的,阴影在渐渐朝后退。

    我和季风、浆汁儿走出了帐篷,都举着手机,在沙漠上寻找那些幻觉一样的营救人员。

    沙漠空空,再也不见他们的踪影。

    在寻找的时候,季风说:“周老大,你对白沙是不是太刻薄了?”

    浆汁儿说:“就是就是,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毕竟想救他的女朋友!”

    我看了看季风,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季风说:“我猜到了。”

    我说:“那就好。”

    浆汁儿说:“季风,你猜到什么了?”

    我看了看浆汁儿,说:“我会和他一起去救那个米穗子。”

    浆汁儿一愣:“啥时候?”

    我说:“今夜。”

第十一章:与恶魔同行

    自从从湖里捞上那个婴孩,浆汁儿再也不提捕鱼的事儿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晚饭又是方便面,浆汁儿吃吐了。不是形容词,她真吐了。她用沙子埋了呕吐物,眼睛红红的,挂着泪,委屈地走进了帐篷,什么都不吃了。

    我担忧起来。

    如果浆汁儿吃不下东西,那就很麻烦。

    我们被困罗布泊之后,我最担心哪个人生病,一直给大家喝淡盐水,避免脱水。我们没有医生,万一有人生病,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季风去帐篷里照顾浆汁儿了。

    吃完晚饭,白沙又走向了他的帐篷。

    我叫住了他:“白沙!”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停下了,并没有走过来。

    我主动走了过去,说:“你一定要救回你的女朋友?”

    他说:“能不能救回来是另一回事儿,我很想去试试。”

    我说:“你一个人太危险,我跟你去。”

    他愣住了,过了半天才说:“你确定?”

    我说:“我不但去,而且我还要当队长,两个人的队长。”

    他笑了,竟然像兄弟一样用拳头砸了砸我的肩膀:“周sir,没问题!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说:“凌晨两点走,争取天亮找到那个古墓。”

    他说:“为什么选这个时间?”

    我说:“夜里他们都在古墓里,我们去了就是送死。当然,他们会杀你,不会杀我。天亮他们才可能离开,我们趁虚而入,把你女朋友带走。”

    他说:“等下!他们为什么不会杀你?”

    我说:“我们有协议。”

    他说:“要是他们发现米穗子不见了,追来呢?”

    我说:“那只剩下拼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希望那时候你不要再叛变了。”

    他说:“我对别人滑头,对朋友绝不会!”

    我说:“我不相信你。好了,你回帐篷好好休息,到时候我叫你。”

    他说:“谢谢!”

    我回到帐篷的时候,天有点黑下来,季风和浆汁儿没有点灯,她们在幽暗的暮色中说话。

    我在她们旁边坐下来:“后半夜的时候,我和白沙去古墓。”

    浆汁儿说:“你真去啊!”

    我说:“真去。”

    浆汁儿说:“我了解他们的体力,你打不过他们的!”

    我说:“武斗不行就文斗。”

    浆汁儿竟然没听出我是在胡搞,她认真地说:“你以为类人会跟你谈文学?比诗词歌赋?万一你救不回来那个米穗子,那你就回不来了!就算你把她救回来,我又不安全了,那个宝珠很可能又来抢我!你想过这些吗?大叔!”

    我说:“你说怎么办?”

    浆汁儿说:“要不,你把电击器给白沙,让他自己去。”

    我说:“绝对不行。我离开的时候,会把电击器留给你们。”

    季风说:“我们又不去抢人。”

    我说:“我和白沙夜里出发,万一在黑暗中,他故意和我走散了,然后跑回帐篷,怎么办?”

    季风说:“你不带电击器,那万一他半路袭击你呢?他把你害了,然后再跑回帐篷,还不一样?”

    我说:“他不敢动我。”

    季风说:“周老大,他年轻,他不一定打不过你!”

    我把手插进了裤子的口袋:“他害怕我身上的电击器。”

    季风说:“你不是说要留给我们吗?”

    我狡猾地笑了:“但是他不知道。”

    季风就不说话了。

    浆汁儿说:“可是……宝珠发现米穗子不见了,肯定会来湖边找她啊!”

    我说:“救回米穗子之后,我们给她和白沙一辆车,让他们离开这儿,自己找出路回吴城。”

    浆汁儿说:“那我就不懂了!”

    我说:“你不懂什么?”

    浆汁儿说:“他们两个人在荒漠上逃亡,肯定九死一生,现在米穗子在古墓里,怎么说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把她救回来呢?”

    我在黑暗中看着她模糊的脸,半天才说:“因为爱情。”

    浆汁儿哑了一下,突然说:“那当时我在古墓里,你为什么不去救我?”

    我说:“因为你是自愿的。如果你不想在那儿了,我怎么都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就比如现在。”

    浆汁儿没说话。

    我感觉有人在黑暗中悄悄抓住了我的手,抓得很紧,是浆汁儿。

    夜渐渐深了,我们三个人在睡袋里躺下来。

    天上的月亮昏昏黄黄,周围套着一个车*的光晕,那预示着明日将有大风。

    季风突然说:“我感觉,罗布泊上有很多座太阳墓,每座太阳墓下都只有一条通道是对的,通往正常的世界。周老大,你想想,我们见到两个太阳墓,它们并不是同一座。”

    我说:“嗯,有道理。”

    季风说:“现在我们就该好好想想,究竟哪条是对的。”

    我说:“没用。那两座太阳墓给的提示并不一样,只能到现场临时琢磨。”

    浆汁儿说:“什么时候去找啊?我宁愿随便选一条,不管钻出去看到什么,都比这个鬼地方强,我都快憋死了!”

    我说:“再等等救援,实在不来,我们再去找通道。”

    浆汁儿说:“就算他们出现了,也只是在视频中,我们也上不了他们的车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有办法。”

    浆汁儿说:“什么办法?”

    我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睡吧。”

    浆汁儿说:“你不说我睡不着!”

    我说:“那我告诉你,我是吹牛的,我没办法。能睡着了吗?”

    浆汁儿说:“没关系,反正这地方也没有税务局。”

    接着,我把电击器塞在了季风的枕头下。

    季风说:“去古墓的路上,你要时刻注意那个白沙;到了古墓之后,你要万分小心那些类人。”

    我说:“我知道。”

    我的脑袋里自带闹钟。

    到了凌晨两点左右,我一下就醒了。

    悄悄爬起来,亲了亲浆汁儿的额头,然后摸黑走了出去。

    白沙的帐篷里黑糊糊的。

    我站在帐篷门口叫了声:“白沙。”

    很快,他就从帐篷里走出来。

    我说:“走了。”

    他说:“不开车?”

    我说:“车灯那么亮,还没等我们走到古墓附近,就被他们发现了。”

    他说:“我们停在半路上,回来再开啊。”

    我说:“罗布泊这么大,你找得到吗?”

    他说:“这么说,我们也不一定能找到那个古墓了?”

    我说:“撞撞运气吧。”

    他说:“ok。”

    我拿着一只手电筒,递给他一只,一起照着脚下的沙子,朝西北方向走去。

    他在后面跟着我。

    走出几步,我停下来,回头对他说:“你怕吗?”

    他也停下来,说:“不怕啊。”

    我们的手电筒都照着脚下,在夜色中,他的眉棱下是两个黑洞,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之所以和他说话,是为了他走上来,和我并排走在一起,没想到他却站住了。两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一起走夜路,谁在背后谁主动。

    我说:“你过来。”

    他解释说:“我们一前一后走更安全,你警戒前面,我警戒后面。”

    我说:“那你走前面。”

    他慢慢走过来,好像笑了一下:“算了,我们还是并排走吧。”

    我说:“你怎么又改了?”

    他说:“走前面,我怕掉进陷阱里。”

    就这样,我和他一起朝前走了,中间隔着约2米的距离。如果他突然扬起手电筒砸过来,我有机会躲避。

    我们各有一只手电筒。

    除此,我还背着布布的那副望远镜。

    沙漠上除了软软的沙子,什么都没有。如果我和他发生厮杀,望远镜也是武器。

    他说:“周先生,你的体力怎么样?”

    我说:“很好。”

    他说:“可是,我感觉你有点喘了。”

    我转头看了看他,发现他离我越来越近,之间只有1米远了!我朝旁边躲了躲,说:“你离我远点儿。”

    他立刻跟我拉开了距离,笑了:“你怕我。”

    我说:“你高看自己了。”

    他继续笑:“你怎么想的,我全懂。你确实应该对我戒备点儿。”

    我说:“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杀我吗?”

    他说:“如果我杀你,理由比脚下的沙子还多。”

    我说:“直觉告诉我,你没有这么腹黑,毕竟我是帮你去救你的女朋友。”

    他说:“救她?不重要。我倒觉得,我们这样散散步更重要,你看,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万籁俱寂,我们单独在一起,聊聊天,互相增进一下了解。多好。”

    我停下来,盯着他说:“白沙,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吧!”

    他很认真地说:“我不叫白沙。”

    我说:“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你女朋友都这么叫你。”

    他笑了:“她知道的也是我的假名。”

    四周一片漆黑,月亮的样子更古怪了,四周那车*的光晕变成了暗红色。

    他继续说:“对女人,不要太实在。我们都懂的。”

    我说:“你留在沙漠上自言自语吧,我回去了。”

    他说:“我想请教个问题——你走得了吗?”

    我硬着头皮冷笑了一下:“只要你敢靠近我,我就用电击器戳倒你。”

    他也笑了:“可惜啊,你没带。”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

    他什么都听见了!

第十二章:营救

    我后退了一步,说:“我知道你偷听了,不过那是我故意说给你听的,需要我拿出来给你看看吗?”

    白沙说:“你说了吗?我不知道啊,我是看出来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说:“看出来的?”

    白沙说:“你一直把它放在左裤兜里,现在那个裤兜是瘪的。”

    我把望远镜抓在了手中,很绝望。

    站在坚硬的柏油路或者水泥地上,会感觉有退路。但是置身沙漠里,脚下软软的,走一步陷个坑,就像噩梦纠缠,很绝望。尽管这种地理也会给对手减速,但只要他的体力强一点,我就必死无疑,逃不掉的。

    我平静地说:“你来吧。”

    他“嘿嘿嘿”地笑起来:“我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我并不信任他,我觉得,他可能认为时机尚不成熟。

    我说:“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开玩笑,我只问你,你还想不想救她了?”

    他说:“当然,走了。”

    我说:“你走前面。”

    他说:“公平点,我们还是并排走。”

    于是,我和白沙继续朝前走了,之间保持着2米的距离。

    有一个铁的事实——他已经知道,我没带电击器!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挺陡的沙坡,他突然加快脚步,朝上冲过去。他拿的手电筒四处乱晃着。

    他冲到坡顶,停下来喘息,回头等我。

    我一步步朝上爬去。

    在接近他之后,我再次感觉到了危险。我发现他把手电筒关了。

    我的手电筒开着。相对说,我在明处,他在暗处。而且他居高临下,如果他想攻击我,地形对他太有利了。

    我停下来,问他:“你为什么关掉手电筒?”

    他说:“你上来就知道了。”

    我说:“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说:“前面一马平川,他们会看到手电筒的光。”

    这个解释合理。

    我说:“你先走吧。”

    他就继续朝前走了。

    我这才爬上了沙坡,也关掉了手电筒。

    走出了一段路,他说话了:“周先生,老实告诉你,吃晚饭的时候,你对我说要和我一起去救我的女朋友,我当时的想法是——半路杀了你。”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他:“后来呢?”

    他说:“我改变了决定。”

    我说:“为什么?”

    他说:“因为你说的一句话。”

    我看了看黑糊糊的他:“我说什么了?”

    他说:“为了爱情。”

    他确实偷听了我和季风浆汁儿的对话。

    接着,他又补充说:“尽管我并不是为了什么爱情,但是你这句话打动我了。”

    天蒙蒙亮了。

    一路上,白沙一直阴晴不定,现在,他的脸终于一点点清晰起来。我发现,这小子不能熬夜,眼睛红红的,脸煞白。

    四下眺望,不见那片枯死的胡杨木。

    我们继续朝着西北方向走。

    我说:“你很爱米穗子?”

    他说:“我只想在吴城安个家,落个脚。”

    接着,他对我讲起来——去年年初,他从昆明来到吴城,认识了米穗子,两个人恋爱了。

    一个月前,他们开始商量结婚的事儿,米穗子提出——必须要买一套房子,而且不能是按揭的,必须是全款的。不然,她母亲就不同意结婚。

    白沙没办法,只好去抢劫……

    说到这儿,白沙笑了:“没有房子就没有女人,多现实的问题啊。我觉得,中国并不是一夫一妻制,而是一房一妻制。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古代把老婆称为大房、二房、三房了。”

    说着说着,白沙住口了,朝左边望去。

    我也看过去——金黄色的沙漠上,果然出现了一些枯木,我们的方向偏了90度,此时,那些枯木离我们大概3公里远。

    那就是令狐山他们的家,那就是季风和浆汁儿寄居过的地方,那就是米穗子被软禁的地方……

    我赶紧在一个沙坡下趴下来。

    白沙也在我旁边趴下来。

    我掏出望远镜,探出脑袋观察,那些死掉的胡杨木就像一群人,正朝我看过来。古墓在一个高地上,死气沉沉,不见一个人影。更远的地方,竟然有一片雅丹。

    白沙说:“他们会离开吗?”

    我说:“浆汁儿讲过,白天他们会出去寻找古墓。”

    白沙说:“就算是他们出去,也会带着米穗子。”

    我说:“不一定。”

    白沙说:“难道他们不怕她跑了?”

    我说:“这片荒漠就是个大笼子,她跑得出去吗?”

    白沙就不说话了。

    我一直举着望远镜,过了半个多钟头,两条胳膊酸酸的,我把它放下来,那些枯木一下就变得遥远了,如果说沙漠是张脸,它们就是几根细弱的胡茬。

    我用肉眼眺望,好像有根枯木在移动。我立刻举起了望远镜——不是枯木,是个陌生的类人!

    他站在古墓之上,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做了几个古怪的动作,然后,他把双手举到脸前,身体开始慢慢转动。

    难道,他在进行什么仪式?

    他的脸慢慢转向了我,有两个东西在反光,我猛然意识到,他也举着一副望远镜!

    我赶紧一缩脑袋,趴在了沙坡下。

    白沙说:“他们出现了?”

    我说:“别露头,有个类人正在用望远镜看我们。”

    白沙背朝古墓,靠在沙坡上,不说话。

    等了几分钟,我再次举起望远镜,慢慢探出去,那个类人已经不见了。

    白沙问我:“他还在吗?”

    我说:“不见了。”

    白沙说:“他回到古墓里了?”

    我说:“不一定。过一会儿,他可能从我们这儿的沙子底下钻出来。”

    白沙再次缄默了。

    又过了半个多钟头,又有几个人影从古墓里冒出来,总共5个,他们是宝珠,宝珠的父亲,令狐山,还有一高一矮两个类人。

    他们在交谈什么,然后,依次朝西南方向走去了,就像一行很规矩的小甲虫。

    我激动地说:“他们离开了!机会千载难逢!”

    白沙一下就跳起来:“我们赶快过去!”

    我说:“再等等。”

    直到那些人完全消失在沙漠上,我才说:“走!”

    我和白沙爬上沙坡,快步朝古墓走去。

    米穗子没有老老实实待在古墓里,枯木间,露出了她那件红t恤。白沙也看到了,他直接拽掉了一排纽扣,脱了下来,然后他光着膀子,一边挥动那件衬衫一边朝前跑,嘴里喊着:“米穗子!——米穗子!——”

    米穗子转过头来了!她看见了我们,似乎愣住了,过了片刻,她撒腿就朝我们跑过来!

    十几分钟之后,我们和米穗子在沙漠上会和了。

    米穗子一下就扑到了白沙身上,白沙把她紧紧抱住了。

    我往前走出几步,举起望远镜,监视那些类人离开的方向。他们随时可能回来,我要加强警戒。

    过了会儿,我听见米穗子在身后叫我:“周大哥!”

    我放下望远镜,转过身去。

    她的眼里含着泪花,激动地说:“谢谢你来救我。”

    我说:“他来救你,我只是带路的。”

    米穗子笑了,说:“我已经谢过他啦。”

    我问她:“那些人去哪儿了?”

    米穗子说:“说是去找老c……”

    我说:“噢,老c……”

    白沙看了看我,说:“你知道谁是老c吗?”

    我说:“现在最老的一个类人。”

    白沙说:“他们去找他干什么?”

    我说:“如果说罗布泊是个热锅,他们也是里面的蚂蚁。”

    白沙说:“这话怎么说?”

    我说:“罗布泊很深邃,藏着太多的秘密,比如,有一些太阳墓形状的古墓,那下面,不知道什么人建了一条条通道,其中只有一条是正确的,通往外界。为了防备年轻的类人投奔人类的花花世界,只有最老的类人才知道谜底,他临死的时候,会把这个秘密告诉第二老的类人。可是,他们最老的类人被我们杀了。现在,他们也和外界隔绝了。”

    米穗子看了看白沙,说:“我们怎么办!”

    我说:“米穗子,你不见了,他们肯定会去湖边找你。我分给你和白沙一辆车,再给你们带些吃的喝的,你们自己去找通道吧。”

    米穗子说:“我们不知道走哪条啊!”

    我说:“那些通道口会给一些提示,就看你们能不能选对了。”

    米穗子说:“可是,我们走了,你们怎么办?”

    我说:“他们不会伤害我们,我们有协议。走吧。”

    白沙突然说:“周先生,我想麻烦你一件事儿。”

    我看着他。

    他接着说:“你把米穗子带回去。”

    我愣了愣:“你要去干什么?”

    白沙说:“我想去看看他们的古墓。”

    我说:“跟地窖似的,有什么好看的?赶快走!”

    白沙没有动,他的眼睛竟然有些湿:“这片荒漠光秃秃的,我也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只能拜托你——帮我把她带出去,交给她父母,就当她是我妹妹吧。只要她安全,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这个人不太对头。

    米穗子说:“白沙,你想闹哪样啊!你不是来救我的吗?”

    白沙说:“对啊,你已经离开他们了,我得办点我自己的事了。”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有什么事儿?”

    白沙说:“我来罗布泊,就是为了找到他们。”

第十三章:雪山故事Ⅰ

    在黄沙之上,白沙给我讲了一个寒冷雪山的故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是他的爱情故事。女主角却不是米穗子,白沙并不避讳。

    令我惊讶的是,他提到了一个人,竟然是鲁三国。

    故事是这样的——

    白沙在昆明带几个兄弟搞客运,他是个混混。

    他和微微相识,只是因为一次打架。

    那天在酒吧,几名男子喝多了,调戏邻桌的微微。白沙看不过去,上前打抱不平,结果那几名男子群殴,打倒在地上。

    那几名男子跑了。

    微微把白沙送到了医院……

    微微28岁,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女登山者,已经征服了6座8000米以上的雪山,被某通信公司聘为荣誉员工。

    实际上,她小时候身体很弱,医生说她不宜进行剧烈运动,最好保持“怠速”。上学之后,每年开运动会,她都躲得远远的。她父亲是个中学语文老师,非常疼爱女儿,他经常带着微微运动——长跑,爬山……

    除了登山,微微喜欢养蛇,一直没解决个人问题。

    她的母亲为女儿的婚事操碎了心,经常去相亲大会,为女儿物色对象。她的牌子最大,举得最高。那牌子上特别写着:无双亲负担。

    人家问起来,母亲就说:我跟她爸商量过了,等我们不能动的时候去养老院,不拖累她的!

    白沙比微微小3岁。

    他开始追微微了。

    微微不同意,他就想方设法接近微微的母亲,百般讨好,有一次,微微的母亲去超市买了很多东西,白沙立刻出现了,一直帮她送进家门。

    微微看到他之后,没说话,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卧室。

    白沙下楼之后,给她发了一个短信:这次我进了你家的门,下次我就要进你的门了。

    就靠着这股赖皮劲儿,他终于把微微追到了手,两个人同居了。

    房子是白沙租的,也是他布置的,不豪华,但是很温馨,白沙在墙上挂了很多微微的登山照,她穿着粉色冲锋衣,戴着风雪镜,很帅。

    有了家也拴不住微微,她更多的时间,不是在登山,就是在准备登山。

    她只喜欢没顶儿的家。

    随着在一起生活时间越来越长,两个人的亲情也越来越浓,白沙越来越担忧微微的生命。他在手机上为微微做了定位系统,希望时刻都知道她在哪儿。

    那年8月,微微去爬乔戈里峰了。乔戈里峰海拔8611米,死亡比例——7:1。

    那天夜里凌晨时分,白沙在家里睡着,四周一片漆黑,他梦见了风声,冰爪刺进冰雪的声音,冰镐刨进冰雪的声音,喘息声……

    那时候,微微正在冲顶。

    白沙在睡梦中恍惚看见微微回家了,她满身冰雪,轻声对他说:白沙……白沙……

    白沙突然坐起来。

    家中一片漆黑。

    白沙睡不着了,下了床,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抽烟。

    后来他才知道,就在那个时间,微微正在攀爬一面几乎垂直的冰壁,突然滑坠,差点送命。

    天一亮,白沙就给微微打电话,打不通。

    他神情恍惚,连饭也吃不下去了,只是死死盯着手机。微微的位置像个红色小气球,始终停滞在中国地图最西侧,新疆叶城县境内的喀喇昆仑山脉中,信号最后消失的地方,一动不动。

    终于,那个红色小气球移动了!

    他立刻拨电话:“你下来了?”

    微微虚弱地说:“我上去了……”

    微微登乔戈里峰的时候,认识了同在昆明的登山者鲁三国。

    后来,白沙经过调查才知道,鲁三国是个化妆品公司的老总。其实,化妆品公司只是个幌子,这个人背地里靠倒卖文物发家。

    4年前,鲁三国遇到了*烦,警方查封了他的公司,并把他关押,老婆离开了他,带着4岁的儿子去了美国。由于证据不足,鲁三国逃过了一劫,不过,老婆和儿子音讯皆无。从那以后,他开始登山。

    回到昆明之后,微微经常和鲁三国见面,这让白沙很不爽。

    白沙跟微微商量,5月份举行婚礼。

    微微却说,她5月份要去登珠峰。

    白沙得知那个鲁三国也去,而且这次登珠峰,正是鲁三国给微微提供的赞助,他大发雷霆,怒不择言:“你为了那点儿名利,是不是连我都可以不要?”

    他清楚地记着,当时微微很震惊,她看着白沙,半天才说话:“你认为我是为了名利?”

    白沙说:“不为名利为什么?所有玩命登山的,都想站在最高的地方,让这个世界看清他!”

    微微很平静地说:“你错了,我站在最高的地方,是为了看清这个世界。”

    当天晚上,微微就回了父母家。

    白沙哄了几天,才把微微哄回来,

    两个人重新过日子。不过,白沙留了个心眼,他在网上买了个“隔墙听”。

    这天,白沙谎称要去外地考察客运线路,其实他留在了昆明。果然,微微又和鲁三国见面了,他们走进了一家安静的酒吧。

    白沙走进了隔壁的书店。他的挎包里装着火柴盒一样大的主机,他假装看书,戴着耳机,把探头贴在了墙壁上,开始窃听……

    鲁三国聊起了他惨败的婚姻,平静中透着忧伤。

    听完之后,微微说:“不管是开花的,还是流血的,你的感情总算有过大起大伏……”

    鲁三国说:“你没有?”

    微微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在我的经历中,大起大伏的只有山。”

    听到这儿,白沙心里一阵疼痛。

    那天,微微和鲁三国喝了很多酒,微微喝酒像藏族人一样豪爽。

    最后,她喝醉了。鲁三国搀扶着她走出酒吧,他没有送她回家,而是带着她走向了旁边的希尔顿酒店。

    白沙尾随他们,一直盯着两个人走进酒店。

    过了会儿,他进去询问鲁三国和微微的住房信息,被礼貌地拒绝。

    白沙走出来,在马路边颓废地坐下,朝上望去。他双眼空洞,脸色苍白,像个雕像。

    密密麻麻的窗子。一扇扇窗子里的灯陆续熄灭,最后只剩下了一扇窗子亮着灯。白沙盯住了那扇窗子,灯光暧昧,挡着窗帘。

    他坐了一夜,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他的内心就像一麻袋沙子和一麻袋米掺杂在了一起,无力分开。

    白沙并没有对微微捅破这个秘密。

    本来,他想吞下这口恶气,没想到,鲁三国并没有罢手,他开始抢夺微微了。

    半个月之后,白沙故伎重演,再次窃听了鲁三国和微微的对话。

    鲁三国说:“微微,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认识是登乔戈里峰,一路都是咱俩结绳组,那根绳子我至今珍藏着。”

    微微说:“你有那么多女人,我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鲁三国说:“一根绳子只能拴两个人。”

    微微说:“你在向我求婚吗?给我个理由吧。”

    鲁三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就像一匹狼,必须有个跟随你的围栏。我是。”

    白沙一下就把耳机扯掉了。

    微微回到家之后,并没有对白沙说什么,不过她显得心事重重。

    当天夜里,白沙对微微提出:“我要跟你一起去珠峰。”

    微微大惊:“你?”

    白沙说:“我要让自己爱上登山。”

    微微说:“不行!”

    白沙说:“我不冲顶,我只送你到c1营地。我可以给你当私人高山摄像。你上厕所的时候,我还可以帮你拉拉链……”

    微微还是不同意:“那是世界第三极!你一点登山经验都没有,可能吗!”

    白沙说:“我明天就开始训练。”

    果然,白沙背着微微,真的开始了登山训练。每天清早长跑10公里。周末爬山,一次三个台阶,跳着上。他还报了一个攀冰训练班……

    平时,两个人各忙各的,微微又是个粗线条的人,她并不知道白沙在忙什么。

    终于,微微要出发了,和每次去登山一样,她对母亲撒了谎,说她去拉萨旅游。

    微微前脚上了火车,白沙后脚也上了火车。微微并不知道,白沙也在同一趟火车上。

    白沙带了个很大的旅行包,里面装着登山装备,高寒电池,还有一个老式折叠刮胡刀。

    白沙给微微买的是软卧,他坐的是硬卧,人很多,一片嘈杂。

    出昆明,过广州,奔拉萨。

    一天一夜之后,窗外出现了雪山,闪过一道奇异的光。

    白沙拿出笔记本电脑,用无线网卡上网。他搜到了鲁三国接受采访的视频,记者问起他登珠峰的计划。

    最后,鲁三国说:“……这次我登珠峰,一定要成功!”

    白沙轻轻地说了句:“这次我登珠峰,一定要成功地干掉你。”

    是的,白沙打定了主意——这次他要在雪山之上,杀死这个情敌。

第十四章:雪山故事Ⅱ

    珠穆朗玛峰,海拔8844米,死亡比例——7:1。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微微他们总共7名登山队员,经过几天适应训练,他们乘坐大巴进入海拔5200米的久乌拉山口。到达大本营之后,其他人在休息,微微跑到营地附近捡石子,突然看到白沙背着登山装备出现了。他成功地混过了检查站。

    当时微微傻住了。

    白沙笑着走到了微微跟前,放下了沉重的背包。

    微微说:“你怎么来了!”

    白沙说:“我说过,我要来的。”

    微微说:“白沙,你太任性了!”

    白沙说:“微微,从昆明到这儿,2700多公里我都来了,不差这7公里了。而且,我已经偷偷摸摸训练了5个月了!”

    队长阿桑走过来。

    微微只能苦笑:“阿桑,这次我要带家属登山了——他是我男朋友,白沙。”

    就这样,从没登过山的白沙,就凭着一股“二”劲儿,来到了珠峰脚下,要跟微微一起登山了。

    微微带着白沙,走进大本营的帐篷,向队友们做介绍。大家纷纷和白沙握手。

    鲁三国伸过手来,白沙只是朝他笑了笑。鲁三国把手收了回去,也笑了笑。

    接下来,大家继续做适应训练。

    珠峰和白沙想的不一样,一路上到处都是垃圾。

    天蓝山白,微微和鲁三国走在一起,越来越远。白沙透过风雪镜,偶尔看一眼他们的背影,恨不能立刻用刮胡刀划破鲁三国的喉管。

    爬着爬着,他开始气喘吁吁,戴上了氧气面罩。他甚至没体力抬头看了,只盯着脚下,没完没了的雪,没完没了的坡……

    走着走着,他感觉自己快死了,只好停下来。他发现前面有个高大的冰壁,冰壁下坐着一个奇怪的人,他大概40岁左右,没穿任何登山装备——脚上没穿冰爪,手上没拿冰镐,也没戴氧气面罩和风雪镜。他穿着一件酱色皮夹克,一个深蓝色毛线帽,一双军用大头鞋,衣帽鞋统统十分破旧了,好像他一直坐在这里,已经被风雪剥蚀了一百年。他满脸胡茬子,挂着厚厚的霜雪,正朝白沙微微地笑着。

    白沙本来呼吸就费劲儿,看到这个人,他心跳迅速加快,一阵昏眩。

    在雪山之上,这个人的打扮是不对头的。就像在月球上,每个人都带着宇航帽,像蜗牛一样缓慢行走,突然远处出现一个人,他穿着普通衣服,就像在地球上一样,快乐地跑来跑去……

    他不用戴氧气,怎么呼吸?

    他不穿冰爪不拿冰镐,怎么行走?

    在高海拔环境中,大脑的转速出奇地慢。

    白沙盯着他,思考了半天才想出两种可能——第一,他出现高山反应了,冰壁下这个人是他的幻觉。第二,这个人已经遇难多年,冻死的人都是笑脸……

    白沙死死盯着他。

    这个人竟然站了起来,在冰雪之上敏捷地行走着,很快就绕过冰壁,不见了。

    白沙回头看,另一个登山队员吃力地走过来。

    白沙摘掉氧气面罩,吃力地问:“你看到,刚才,那个人了吗?”

    对方抬头,透过风雪镜看了看他,摇摇头,继续艰难地朝上爬了。

    大家回到了大本营。

    这天上午,藏族女医生为队员们量了血氧和血压。

    白沙检查完了,走回帐篷。经过另一顶帐篷的时候,他看见一只红嘴红爪的乌鸦溜了进去,正在啄睡袋上的食物。他抓起一块石头,悄悄靠近了它。

    背后突然有人喝了一声:“住手!”

    白沙回头一看,是鲁三国。鲁三国的表情第一次这么严肃。

    白沙说:“你有病吗?”

    鲁三国说:“乌鸦是藏族人的神兆鸟,我们要尊重他们的习俗。”

    白沙嘟囔了一句,扔掉了石头。

    中午,有个藏族妇女来了营地,她逢人就问:“你们看到我丈夫了吗?他叫多吉,是个背夫。”

    阿桑问她:“他多久没回家了?”

    藏族妇女说:“20多天了!”

    阿桑摇摇头,把脑袋低下去。

    藏族妇女又去别的营地去寻找了。

    白沙想到了冰壁下的那个怪人,多吉会不会被他带走了?

    下午,白沙在帐篷里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他听见鲁三国正在帐篷外和微微聊天。

    他举着dv机走了出去,很不客气地说:“鲁三国,我来是给微微当私人高山摄像的,麻烦你走出画外。”

    鲁三国有些尴尬地走开了。

    微微说:“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啊?”

    白沙放下dv机,说:“操,总想当男一号。”

    那天晚上,大风刮了一夜。早晨起来,茶杯里变成了一块冰,茶叶漂浮着,很像琥珀。

    大家返回拉萨休整。白沙一直给微微录像。鲁三国知趣地远离。

    久乌拉山口的小贩多了起来,珠峰旅游旺季正在到来。路上,白沙看到很多游客。

    白沙一直以为珠峰是无人区,现在才知道,这里快变成集市了。

    路过海拔5100米的上绒布寺,大家停下来。那是世界上最小的寺庙,只有一个留守僧人。门口有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那个留守僧人的手机号。

    庙内有个洞,供奉着莲花大师的雕像和用过的器物。

    微微进去,跪下,臀部撅得高高的,像藏民一样,双手伸出,额头触地,虔诚地叩拜……

    白沙和鲁三国站在微微身后,静静观看。从他们的角度,正好对着微微性感的臀部。

    两个男人似乎都有些敏感。

    鲁三国走出去,眺望珠峰。

    白沙跟出来,点上一支烟,抽起来。

    白沙先说话了:“鲁三国,你说你那么有钱,为什么来登山啊?”

    鲁三国依然望着珠峰,说:“到了山上,再多的钱都买不来一口气儿。”

    停了停,白沙说:“你说要是在雪山上杀个人,是不是很简单啊?”

    鲁三国看了看白沙:“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白沙眯着眼睛望珠峰:“那么老高,警察上不去,直升飞机也上不去,死了就死了……”

    鲁三国说:“山上离神近,神会看到的。”

    白沙说:“我不信神。”

    鲁三国笑笑,不说什么了。

    白沙又说:“妈的,上上下下,已经磨叽了一个月了,什么时候才真的出发啊?我已经急不可耐了。”

    鲁三国说:“那要听领队的。出发之前,要举行个煨桑仪式,朝天上撒青稞,要是山鹰来吃,我们就出发。要是它们不来吃,暂时就不出发。”

    白沙说:“死活由命,跟鸟有个鸟关系!”

    鲁三国说:“我们要懂得尊重一些东西,尊重神意,尊重天气……白沙,你除了学登山技术,还应该学点登山的规矩。”

    白沙顿时变脸了:“规矩?你懂做人的规矩吗?”

    鲁三国愣了愣:“你想说什么?”

    白沙朝后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少给我装糊涂!你朝我的家里吐过一口痰,你当我不知道?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鲁三国想了想,平静地说:“白沙,你还应该学点登山人的心态。”

    白沙笑了:“你他妈让我学会宽容,对吗?告诉你,咱俩的账必须清算!”

    微微走过来,大声问:“你们在吵什么?”

    白沙狠狠瞪了鲁三国一眼,掉头走开了。

    返回大本营的时候,白沙看到路边有个指示标,上面写着“珠峰保护区”,已经快倒了。白沙发现,那个“区”倾斜之后,变成了另一个字——“凶”。

    他的心里立即有了阴影。

    这天晚上,微微感冒了,头疼得厉害。

    在帐篷里,白沙把微微抱在怀里,要给她揉脑袋。

    微微推开了他:“我没那么娇气。”

    白沙再次强硬地把她抱过来,继续揉。

    鲁三国正巧走进来,他有点尴尬:“怎么了,微微?”

    微微说:“我没事儿。”

    鲁三国给他们送来了暖贴,他离开之后,微微对白沙说:“没有你的时候,我跟他们一样,没人把我当女人。你一来,硬是把我揉成了女孩儿!”

    这一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营地后的山坡上,煨桑仪式即将开始,肃穆而宁静。

    协作和向导焚起烟雾,并在煨桑堆上添加松枝、柏枝、糍粑、酒浆。接着,大家跪拜叩首。喇嘛念起经文。微微胸前挂着一块玉观音,她拿下来,放在嘛尼堆上。

    一个藏族向导正在往上面粘一块粘粑。

    一个藏族向导手握稻米,对着珠峰方向,双手扣出了莲花状。

    被供奉过的牦牛肉,被一点点分割。鸟儿把它们带到了天上。

    大家把冰镐放在祭坛上,祭奠结束之后,取下。

    大家把青稞撒向嘛尼堆上空。

    几只山鹰在天空盘旋了一阵子,纷纷下来啄食。

    大家互相撒青稞,跳起锅庄舞。

    微微左手挽着白沙,右手挽着鲁三国。微微和鲁三国都跳得很开心,白沙心不在焉。

    接下来,登山队要正式登山了。

    白沙整理背包的时候,掏出那把老式刮胡刀,装进了内兜。他知道,那么高的地方,多一根牙签都不能带的,但是他必须带上这把刮胡刀——如果不是为了要命,他也不会来这里玩命。

    大家出发了。

    他们选择的路线是珠峰北坡。

    天上的云彩就像白色的经幡。

    冰川上全是冰碛石。偶尔有牦牛的身影在雪坡上缓慢地移动。

    微微走在前头,时不时停下来,望着一块巨大的即将融化的冰,似乎陷入悲悯和沉思。

    白沙走到她身旁,她说:“再看看它吧,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它可能就不在了。”

    白沙心里说:你该多看鲁三国几眼,等我们下来的时候,他也不在了。

    到达前进营地之后,白沙就坚持不住了,戴上了氧气面罩。

    微微劝他到此为止,被他固执地拒绝。那天晚上,风大得惊人,帐篷门都关不住,从外面看,那些帐篷被风吹得就像几只大皮球。

    白沙和微微和衣躺在睡袋里。白沙一边艰难地喘息一边说:“微微,要是这次我不来,你会不会和那个鲁三国睡一个帐篷?”

    微微说:“有可能啊。”

    早上,风一直在刮,至少每秒35米。两顶帐篷被吹到了谷底。

    白沙开始咳嗽了,他一个人躺在帐篷里昏睡。迷迷糊糊中,他听见微微和鲁三国在说话。他爬起来,走出去。

    风把他吹了个趔趄。

    那个怪人又出现了!他蹲在更高的地方,看着他笑,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他的神态竟然十分安闲,就像放羊人蹲在山坡上,端详缓缓移动的羊群。

    白沙愣愣地看着那个怪人。

    很快,对方就消失了。看得出来,他对这里的环境太熟悉了,就像是他的家。

    微微没有和鲁三国在一起,领队阿桑把她叫去,重新分配向导了。

    这一天,风停了,大家继续攀登。

    白沙又戴上了氧气面罩。

    鲁三国、微微、白沙走在登山队伍的最前面,三行脚印,两行重叠,一行偏离。就像三个人的关系。

    终于,他们来到了珠峰的雪线,都穿上了技术装备,然后顺着协作铺的路线绳,渐渐逼近了北坳冰壁。那个冰壁垂直高度400米,坡度50度—70度。

    附近经常看到不知哪一年留下的路线绳。冰川变化快速,有的路线绳被埋在了雪里,有的路线绳竟然悬在了半空中。大家走之字型路线。

    微微叮嘱白沙:看到两根绳子重叠的话,选新的。

    前面出现了一个金属梯。金属梯下面是白色的深渊。鲁三国过金属梯的时候,白沙紧紧盯着他的冰爪鞋。如果他掉下去了,就省得白沙下手了。

    可是,鲁三国平安地走了过去……

    他们到了北坳的c1营地。海拔7028米。远处的章子峰被锁在云雾中。

    向导让队员们戴上氧气面罩开始吸氧。鲁三国拒绝了。白沙想,这小子体力真他妈好,估计,到时候得在他的脖子上多锯几下刀子。

    第二天,天气没问题,大家继续朝上登。

    氧气越来越稀薄,大家的步伐越来越艰难。

    朝上方或者下方望去,偶尔可以看到其他登山队的身影。

    傍晚到达c2营地。

    第三天黄昏,他们到达c3营地。这里的地形是倾斜的,微微的帐篷无法搭建,白沙束手无策,鲁三国从远处找到一具尸体,他把尸体拖过来,垫在了帐篷下。

    这一夜,白沙和微微在一个帐篷里休息。微微躺在睡袋里,白沙用绳子挂在自己身上,只是打了几个盹儿。

    半夜过后,大家补充能量棒,离开帐篷,要冲顶了。

    漆黑的珠峰。

    向导的荧光棒在闪烁。

    微微在奋力攀爬,步步惊心。

    到达海拔8800米的第三台阶,离顶峰只剩下44米了。

    一段横切的岩壁,30厘米的通道,下面是万丈深渊。前面排了20多位登山者,等待通过,造成了恐怖的“堵塞”。

    白沙、微微和鲁三国在第三台阶下等了两个多钟头,手脚都失去了知觉。

    最后,微微放弃了,她选择了下撤。

    白沙和鲁三国陪着微微,一同下撤。

    白沙发现,到了8000米之上,可能是反应迟钝的缘故,他心中的仇恨已经荡然无存。在这里,只有一个最简单的念头,朝上走,朝下走。

    人与人之间复杂的社会关系,统统被洗掉,只剩下了最原始的自然关系——互相关怀,互相帮助,互相支撑,一起回家……

    天亮之后,刮起了风雪。向导们走在前面,渐渐不见了踪影。

    走着走着,白沙看见了一个人影,他远离路线绳,在倾斜的雪坡上轻快地奔走,很快就消失在风雪中了。

    雪山之上是个哑巴世界。

    大家都包得严严实实,只有缓慢的动作。

    而且,白沙没有力气喊叫,就算他喊叫,另外两个人也听不见。

    他十分确定,他反复看到的是同一个人,一个葬身珠峰的冤魂。

    走过c1营地之后,天气变好了,三个人解开主锁,离开路线绳,结绳组下撤——所谓结绳组,就是你拴着我,我拴着你。鲁三国在前面,白沙在中间,微微在后面。白沙感到很意外,他来珠峰是想杀了鲁三国,却一直没下去手,现在,竟然和他结了绳组,生死与共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摘掉了氧气。

    前面是个冰崖,三个人必须从旁边切过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白沙听见微微在身后发出一声尖叫,还没等他回头看,微微已经从他身旁冲了过去,姿势就像坐滑梯,速度极快。

    她滑坠了!

    白沙没有经验,大脑一片空白。

    微微翻过身来趴在地上,奋力用冰镐制止滑坠,可是无济于事。

    鲁三国也愣了一下,不过他迅速反应过来,立即用脚蹬住了一块冰雪中突起的石头。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了白沙一下,他也跟着滑下去了。

    他的身体不断地撞在突出的石头上。

    他知道在雪山环境中发生滑坠意味着什么,他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死了。

    当他被鲁三国的绳子拉住的时候,竟然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时候他离冰崖大概10米远,而微微已经滑下去,悬挂在冰崖之下了。

    白沙赶紧用冰镐固定住身体,在冰雪上打了个锚点,拴住了身上的绳子。

    接下来,两个男人完全可以把微微拉上来,可是,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有个人突然从雪地里冒出来,正是白沙见过的那个怪人!他抖了抖身上的雪,然后走到冰崖边缘,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他的脸上一直挂着被冻僵的微笑。

    下面是个狭长的冰窟,微微只要掉下去,必死无疑。就算不死,任何人都无法把她弄上来。

    白沙大喊一声:“你干什么?”

    那个怪人看着他,说:“你们闯进我的家,你们要干什么?”

    白沙说:“你是谁啊!”

    怪人说:“我是猎人。”

    说完,他一下就把绳子割断了。白沙甚至没听见微微坠地的声响。

第十五章:雪山故事Ⅲ

    微微掉进了冰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个怪人羞辱性地耸了耸肩,然后一头钻进雪中,不见了。

    白沙抓着绳子,移到冰崖前朝下看了看,微微穿着红色的登山服,仰面躺在15米深的冰雪上,脑袋歪着,一条腿直直地伸着,一条腿略微弯曲……

    阳光照在远远近近的冰雪上,白得刺眼。而微微躺在阴影中。

    鲁三国也小心地走过来,他没有去看微微的遗容,只是轻轻地说:“按照登山者的规矩,把她留这儿吧……”

    白沙说:“我们怎么也得把她弄上来啊!”

    鲁三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有将近300人在珠峰遇难,他们全都留在了雪山上。我告诉你,谁都没办法带走她。”

    白沙说:“我不信!”

    鲁三国再没有说什么,他解除了绳组,如履薄冰地朝下走了。

    他嘶哑地喊了一声:“鲁三国!你混蛋!……”

    鲁三国似乎没听见,继续朝下走去。

    白沙彻底绝望了。

    他在冰崖上坐了足足有一个钟头,呼吸越来越吃力,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极度的寒冷,极度的疲惫。

    他全身没什么知觉了,只有一缕缥缈的意识在游动:为什么要走呢?就坐在这儿吧……为什么要走呢?就坐在这儿吧……为什么要走呢?就坐在这儿吧……

    恍惚中,微微从冰崖下伸出了脑袋,她的脸色呈青紫色,瞪着白沙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白沙说:为什么要走呢?就坐在这儿吧……

    微微厉声说:赶快回家去!

    白沙说:为什么要走呢?就坐在这儿吧……

    微微怒了:你还是个男人吗!站起来!

    白沙陡然恢复了部分意识,他又朝下看了看,微微依然在冰窟里静静地躺着。他的眼泪一下涌出了眼眶,马上在脸颊上变成了冰。

    他摇摇头,心里说:不走了,太累了,我就坐在这个地方守着你了……

    很快,他再次陷入昏睡中。

    几个钟头之后,向导和协作返回来找到了他,用担架把他抬了下去。

    他被送到了定日县医院。

    住院期间,他一直拿着手机端详,微微最后的位置停留在定日,从那以后就没有信号了,那个红色小气球一动不动。白沙感觉她好像就在自己身边。

    半个月之后,白沙出院了。

    不过,他没有返回昆明。

    他重返珠峰,紧紧抓着那把老式刮胡刀,寻找那个残忍的怪人。他在珠峰游荡了两个多月,脸被晒掉了几层皮,也变成了一个怪人。他遇到过一批又一批的登山者,就是再也没见过那个怪人的身影。

    他在心里种下了一个名字——“猎人”。

    后来,他回到了昆明。

    他把仇恨转移到了鲁三国身上。

    在他看来,这个家伙平时表现得十分淡定,宽宏,虔诚,简直半人半佛了,可是到了生死关头,他就暴露出了他的冷漠和自私。

    白沙不再做客运了,他带着一个小兄弟,跟踪了鲁三国两个月,终于等来了机会。这天,鲁三国公司的员工都下班了,鲁三国留在了办公室,不知道在干什么。

    白沙带着小兄弟溜进去了。

    他们透过门缝,看见鲁三国正在和一个不到20岁的女孩偷情。

    女孩把鲁三国推到转椅上,慢慢滑下去,不见了。

    白沙和那个小兄弟突然闯进去,鲁三国赶紧正了正身子,惊慌地说:“白沙?你来干什么?”

    白沙从桌子上撅下一根香蕉,扔到桌子下:“小朋友,麻烦你先拿这个玩一会儿,我跟鲁总有话说。”

    那个女孩很尴尬地露出来,匆匆离开了。

    白沙说:“很简单,我要钱。”

    鲁三国哆哆嗦嗦地拉上拉链,连连说:“好说,好说。”

    白沙从鲁三国那里成功勒索了一笔巨款,他和那个小兄弟分了。他终于报了绿帽子之仇。

    警察马上就会来敲门,他逃了。

    微微死了,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留恋的了。他逃到了偏远的吴城,隐姓埋名,打算扎下根来。

    在吴城,他认识了米穗子。

    他想成个家,在吴城默默过完这辈子。

    不幸的是,他随身携带的巨款被一个捡破烂的劫走了。

    为了满足米穗子母亲的要求,他在网上找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宫本忍,一个是贾三,抢劫了神木县一家金店。

    白沙在逃亡的半路上,突然接到了米穗子的电话——米穗子在手机上设置了几个人的快捷键——母亲是1,白沙是4。米穗子被那个捡破烂的绑架后,她以为她拨出了母亲的电话,其实,慌乱之中,她拨的是白沙的电话。那当然是白沙在吴城的号码。

    白沙听到了绑架者说的话。

    他这才知道,那个捡破烂的原来不是人。他说:凡是没人的地方,都有他们存在,比如雪山,比如原始森林,比如罗布泊……

    白沙猛然意识到,在珠峰上,他听错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不是“猎人”,而是类人!

    白沙当时就发抖了。

    类人,他终于找到他们的踪迹了!

    正是这些异类,害死了他至爱的微微,夺走了他的全部钱财,又绑架了他准备结婚的女友……

    于是,他故意把宫本忍带到了新疆,带到了罗布泊……

    其实,白沙一直没把宫本忍放在眼里,宫本忍虽然能打,但是他智商低,完全在白沙的掌控之中。白沙之所以带他来,只想多个帮手。

    白沙和宫本忍到了罗布泊,没想到遇上了我们。

    他没想到,米穗子当天并没有离开吴城,后来,那个类人又改变了主意,他说他需要处理一些事情,于是把米穗子囚禁了5天才离开……

    在酷热的沙漠上,我听了一个高寒的故事。

    老实说,我对白沙刮目相看了。

    他的故事打动了我。

    我看了看米穗子,很想知道她的心态——今天,她第一次彻底了解了这个即将和她举行婚礼的男人,他心里装着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死了,永远留在了雪山上,变成了永恒,任何人都无法替代;另外,他是个抢劫犯,通缉犯;还有,他来罗布泊,更主要是为了前女友复仇……

    米穗子的表现令我意外,她竟然听哭了。

    白沙看了看她,说:“米穗子,你恨我吗?”

    米穗子很迷惑地反问:“恨你什么?”

    白沙说:“我骗了你。”

    米穗子使劲摇头,说:“正好相反。”

    白沙自暴自弃地笑了一下:“我是个罪犯。”

    米穗子说:“不,你是英雄!”

    白沙说:“你别幼稚了,我配不上你的,你好好生活吧,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

    米穗子很坚定地说:“我要反过来追你。”

    白沙说:“你没机会了。”

    米穗子说:“为什么?”

    白沙说:“我这次来罗布泊是自杀式的。”

    米穗子说:“我会等你回来!”

    白沙看着米穗子的眼睛,真诚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米穗子紧紧抱住了他。

    过了会儿,白沙轻轻推开她,说:“走吧。”

    我说:“白沙,我很想知道一件事儿。”

    白沙说:“什么事儿?”

    我说:“你一直自称白沙,而且在你的讲述中,别人也叫你白沙,但是我知道,你的本名绝对不叫白沙——你叫什么?”

    白沙没有否认,他说:“那只是个代号,不重要了。”

    我说:“好吧,我继续叫你白沙好了。我还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做?”

    白沙说:“我不会告诉你。”

    我说:“我只是担心你。”

    白沙说:“我心领了,谢谢。”

    我说:“我说过,他们有一些特殊能力……”

    白沙说:“只要有过人之处,必定有缺陷吧。”

    我说:“总之你要小心。我们走了。”

    白沙说:“谢谢。”

    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

    我带着米穗子离开了。

    我们要趁太阳升高之前,赶到湖边。

    走着走着,天气迅速热起来,就像个巨大的烤箱。

    我和米穗子的脸上都汗津津的。

    今天已经是2013年5月14日。

    夜观天象,今天应该刮大风的,却没有。那个车*的光晕更像个谎言。

    我只带了一瓶水,我掏出来递给了米穗子,她喝了两口,又给了我。我把瓶子举到半空,像卖油翁一样,把水注入嘴里。美兮小时候,我带她在小区里玩儿,经常这么做。

    我说:“歇会儿吧?”

    米穗子说:“不用。”

    于是我们继续走。

    白沙的出现让我非常担忧。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复仇失败,被类人杀死。第二,他复仇成功,杀死了很多类人。不管怎么说,最后都会把战火烧到湖边,烧到我和季风、浆汁儿头上。

    看起来,米穗子并不强壮,但是她体力非常好,大约4个钟头之后,她跟随我顺利地回到了湖边。

    浆汁儿跑出来,季风走出来。

    浆汁儿大声问:“那个白沙呢?”

    我说:“他晚些回来。你把米穗子带进帐篷去,给她弄点吃的。”

    浆汁儿没有动。

    季风走过来,带着米穗子走进了帐篷。

    我看了看浆汁儿,说:“你想说什么?”

    她说:“从昨天开始,我有一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说:“不要吞吞吐吐。”

    她说:“有个不祥的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

    我说:“自从我们闯进罗布泊之后就一直不祥,爱咋咋地吧。”

    然后,我走到湖边,捧起水,把整个脑袋都浇湿了。我感觉头疼,恶心,四肢发软。

    浆汁儿看出来了,她问我:“你是不是中暑了?”

    我说:“你去给我找一瓶藿香正气水。”

    她赶紧跑着去拿药了。

    我去了白沙的帐篷,一头栽倒在睡袋上。这个帐篷里依然铺着两个睡袋,一个是白沙的,一个是宫本忍的。

    很快,浆汁儿把药拿来了,我喝了下去,帐篷里立刻全是藿香的味儿了。我说:“你去吧,我睡一会儿。”

    她说:“你得吃东西!”

    我说:“现在我吃什么东西都像藿香正气水,饶了我吧。”

    她说:“不行!”

    然后她就离开了,过了会儿,她给我拿来了两个熟鸡蛋,一瓶矿泉水。她说:“你知道鸡蛋是怎么煮熟的吗?你们回来之前,我和季风把它们埋在了沙子里,过了十几分钟,它们就熟了!”

    我强迫自己,像吃药一样吃下了两个鸡蛋,然后说:“你去吧,我睡会儿。”

    她逼着我喝了一些水,这才离开。

    我大概睡了两个多钟头,醒来之后,感觉好多了。

    我钻出帐篷,走向季风她们的帐篷,季风和浆汁儿正听米穗子讲着什么,我从门口朝里看了看,米穗子的眼里挂着泪珠儿。想必她正在讲白沙和微微的故事。

    季风说:“周老大,你好些了吗?”

    我说:“没问题了。你们还聊吗?”

    季风说:“我们闲聊而已。”

    我说:“拿着手机,出来找找那群人。”

    季风说:“好嘞。”

    三个女孩站起来,走出来。浆汁儿依然沉浸在米穗子的故事中,她意犹未尽地问米穗子:“后来白沙找到那个怪人了吗?”

    米穗子说:“他来罗布泊找到了。”

    我们四个人顶着烈日,举着手机,在营地四周寻找另一个空间的同类。如果有人看到那一幕,会觉得非常奇怪,好像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拍沙子。

    半个钟头之后,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太热了,大家挺不住,纷纷退回了帐篷。

    我突然问米穗子:“白沙什么血型?”

    米穗子说:“ab型。”

    我说:“他可能在古墓放火……”

    米穗子说:“这跟血型有关系吗?”

    我说:“日本有个很权威的统计,强奸犯最多是b型,杀人犯最多是b型,盗窃犯最多是o型,纵火犯最多是ab型。”

    浆汁儿问:“周老大,你什么血型?”

    我说:“a型,我们基本没人犯罪。你呢?”

    浆汁儿想了想,说:“好吧,我是强奸犯……”

    休息了半个钟头,我们又一次走出帐篷,接着搜索同类。

    营地四周到处都是杂沓的脚印。我特意观察了一下,除了我、季风、浆汁儿和米穗子的,还有5双脚印,一双应该是宫本忍的,一双应该是白沙的,一双应该是那个捡破烂的,一双应该是令狐山的,一双应该是宝珠的。

    没有其他人的。

    突然,我听见浆汁儿叫了一声,我扭头朝她看去,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十分惶恐。

    我赶紧跑过去,朝她手机屏幕一看,看到了那个白发女人,她背着个旅行包,举着手机,正在朝浆汁儿看。她背后不远处搭着帐篷,其他人应该都在帐篷里休息。

    我把浆汁儿的手机夺过来,快速地说:“我们的时间是2013年5月14日17点14分,你们调到这个时间!”

    那个白发女人赶紧低下头,调整手机时间。

    我们4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她。

    她捣鼓了一会儿,应该是调整好了,她的影像在手机里抬起头来,探询地看着我们。她的真人在手机前抬起头来,探询地看着我们……

    浆汁儿的手机录像框立刻变成了雪花。

    浆汁儿猛地放下手机,看着在沙地上突兀冒出来的白发女人,叫了一声:“她来了!……”

第十六章:与白发女人同居

    我们互相愣愣地对视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接着,这个女人开始打量这个湖,打量四周的一切。

    她的脸有点扁,眉毛很淡,几乎跟没有似的。我感觉她不怎么健康,脸上似乎缺点什么,仔细看,五官都在。她的眼睛里透出一种病态的悲观色彩。

    季风嘀咕了一句,声音很小:“我怎么觉得她很眼熟呢……”

    浆汁儿在季风旁边使劲点了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我先开口了:“你是谁?”

    白发女人说:“我叫安春红。”

    安春红。听了这个名字,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一会儿我再说。

    我说:“你们是做什么的?”

    她说:“我们是来找你们的。噢,我是个志愿者。”

    我说:“他们都是谁?”

    她说:“队长叫艾尼江,是个维族人。还有兰城电视台的,有个负责的叫逗豆,那个记者叫小a,还有个摄像的,叫竹子。”

    我说:“这么说,你们了解我们的情况?”

    她说:“大概知道你们的人数和名字。”

    我说:“你是干什么的?”

    她说:“我说了,我是志愿者。”

    我说:“我问你,你过去是干什么的?”

    她说:“我搞慈善。”

    我说:“你怎么想到参加救援了呢?”

    她说:“不止我一个人,有十几个志愿者都来了罗布泊。”

    我牢牢地记着,这个女人曾经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6年前,我出去喝酒,下楼之后,我遇见了她。也许,我记不清她的面容了,但是我记得她的白发。她说她有急事儿,想借我的手机用一用,我发现,我把手机落在办公室了,然后就匆匆上楼去取,结果看到了一个女读者的留言,这个女读者就是季风……

    前不久,我又在视频中看到了她,她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都出现过!

    在我眼中,她就是那个恶魔,正是她制造了那块写着古佉卢文的木牌,制造了**地,制造了丧胆坡,制造了幻影般的吴城,制造了这个移动的湖以及湖里那些婴孩……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救援人员!

    而且,她说她叫安春红!

    我是个悬疑作家,经常买一些特殊书籍,比如全球神秘事件,未解之谜,等等。

    我记得有人总结过一个惊人的巧合——

    1937年,南方粤汉铁路一趟火车出轨,400多名乘客几乎全部遇难,幸存者一人,她叫安春红;1985年,一艘轮船在松花江上发生沉船事故,船上211名乘客几乎全部溺亡,幸存者一人,她叫安春红;2011年,韩国韩亚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747型货机,当天清晨3时离开仁川国际机场,飞往中国浦东,他们在发现机械异常之后,返飞济州国际机场,在济州以西107公里海上坠毁,幸存者一人,她叫安春红……

    我在很多小说中用了这个名字,比如《天惶惶地惶惶》,比如《蓝袍子》,比如《失常》。

    有个读者曾在我的贴吧发过一个帖子,问:为什么周德东在作品中总是用“安春红”这个名字?只有我知道答案——因为我害怕这个名字。

    老实说,我有些犹豫,我对自己说:会不会是巧合呢?她们只是都染了白发而已。而且,安春红这个名字太普通了,很可能重名……

    被困太久了,我真心希望她就是前来救援我们的,没有任何秘密。

    我说:“你能说说刚才的情况吗?”

    她说:“刚才?”

    我说:“你来到我们这儿之前。”

    她说:“三天前,竹子在摄像机里看到你们了,那个逗豆也看到了,大家都吓得够呛,后来你们消失了,我们就坐在一起商量,认为你们可能就在这个地方,只是和我们不在同一个空间里,所以我们就驻扎下来,等着你们再出现。刚才大家都在帐篷里睡觉,我一个人拿着手机出来找,没想到真的看到你们了……”

    浆汁儿说:“周老大,你怎么想到让她调时间的啊?”

    我说:“瞎蒙的。我们和他们都在同一个地方,之所以互相看不见,可能是时间不一样。”

    浆汁儿说:“要是我们调到他们的时间,说不定就出去了!”

    我说:“有这种可能。只是,我怀疑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浆汁儿说:“我再试试。”

    接着她举着手机四下搜索去了。米穗子跟她一起去了。

    安春红身边,只剩下了我和季风。

    安春红问我:“你们都经历了什么?”

    我说:“**地,你知道吗?”

    她问:“什么叫**地?”

    我说:“所有通讯和导航设备在同一时间统统失灵。我们还经历了丧胆坡,到了那个鬼地方,就像做噩梦似的,我们开始互相残杀,死了很多人……”

    她说:“然后呢?”

    我说:“然后,我们好像走出去了,到了一个叫吴城的地方,待了好多天,结果发现它是个幻影,根本不存在。没办法,我们只能退到这个湖边。”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湖,说:“对了,这地方怎么冒出一个湖呢?”

    我说:“不知道。”

    她说:“咸水湖吗?”

    我说:“淡的。”

    她摇摇头:“不可能,从来没听过罗布泊上竟然有水!”

    我说:“很多事都不可能,还是一个个发生了。之前你们看不到这个湖?”

    她说:“看不到,这里只是一片低洼的沙漠。”

    我说:“那你们为什么停下来了?”

    她说:“最早,有人看到了一块三角形石头,接着,我们看到了一张羊皮纸的画……”

    我说:“画?”

    她说:“嗯,像个小孩画的。”

    我敏感地问:“画了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一个湖,四周都是草……”

    我的心“嗵”地跳了一下,和季风互相看了看。

    不用怀疑了,这个湖是假的。

    我对季风说:“不要对其他人说。”

    她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

    接着,我对安春红说:“对了,吴城消失之后,我们在太阳墓底下找到了很多条通道,据说只有一条是对的。有个人叫碧碧,他钻出去了,到了南太平洋的复活节岛……”

    安春红说:“南太平洋?复活节岛?”

    说到这儿,她突然笑起来,那样子就像有人在背后偷偷捅她的胳肢窝,她一直忍着,实在憋不住了,一下爆发出来,哈哈大笑……

    我盯着她问:“你笑什么?”

    她说:“他怎么可能从复活节岛钻出去呢?太雷人了……”

    说着,她把帆布背包放下来,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地球仪。她指着这个地球仪说:“你看,罗布泊在这儿。”然后,她把地球仪转过来:“复活节岛在这儿,正好在地球的另一端。”

    我看着那个地球仪,问她:“你怎么带着地球仪啊?”

    她说:“我喜欢到处走,每到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地区,我都会在地球仪上画个记号,感觉更直观。你看,这上面布满了我的足迹。”

    地球仪上,果然画了很多红色的对号。

    浆汁儿她们回来了。

    我看了看她,她摇了摇头。

    我对安春红说:“你暂时回不去了,只能跟我们待在一起了。”

    安春红四下看了看,苦笑了一下说:“我是来救援的,一转眼变成被救援的了。没关系,随遇而安吧。”

    回到帐篷之后,三个女孩弄了些吃的,大家吃了。

    这中间,安春红慢悠悠地问了些问题,很多都比较初级,比如,我们为什么不开车去找路,试着离开罗布泊?比如,湖边那些像坟的沙包下是不是埋着人?比如,那些车辆还能开走吗?比如,米穗子是第一团队还是第二团队的?比如,我们还有多少吃的,多少汽油?比如,那是谁的吉他?等等。

    季风一一回答了她。

    吃完饭,我对安春红说:“今天晚上,你和我睡一个帐篷,可以吗?”

    她说:“没问题。”

    我让那三个女孩睡一起,我来监督这个突然来临的可疑女人。

    至少季风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把安春红带进白沙那个帐篷,然后返回了季风的帐篷,拿走了那个电击器。

    浆汁儿小声问我:“你为什么离开我们?”

    我说:“我要跟她好好聊聊。”

    浆汁儿说:“你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我怔怔地看着她,半天才说:“这个笑话太冷了。”

    季风说:“她那头发,让我想起杀马特。”

    我笑了:“你见过那么老的杀马特吗?”

    浆汁儿说:“什么是杀马特?”

    我说:“一个很封闭的圈子,另类而怪诞,头发染成赤橙黄绿青蓝紫,吹着各种突破重力学规律的‘刺猬头’,描眼线,化浓妆,挂铁链,穿体环,总是一群群出现。在他们眼中,所有正常人都是土气的。”

    浆汁儿说:“我要是在大街上遇到一个这种人,肯定揍他一顿。”

    季风笑了:“浆汁儿,你见过一个杀马特单独外出吗?”

    我也哈哈大笑。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竟然有点冷了。

    我把碧碧的车灯打开了,万一白沙回来,我怕他找不到营地。

    然后,我回到了安春红的帐篷,她正在黑暗中掏背包,好像在找衣物。我说:“穿着衣服睡吧。”

    她说:“我在找牙具。”

    她找到了,站起来走出了帐篷,去湖边洗漱。

    我钻进了宫本忍的睡袋,把白沙的睡袋留给了她。

    过了会儿,她回来了,钻进了白沙的睡袋。

    有点风,吹着帐篷“啪啪”响。

    浆汁儿说了,她感觉有个不祥之物越来越近——是的,她已经出现了,就躺在我旁边,跟我相距不到3米。

    我突然说:“你困吗?”

    她在黑暗中说:“不困,我平时就睡得晚。”

    我说:“我们聊聊天吧。”

    她说:“聊吧。”

    我想了想,说:“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希望打破天窗说亮话。”

    她说:“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知道,我们很难离开罗布泊了。”

    她说:“救援人员正在找你们啊。”

    我没有接她的话,继续说:“我知道,我会死在这儿。”

    她说:“你是唯一的男性,你要是这么悲观,我们怎么办?”

    我还是没有接她的话,接着说:“平时我们是看不见死神的,因此,我们从来都不确定他到底存不存在。可是,一个人临死的时候,死神就不再隐藏了,他会现身。现在我就快死了,因此我什么都不怕了,我希望你掀开面具。”

    她似乎愣住了,过了会儿才小心地问:“周先生,你是不是脱水……出现幻觉了?”

    我转过头去,朝她声音的方向看去,说:“我很清醒。”

    她说:“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继续盯着她的方向,突然问:“你是不是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都出现过?”

    她在黑暗中一下就不说话了。

第十七章:失忆症可以遮挡一切问题

    我在睡袋里抓紧了我的电击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知道,如果她是死神,我试图用某个地下小工厂生产的电击器对付她,太滑稽了。我做的只是一个本能动作。

    她好像在黑暗中盯着我,依然不说话。

    我打破了沉默:“为什么不说话?”

    她终于出声了:“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我说:“什么意思?”

    她的音调有些悲凉:“我早就觉得,我经常被什么东西附身……”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她接着说:“我可以从头说吗?”

    我说:“你说吧。”

    她就说起来:“我是天津人。在我20岁那年,我的头发突然全变白了,我爸带我看了很多大夫,中医,西医,怎么都治不好。要说遗传吧,我父母都不是少白头。而且,我从小到大一直不缺营养。自从头发变白之后,我的大脑总是失忆,而且非常严重,我经常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我静静地听。

    她继续说:“比如我正坐在家里的电脑前上网,突然就犯失忆症了,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还是坐在家里的电脑前,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听我家人说,我才知道,其实我失踪了很多天,又自己回来了……”

    我说:“你的意思是,你的身体被别人借去了?”

    她说:“我觉得是。有一次,我一个高中同学给我打电话,说她在三亚大东海海滩看到我了。然后她质问我,为什么当时她跑过去跟我说话,我不理她?她说的那个日子,正是我犯失忆症期间!她还说,当时有个瘦高的男孩和我走在一起,看起来很亲密,像对情侣。她以为我对那个男孩说过什么谎,不方便和她相认,就没有再说什么,疑惑地走开了……听了她的话,我感觉太恐怖了,因为我从来没去过三亚,更不记得认识过什么瘦高的男孩!”

    我渐渐开始相信她了。

    她又说:“后来我想了个办法,趁清醒的时候,我在口袋里装了张便签,写了个备忘,提醒自己写日记……”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紧张起来。

    她失忆的时候,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只要她知道写日记,那么,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她说:“果然,每次我犯了失忆症,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我都会多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我的所作所为。几年之后,我攒了七八个日记本,我总是随身带着它们。那里面是另一个我,当我突然失忆之后,只有通过阅读它们,才会知道我自己的来历……你理解吗?”

    我说:“理解。”

    她说:“有一次,我整整失踪了5个月,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所有的日记本都被烧毁了,而我的肚子大了……”

    有时候我很笨,竟然怎么都想不出日记本被烧毁和肚子大了之间有什么联系。

    她不说话了。

    我追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她说:“我在犯病期间,很可能跟一个男人上床了,而且怀孕了。我肯定把这个经历也写进了日记里。他发现了我的那些日记本,知道了我有失忆症,为了不负责任,他烧掉了那些日记本,销毁了我对他的全部记忆。”

    我说:“孩子呢?”

    她说:“小产,死了。”

    停停,她又说:“我之所以总带着那个地球仪,而且走个地方就画个记号,也是怕自己忘了哪些地方去过,哪些地方没去过。”

    她见我不说话,问了句:“你怎么不说话了?不信我?”

    回味她说的话,我总觉得什么地方逻辑有问题,但是我找不出来。

    我说:“我在想,你现在是不是正在失忆中……”

    她马上说:“当然不是,我很清醒。我从网上看到了你们在罗布泊失踪的消息,然后就飞到了新疆,报名当了志愿者。”

    她的头发有解释了,她出现在很多人的生活中也有解释了,就连她随身带的那个古怪地球仪也有解释了……

    我忽然说:“你为什么叫安春红?”

    她说:“嗯?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我在想,中国有那么多汉字,你父母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三个字……”

    她笑了:“那你为什么叫周德东呢?”

    我说:“不一样。你知道关于安春红的传说吗?”

    她说:“不知道。这个名字很俗,应该有很多人叫的。”

    我说:“从上个世纪到现在发生过几次重大灾难,每次都有一个幸存者,惊人的是,那几个幸存者都叫安春红。”

    说完之后,我等待她的反应。

    她很高兴地说:“看来这个名字很幸运哦!嗯,那个师父真有法眼……”

    我说:“什么师父?”

    她说:“过去我不叫这个名字,是个师父给我取的。”

    师父——我好像一下抓到了点线索,立刻问她:“你在哪儿遇到这个师父的?”

    她说:“头发变白之后,我很难过。有天早上,我在小区外溜达,看见了一个老尼姑,她对我说,小施主,你叫安春红。她就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就走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信她,回家就改了名字。”

    我说:“你本来就姓安?”

    她说:“不是。”

    接着她又说:“后来,我经常去庙上烧香。两年前,我去泰国旅游,又拜了一个曼谷郑王庙的师父,他为我请了个佛牌,而且给我开了光,就是戴在我脖子上的这个佛牌。佛牌分正牌和阴牌。正牌最善,它是在佛的指导下,由僧人加持制作出来的。阴牌不一样,它是由阿赞——也就是法师——本人设计的,然后发动鬼、妖、仙一类的元素,制作出来,这种阴牌往往是为了达到一些不光明的目的,比如迷惑异性,比如获取钱财等等,在泰国很不入流。阴牌的制作者又分白袍阿赞和黑袍阿赞。白袍阿赞有点济公的意思,属于半仙半魔的性质。黑袍阿赞一般是背叛了信仰,或者犯了佛门重戒的僧人,他们远离城市在深山老林里修行,他们制作阴牌的时候,经常用弃婴的尸体或者动物的器官,效力异常强大……”

    我实在不想听了。

    女人到了三四十岁,往往变得神叨叨,开口“师父”闭口“师父”,基本上属于年龄的特征。一次,我和一个高官吃饭,他带了个女的,滔滔不绝地讲她的佛牌,半路我就撤了……

    不过,我越来越信任这个安春红了。

    我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些她同龄人的特征。

    我最怕她没特征。

    我和安春红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多钟了。

    这天夜里非常冷。

    我把脑袋缩进睡袋里,不想浪费呼出的一点暖气,全身依然在哆嗦。我怀疑我还在中暑。

    安春红睡着了,她竟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女孩睡觉都安安静静的,这也是年龄的特征?

    我什么都顾不上想,很快也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听见安春红突然叫了一声,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黑暗中,我听见白沙说话了:“是我。”

    白沙回来了!

    安春红惊慌地问:“你是谁!”

    白沙反问:“你是谁?”

    我说:“都是自己人。”

    然后,我打开了应急灯,安春红和白沙互相打量。

    我对安春红说:“他是我们的队友,昨天晚上有事出去了。你睡的就是他的睡袋。”然后,我又对白沙说:“她是来寻找我们的志愿者,她叫安春红。”

    白沙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正经的笑,对安春红说:“对不起。我进来之后摸到了周先生,我不想惊动他,想偷偷钻进睡袋躺下,没想到,压到了你身上……”

    安春红摸摸心口,长长舒了口气。

    我看看手机,清晨7点多了,外面依然黑着。

    我问白沙:“你……怎么回来了?”

    白沙说:“你不希望我回来?”

    我说:“我希望你已经离开了罗布泊。”

    白沙说:“多亏你开着车灯,不然我肯定找不到这个湖。”

    我看了看他的衣服,上面有黑红色的血迹,我小声问他:“你没事吧?”

    他敏感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没事啊。这不是我的。”

    我说:“你杀了他们?”

    他说:“是啊,两个。”

    我惊呆了:“两个!你确定?”

    他看了看我的眼睛,说:“你认为我在吹牛?”

    我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老式折叠刮胡刀,在手中麻利地甩了几下,刮胡刀开开合合,“咔哒咔哒”响,透着冰冷的杀气。我不知道他一直带着这个凶器。

    他平静地说:“用它。”

    然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干净的毛巾:“加上它。”

    我不懂了,刮胡刀和毛巾怎么组合?

    他用毛巾小心地擦了擦刮胡刀的刃,装进了口袋。

    我说:“你能给我说说你的手法吗?”

    既然他能杀死两个类人,那么,如果他想杀我,那简直易如反掌。我必须要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以便有个防范。

    他说:“很简单,暗杀。”

    我说:“怎么暗杀?”

    他说:“我先进入古墓,熟悉了一下环境。等他们回来之后,夜里睡着了,我摸进第一个类人的墓室,一只手拿毛巾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拿刀子割开他的喉管,很快就死了。”

    我说:“其他人听不见?”

    他说:“有句老话,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你该知道吧?”

    我说:“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说:“我也有过人之处。”

    我说:“比如说?”

    他说:“我可以变成一个影子。”

    我大惊:“怎么变成影子?”

    他笑了:“周先生,你的眼睛不要瞪那么大,其实没什么神奇的,一个人只要消了音,他就变成影子了。”

    我说:“你……怎么消音?”

    他说:“我给你演示一下。”

    我紧紧盯着他。

    他在帐篷里开始慢慢移动,速度越来越快。他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转圈,他的脸始终朝着我,没有任何表情,像个死人一样。

    他穿着普通款的运动鞋,脚下是沙子,却没有一点点声音,如同踩在棉花上,真像一个影子!

    我一下明白了,为什么他总能偷听到我们的谈话,而我们却毫无察觉。

    终于,他在我面前停下来,得意地笑了笑。

    我说:“你怎么有这种能耐?”

    他说:“很简单,耗子走路为什么无声无息?因为所有人都打它。我是个逃犯,我必须把自己藏起来。”

    我说:“令狐山也死了?”

    白沙说:“他和另外两个类人跑了。”

    我说:“麻烦要来了……”

    白沙似乎不在意什么麻烦,他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说:“什么秘密?”

    白沙说:“你说过,类人没有头领,都听年龄最大的,其实那是个骗局。”

    我说:“谁是他们的头领?”

    白沙说:“令狐山。”

第十八章:生死对弈

    令狐山是类人的头领!

    我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那个小兔崽子?”

    白沙笑了,他说:“大咖,我喜欢你这么说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说:“你怎么知道他是头领?”

    白沙说:“我在古墓里藏了半宿,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就是他规定的,所有派到人类当卧底的类人,统一都用他的名字做代号。我还知道,很多类人都去过人类的城市,令狐山却没有。”

    我说:“他们竟然没发现你?”

    白沙说:“我说了,他们有过人之处,必定有缺陷。我发现,类人都是夜盲症。不过他们的听觉十分灵敏,到了晚上,他们只靠耳朵。而我,嘿嘿,没有声音。”

    我曾经以为,虽然类人和人类作对,但是他们有原始的本性,并不奸诈。现在我觉得,类人的结构,类人的心机,比我想象中要深邃,甚至看不到底。

    可是,如果令狐山是头领,那么就应该由他掌握太阳墓的秘密,而不是最老的类人。

    难道他们一直在演戏?

    比如,令狐山曾经混入我们的团队,甚至爱上了季风,又跟随我们走进了一条错误的通道,进入了不存在的吴城……

    比如,章回杀死那个老冀之后,类人们故意让浆汁儿传过话来,让我们以为自己把路走绝了……

    比如,宝珠和父亲在对话中也提到了老冀,似乎老冀死了,所有人类和类人都出不去了……

    难道是因为令狐山爱季风,从最初就不希望她离开?

    难道是因为类人痛恨人类,但是,我们的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液,他们不可以杀死我们,只能把我们困在罗布泊上自生自灭?

    回想类人要剿灭我们的时候,大家似乎都听老c的,令狐山只是个喽啰……

    在战斗中,我们肯定先瞄准敌方军衔最高的人,谁会想到,那其实是个士兵,而真正的指挥官藏在士兵中!

    我的脑袋变成一锅粥了。

    不过,我也看到了一缕亮光——只要有人知道出路,我们就有希望。

    我突然说:“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得离开!”

    白沙说:“离开?为什么?”

    我说:“还用问吗?他们马上就会找上门来,把我们都杀了!”

    白沙说:“他们能找到我们?”

    我说:“罗布泊就是他们的家!”

    安春红说:“我们去哪儿?”

    我说:“去找另外的太阳墓。”

    安春红说:“我还有个行李箱在他们的车上……”

    我说:“他们?”

    安春红说:“搜寻4队啊。”

    我说:“等我们都离开罗布泊之后,你再找他们拿吧。”

    安春红似乎有些犹豫。

    我说:“赶紧行动起来!”

    接着,我去叫那三个女孩。

    刚刚掀开帐篷门帘,我就闻到了雪的味道,凉沁沁的,我放眼望去,目瞪口呆——沙漠竟然银装素裹,一片洁白!

    我感觉一下掉进了梦中。

    这里是罗布泊,现在是5月中旬,怎么可能下雪呢?

    我一步跨出去,弯下腰,抓起一把雪尝了尝,没错儿,罗布泊就是下雪了。怪不得昨天夜里那么冷!

    我凝视着无边无际的雪,有一种丧气的预感——老天给我们送来了一张巨大的蒙尸布!

    我踏着雪,快步走进那三个女孩的帐篷,打开应急灯,把她们都叫醒了。

    我问米穗子:“你觉得白沙是英雄吗?”

    米穗子顿时有点紧张:“他……出事儿了?”

    我说:“没有,我只想知道你怎么看他。”

    米穗子说:“他是英雄啊,只不过,他是别人的英雄。”

    我说:“好吧,别人的英雄回来了。”

    米穗子愣了愣,突然回过神来,什么都没再问,立刻冲出了帐篷。

    我对季风和浆汁儿说:“赶紧收拾东西逃命!”

    浆汁儿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白沙杀了两个类人!”

    浆汁儿瞪大了眼睛:“他把宝珠也杀了?”

    我说:“应该是。”

    浆汁儿说:“我靠,超人哪!”

    季风问我:“令狐山呢?”

    我说:“令狐山跑了。他好像一直在骗我们,其实他就是类人的头领。”

    季风说:“不会吧?他那么嫩,怎么可能是头领!”

    我说:“我们对他们了解太少了。好了,赶紧拆帐篷,类人马上就到了!”

    季风和浆汁儿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走出了帐篷。

    这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

    此时此刻,类人在哪儿?

    半路上?

    雪地下?

    我踩着雪,走到高处,举起望远镜四下看了看。整个罗布泊高低起伏,变成了白色的沙漠,很壮观。视野也变得更加清晰,只有满地雪白,不见一个人影。

    我放下望远镜,又在帐篷附近转了转,雪地平平展展,并没有冒出一颗脑袋来。

    我打量了一下营地里所有的物品,紧急计划着,应该带走什么。

    帐篷……

    睡袋……

    汽油……

    芦苇中那只气瓶……

    现在我们总共6个人,应该开上两辆车,虽然会多耗一倍的油,但万一在途中有辆车抛锚,我们挤一挤还能继续朝前走。

    开走哪辆呢?

    我只有我自己那辆车的钥匙。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只摸到了手机、电击器和那个天物,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我把车钥匙丢了!

    看来,所有人只能挤在一辆车上了。

    这时候,我的左眼皮“突突突”地跳起来。

    我使劲地想——到底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呢,还是右眼跳财左眼跳灾?

    我一直不确定这句俗语究竟怎么说。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种情况,绝对不是好兆头。

    季风和浆汁儿终于走出了帐篷,浆汁儿叫起来:“天哪!怎么下雪了?”

    我对她喊道:“你们完了吗!”

    浆汁儿说:“我们去洗漱,很快就完事儿!”

    我心急火燎,恨不能马上驾车离开。但是,我总不能不让女孩子洗脸刷牙梳头。

    我焦躁不安地看着远方,在雪地上转着圈。

    太阳正在缓缓升起,地上的雪迅速消失,很快就露出了沙子,非常干爽。那些雪就像变魔术一样不见了!

    我想起了一道中学生物理考题:2005年5月,阴天,气温约为零下15c,在新疆罗布泊沙漠沙丘上覆盖着5cm~10cm的积雪,然而过了大约20min雪不见了,而脚下却是干爽的沙地。这一现象使在场的科学考察队员很惊讶。请问为什么?

    答案是:雪发生了升华现象。

    我开始拆帐篷了,季风和浆汁儿洗漱完了,她们过来帮我。

    白沙和米穗子在另一个帐篷里没出来,他们在说话。安春红朝我们走过来,很显然,她是给那两个人腾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我正在拔帐篷的三角桩,问她:“你收拾完了?”

    她站在我旁边,说:“要不,你们走吧。”

    我说:“什么意思?”

    安春红说:“我留在这儿等等看。”

    我直起身来,看着她:“你等谁?”

    安春红说:“我突然就失踪了,搜寻4队那些人肯定很着急,肯定一直在找我。我走了算怎么回事儿?”

    我说:“他们和我们,就像现实和梦境,不可能对接上的。现在,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安春红说:“那我是怎么来的?”

    我说:“我们在录像中互相看见对方,其实很偶然,就像电台碰巧对上了频道。要是永远对不上呢?”

    安春红说:“周先生,我已经决定了。”

    我说:“你这不是捣乱吗!”

    安春红说:“我从来不捣乱的。”

    我说:“你留在这儿,类人一到肯定杀了你!”

    安春红说:“我会对他们晓之以理。”

    我说:“你以为他们会跟你讲理吗?现在我们是个整体,危难关头,每个人都要步调一致!”

    安春红说:“我只听我自己的。”

    季风对我说:“周老大,我们尊重她的选择吧。”

    我说:“她的选择就是自杀!”

    季风说:“如果一匹狼,某条腿受伤了,无法逃生,它会当机立断,舍弃这条腿。”

    还没等我表态,浆汁儿说话了,声音很低:“完了,谁都走不了了……”

    我猛地转头看去,一群类人站在不远外,正一言不发地看过来。

    一切都晚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过了好半天才硬着头皮走过去。

    这次是13个类人。他们的手里,都拎着铁家伙。其中一个拿着弩,那绝对是现代生产的弩,箭已在弦上,瞄着我们,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那个老c站在正中间。

    我看到了那个长发类人。

    还有那个自称“郑太原”的人。

    还有那个自称“余纯顺”的演员,他依然留着大胡子,这次,他的眼神不再羞愧,反而有点凶恶。

    我终于看到了那个曾在大风里神奇出现又神奇消失的女人了——当时,我们去找雅丹地貌,准备和神灵“下棋”,返回的时候,在漫天的黄沙中,发现了一辆车,里面有个疑似哑巴的女人,她的车抛锚了。我们接近她之后,周志丹的那辆车也打不着火了。我用牵引绳拖着两辆车返回营地。那个女人的车在中间。回到营地之后,我目瞪口呆——我车尾的牵引绳系在周志丹的车头上,中间那辆车不见了!

    这个女人很漂亮,姿色甚至超过孟小帅、浆汁儿和季风。我走出帐篷之后,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好像在问:我留的那个谜题,你解开了吗?

    令狐山也来了,他站在最边上。

    老c说话了:“下雪了,知道吗?”

    我说:“知道。”

    老c说:“一转眼雪又不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说:“升华了。”

    老c摇了摇头,说:“下雪是因为有冤,雪不见了就因为我们来伸冤了。”

    我看了看令狐山,说:“令狐山,你到底想怎么样?”

    令狐山看了看老c,好像不敢说话。

    老c说:“把那个人交出来吧。”

    白沙和米穗子已经从帐篷里走出来。

    白沙一步步走过去。米穗子拼死拽他,被他甩开了。

    白沙走到类人跟前,说:“不怪我。”

    老c说:“嗯?”

    白沙竟然厚着脸皮笑了:“怪你们的人睡得太死了……”

    老c喝道:“停!”

    白沙就站住了。他离老c大概六七米。

    老c说:“把凶器交出来。”

    白沙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刮胡刀,“咔哒咔哒”甩了两下,说:“只是个刮胡刀而已。”然后,他转身扔给了我:“你们看,他的胡子多长了,留给他吧。”

    刮胡刀掉在了沙地上,我弯腰捡起来。

    老c指了指米穗子和安春红:“你俩也过来。”

    我说:“为什么?”

    老c说:“我们可以不杀你们,但她们是人类,必须都来偿命。”

    令我意外的是,白沙并没有表示抗议,他回头看了看米穗子,欣慰地笑了:“米穗子,来吧,跟我做个伴儿。”

    米穗子惊恐万分,赶紧跑到了我们背后。

    安春红说:“我是昨天才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杀我?”

    老c说:“唉,你来了一个错误的时间,一个错误的地点。”

    两个类人已经走过来,一个走向了米穗子,一个走向了安春红。

    安春红喊起来:“你们这是滥杀无辜!……”

    刚刚喊出这句,她的嘴就被那个类人捂住了。

    这时候,季风突然冲到我身边,从我手里夺过了那把刮胡刀,打开,把刀刃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厉声喊道:“令狐山!”

    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令狐山一下就盯住了她。

    我说:“季风,你要干什么!”

    季风后退了一步,她哭了,对令狐山说:“令狐山,我只想问,你是不是曾经爱过我?”

    令狐山眼珠颤颤的,并不说话。

    季风又说:“你不回答是不是?”

    令狐山低声说:“我爱你。”

    季风说:“那好,你不要伤害米穗子和安春红,放了她们,不然我死在你面前。”

    令狐山看了看老c,痛苦地摇了摇头,说:“季风!这不是我能左右的!”

    季风说:“不要再演戏了,我知道,你才是头领!”

    令狐山又看了看老c,低声说:“老c,能不能杀一个……”

    老c说:“他们杀了我们两个,我们杀他们三个,如果这个女孩自杀,他们总共就会死四个……我期待看到这一幕。”

    我一字一顿,低声说:“季风,你的理性!”

    季风不看我,她又喊了一声:“令狐山!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放不放她们?”

    所有人类和类人都看着令狐山。

    令狐山看着季风,沉默了半分钟,他突然说:“季风,对不起了……”

    我猛地把脑袋转向了季风。

    我必须扑上去,阻止她!

    季风的表情很怪异,她怔怔地朝我背后看着,握着刮胡刀的手慢慢放下来。

    她看见什么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呆若木鸡——

    有个东西正在飞过来,速度并不快,那真是一个人!

第十九章:不明飞行人

    那是怎样的一个情景啊!

    一个人在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是个女人。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离地面大概像三层楼那么高。

    她的脸朝下,头发垂下来,有一部分蒙住了脸,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只能看见她穿着一件花棉袄,两条胳膊紧紧夹在身体两侧,整个身体直挺挺的,就像一根棍子,正朝我们戳过来……

    我两次在望远镜里看到的那个不明飞行物,真的是个人!

    正是这个恐怖的女人!

    她一直在高高的天上飞来飞去!

    营地里所有人类和类人都看见了她,全部傻住了,本能地后退。

    只有季风没有动。

    她无声地飞过来,越来越近,速度突然快了,撞向了那个老c。老c根本躲不及,直接就被撞飞了,画个弧线,“扑通”一声砸在路虎揽胜上,又掉下来,摔在沙子上,脑袋“咕噜咕噜”在喷血。

    不明飞行人绕了一圈,再次飞回来,悬在半空中,不动了。

    她好像隔着凌乱的头发,在注视着我们。

    她始终保持着棍子的样子,就像一个人立正,然后姿势不变,飞到半空横过来,由“1”变成“一”。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她会袭击谁,大家就像等待处决的囚犯,眼巴巴地看着刽子手。

    过了会儿,她突然再次俯冲下来,大家纷纷逃散,米穗子跑的慢,被她一把抓住了,拎起1米高,飞向湖面。米穗子蹬了两下腿,喊出一声:“白沙!”就掉进了湖中,砸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白沙没命地跑过去,那个不明飞行人悬在半空中,好像在盯着他。

    白沙停住脚步,看着半空中的怪物,不敢再走了。

    我把季风和浆汁儿推进了帐篷,我站在帐篷门口,掏出了那个电击器。

    那个持弩的类人似乎傻了,竟然把弩放下来,只是傻傻地看。

    那个怪物继续审视着我们。风吹过来,她垂下的头发被吹起来几绺,隐约露出苍白的脸。

    这个局面相持了大概半分钟。

    令狐山突然夺过那个类人手中的弩,朝她射过去。

    箭从她的脑袋旁飞过,她愣了一下,突然转身,“刷”一下就飞走了。那根箭在天空中画了条弧线,垂落下来……

    那个飞行人飞过湖边一个高高的沙坡,不见了。

    类人们跑向了老c。

    我们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湖。

    湖面十分平静,不见米穗子露头。时间太久了,她不可能生还了。白沙在湖边坐下来,不知道他什么表情。

    看来老c挂了,过了好久,令狐山才朝我们慢慢走过来,我、季风、浆汁儿、安春红都盯住了他。

    令狐山低低地说:“她是你们的人?”

    我说:“你见过有人会飞吗?”

    浆汁儿说:“她把米穗子也扔进湖里了!”

    令狐山望着那个不明飞行人消失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儿生活,从没见过这种怪物……”

    那个持弩的类人再次把弩举起来,对准了我们。

    令狐山走过去,把他的弩按下去,然后走到我的跟前,说:“今天算你们运气好。”

    我说:“不,是我们的运气糟。你们的运气也糟。”

    令狐山朝湖边指了指,说:“我们把那个疯子带走,从此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我说:“令狐山,你杀了他的话,我们团队就只有我一个男的了!你把他留给我吧,他怎么都能帮帮我。”

    令狐山想了想说:“好吧,我记着这笔账。”然后,他走到季风跟前,把刮胡刀从她手上拿下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说:“不要再干傻事儿了。”

    季风没理他。

    我说:“令狐山,我们结盟吧,双方都会强大些。”

    令狐山说:“结盟?你们连个远程武器都没有,只是我们的麻烦。”

    我说:“我感觉,刚才那个东西不是弩就可以对付得了的。”

    令狐山说:“我们把那个疯子留给了你,已经算是帮你们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

    我喊了他一声:“令狐山!”

    他停下来。

    我说:“我希望你告诉我,你是头领。”

    令狐山没有回答我,只是说:“我们走了。你们知道去哪儿能找到我们。”

    我想了想,说:“好的。”

    令狐山回到老c身旁,把尸体背起来,和其余类人一起离开了。

    直到类人们走远之后,我才走到白沙旁边,在他旁边坐下来。

    白沙依然看着湖,不说话。

    我说:“我看见过,湖底是两扇对开的大门,有两个鱼形的门环,它其实是一条通道,穿过它,可能就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白沙的声音有些嘶哑:“她死了。”

    我说:“节哀吧。今天早上她说过,你是她的英雄。”

    白沙看了看我,问:“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我摇了摇头。

    他说:“鬼?”

    我又摇了摇头。

    他说:“变异物种?”

    我说:“不管她是鬼还是变异物种,有什么区别吗?”

    他就不说话了。

    我说:“你杀了两个类人,也算是报了仇了。不要再有什么举动了,现在,我们要和他们合作。”

    白沙说:“放心吧,我只剩下毛巾了。”

    我说:“你也不要想着下湖。”

    白沙说:“为什么?”

    我说:“你不知道,这个湖下有个神秘的装置,它会复制。”

    白沙说:“人也能复制?”

    我说:“没错儿。”

    白沙说:“我不信。”

    我说:“我就被复制过。还不信吗?”

    白沙打量了我一下:“你现在是本人还是复制品?”

    我说:“不重要,总之我只有一个,这就对了。”

    白沙说:“复制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

    我说:“就像你复印一张文稿。”

    白沙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游泳。我只想等她浮上来。”

    季风、浆汁儿、安春红都在帐篷里,正在说着刚才那个飞行人。

    安春红的脸色苍白,她似乎被吓傻了。

    如果她说的属实,那么,她只是一个参与罗布泊救援的志愿者,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另一个空间,见到了幸存的被困人员,再也回不去了。

    今天早上,她又见到了噩梦般的一幕,而且亲眼看见死了两个人……

    我在睡袋上坐下来,看了看季风,说:“你的爱情很脆弱嘛。”

    浆汁儿说:“大叔,你说什么呢!她为了救我们的人,差点割了自己的脖子,你还冷嘲热讽?”

    我说:“我只是想提醒她,生死关头,不要相信什么爱情!”

    季风说:“其实,我不会真自杀的。当时我们太被动了,打,打不过,跑,跑不了,总不能看着他们杀人,只能耍次无赖。另外我也想测试一下,看看令狐山到底是不是头领。他不是。”

    我说:“我跟你看法不一样,我觉得他就是。”

    安春红说:“白沙呢?”

    我说:“在湖边坐着。让他独自待一会儿吧。”

    安春红说:“过去,我听过不明飞行物,今天竟然看到了不明飞行人……你们说,她还会来吗?”

    我说:“我们很难预测一只鸟会不会落在屋檐上。”

    安春红说:“她会不会是从天外来的?”

    我说:“最大的问题是,我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帮类人还是在帮我们。她杀了老c,又害了米穗子……”

    季风说:“我感觉她是第三方,她跟我们和类人都是敌对的。”

    我说:“那她为什么不消灭我们,掉头飞走了?”

    季风就不说话了。

    我说:“对了,你们有没有人把她拍下来?”

    浆汁儿说:“当时腿都吓软了,谁还顾得上录像啊!”

    我对安春红说:“你知道救援人员为什么找不到我们了吧?我们在罗布泊上掉进了另一个空间,这里更像个魔幻世界。之前,我们遇到了类人,他们神出鬼没,杀了我们很多队友。之后,我们又发现了一些不穿衣服的婴孩,他们就在那个湖里游来游去。今天,我们又看到了飞在天上的人……”

    安春红喃喃地说:“我这趟罗布泊也算没白来。”

    浆汁儿的大脑好像有延迟,她突然说:“安姐说的有道理,那个飞行人很可能来自天外。周老大,我们在天上看到过两个月亮,对吧?也在房车电视上看到过稀奇古怪的画面,对吧?那时候我们就怀疑过罗布泊上有天外人!”

    我说:“你继续。”

    浆汁儿说:“我看得清清楚楚,她没有翅膀,也不扇胳膊,就那么飘着。一个人怎么可能飘起来,除非没有地球引力!”

    我说:“就算她是天外人,到了地球,也会受到地球引力的影响吧?”

    浆汁儿说:“要么就是她的身上装着飞行器,只是我们看不见。”

    季风说:“我感觉,我们用物理解释这个飞行人是个方向错误。”

    我说:“我严重同意。”

    季风说:“想想她的样子,穿着一件花棉袄,脸上蒙着黑头发,怎么看都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浆汁儿恍然大悟地张大嘴巴,轻轻“噢”了一声:“我早就说过,最近我总感觉有个不祥之物,离我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说:“不管她是什么吧,只要她出现了,我们就很难走出去了。”

    安春红说:“为什么?”

    我说:“从古至今,肯定有很多人见过异物,但是,我们依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正常,因为那些见过异物的人,根本没机会说出秘密。”

    安春红说:“我们会被灭口?”

    我说:“很多人在罗布泊上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或者死了,我怀疑他们也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季风说:“周老大,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你不要散布消极情绪好吧?”

    我说:“就算我们出去了,如果公开说罗布泊上有不明飞行人,也会被人当成疯子。我做媒体的时候就遇见过一个人,40多岁,胡子拉碴的,他说他见过7次飞碟,我就把他当成了疯子,轰走了。”

    浆汁儿忽然一惊一乍地捂住了嘴巴。

    我看了看她,问:“你怎么了?”

    她惊惶地说:“我有个猜测……”

    我说:“你说啊!”

    她看了看季风,又看了看安春红,对我说:“我们出去谈吧?”

    我说:“为什么?”

    她说:“我不想吓着她们!”

    季风说:“没事儿,你就在这儿说吧。”

    浆汁儿这才说:“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刚才那个飞行人,她的花棉袄,她的体态,她的头发……她就是死去的布布啊!”

第二十章:布布女儿的故事

    武汉,7月,天气像个焖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布布的女儿布丁放暑假了。

    2月份的时候,爸爸去新疆旅行了。虽然妈妈一直隐瞒着他的情况,但是布丁隐隐感觉,他可能出事了。

    4月份,妈妈也去了新疆。

    布丁不知道,妈妈去罗布泊寻找爸爸了,她甚至以为,爸爸已经死了,妈妈去处理后事。

    在妈妈出发之前,布丁在寄宿学校天天夜里做噩梦,有一次她梦见爸爸躺在沙漠上,都被晒干了,很瘦小,都没了人形。妈妈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很快,妈妈也快被晒干了,就像正在熔化的蜡烛一样,身体正迅速地改变形状……

    布丁就站在妈妈背后,她快急死了,大声喊:妈妈,快跟我跑啊!

    可是,妈妈哭得十分伤心,她根本无法把她从悲痛中拉出来。

    就这样,妈妈在爸爸身边躺下来……

    布丁哭醒了。

    平时,布丁少言寡语,很少拖累妈妈,这次妈妈要去新疆,她也没有阻拦。只是,她发烧了。

    学校给布布打了电话,她赶到学校,把布丁接出去,送进了医院。

    布布陪了布丁两天,终于退烧了,布丁又回到了寄宿学校。布布去了新疆。

    一转眼,妈妈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电话都打不通。

    寄宿学校7月1日就放暑假了,外公外婆把布丁接回了家。家里除了外公外婆,还有小舅。他刚谈恋爱,天天不见人。

    其实,布丁也谈恋爱了,她男朋友叫老休,也是14岁,也在寄宿学校,只是和布丁不同班。

    外公外婆不怎么对布丁谈父母的事儿,每当布丁问起来,他们只是说:快回来了吧。到了晚上,他们在卧室里嘀嘀咕咕,好像有什么话背着布丁,偶尔能听见叹气声。

    他们都退休了,天天守着布丁,除了偶尔看看电视,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摘菜,洗菜,烧菜。

    布丁胃口并不好。

    她在计划一件大事——去新疆找爸妈。

    这天下午,布丁在自己的房间里给老休发微信。

    布丁:我想去新疆。

    老休:你跟谁去?

    布丁:我自己。我不知道我爸妈怎么了,我要去找他们。

    老休:你有钱吗?

    布丁:有。就是我外公外婆不会让我去。

    老休:那就别去了,太危险了。我们去汉口玩儿吧!

    布丁:你跟我一起去新疆好不?

    老休:我没那么多钱啊。

    布丁:我有。你能出去吗?

    老休:离开武汉肯定不行,不过,离开家没问题。

    布丁:那太好了,你先来我家,我们会合。

    老休:今天就走?

    布丁:今天就走!

    老休果然坐公交车来到了布丁外公外婆家的小区。

    布丁在三楼,她站在窗前,不敢出声,使劲朝老休挥手。

    老休跑过去,站在草坪上,朝上看。

    布丁扔下来一个很大的背包,差点砸在老休的脑袋上,老休抱头鼠窜,背包掉在了草坪上,“轰隆”一声。老休赶紧拎起来,回到了甬道上。

    布丁的小舅正好开车回来,他摇下车窗喊了声:“你干什么呢!”

    布丁赶紧在窗户里躲起来。

    老休不认识布丁的小舅,他毫不在乎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就走开了。

    布丁的小舅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看看老休的背影,又看看楼上,终于把车开走了。

    布丁要下楼了。

    外公说:“布丁,你去哪儿?”

    布丁说:“我去买点零食。”

    外公说:“等会儿,我跟你去。”

    布丁说:“不用,我就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马上回来。”

    外公说:“那也要过车道啊!”

    布丁说:“外公!我都是中学生了,连个车道都不会过吗!”

    外公说:“反正外公没事儿。”

    布丁又着急又生气:“你没事儿就跟着我啊?”

    外婆从厨房探出了脑袋:“布丁宝贝,你要去干什么呀?外婆跟你去行吗?”

    布丁说:“你俩去吧,我不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外婆走进来,陪着笑脸说:“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布丁说:“我知道啦!”

    说完,她跑出家门,“噔噔噔”地下楼了。

    走出楼门,布丁看见小舅刚刚停好车,正朝楼门走过来。

    她赶紧一闪身,躲在了旁边的树丛后。等小舅进了楼门,她才出来,朝着小区大门跑过去。

    老休正在小区大门口等着她。

    他看见布丁来了,很好奇地问:“你这背包里装的是什么啊!”

    布丁说:“一床被子。”

    老休打开背包,里面果然满满当当塞了一床被子。

    他说:“你带被子干什么?”

    布丁说:“听说新疆温差大。”

    老休说:“我们还会体验野外生存?”

    布丁说:“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

    老休又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钱包,打开,里面是一叠崭新的人民币,他说:“没想到,我女朋友是大款哪!”

    布丁说:“别贫了,赶快去买车票。”

    老休说:“我得先买盒哈根达斯解解馋。”

    布丁说:“真不要脸!”

    老休和布丁坐上了公交车,去向火车站。

    布丁说:“你爸妈肯定要找你,你把手机关了。”

    老休说:“对。”

    然后,他赶紧掏出手机,把它关掉了。

    两个孩子要离开武汉,去遥远的大西北,看不出老休害怕,他反而很激动。

    他问布丁:“你把手机关了吗?”

    布丁说:“关了。”

    老休说:“我们是不是该给家里发个短信,告诉他们我们去新疆了,然后再关机?不然他们以为我们失踪了,不得急死啊!”

    布丁说:“你傻啊,现在就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会来火车站逮我们。”

    老休说:“那倒是。”

    布丁说:“上了火车再告诉他们。”

    两个孩子来到火车站,这时候已经是下午7点多钟了,售票大厅内有很多人,排了长长的队。

    老休和布丁排了一会儿,发现很多人拿出了身份证,等着购票。

    老休对布丁说:“买火车票需要身份证啊,怎么办?”

    布丁也愣住了。

    老休说:“要不,我们回去吧?”

    布丁白了他一眼,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老休说:“上次我跟你逃课被叫家长,我都没后悔!”

    布丁说:“我们去坐长途客车。”

    老休赶紧掏出手机查了查:“只能到兰州转……”

    布丁说:“那就到兰州转。”

    两个孩子坐着公交车,找到了去兰州的长途车站,天已经彻底黑了,售票口全部关闭。

    他们看了看公告牌,明天早上5点钟才有发往兰州的长途车。

    他们在长途车站附近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在候车室的长椅上坐下来。

    老休已经没有下午那么激动了,想玩手机,又不敢开机。布丁带了ipad,给他拿去玩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越来越深,终于快午夜了。

    老休说:“我爸妈说不定报警了……”

    布丁说:“你想回去了?”

    老休说:“现在回去他们也得揍死我。你不知道我老妈多厉害!”

    布丁说:“那你说什么!”

    老休嘀咕了一句:“你回去又不会挨揍。”

    布丁说:“要不,你跟他们摊牌吧?”

    老休掏出手机,几次想打开,终于没有勇气,放弃了。

    布丁说:“你怎么这么怕呀!给他们打电话,说你已经上车了。”

    老休说:“只要我一开机,不等拨出他们的号码,他们的电话肯定就进来了!”

    布丁说:“他们要是报警了,说不定一会儿警察就会出现,把我们带走。”

    老休想了想,一狠心,把手机开机了。

    然后,两个孩子一直盯着他的手机。

    手机一直安安静静,根本没有电话打进来。

    老休看了看布丁,说:“这不正常啊。”

    布丁说:“你以为他们还把你当成五六岁的小宝宝啊?你都多高了!”

    老休没说话,犹犹豫豫地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终于被接起来了。

    老休快速地说:“妈,我是老休!我现在站在12层楼的顶上给你打电话!你们要是答应不揍我,我现在就回家!你们要是不答应,我立刻跳下去!”

    话筒里传来老休妈妈的声音:“不揍你?那是不可能的!你跳吧,我来数——1!2!3!……”

    老休一下就关了机。

    后来,两个孩子互相靠着,睡着了。

    布丁没睡好,醒了几次,天终于蒙蒙亮了。

    老休还在睡着,售票口已经打开,布丁轻轻离开老休,走到售票口买了一张去兰州的长途车票,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走向了检票口。

    上车之后,她给老休发了个短信:老休,我一个人去了,你回家吧。

    然后又把手机关了。

    昨夜布丁没睡好,车开动之后,摇摇晃晃,她一直在昏睡。车厢里充斥着熟鸡蛋的味儿,让她一阵阵恶心。

    晚上,她跟随长途车上的乘客,在陕西某个服务区匆匆吃了碗方便面,上车之后又睡了。这是她第一次坐长途车,身体就像散了架。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长途车离开了高速路,在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旁停着,亮着大灯,看不到过往的车辆。两旁一片漆黑,不知道是庄稼还是荒草。

    司机在修车,很多乘客在低声抱怨。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11点了,听乘客们议论,这里已经进入甘肃界,离兰州只剩下一个小时的路程了。有一段高速路在修路,长途车只能绕行,却在这条土路上抛锚了。在短时间之内,车好像很难修好。

    有些乘客下了车去活动。

    布丁也下了车,慢慢走到长途车后面,无声地哭起来。

    哭着哭着,她听见了一个熟悉而遥远的声音:“布丁,我是妈妈……”

第二十一章:爸爸妈妈带你飞,好吗?

    布布去了新疆,两个多月音讯皆无,布丁却在长途车抛锚的时候,听见了她的声音!

    布丁抬头看了看,四周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里是荒郊野外,妈妈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难道是幻觉?

    过了会儿,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布丁,我真的是妈妈,你朝前走,离开这辆车,好吗?”

    布丁就像中了魔法一样,真的慢慢朝前走了。

    几个乘客在车下聊天,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姑娘走进了黑暗中。

    她一边走一边朝天上看,那声音似乎是从天上传来的。

    走出了一段路,布丁回头看了看,她已经离开长途车有半里路了,她停下来,不敢再朝前走了。

    妈妈的声音又响起来:“布丁,妈妈要出现了,你会害怕吗?”

    布丁对着黑暗摇了摇头。

    果然,前面的黑暗中影影绰绰出现了两个人,谨慎地朝她走过来,好像怕吓着她。

    布丁眯着眼睛看去,那正是爸爸和妈妈!

    布丁没有迎上去,她紧紧盯住了这两个人。

    苏红军和布布走到布丁跟前,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了。

    妈妈很担心地问:“你怎么来到这个地方了?”

    布丁的眼泪再次流下来。

    妈妈说:“你别哭,爸爸妈妈都在呢。外公外婆知道你来吗?”

    布丁摇了摇头。

    妈妈说:“你是来找我们的,对吗?”

    布丁哭着点点头。

    妈妈说:“走吧,我们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布丁哭得更厉害了。她认为自己在做梦。

    妈妈说:“宝贝,你很坚强的,哭什么?”

    布丁终于说话了,她哽咽着说:“你们去哪儿了啊?”

    妈妈笑了:“我去找爸爸,这不是找到了吗!”

    布丁说:“可是,我怎么打不通你们的电话呢?”

    爸爸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布丁,没说话。

    妈妈说:“宝贝,我们没信号啊。”

    布丁说:“黑灯瞎火的,又没车,我们怎么回家啊?”

    妈妈四下看了看,静静地说:“宝贝,你记不记得你最希望得到的一个东西是什么了?”

    布丁想了想——小时候,她想要的东西很多,比如芭比娃娃,比如psp游戏机。上中学之后,她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单人飞行器,美国生产的,背在背上,通过微型喷气发动机,能把人推上天空,实现短时间飞行……非常非常酷。

    回家之后,布丁跟妈妈说过,她想要个飞行器。

    妈妈也上网看了看,且不说价格高得令人咂舌,在中国也不允许单人飞行。

    妈妈对布丁说:“爸爸妈妈买不起它,它的费用够你在国外读完大学了。”

    布丁就再也没提过。

    布丁说:“飞行器吗?”

    妈妈笑了,说:“你从小就想飞,就算爸爸妈妈再宠你,也没法帮你实现这个梦想,对不对?不过,现在不一样啦。”

    布丁说:“你们有飞机了?”

    妈妈说:“如果我告诉你,爸爸妈妈可以带着你在天上飞,一直飞回家,你……会不会害怕?”

    布丁说:“我不会。”

    妈妈和爸爸互相看了看,然后说:“那好,来,宝贝,拉着爸爸妈妈的手……”

    布丁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拉住了爸爸妈妈的手。她感觉他们的手好凉。

    妈妈说:“你先闭上眼睛。”

    布丁就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她的双脚真的离开地面了,而且越来越高!

    她睁开了眼睛,看见爸爸妈妈架着她的两条胳膊,真的在飞!

    她朝下看看,长途车的大灯变成了两盏渺小的蜡烛。

    她看了看爸爸,爸爸朝她笑了笑。

    她突然说:“你们是死了吗?”

    爸爸说:“你感觉这是现实还是做梦?”

    布丁说:“我知道这不是梦。”

    爸爸说:“那就对了,如果爸爸妈妈死了,只会出现在你的梦里。”

    布丁说:“那就是说,你们没有死?”

    爸爸说:“我们正带你回家啊。”

    布丁说:“可是,你们为什么知道我在那辆长途车上?”

    爸爸说:“小时候,我们在家里捉迷藏,你有时候藏在窗帘后,有时候藏在衣柜里,自以为藏得很保密,为什么爸爸妈妈总能一下就找到你呢?”

    布丁说:“那你们回答我,你们为什么会飞?”

    爸爸说:“你就当我们学会了一种魔法。”

    布丁说:“老爸!我5岁的时候还相信魔法,现在你不觉得该换个说法吗?”

    爸爸说:“宝贝,你以为你长大了,识破了圣诞老人,不再相信扫帚会飞,认为所有童话都是骗人的……那你很可能错了,其实,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正是你5岁的时候认为的那个样子。”

    布丁说:“那我再问你们,你们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爸爸缄默了。

    布丁看了看妈妈。

    妈妈也没有说话。

    布丁的眼泪又涌出来:“回答我!”

    妈妈说:“我们会回来的……”

    布丁哭着说:“会回来?什么时候?一年?十年?”

    妈妈说:“我们会在天上看着你,每时每刻,你永远不会孤独的,相信我宝贝,好吗?”

    布丁哭得更凶了:“我知道,你们死了……”

    妈妈叹了口气,说:“你想我们的时候,可以在心里呼唤啊,然后你看看窗外,我们很可能就在窗外看着你呢。”

    布丁恨恨地说:“我为什么要在心里呼唤?我为什么不能给你们打电话?”

    妈妈有些悲凉地说:“爸爸妈妈的手机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信号了……”

    布丁说:“那你们为什么要在窗外?为什么就不能回到家里?”

    妈妈说:“宝贝,窗里窗外是两个空间……”

    布丁说:“那你们就一直在窗外好吗?我不想让你们再离开了!”

    妈妈无奈地说:“如果我和爸爸日日夜夜飘在三楼的窗外,被人们发现了,那会怎么样?现实永远不会相信超现实。”

    布丁抽噎着说:“爸,妈,我懂了,我必须要离开你们了。我只求你们一件事,你和爸爸好好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天津卫。

    有个人叫刘四,别说他的长相、性格和家庭背景了,反正我提到他的时候,他很快就要死了。

    我之所以讲到这个人,因为他是号外的朋友,两个人一起长大,算是发小。

    号外是我们的队友,在第一季里出现过,他来罗布泊,带了一个电台,一条金毛犬。本来他想盗墓,结果还没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死了。

    那天他为大家放哨,结果在营地附近被类人杀掉了。

    号外去了新疆之后,一直没有音讯。

    号外的女友王敏都快急死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终于,王敏得到了消息——有一个旅行团队在穿越罗布泊的时候,神奇失踪,新疆已经开始了搜寻和救援。

    那些天,王敏天天关注网上的报道。

    没有任何好消息。

    看来,号外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了。

    王敏悲痛至极。那条金毛犬还是女友送给号外的,她预感到,人和狗都葬身罗布泊了。

    一天晚上,王敏去酒吧喝酒,刘四陪着她,听她说,看她哭。最后,两个人喝得大醉,刘四也跟着哭。半夜的时候,刘四把王敏送回了住处。那是她和号外租的房子,进门之后,王敏吐得一塌糊涂,刘四没有离开,一直照顾她。

    就在那天晚上,两个人睡在了一起。

    其实,王敏并不是完全不清醒,心里那么难过,为什么跟刘四睡了呢?

    她说不清,也许只是因为一种气氛。

    在酒吧,刘四陪她一起哭,两个人似乎成了同病相怜的闺蜜。醉酒之后,她更加难过,更加孤独,极度没有依靠感,回到家之后,她就缩在了刘四的怀里……

    从那以后,刘四接替了号外,天天骑着摩托车去接王敏下班了。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刘四给王敏打电话,想带她去看电影,然后去吃夜市老王小龙虾,晚上一起去她租的那个房子。王敏拒绝了他,她说她大姨妈来了,晚上要回父母家。

    刘四自己看了场电影,出来之后,他无所事事,骑着摩托车回家。

    半路,他很鸡贼地去了王敏租的那个房子,在楼下看了看,他发现,那个房子亮着灯!

    他把摩托车熄了火,望着二楼的那个窗子,有点想不明白了——看来王敏并没有回父母家,她为什么要撒谎?难道不想跟他在一起了?

    突然,那个窗子的灯又灭了。

    难道王敏看到他在楼下了?

    不可能。

    难道王敏听到他摩托车的声音了?

    也不可能,他骑的是电动摩托车,声音很小。而且,王敏的窗子关得紧紧的。

    他等了很长时间,不见有人从楼门走出来。

    他想上去看看,又觉得不合适。

    无非有两种可能:第一,王敏在,她今天不想跟他在一起。第二,王敏和别的男人在里面。无论怎样,他去敲门都很尴尬。

    他骑上摩托车,离开了这个小区,在外面转了转,还是不甘心,又回到了楼下。

    这次,他发现王敏那个房子的灯又亮了。

    正在发呆,突然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刘四……”

    声音十分熟悉!

    他回过头去,就像被雷劈中了似的全身一抖——在最初的一刹那,他以为背后这个人是个女的,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猛地意识到,这个人是号外。

第二十二章:兄弟重逢

    号外站在刘四的背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的头发更长了,冷不丁一看,像个女人。他的脸色很苍白,在幽暗的路灯下有点吓人。

    他干巴巴地笑着,拍了刘四的肩一下:“我靠,你怎么了!”

    刘四终于说出话来:“你……回来了?”

    号外说:“是啊!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刘四说:“我,我想来问问王敏,你有没有消息……”

    号外说:“那你怎么不上去啊!”

    刘四说:“这么晚了……”

    号外说:“这么晚了你还来!告诉你吧,她回她父母家了,我刚从那儿回来。走,我们喝酒去。”

    刘四说:“去哪儿喝?”

    号外说:“夜市,去吃老王小龙虾,就旁边。”

    刘四警惕了一下,他为什么偏偏要去吃老王小龙虾?是不是王敏对他说了什么?

    号外拍了拍刘四的摩托车,说:“打火啊。”

    刘四低头去打火,摩托车好像也受了惊吓,怎么都打不着了。

    号外说:“瞧你这装备!走着去吧。”

    两个人朝小区外走的时候,刘四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号外说:“今天下午。”

    刘四说:“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号外说:“让你多担心一会儿啊。”

    刘四说:“太缺德了。这段时间,我们都快急死了。你们怎么可能两个多月才走出来呢?”

    号外说:“边喝边聊。你请客啊。”

    出了小区,拐个弯就是那个夜市。灯火通明,人很多。

    两个人坐下来,要了毛豆,花生,两个扎啤,一边喝一边等小龙虾。

    刘四说:“说吧。”

    号外嗑着毛豆,说:“我们被困在罗布泊了,差点死在里头。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去任何没人的地方了。”

    刘四说:“你们都被救出来了?”

    号外说:“都被救出来了。”

    刘四说:“四眼呢?”

    号外叹口气,说:“它死了。”接着他小声说:“我告诉你啊,别告诉王敏,我跟她说在新疆送人了。”

    刘四说:“它怎么死的?”

    号外说:“那地方都是盐壳!他妈的地表都到了80度了,你想想,狗散热有限,能活下来吗!唉,当时我确实不该带它去……”

    刘四突然说:“你们不会把它吃了吧?”

    号外说:“你再胡说我揍你信不信?”

    小龙虾端上来了,号外立刻抓起来,手忙脚乱地剥皮吃肉,好像饿了几个世纪。

    刘四心里压着石头,他只是一口口喝酒。

    号外一边吃一边说:“你怎么心事重重的?吃啊!”

    刘四端详着号外的脸,说:“你的脸色太难看了……”

    号外说:“两个月不吃蔬菜,你试试。”

    刘四说:“你回来,王敏特高兴吧?”

    号外说:“你吃不吃啊?经过这次死里逃生,我算想明白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定要吃好喝好,其他都是浮云,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见阎王了。你根本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说不定离开这个夜市之后,你就遇到了车祸,脑袋被撞碎了……”

    刘四说:“你他妈积点嘴德好不好!”

    号外说:“来,喝一下。”

    两个人碰杯,干掉了一半。

    刘四说:“在罗布泊,遇没遇见什么稀奇事儿?”

    号外说:“只看到盐壳了。”

    刘四说:“没搞到什么文物之类的?”

    号外说:“毛!”

    停了停,号外说:“这段时间你有什么艳遇吗?分享下。”

    刘四有点慌乱:“没有。”

    号外说:“你骗我。”

    刘四说:“真没有。”

    号外继续吃,吃了一会儿,他看了刘四一眼,突然问:“我家的床舒服吗?”

    刘四一愣:“你说什么?”

    号外说:“你感觉我家的床舒服吗?”

    刘四说:“我哪知道!”

    号外说:“今晚上你别走了,就在我家住吧,咱俩好好唠唠。”

    刘四说:“不行,明天从你这儿上班太远了。”

    号外说:“明天周末,上什么班啊!”

    刘四说:“我们加班。”

    号外说:“你就说你病了。”

    刘四说:“这个月我都病了四五次了。”

    号外说:“那你就说你死了。”

    刘四眯着双眼看号外。

    号外一边吃一边说:“你看我干什么?”

    刘四说:“你这次回来说话怎么怪怪的?”

    号外说:“我可能精神受刺激了。”

    刘四说:“你刚回来,要好好歇歇。别喝了。”

    号外说:“那不行!”

    接着,他又要了两个扎啤。

    号外大口喝酒,有些动情地说:“我在罗布泊,感觉自己出不去的时候,你知道我最想谁?我最想王敏,其次是我父母,然后就是你。”

    刘四的眼圈也湿了,他举起扎啤,说:“都过去了,别提了,来,我们喝。”

    两个人一直喝到凌晨两点多,号外喝了四个扎啤,刘四喝了两个,夜市的食客都走光了,只剩下了他俩。刘四付了账,他们终于朝小区走了。

    号外有些摇摇晃晃。

    大街上,不见一个人,只有路灯困倦地亮着,好像在做梦。

    走着走着,号外停下来。

    刘四说:“是不是想吐?”

    号外很自信地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吗?”

    刘四说:“废话!别撒酒疯啊。”

    号外说:“我要你回答,是!”

    刘四说:“是是是。”

    号外贴着刘四的脸,说:“那你告诉我一个秘密。”

    他的脸离刘四太近了,刘四又一次感觉到,他的脸太白了,好像哪个部位露着一个大窟窿,全身的血都淌光了。

    刘四说:“你想听什么秘密?”

    号外说:“不能跟我说的秘密。”

    刘四不知道号外知道了些什么,他只能死不承认:“没有。”

    号外端详着他的眼睛,说:“真的没有?”

    刘四说:“今天晚上我本来想约个妞,结果被人家拒绝了,算吗?”

    号外说:“不算。”

    刘四说:“那什么才算?”

    号外说:“讲个成功的案例。”

    刘四说:“没有,近期没有。”

    号外说:“既然你不想说你的秘密,那我说个我的秘密,你想听吗?”

    刘四说:“不想听。”

    号外说:“嗯?真不想听?”

    刘四说:“兄弟,你喝多了!”

    号外说:“你才喝多了。”

    刘四说:“好吧好吧,你说你的秘密吧。”

    号外四下看了看,没人,然后,他把脸转向刘四,很神秘地说:“我,会,飞。”

    我会飞——这句话貌似很平常,幼儿园一个小孩也可能说:我会飞!可不知为什么,在这深深的夜里,在这无人的大街上,这句话由一个最熟悉的朋友说出来,让刘四的头皮一炸。

    他观察着号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号外的表情非常认真。

    两个人对视了好半天,刘四终于小声说:“你会飞?”

    号外得意地点了点头:“我真会飞。”

    刘四忽然想笑,但是心里却害怕,他说:“那你飞一下给我看看。”

    号外又朝四处看了看,正巧一辆脏兮兮的垃圾车开过来,车上有两个环卫工人,朝他们看过来。

    号外没动弹。

    一直等垃圾车开过去了,他才把脸转向刘四,眼里闪着亮光:“我要飞了啊?”

    刘四后退了一步,怀疑地看着他:“飞吧。”

    号外把两条胳膊夹在身体两侧,一点点挺直了腰杆,紧紧盯着刘四,似笑非笑。

    刘四也紧紧盯着他。

    过了会儿,号外依然在刘四对面站着。

    刘四说:“你别闹了,好吗?”

    号外小声说:“看我脚下。”

    刘四低头看了看,号外好像用两个脚尖支撑着身体。

    刘四说:“你这是芭蕾!”

    号外不急不躁,耐心地说:“你再看。”

    刘四继续看他的两只脚,看着看着,他的头发就竖起来了——那两只脚好像离开了地面!

    刘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迅速趴在了地上,天哪!号外的两只脚尖确实离开了地面!

    刘四猛地站起来,朝号外的头上看去,没看见任何牵引物。

    他呆呆地看着号外。

    号外笑吟吟地看着他,慢慢上升,离开地面大概有三尺高了。

    刘四仰头看着他,他的背景是黑暗的夜空,衬得脸色就像白纸,刘四终于确定,他已经不是人了。

    他已经不会跑了,两条腿就像被钉在了地上。

    号外说话了:“适应了吗?那我要飞了啊。”

    刘四说不出话来。

    号外突然就飞走了,像蜻蜓一样敏捷。他的速度非常快,一转眼就飞到了小区的楼房之上,又一转眼他已经飞回来。

    他的姿势太恐怖了,不是昂着头飞,而是低着头飞,整个身体直挺挺,长发垂下来,挡在脸上,就像一具诈了尸的死人。

    没等刘四反应过来,号外已经回到了他面前,双脚离地三尺高,一点都不喘,看着他,好像在问:我是不是会飞?

    刘四突然说:“你想干什么?”

    号外渐渐没有了表情,他说:“你不要大惊小怪的,其实你也会飞。”

    刘四快哭了:“不,号外,我没去过罗布泊,我不会!”

    号外瞪着他说:“不,你会。只是我不需要通过任何外力,你需要。”

    刘四颤巍巍地说:“什么……外力?”

    号外朝远处看了看,说:“比如,那辆车。”

    刘四慢慢转过头去——有一辆客货小卡车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疾驰而来。

第二十三章:午夜游乐园

    刘四撒腿就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却发现,眨眼之间,号外已经挡在了他面前。

    号外朝远处看了看,说:“咱们不要这辆,车的档次太低了,我们等一辆好点的车。”

    刘四哭咧咧地说:“号外,你死了吗?你为什么要回来害我啊!”

    号外说:“你不知道头上三尺有神灵吗?我就是神灵。你亵渎神灵的女朋友,当然得死。刚才我让你吃饱点儿,你就是不听。不但你死,王敏也得死,很多人都得死,只是先后问题。哎,这辆车可以!”

    一辆宝马小跑又开过来,司机好像喝了,车速惊人。

    刘四还没等说出什么,号外突然扑向了他,把他推到大街上,正好被那辆宝马撞上,飞起来。

    号外“刷”一下飞向了更高处,很快就不见了。

    这时候,刘四刚刚掉下来,“轰隆”一声巨响,夜市剩下三四个摊儿,老板一齐望过来。

    有人怕墓地,有人怕黑天,有人怕恶人,但肯定不会有人怕游乐园。

    是啊,瞧,那么多人在玩儿,处处欢声笑语,热闹极了。这里是福建福田市的游乐园,远离市中心,占地20公顷。仔细打量游乐园里这些人,可以判断出,有父母带着孩子,有情侣,有哥们……

    过山车沿着轨道疯狂奔驰,完全没有了上下左右的概念,像条巨龙在空中为所欲为。上面的人一片惊呼,他们的恐惧感来自于速度和角度;也有舒缓的,比如皇家木马,一些孩子坐在上面,也有两个大人,慢悠悠地旋转着。还有音乐,优雅而轻快。一些父母站在旁边不停地给自己的孩子拍照……

    时间推移,白天突然变成了黑夜。

    整个城市变得安静下来。

    游乐园已经关门,里面一个游客都没有了,连工作人员都回家了,游乐园里黑糊糊一片,鸦雀无声。回想白天的喧闹,那似乎是一个阳光刺眼的梦。

    那些专门吓唬人的器械,现在静静停放着,黑糊糊的,所有应该有人的座位都空着。

    最近,附近居民有个传闻,说半夜的时候听见游乐园里有机器的转动声,还有小孩的笑声和叫声。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现在黑夜来了。

    时间一点点流淌,所有器械上游客的气味渐渐消散,由温热变得冰冷,夜风也刮了起来,这时候传来了两个小孩说话的声音——

    小男孩:“你为什么带我来游乐园啊?”

    小女孩:“你想不想坐过山车?”

    小男孩:“想呀,可是妈妈从来都不让。”

    小女孩:“我带你坐。”

    说着,他们从一个游乐设施背后走过来。

    其实不是什么小女孩,她是蒋梦溪,一口娃娃音的蒋梦溪,她出现在第二季,在丧胆坡大家互相残杀的时候,她被白欣欣杀死在了房车内。

    小男孩不到**岁的样子,他穿着一件白色小t恤,一条蓝色短裤。

    蒋梦溪说:“你爸爸不带你玩儿吗?”

    小男孩说:“他从来不回家,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蒋梦溪说:“他很帅。”

    小男孩说:“像我吗?”

    蒋梦溪说:“不,你像他。”

    小男孩说:“你认识我爸爸?”

    蒋梦溪说:“他叫白欣欣,我当然认识,不然,他怎么会让我去学校接你呢?”

    小男孩担心起来:“这么晚了我不回家,我妈妈会着急的。”

    蒋梦溪说:“放心吧,爸爸给她打过电话了。”

    小男孩说:“真的?”

    蒋梦溪说:“当然是真的。”

    他们来到过山车下面,过山车轨道在黑夜中高低起伏,七拐八绕。小男孩仰起脑袋看了看,说:“姐姐,我们还是去玩皇家转马吧!”

    蒋梦溪说:“勇敢点,小伙子,其实没事儿的,姐姐都敢坐。”

    小男孩被说服了,他说:“没有电,它不走呀!”

    蒋梦溪也仰起脑袋看了看,说:“嗯,他们把电闸拉了……这可怎么办?”

    小男孩说:“姐姐,你送我回家吧。”

    蒋梦溪蹲下来,说:“这样吧,姐姐给你当过山车,驮着你飞,你喜欢吗?”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说:“你骗我!”

    蒋梦溪说:“你来,趴到姐姐背上。”

    小男孩有点不好意思。

    蒋梦溪说:“来呀!”

    小男孩笑了,笑着趴在了她的背上。

    蒋梦溪说:“抓紧,省得掉下去。”

    小男孩就紧紧抱住了她。

    蒋梦溪背着小男孩站起身,突然飞起来。

    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叫:“放我下去!”

    蒋梦溪披头散发,顺着过山车轨道飞,速度比过山车还快。

    蒋梦溪的速度慢下来,停在了轨道最高处的上空,回头说:“你看看,现在你就是哈利·波特!”

    小男孩脸色惨白,含着泪说:“放我下去!我要回家了!”

    蒋梦溪说:“你在班里有人欺负你吗?”

    小男孩说:“我要回家!”

    蒋梦溪说:“放松,放松……我问你,你在班里有人欺负你吗?姐姐想帮你。”

    小男孩说:“有,田冬冬,马岁涵……你让我下去!”

    蒋梦溪说:“我们还没玩完呢!你喜欢蹦极吗?”

    小男孩说:“不要!我不要!”

    蒋梦溪说:“蹦极比过山车还刺激呢!来,一,二,三!”

    小男孩一声惨叫,从56米高空垂直掉下。

    “过山车”直挺挺地悬在半空,朝下观望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就飞走了,消失在夜空中。

    游乐园里一片死寂。

    三天之后,月黑风高,游乐园关门了,蒋梦溪又带着一个小男孩出现了。

    她对小男孩说:“田冬冬,你喜欢过山车吗?”

    小男孩说:“喜欢!”

    蒋梦溪说:“你肯定还喜欢蹦极!”

    小男孩很严肃地竖起食指,左右摆了摆:“nonono。”

    蒋梦溪说:“走吧,那我们去玩过山车。下次我带李岁涵来。”

    小男孩说:“他叫马岁涵!”

    蒋梦溪说:“对,马岁涵。”

    小男孩说:“他很弱,会吓尿的。”

    蒋梦溪说:“但是,要给他个机会,让他试试呀。”

    她一边说一边带着小男孩朝着漆黑的游乐园深处走去。

    游乐园连续出了几次事故,但是正值暑假,游人依然众多。

    实际上,三个孩子的坠亡跟游乐园没什么关系,游乐园只是凶手的作案现场而已。

    警方也是这么认定的,天黑之后,他们派了一些警力,开始在游乐园蹲守。

    白天,游乐园里一片喧哗。

    大观览车在缓缓旋转,它就像一架五颜六色的风车,有20层楼那么高,挂着几十个吊舱。

    有一对年轻夫妻,坐在吊舱里,慢慢升高。

    老婆很害怕,紧紧依偎在老公身上。

    老公说:“这东西天天都在转,不会有事的。”

    老婆说:“恐高,你懂吗?”

    老公说:“最高才90米。你这么想,咱家住在28楼,你站在阳台上的时候,为什么不害怕?”

    老婆说:“咱家阳台不动啊!”

    老公说:“对啊,如果这个摩天轮到了最高处不动了,你不是更害怕?”

    老婆说:“你别胡说好不好!”

    摩天轮没出任何故障,它把这对夫妻慢慢举到了最高处。

    老公正在看城市的全景,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他把脑袋转向旁边,看见有个女孩拉开门跨进来。

    他有些疑惑,甚至有些恼怒,这些情绪在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接着,他的骨头一下就酥了——这是90米的高空,这个女孩怎么进来的!

    那个女孩挤在他们旁边坐下来。

    老婆猛地睁开了眼睛,尖叫了一声,扑到了吊舱的另一侧。吊舱摇晃起来。

    老公死死抓住老婆,喊了一声:“别乱动!”

    然后,夫妻俩死死盯住了那个女孩。

    摩天轮下面站着很多人,朝上看,摩天轮缓慢而祥和地转动着,没人知道90米高空的某个吊舱里正在发生什么。

    钻进来的女孩说话了,声音很像个小孩,嫩声嫩气的:“你俩住了我的房子。”

    老公说:“这是……你的房子?”

    女孩说:“我是说景山小区28楼的那套房子。”

    老公哆哆嗦嗦地说:“那是我们买的啊。”

    女孩说:“谁卖给你们的?”

    老公说:“房主叫白……白欣欣。”

    女孩说:“价很低,是吧?”

    老公说:“……噢。”

    女孩说:“那是白欣欣给我买的房子。”

    老公说:“他有房产证,我们不知道房子有纠纷……下去之后我们好好谈谈,什么事都可以解决的,不是有法律吗?”

    女孩有点悲伤地说:“法律不会向着我的……”

    这时候老婆厉害起来了:“你明知道自己不占理,还跟我们说这个干什么!”

    老公推了老婆一下,柔和地问:“那你想怎么样?”

    女孩说:“我想私了。”

    老公说:“怎么私了?”

    女孩看着他们,突然笑了:“我们一起从这个吊舱里跳出去,谁活着,房子就归谁,怎么样?”

第二十四章:罗布泊的现场报道

    摩天轮下面的人依然朝天上观望,突然有个黑影从最高处坠落下来,先后撞在轮盘支架和支承塔架上,最后摔在地面上,人们惊叫着四处逃窜,他们都没看清掉下来的人是男是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接着,另一个人也掉下来。

    两个人的掉落点相距十几米……

    蒋梦溪出现在了景山小区。

    她走到一栋高层楼下,进了楼门,坐进了电梯,上到28楼,掏出钥匙打开门,回家了。

    她和白欣欣在这里住了大半年,这里就是她的家。后来,白欣欣发现她有艾滋病(hiv携带者),两个人立即由情侣变成了仇人,白欣欣把蒋梦溪赶出去了……

    回到罗布泊。

    搜寻4队正在寻找安春红。

    他们曾经在摄像机里看到了其中一个失踪者,那个姓周的作家,之后,摄像机再也捕捉不到他们的影像了。

    本来,他们已经要离开罗布泊了,经过商议,大家决定驻扎下来,守株待兔。

    这天下午,沙漠上热浪阵阵,每粒沙子都像一颗火星儿。大家躲在帐篷里不敢出来。太阳偏西的时候,空气终于不那么烤人了,才有人陆续走出来。

    艾尼江第一个发现,志愿者安春红不见了!

    他们四处寻找,根本不见安春红的踪影。

    进入罗布泊之前,队长艾尼江就反复强调纪律——任何人都不得不打招呼,离开营地超过500米。

    沙漠光秃秃,一眼望去,只有四周的地平线,安春红能去哪儿?

    艾尼江举起望远镜,默默眺望。

    所有人都没说话。

    他们想起了科学家彭加木,彭加木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失踪的,多少年过去了,一直没找到尸体。

    艾尼江放下望远镜,说:“大家一起顺着她的脚印找找。”

    安春红穿着一双高腰布鞋,鞋底是“十”字形花纹。

    这双脚印从帐篷里伸出来,四处转了转,最后走到离营地大概120米的低洼处,突然不见了。

    大家停在脚印消失的地方,全都困惑。

    四周都是软软的沙子,脚印为什么不见了?

    只有一种可能,她被某种飞行的东西带走了。

    朝天上看看,空无一物。

    大家再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制片人逗豆对艾尼江说:“我们撤回去吧?”

    艾尼江说:“为什么?”

    逗豆说:“我担心接下来我们的人会陆续失踪……”

    艾尼江说:“我们丢了一个人,一定得找到她。你们电视台的人可以回去。”

    然后,艾尼江用卫星电话和指挥部取得了联系,汇报了搜寻4队遇到的情况,并告知了坐标,请求支援。

    接着,电视台的三个人在帐篷里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工作。

    小a说:“我们是不是要告诉观众,安春红失踪了?”

    逗豆想了想,说:“你不要说具体名字,只说一个女性志愿者不见了。”

    小a说:“那说不说我们在摄像机里看到了一个失踪人员的影像?”

    逗豆说:“不说。”

    小a说:“为什么不说?”

    逗豆说:“那个现象很难解释清楚,很容易误导观众,认为我们是在说,我们遇到了他们的鬼魂。”

    小a说:“领导,你怕上面不让播?我们亲眼所见啊,新闻不就是要真实吗!”

    逗豆说:“新闻也要证据,我们没有录下来,有证据吗?”

    小a说:“好吧,那我怎么说?”

    逗豆说:“你就说,我们在这个地方找到了一些失踪者停留的线索,因此,我们决定取消撤离计划,留下来……”

    小a说:“什么线索?”

    逗豆想了会儿才说:“那个叫周德东的作家只在摄像机里说了一句话——我们在这儿!你就说,我们看到了他们留下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在这儿!嗯,就这样。”

    小a说:“那我们必须拍纸条的画面,怎么办?”

    逗豆说:“我去写。”

    小a说:“领导,那不是……造假吗?”

    逗豆说:“我们只是变个方式,告诉观众同样一个信息。”

    竹子说:“唉,领导就是领导。”

    接下来,逗豆果然写了纸条,竹子拍下来。

    然后,小a准备了一下,站在了沙漠上,竹子扛起摄像机,他们继续报道了。

    小a说:“各位观众,记者跟随搜寻4队,本来已经要撤出罗布泊,没想到发生了两个意外事件。第一,6月29日下午5时许,我们在营地附近发现了一块三角形石头,石头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在这儿!疑似失踪团队留下的,我们不确定他们去了哪里,但是队长艾尼江决定,我们留在此地,继续搜寻。第二,7月2日下午也是5时许,我们当中一位女性志愿者离奇失踪,她的脚印走到离营地大约120米远的沙漠上,神奇地消失了……”

    艾尼江和指挥部联系完之后,一个人走到那块三角形石头前,凝视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羊皮纸的画,压在了石头下。

    然后,他在石头旁坐下来,望着远方,显得心事重重。

    那张画似乎不愿意被压着,随着风,“啪啦啪啦”地挣扎。

    天黑了,逗豆和小a睡一个帐篷里。

    小a大学刚毕业,怀揣一腔梦想,很单纯。

    熄了灯之后,小a说:“领导,你相信有鬼吗?”

    逗豆说:“你怎么想起说这个了?”

    小a说:“我们躺在这儿,让我想起大学寝室了,经常有人讲鬼故事,吓死我了。”

    逗豆说:“鬼故事都是人编的。”

    小a说:“我经历过一次!”

    逗豆说:“哦?”

    小a说:“当时,我们寝室住着6个人,夏天,到了晚上特别热,蚊子横行,每个人睡觉前都把蚊帐挡得严严实实。可是有一天早晨,我们醒来之后,发现所有蚊帐都被撩起来了,挂的整整齐齐,互相询问,谁都不知道咋回事儿……”

    逗豆说:“那是有人梦游。我看过一个梦游的故事,你想不想听?”

    小a说:“吓人吗?”

    逗豆说:“吓人。”

    小a说:“那我不听了。”

    逗豆说:“好吧,我不讲了。”

    停了一会儿,小a又说:“我还是想听……”

    逗豆说:“你知道这个故事是谁写的吗?就是我们从摄像机里看到的那个作家周德东,他的亲身经历。”

    小a说:“他梦游?”

    逗豆说:“他在书里说,他从小就有梦游的毛病。那时候,他大概十几岁,他家那个小镇上有个鳏夫,在郊区种西瓜。这个鳏夫有梦游症,到了半夜,他经常拎着一把菜刀,走出窝棚,到地里选中一只西瓜,疯狂地砍,砍完之后又鬼鬼祟祟地埋在土里,再回到窝棚里……”

    小a说:“他是不是把西瓜当人头了?冷……”

    逗豆继续说:“小时候的周德东很害怕自己也梦游,因此睡觉之前,他把院门用铁链锁上,又蹬着梯子把钥匙放在天花板里。接着,他把家里所有的椅子都摞在房间门口,一碰就会掉下来,想着万一半夜梦游,这些椅子可以阻挡他。这样做了之后,他还是不放心,又在他的床和房门之间,横七竖八拉了很多条绳子。最后,他还把房间里惟一的灯泡拧下来,塞进了柜子里……你猜结果怎么样?”

    小a不敢说话了。

    逗豆说:“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他飘飘忽忽地走在夜路上,慢腾腾走向了那块西瓜地,半路有条狗拦路,他捡起一块石头,把那条狗吓跑了……早晨醒来,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朝地上看看,拉着横七竖八的绳子,门口摞着几把椅子,这才松了口气。可是,那天他出去买早餐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说,昨天半夜看见他去了鳏夫的西瓜地,那个人感觉他的神态很奇怪,就大声叫他,结果他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小a说:“他真的梦游了?”

    逗豆说:“他真的梦游了。你想想,他是怎么在黑暗中灵巧地绕过了那么多条绳子?怎么爬到天花板上,准确地拿到了钥匙?怎么把摞得那么高的椅子一个个移开的?怎么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院门?回来之后,他又像幽灵一样,灵巧地锁上院门,灵巧地把那些椅子摞在一起,灵巧地蹬着梯子,把钥匙放在天花板里,灵巧地迈过了那些危险的绳子,最后在床上躺下来……”

    小a说:“领导,我后悔听这个故事了!”

    逗豆说:“嘘……”

    小a立刻就不说话了。

    逗豆说:“外面好像有人……”

    小a说:“我也听见了……”

    帐篷外真的有脚步声,这个人越来越近,在帐篷外停了停,又慢慢走远了……

    小a颤巍巍地说:“是不是艾尼江?”

    逗豆说:“不可能,艾尼江不可能不说话……”

    那双脚又走回来了,逗豆和小a都屏住了呼吸。

    那双脚步再次停在了帐篷外,似乎在听里面的动静。

    逗豆摸到手电筒,轻轻爬起来。

    帐篷上镶着四个纱窗。借着昏暗的月色,逗豆看见那个人贴在一个纱窗上,纹丝不动。

    逗豆突然打开手电筒照过去——她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正是那个在摄像机里出现过的周德东!

    周德东面对突然出现的强光,似乎傻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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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介绍:
禁地死亡探险:罗布泊之咒。侯小强、石述思、叶匡政、谭飞、韩浩月、邢傲伟、唐丽君联袂引荐,众多明星追看的悬疑神作。恐怖之王周德东百万巨著,邀您一起绝地死亡探险!周德东首次创作超长篇小说,本书集青春、爱情、悬疑、探险、魔幻于一体,类型前所未有。罗布泊之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罗布泊之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罗布泊之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