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罗布泊之咒TXT下载罗布泊之咒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罗布泊之咒全文阅读

作者:周德东     罗布泊之咒txt下载     罗布泊之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章:定位

    从天而降的女孩就是微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作为志愿者,跟着营救队伍进入罗布泊,就是来找白沙的。

    白沙来到我们团队之后,说话一直云里雾里,半真半假,其实他的本名就叫白沙。

    微微在摄像机前,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得到了两个重要信息:第一,安春红把时间调到了我们的时间,于是她来到了我们这个空间;第二,我们的团队里有个人叫白沙。

    也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离开营救团队,进入我们这个空间。

    老实说,微微长得并不像29岁的人。

    她长得挺漂亮,虽然常年登山,但是皮肤白皙。

    记者曾经问过她保养皮肤的秘诀,她只是笑,说:我很像我养的那条蛇,每次从雪山上下来,脸上都会脱几层皮。本来被晒得黑黑的,甚至长了冻疮,脱了几层皮之后,就一点点恢复了原来的皮肤……

    她梳着简单的马尾巴,身材匀称,但是能看出来,她很结实。

    我问:“你是微微?”

    微微说:“我是微微。你们好。”

    微微根本没有死!

    我转头看了看白沙,我认为这个家伙对我撒谎了。

    白沙的表情比我更诧异,他端详着微微,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想笑,眼圈却红了。

    微微说:“白沙,你不要这么激动,我死里逃生又不是第一次了!”

    白沙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把泪水逼回去了,他慢慢走到微微跟前,紧紧抱住了她。

    微微也抱住了白沙。

    这时候,我看到了微微的两只手,脑袋“嗡”一声,毫无疑问,那不是两只真手,而是硅胶做的假手。

    当时,微微确实掉进了冰窟中。

    不过,后来她苏醒了,朝上看看,冰壁陡峭。她的冰镐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就算有冰镐,也不可能攀上去。

    当时,她非常绝望。

    她试着动了动,发现四肢都在受着大脑控制,骨头似乎没事儿,这真是奇迹。应该感谢冰窟底部厚厚的雪。

    冰窟里终年不见日光,彻骨的冷。

    她只有一缕意识——必须要动起来。

    她攀登无望,只能继续朝下爬。

    她记得美国有个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讲的是两个登山者,下山的时候遇到了暴风雪,其中一个登山者不幸跌入了冰窟,同伴无法救他,最后哭着离开。冰窟里的登山者一直在绝望地呼救,最后他终于明白了,同伴已经离开,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寻找出路,他开始朝下爬去……最后,这个人被冻掉了手脚,终于活着出去了。

    微微朝下爬的时候,遇到了另一个冰窟,大概6米高,她必须跳下去,那时候她的双手双脚已经麻木,她摔到那个更深的冰窟中,只感觉脑袋“轰隆”一震,身体并没有什么痛感。

    接着,她继续朝前爬,三四个钟头之后,她看到了一个朝上的斜坡,大约40度,她只剩下了脚上的两个冰爪,蹬着坚硬的冰雪,一点点朝上爬,终于看见一大片雪坡,阳光照在上面,闪耀着刺目的光……

    她爬到那片雪坡上,已经不知道北坡那条传统登山路线在什么方向了,她已经精疲力尽,没有一点力气了。她在雪坡上坐下来,陷入半昏半睡状态。

    实际上,那是她最危险的一刻。

    她知道,睡过去就得死。不过,她真的不想再抗争了,那时候,死已经变成一件愉悦的事情。

    她享受着那种愉悦。

    大概几分钟之后,她突然醒了,仅存的一点理智在大脑中微弱地呼喊着:无论如何,你必须朝前爬!

    于是,她趴在了雪地上,艰难地朝前移动,一寸,再一寸……

    队长阿桑和一名协作找到了微微。

    她获救了。

    当时,正巧有个通讯公司的直升机来珠峰维护基站,把微微送回了拉萨。

    微微的两只手和10个脚趾,已经被严重冻伤,变成了黑紫色,必须截掉。

    当医生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很平静,说:“截掉吧,不要了。”

    截肢手术比较顺利,微微只住了20天院。不过,她知道,适应假肢需要漫长的时间。

    这天,她试着用假手开机,然后拨出了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母亲。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妈,是我。”

    母亲说:“你这丫头,怎么一直关机啊!你在哪儿呢!”

    听到母亲的声音,看着自己的假手,她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为了不让母亲听见她在哭,她没有说话。

    母亲很敏感地问:“微微,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微微终于调整好了情绪,说:“喂?……没事啊,信号不太好。很快我就回去了,你放心吧。”

    母亲说:“很快是哪天?”

    微微说:“顶多一周。”

    母亲说:“现在为什么不回来?到底怎么了,你告诉妈妈。”

    微微说:“妈,我叮嘱你一件事。”

    母亲说:“什么事?”

    微微说:“你跟我爸打个招呼,不管谁问你们,你们就说我去西藏了,一直没有消息。”

    母亲说:“你犯什么错了?”

    微微说:“你不要问了,能记住吗?”

    母亲说:“跟白沙怎么说?”

    微微说:“也这么说。”

    母亲说:“你这丫头,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微微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回去了,我就真的没有消息了。”

    母亲说:“好!好!小祖宗!”

    在微微的生命中,有两个男人最重要,一个是她的同居男友白沙,一个是她的*人鲁三国。如今,她变成了残疾,她希望自己在这两个男人的生活中彻底消失,永不出现。

    从雪上下来之后,微微一直没有更新定位系统,而且,她给母亲打完电话之后,从此就关了机。

    几天之后,微微悄悄回到了昆明。

    父母看到女儿回家了,十分激动。很快,她们就发现女儿的身体不对劲,当他们知道女儿的两只手变成了硅胶假手,目瞪口呆。

    父亲躲到了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言不发。

    母亲跌坐在沙发上,一直哭。

    接下来,家里的气氛一直很凄惶。母亲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一次女儿的假手。

    几天之后,微微发现母亲又在卧室里偷偷写牌子了。她走过去,看到母亲写的是——

    女孩,84年出生,师范学校中专学历,身高1.67米,略有残疾,生活能自理,外貌好,性格好,有保险,无双亲负担。寻30-50岁男子,离异或者丧偶亦可……

    下面贴着微微截肢前的照片,她站在一个景点前,挥舞着双手。

    最下面写着联系电话。

    微微问:“妈,你要干什么?”

    母亲红着眼圈说:“去公园给你征婚啊。我们现在这种条件,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不管找个什么样的,你都不要怪妈妈。”

    微微说:“你要是去给我征婚,我就离家出走。”

    母亲把那个牌子一摔,说:“你是不是成心烦我们一辈子啊!”

    微微说:“你们生了我,不烦你们烦谁呢?”

    白沙抢劫了鲁三国之后,逃离了昆明。

    警方通缉了他。

    白沙的心理素质极强,离开昆明之前,他交了1000块钱话费,之后,他一直没有停掉昆明这个手机号,只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他知道,只要他一开机,警方就会锁定他的位置。

    就算他不打电话,不发短信,至少他会收到短信:贵州移动欢迎您!重庆移动欢迎您!四川移动欢迎您!陕西移动欢迎您!……准确地画出他移动的踪迹。

    那么,他为什么要保留这个电话号呢?

    他是想保留手机里的定位系统。

    那个系统里标记着微微的位置。

    他这么做,也许有两个原因,第一,他在内心深处依然盼望出现奇迹——微微死里逃生,那个小气球突然移动了。第二,就算微微永远留在了珠峰上,假如有一天他实在太想她了,可以打开手机看看,那个小气球就如同微微最后的遗容。

    有几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白沙很想打开手机,最后都放弃了。

    很快,他逃到吴城将近一年了,他觉得风头已经过去,这天晚上,他喝多了,一个人在住所里哭得稀里哗啦。他想跟微微说说话,一狠心,打开了手机。

    微微那个红色小气球依然停留在西藏定日,也就是她进入珠峰之前,信号最后消失的地方……

    他对着那个小气球,喃喃地说了很多话,最后又把手机关掉了。

    微微很偶然地知道了白沙和鲁三国的事。

    半个月前,微微用一个陌生号码试着拨了拨白沙的手机,她很惊讶,白沙的号码并没有欠费,只是关了机。

    她又试着打开自己的手机,更新了一下定位系统,她发现,白沙的位置在陕西一个叫吴城的地方!

    有一点很关键:微微更新定位,在白沙那次醉酒打开手机之后。

    犹豫再三,微微去了公安局。

    一个警官接待了她。

    她说明了来意之后,那个警官很震惊。

    他们拨过白沙的手机,始终关机,因此,他们无法锁定他的方位。现在,犯罪嫌疑人的前女友突然冒出来,主动送来了线索!

    微微不但提供了白沙的定位,而且,她配合警方一起来到了吴城,希望见到白沙,劝他自首。

    这时候,白沙已经第二次犯案,他抢劫了神木的金店,正在被追捕。

    当地警方说,他们在宁、甘、蒙三省区交界处与嫌疑人失之交臂,他和另一个同伙弃车逃走。从他们逃跑的路线看,他们去了新疆。

    白沙曾经给父母打过一个电话,那个电话是在罗布泊边缘拨出去的,当地警方判断,他逃进了罗布泊。

    进入罗布泊,九死一生。

    警方只能严阵以待,等他活着走出来。

    近来,各个媒体都在说两个旅行团队在罗布泊离奇失踪的事儿,救援正在轰轰烈烈展开。微微就做了志愿者,来了罗布泊,她希望她能遇见白沙……

    罗布泊很大,又很小。

    1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一个省的面积,你在一个省的范围内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但是在罗布泊上找个人,相对就容易很多,因为这里一马平川,没有人。

    就这样,微微和白沙遇见了。

    她在营救团队的摄像机前,听到白沙的名字之后,由于她的假手不方便,她立即掏出手机,让逗豆帮她按键,调到了我们的时间,于是,她来了。

    她的行李物品都在帐篷里,她只是一个人过来了。

    微微是在帐篷里讲出这些的。

    她还透露了一个信息:两名便衣警察已经来了罗布泊,他们在另外一个搜寻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撤离。

    这时候,天色微微暗下来,空气凉丝丝的,不那么热,不那么冷,是一天当中相对舒服的时刻。

    白沙日夜思念的微微并没有死,而且她带来了警察,要将白沙捉拿归案。

    我们都沉默着,等待白沙的态度。

    白沙低着头,用手在沙子上划着,不知道在写什么。

    突然,浆汁儿抓起了睡袋上的望远镜,爬到帐篷门口,朝天上望去。

    暗蓝色的天空中,似乎有一只鸟远远地飞向了我们。

    那不可能是鸟。

    那是什么东西,除了微微,其他人心里都很清楚。

    季风小声问浆汁儿:“是……那种东西吗?”

    浆汁儿举着望远镜,眼眶紧紧贴着瞭望孔,没说话。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电击器,走出了帐篷。

    那个小小的黑影盘旋了一圈,似乎飞错了方向,掉头又朝来的方向飞回去了,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天空里。

    我看了看浆汁儿。

    浆汁儿呆呆地放下望远镜,说了一句话:“那好像是我……”

第四十一章:结婚戒指

    天上飞来了一个东西,又飞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浆汁儿说,那好像是她!

    季风说:“你确定吗?”

    浆汁儿说:“我感觉,她穿的衣服跟我一模一样……”

    我没说话。

    如果杀死老c和米穗子的那个飞行人是布布,那么这个飞行人很可能是浆汁儿。布布被埋在黄沙之下,另一个浆汁儿也被埋在黄沙之下。

    那么,所有死去的人是不是都飞上天了呢?

    我再次朝天上看了看——那不是天空,而是地狱。罗布泊不但天地会转变方向,天堂和地狱也会对换位置……

    浆汁儿突然说:“周老大,你们把我埋到哪儿了?”

    我说:“你要干什么?”

    浆汁儿说:“我想去看看,我还在不在……”

    我恼怒了:“乱弹琴!”

    话说出口之后,我发现我他妈怎么这么像“首长”的口气。

    浆汁儿不敢说话了。

    微微疑惑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白沙说:“我们看见过一个人在天上飞。”

    微微说:“飞?”

    白沙说:“飞。”

    微微说:“怎么可能!”

    白沙说:“这个地方还有一种像人不是人的东西,在珠峰割断你绳子的那家伙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微微说:“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白沙说:“我没找到他。”

    微微说:“他为什么害我?”

    白沙说:“你遇到一只野兽,它扑上来咬你,你说为什么?”

    微微又问:“浆汁儿说你们把她埋了,那是怎么回事儿?”

    白沙说:“那是个复制的。”

    微微说:“什么意思?”

    白沙指了指帐篷外的湖:“那个湖能把人复制。”

    我回到帐篷里坐下来,低声说:“微微,你真不该来的。”

    微微说:“我只想找到白沙,带他去自首。没想到他和你们在一起,我太了解你们的处境了,我知道你们很难活着走出去,因此我就决定过来了,我想和他死在一起,做个伴儿。”

    说完之后,微微看了看白沙,轻声问:“我举报你,你恨我吗?”

    白沙说:“你是我老婆,我太了解你什么德性了。”

    安春红来了我们的帐篷,她看到了微微,很惊讶地说:“微微?”

    微微说:“安春红。”

    安春红说:“你怎么来了?”

    微微笑了笑,说:“我来探亲。”然后,她拍了拍白沙的肩:“他是我男朋友。”

    安春红愣了一会儿才说:“世界太小了。”

    接着,她也在帐篷里坐下来:“艾尼江他们都好吗?”

    微微说:“挺好的。只是……小杜不见了。”

    安春红说:“那个医生?”

    微微说:“嗯。”

    安春红说:“他怎么不见的?”

    微微说:“前一天晚上,营地里来了一个人,科考队的,他迷路了。半夜的时候,那个人和小杜去厕所,结果都不见了。”

    我马上问:“科考队的?他长什么样?”

    微微说:“30多岁,个子很高,他说他叫老丁。”

    老丁!

    我和季风、浆汁儿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噩梦越来越逼真了!

    安春红说:“怎么接二连三地出事啊……”

    在天空彻底黑下来之前,我隐约看见湖边那三个字还在——你是谁?

    我说:“白沙,既然微微活着,你不会再想着报仇了吧?”

    白沙说:“警报解除了。”

    微微说:“他报什么仇?”

    浆汁儿抢着说:“他来罗布泊,其实是为了给你报仇。他杀了两个类人。”

    微微看了看白沙:“你杀人了?”

    白沙说:“野兽。”

    接着,他站起来,对我说:“大咖,你能给我一个戒指吗?”

    我说:“我哪有戒指。”

    白沙说:“我是说那袋子金首饰。我想要个戒指,算是我买的,假如有一天我们能离开罗布泊,你把它们还给受害人,我按照售价把戒指的钱给他。”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我说:“没问题,我去拿。”

    然后,我走出了帐篷,来到碧碧的车上,把那袋金首饰拎下来,走回帐篷,放在了白沙面前。

    白沙打开袋子,在里面挑来选去,终于选出了一个最大的金戒指,然后,他看了看微微,说:“这是我给你买的,光明正大。微微,今天嫁给我吧!”

    微微朝着他使劲点了点头。

    白沙拉起微微的假手,轻轻亲了一下,然后把戒指戴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硅胶做的假手指稍微有点粗,白沙费了些劲儿才把戒指套进去。

    他轻声问:“合适吗?”

    微微笑了笑说:“很合适。”

    新娘没哭,浆汁儿倒哭了,不停用纸巾擦眼睛。

    我说:“好了,白沙,你带微微回帐篷休息吧,虽然她刚起床,但是也得睡觉,她需要倒时差。”

    白沙说:“嗯,微微,走,我们回家。”

    安春红也回去了。

    帐篷里只剩下我、季风和浆汁儿。

    浆汁儿还在抹眼泪。

    我说:“人家求爱,跟你有什么关系!”

    浆汁儿抽抽搭搭地说:“羡慕微微。一辈子遇到这么一个男人,也就知足了。”

    我说:“确实他妈挺感人的。季风,给我个纸巾。”

    浆汁儿一下就不哭了,她瞪着我说:“你这种时候胡搞,你觉得对吗?”

    我说:“不对。”

    浆汁儿说:“你们男人,从来不懂女孩的心思!”

    我说:“活到老学到老吧。”

    季风说:“老大,你今天睡哪儿?”

    我说:“我还和你们睡一起。”

    季风说:“哦。”

    我说:“我要给那个安春红留点空间。”

    季风马上警觉地问:“留空间?”

    我说:“如果我和她睡一个帐篷里,她肯定安安静静地睡觉。如果她一个人睡,半夜的时候她就说不定干什么了。”

    浆汁儿害怕地说:“周老大,你别云山雾罩的,她能干什么?”

    我说:“今天晚上,我会去偷窥。你们睡你们的。”

    浆汁儿说:“你还是不信任她?”

    我说:“她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都出现过,现在又跟着我们一起来到了罗布泊,只有三岁小孩才会相信这是巧合。”

    躺下之后,熄了灯,大家都睡不着。

    季风说:“为什么我们调整到了他们的时间,却去不了他们那儿?”

    我想了想,说:“过去是发生过的,未来是没有发生过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过去存在,未来不存在。”

    季风说:“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我说:“可能杀了这个安春红,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季风说:“周老大,你可别胡来。”

    我说:“我只是说说而已。如果我真能杀得了她,那说明她就是个普通人。如果她真是个恶魔,我也不可能杀得了她。”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荒漠上透着无边无际的绝望。

    从进入罗布泊到今天,不管怎么样,我们一直都在寻找出路。而现在,我们连计划都没有了。

    夜越来越深了,刮起了风。顺风的时候,偶尔能隐隐听见白沙和微微的说话声,后来,他们那个帐篷也变得沉寂了。

    只剩下风声。

    我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个天外人送我的天物,凉凉的,摸不出它什么形状。

    季风和浆汁儿无声无息了。

    我转过头去,借着月光看了看,季风脸朝上平躺着,端端正正,影影绰绰能看见她高挺的小鼻梁。从睡姿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这个狮子座女孩内心强大,在睡梦中,她无牵挂,无担忧,无畏惧。正像狮子一样,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依然保留着尊严的姿势。

    我不同,我睡着之后,总是把脑袋钻进枕头下,或者把被子围在脑袋上,只露出鼻子和嘴,这样才有安全感。

    再看浆汁儿,她侧身躺着,朝着季风,像个小狗一样蜷缩着身体。那是索要爱的姿势。

    这时候,差不多是凌晨一两点钟了。

    我轻轻轻轻地爬起来,一点点移动,爬出了帐篷。然后我站起来,朝安春红那个帐篷走过去。

    安春红的帐篷里黑着,没有一点声音。

    两个方方正正的纱窗,在深夜里看起来黑洞洞的。

    我试着学习白沙的方法,把脚上的声音消除,我做不到,只要我一踩进沙子,就会发出声音:“刷……刷……”

    我只能把脚步放慢,再放慢。

    我的手里紧紧抓着手电筒,但是并没有打开,我的大拇指放在开关上,随时准备突然打开。

    两个帐篷相距30米远,我用了至少15分钟。

    我慢慢接近了安春红的帐篷,蹲下来,贴在门帘上,听。

    风似乎大起来,它影响了我的听觉。

    我一动不动,耐心等待,过了会儿,风渐渐小了,帐篷里没有任何声音。

    我继续不动,听。

    很快,我的两条腿蹲麻了,但是我不敢换姿势,最后,我把双手轻轻支在地上,就像青蛙一样的姿势,继续监听。

    帐篷里一直没有声音。

    这个寡妇真的睡了?

    我突然害怕起来,她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像《魔兽世界》里的那个寡妇绿爪一样,伸手摸摸我,然后我就变成了雕像?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空荡荡,只有远处的芦苇和罗布麻,微微晃动着。

    我发现,我的耐心极好,很适合做个狙击手,长时间埋伏。我真像等待蚊子飞过的青蛙一样,连眼珠都不动。

    帐篷里始终死寂无声。

    真的无声吗?

    不!

    我的耳朵越来越灵敏,终于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就像某些人睡觉,吸气无声,吐气有声:“噗……噗……噗……”

    我的心哆嗦了一下——帐篷里有人在吹气儿!

    谁在吹气儿?

    只有一个人,当然是她!

    接着,我听到了她在睡袋上爬行的声音,可能纸条儿飘到门口来了,她追过来,使劲地吹:“噗!……噗!……噗!……”

    我突然掀起了门帘子,同时打开了手电筒。

    她蹲着,我也蹲着,我们一个帐篷里一个帐篷外,猛地把目光射向了对方。

    实际上,她看不到我,她被手电筒晃得睁不开眼睛,不过,她并没有追问我是谁,而是手忙脚乱地去抓半空中的那些纸条,竟然把大部分都抓住了,只差一个,飘飘摆摆地掉在了沙地上。

    我也没说话,直接冲进去,把那个掉在沙地上的纸条抓在了手中,然后用手电筒照了照,上面竟然歪歪扭扭地写着:黄夕。

第四十二章:纸条上的人名(或者说纸条上的

    这天夜里,金链男偷偷出门去理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黄夕在半空中跟着他。

    就在黄夕准备飞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失重,从9层楼的高空垂直掉下去……

    金链男看到他摔在地上,撒腿就跑。

    一个发廊妹打电话叫了急救车。

    黄夕静静地趴在地上,纹丝不动,奇怪的是,他身体的四周并没有血。

    大概10分钟之后,急救车飞奔而来。

    它的鸣叫声似乎惊醒了黄夕,他突然爬起来了。这时候,急救车与他相距大概100米,他迎着急救车,晃晃荡荡地走过去。

    急救车和他擦肩而过,来到写字楼下,医护人员下车找伤者,没见到人,也没见到一滴血。

    回到罗布泊。

    我看见安春红正在深夜里吹纸条儿,我突然出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张纸条儿,看到上面写着两个字:黄夕。

    我对安春红说:“给我?”

    她小声问:“什么?”

    我说:“你手里的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

    我又重复了一遍:“马上。”

    她终于伸出手来,我夺下她手中的那些纸条,放在手电筒下看了看,上面分别写着那些死去队友的名字:布布,号外,蒋梦溪,衣舞,徐尔戈,鲁三国,老丁,魏早,浆汁儿,马然而,周志丹……

    我用手电筒照着安春红,她挡住了脸。

    我半天没说话。

    我知道我的声音肯定是抖的,我不能让她听出我害怕了。调整了一会儿,我才低声问:“你在干什么?”

    她说:“只是一种祭奠……”

    我说:“祭奠?”

    她说:“我希望他们都升上天堂,像天使一样无忧无虑地飞翔。”

    我说:“我从来没见过哪个佛教徒用这种方式超度亡者。”

    她叹了口气,说:“这地方没有纸钱,没有高香,只能采取这种最简单的方式了。”

    我说:“为什么有浆汁儿?”

    她说:“你们说的,有个复制的她也死了……”

    我把手电筒放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我们敞开谈好吗?”

    她说:“佛心晶莹,我一直是诚恳的。”

    我说:“你别跟我谈佛了好不好?让我恶心。”

    她说:“不要对佛不敬。”

    我说:“我不是恶心佛,我是恶心你谈佛。你告诉我,你是谁?”

    她说:“安,春,红。”

    我说:“好吧,安春红,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说:“现在吗?我只想回家。”

    我说:“我知道,就是你制造了这一切。我很想知道,你会不会让我们走出罗布泊?”

    她凄苦地笑了一下:“周先生,你不要疑神疑鬼了,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大能耐,制造出你们说的**地,丧胆坡,还有不存在的吴城?季风和浆汁儿是女人,我也是女人,一个普通女人,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现在你是我们的全部依靠,如果你也乱了方寸,我们怎么办!”

    说着,她的眼泪流下来,喃喃道:“不管怎么样,我作为一个志愿者来到罗布泊,从来没有后悔过,从来。”

    我离开了安春红的帐篷。

    这个女人,要么有问题,要么就是神经有问题。

    仰望苍天,夜空浩瀚,我已经失去判断了。

    我多盼望,天外人突然出现,向我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他们似乎是旁观者,看得更清楚。

    换了平时,我害怕孤单一人的时候看到ufo之类的东西,但是现在我不怕了,我把他们当成朋友。

    突然,我发现了一点光亮,转头看去,是碧碧那辆车,现在,它停在我们帐篷背后的高坡上。好像有人在驾驶室里抽烟,或者看手机。

    我抓紧口袋里的电击器,快步走过去。

    趴在车窗上,我朝里看了看,原来是车载视频上出现了画面!

    我赶紧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我在画面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马然而。

    机场,一个很瘦的中年男子坐在长椅上打电话。

    马然而出现了,他在瘦男子身旁坐下来,东张西望。

    瘦男子没完没了地打电话,似乎日理万机。

    马然而抽个空子说了声:“郝总,您好。”

    瘦男子看了看他,说:“你好,你是谁?”

    马然而说:“我叫马然而,在您手下的一个房产公司工作过,我是售楼的。”

    瘦男子点点头,说:“噢,你有什么事儿吗?”

    马然而说:“公司欠我提成,一直不给。”

    瘦男子皱了皱眉:“对不起,我不了解具体情况。你可以去找你们经理谈,如果解决不了,你让他来找我。”

    马然而说:“我知道您管不了那么多事儿,我不是来找您要钱的,我也要搭乘飞机,碰巧遇见了您。”

    瘦男子说:“你怎么认识我呢?”

    马然而说:“中国有几个您这样的富豪啊!”

    瘦男子说:“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我很忙。”

    马然而说:“我能跟您合个影吗?”

    瘦男子摆了摆手说:“不要了,我又不是明星。”说完,他又要打电话了。

    从头到尾,瘦男子的态度一直很客气。

    马然而说:“郝总,您不是有私人直升飞机吗?平时坐航班出差啊?”

    瘦男子笑了笑,说:“我们要支持公共交通。”

    马然而说:“其实您可以更环保。”

    瘦男子看了看马然而:“你说。”

    马然而四下看了看,小声说:“您可以自己飞……”

    剧组正在海边拍电视剧,看演员的服装和现场道具,肯定是个粗制滥造的古装戏。

    导演组、制片组、服、化、道、摄、录、美都忙活起来。

    周志丹作为资方,腆着大肚子来到了现场。

    导演见了他,赶紧从监视器前站起来,说:“周总好!”

    周志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轻声说:“你们忙,不用管我。”

    接下来这场戏要拍的是——女主被贼人劫持,放声大哭,呼喊救命。男主出场了,他凌空飞起,一剑刺向贼人头领。这个镜头需要吊威亚。

    工作人员把威亚系在男主的腰上,吊起来之后,他总是保持不好平衡,在半空中翻跟斗。试了几次都不行。

    女主的眼睛里滴了太多眼药水,都红了。

    周志丹对导演说:“找个替身吧。”

    导演说:“好的,只能拍个侧面了。”接着,他问大家:“你们谁行?试试。”

    周志丹说:“我来吧。”

    导演看了看他:“您……行吗?”

    周志丹说:“是不是肚子太大了?”

    导演说:“不不不,我是说您受得了吗?”

    周志丹说:“没事儿,我喜欢玩儿。”

    果然,周志丹换了服装,要给男主当替身了。工作人员把威亚吊在了他的腰上,导演说:“周总亲自出马,我们一遍过啊!一,二,三……开机!”

    威亚吊起来,周志丹虽然很胖,但是平衡感非常好,他手持宝剑,凌空飞起,刺向了贼人头领……

    过了。

    周志丹被放下来之后,导演跑过来,问:“周总,您没事吧?”

    周志丹说:“我很好啊。”

    导演说:“谢谢谢谢!”接着,他开玩笑说:“我们就不付您劳务费了啊。”

    周志丹笑道:“我应该感谢你给了我这个出镜的机会。”

    周志丹离开之后,负责吊威亚的小伙子来到了导演跟前,小声说:“导演……”

    导演说:“嗯??”

    小伙子吞吞吐吐地说:“刚才有点怪……”

    导演说:“怎么了?”

    小伙子说:“那个周总好像是自己飞起来的……”

    导演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伙子说:“我们拉威亚的时候,根本没用上劲儿!你再看看刚才拍的镜头。”

    导演就把刚才的镜头回放了一下,也满脸疑惑了。

    一个人之所以能离开地面,全靠威亚吊,威亚肯定是绷直的。周志丹身高1.70米,体重88公斤,但是他身上的威亚却有弧度,就像系在杂技演员身上的保险绳……

    小伙子说:“导演,你看到了吧?”

    导演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真是奇怪……”

    画面一闪,电视上的播音员正在播报新闻:昨天,某剧组在台北县石门乡富贵角和麟山鼻之间的白沙湾拍摄电视剧,不料发生意外,30余人全部坠海身亡,警方已经介入调查……

    我在车载视频中看到了很多死去的队友,他们一一出现在现实世界中!

    画面突然停了。

    回想安春红吹纸条儿的样子,我不寒而栗。

    过了好半天,我才从车上走出来。

    安春红那个帐篷黑着,我知道,她肯定醒着,也许正从哪个缝隙朝我看过来。

    我绕过那个帐篷,回到了季风和浆汁儿身边。

    季风和浆汁儿还在睡着,季风依然脸朝上平躺,浆汁儿依然侧身蜷着身体。

    我拍了拍她们,低声说:“醒醒!醒醒!”

    季风和浆汁儿都醒了,浆汁儿问:“黑灯瞎火的,你干什么呀!”

    我说:“你们都不要问为什么,赶紧跟我上车离开!”

    浆汁儿说:“出什么事了?”

    我说:“别出声!跟我走!”

    两个女孩紧张起来,迷迷瞪瞪地爬出了睡袋,跟我走出了帐篷。

    我带着她们再次绕过安春红那个帐篷,来到车前,打开车门,朝里指了指。她们就爬进去了。

    我又朝安春红的帐篷看了看,依然无声无息,我快步走向了白沙和微微的帐篷。

    他们正在熟睡中。

    我把脸贴在帐篷上,轻轻喊道:“白沙……”

    帐篷里没人回话。

    我又叫了声:“白沙!”

    白沙醒了,他说:“谁?”

    我说:“周德东……”

    白沙问:“怎么了?”

    我说:“你和微微马上出来,跟我上车!”

    微微也醒了,我听见她低声问白沙:“发生什么事儿了?”

    白沙说:“为什么?”

    我说:“不要问了,逃命!”

    很快,白沙和微微就钻出了帐篷,我把食指放在嘴上:“嘘……”

    白沙和微微就没有再说什么,跟着我一起走向了碧碧那辆车。

    所有人都上车之后,我把车打着了,在寂静的黑夜里,引擎声显得很刺耳。我情不自禁地瞟了瞟安春红的帐篷,依然没有动静。

    我突然打开车灯,正准备把车开动,却看见安春红挡在了车前……

第四十三章:精怪的成因

    浆汁儿坐在副驾位置上,季风、白沙和微微坐在后座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正要把车开走,却看到了安春红,她站在车前,迷惑地朝车里看过来。

    我第一个反应是锁上了车门。

    接着,我挂了倒档,一脚油门,车就朝后冲去了。

    安春红并没有追上来,她停在原地,依然满脸迷惑,似乎不懂我们为什么要丢下她离开。

    车后退了几十米,我换了档,朝前冲去了。

    我们在沙漠上行驶了几分钟之后,季风才说话:“安春红怎么了?”

    我说:“她是个恶魔。”

    微微说:“不可能吧?我和她一起来罗布泊的。”

    我说:“我在车载视频上看到了那些死去的队友,他们都从沙土里爬出来了,像蝗虫一样满天飞,他们各自回到了城市,有人复仇,有人滥杀无辜!”

    白沙问:“这些跟安春红有什么关系?”

    我说:“刚才,我看见安春红在吹纸条儿,那些纸条上分别写着那些死者的名字!”

    白沙说:“她让那些人飞起来的?”

    我说:“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她在施展什么法术,我只知道,现在我们必须离开她。”

    白沙说:“你问她了吗?她吹纸条儿干什么?”

    我说:“她说她在超度那些死去的人,希望他们升上天堂。”

    沉默了一会儿,白沙突然说:“周先生,你想没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我说:“你说。”

    白沙说:“安春红是无辜的。”

    我说:“没有这种可能。”

    白沙说:“那你告诉我,车载视频里的画面是谁播放的?”

    我说:“不知道。”

    白沙说:“那些画面很可能是个骗局,说不定,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播放它的人。”

    我说:“在没搞清楚真相之前,我们必须躲在安全的地方。”

    白沙说:“你没听过那句话吗?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我说:“胡扯!我进入罗布泊之后,总算知道了一个真理,那就是——越安全的地方越安全!”

    白沙又说:“还有一种可能,你看到的,其实是一种幻觉。”接着,他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你被困在罗布泊多少天了?”

    我说:“白沙,你可以怀疑我的神志,但是我相信我自己。既然你投靠了我,我必须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

    白沙说:“无所谓了,这里是罗布泊,不管去哪儿,都他妈是死路一条。”

    车内的气氛很压抑。

    过了会儿,季风问我:“我们去哪儿?”

    我说:“我们只能去找令狐山。”

    我们大概是凌晨3点多离开湖边的,在荒漠上转悠了几个小时,终于找到了那些枯木。

    我把车停下来。

    微微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说:“古墓。有几个类人住在这里面。”

    我们下了车,打开手电筒,浆汁儿在前面引路,很快就找到了古墓的入口。

    古墓入口竟然是青砖垒砌的,四方形,从正面看就像一个风字框。从侧面看是个斜坡,插入沙土中。

    我们从那个风字框爬了下去。

    前面说过,这是个土洞墓,四周的墓壁材料为白膏泥和木炭。分为前室、中室、后室和棺座,两旁总共10个侧室。

    罗布泊上多是古墓群,而令狐山他们的这个墓规模很小,或者说,他们只挖掘了很小一部分。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的四周,很可能沉睡着很多千年古尸。

    奇怪的是,我们找遍了每个空间,却不见令狐山,也不见一个类人,只看到了他们当成床铺的胡杨木棺椁。

    我们走进了后室右首的一间侧室,当时,季风就住在这里,我们看到了那块石墩垫起的床板,上面铺着羊皮褥子,还有一张很现代的蚕丝被,叠得整整齐齐。

    旁边的墓壁下,放着一个长长的棺椁,那是令狐山睡觉的地方。

    看来,季风逃跑之后,令狐山一直睡在她的床板旁边,而且从没有碰过她的床铺,始终为她保持着原样。

    浆汁儿说:“这些家伙去哪儿了?”

    季风说:“可能搬到别的古墓里去了。周老大,我们怎么办?”

    我在季风的床板上坐下来,说:“我们就待在这儿了。”

    突然,我听见了令狐山的声音:“你们来干什么?”

    我朝门口看了看,令狐山出现了,他旁边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类人。

    我说:“寻求合作。”

    令狐山说:“你们遇到麻烦了?”

    我说:“你记得杀死老c的那个飞行人吗?”

    令狐山说:“怎么了?”

    我说:“他们都是我们死去的队友,被某种东西施了法术。”

    令狐山说:“他们又出现了?”

    我说:“不是他们的问题,我们团队来了一个叫安春红的女人,我们怀疑这一切都是她操纵的。”

    白沙插嘴道:“是你怀疑。”

    我说:“好吧,我怀疑。”

    令狐山看了看微微,说:“她是谁?”

    我说:“她是白沙的女友。雪山上冒出一个类人想害死她,她死里逃生,被冻掉了两只手。”

    令狐山对白沙说:“两只手……换了我们两条命,你值了。”

    白沙举起了自己的两只手:“还想交易吗?”

    我说:“白沙,我们是求援来的,你想干什么!”

    白沙说:“随便问问。”

    令狐山白了他一眼,问我:“你们想怎么样?”

    我说:“我们也不知道,我想找你商量商量办法。”

    令狐山突然说:“我不能收留你们。”

    我说:“为什么?”

    令狐山说:“没有为什么。”

    我说:“咱们不是结盟了吗?”

    令狐山说:“结盟不是合并。”

    接着,令狐山又说:“你们把手电筒关了,我们不适应这种光亮。”

    一个类人点起火把,举起来。

    我们就关了手电筒,古墓被火把照亮了。

    浆汁儿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令狐山,你是类人,常年生活在罗布泊,你的普通话是跟谁学的?”

    这个问题好冷。

    大家都不说话了,包括令狐山。

    浆汁儿说:“我没别的意思,我是夸你普通话很标准。”

    令狐山说:“我有你们十二年制语文书,天天都在学习。”

    浆汁儿说:“等我离开罗布泊,给你寄一套大学语文。”

    这个承诺更冷。

    我看了看浆汁儿,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浆汁儿见令狐山不说话了,继续说:“你学了那么多人类的知识,为什么没学点人类的优良品德呢?危难时刻,拔刀相助,这叫义气。”

    令狐山说:“我不想谈论你们的品德。总之,你们天亮就得离开。”

    我说:“好吧。不过,天亮之前,我想和你聊聊。”

    令狐山说:“没问题。”

    我看了看其他人,说:“车上有睡袋,你们找个地方睡一会儿。”

    白沙说:“车上还有帐篷吗?”

    我说:“应该有的。”

    白沙说:“我和微微睡不惯这种地方,我们出去睡了。”

    我说:“随你们。”

    令狐山说:“他们不能睡外面。”

    白沙说:“为什么?”

    令狐山说:“你们是来投宿的,我让你们睡在哪儿你们就睡在哪儿。”

    我对白沙说:“客随主便,你们拿两个睡袋下来睡吧。”

    白沙冷冷地看了令狐山一眼,和微微去拿睡袋了。

    令狐山对另外两个类人说:“你们也去睡觉吧。”

    一个类人把火把插在地上,和另一个类人一起离开了。

    火把“哔哔啵啵”地响着,有一股呛鼻的煤油味。

    季风和浆汁儿坐在了那个床板上,我和令狐山坐在了那个胡杨木棺椁上。白沙和微微睡在了另外两个侧室里。那两个类人一个睡前室,一个睡中室,等于守住了出口。

    大家都安顿下来之后,我对令狐山说:“不止我们危险,你们也是危险的。”

    令狐山说:“我已经通知了所有类人,最近不许离开古墓,以防遇到那种飞行人。”

    我说:“如果飞行人一直存在呢?你们一直藏下去?直到这些古墓变成你们的坟墓?”

    令狐山沉默了。

    过了会儿,他突然说:“其实我早就知道。”

    我说:“知道什么?”

    令狐山看了看我,反问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杀你们吗?”

    我说:“不知道。”

    令狐山说:“类人有个规矩,世代遵守,那就是绝不能自相残杀,也不能杀任何有类人血统的人。”

    我说:“为什么?”

    令狐山说:“我们从祖上就传下来一个训诫——只要类人杀死类人,或者杀死流淌着我们种族血液的人类,尸体会被某种神秘力量变成精怪,祸害这个世界。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死你的父亲吗?”

    我没说话。

    令狐山说:“当时,我们驱逐了他,他找到你,想把你杀死,他违规了。”

    我说:“你们杀死他,他不会变成精怪吗?”

    令狐山说:“负负得正,不会。”

    我说:“精怪就是僵尸吗?”

    令狐山说:“僵尸没大脑,精怪有大脑。”

    停了停,他又说:“最早的时候,我们不知道你们的身上有我们的血统,所以,我们曾经杀过你们几个人。我猜测,他们都变成了精怪。”

    我、季风、浆汁儿都惊呆了。

    过了半天我才说:“就是说,不管是我杀了你,还是你杀了我,都会变成那种飞行人?”

    令狐山说:“是这样的。”

    我说:“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们这群人都被召进了罗布泊!”

    令狐山说:“谁召你们进来的?”

    我说:“就是那个安春红啊。我们早就发现了,我们这群人在进入罗布泊之前,发生过各种各样的机缘巧合,最后,我们统统被引进了罗布泊。我们只以为那是命运的安排,却不知道藏着这么深的阴谋!她诱惑你们杀死我们,或者我们杀死你们,最后变成她手中的精怪!”

    令狐山说:“正是。”

    我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我突然一拍脑袋说:“对了,我还想起了另一件事儿!你想想,那天早上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一个飞行人,杀死了你们的老c和我们的米穗子,然后又飞走了?”

    令狐山说:“不知道。”

    我说:“那正是安春红操控的!”

    令狐山说:“她为什么这么做?”

    我说:“当时,你们要为死去的那两个类人报仇,对吗?”

    令狐山说:“对啊。”

    我说:“你们扬言要杀死那三个没有类人血统的人类,安春红就是其中一个!”

第四十四章:又发现人类……

    令狐山想了想,说:“她既然能操控飞行人,怎么会怕我们?”

    我说:“安春红是它的肉身!”

    令狐山说:“什么意思?”

    我说:“我们姑且把那个东西叫恶魔,它依附在安春红的身体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安春红就是一个人,她来自天津,她丧偶,她搞慈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从她出生之后,也许从她成年之后,那个恶魔就依附在了她的身体上。安春红对我说过,她经常失忆,我想,她失忆的时候,就是被那个恶魔控制的时候。那个恶魔不允许你们杀死安春红,于是它控制那个飞行人,杀死了老c,又杀死了米穗子,迫使你们住手……”

    季风说:“那我们怎么对付它呢?”

    我说:“杀了它。”

    季风说:“杀死安春红?那我们不成杀人犯了吗!”

    我说:“我们趁安春红失忆的时候动手,死的肯定不是她。”接着,我看了看令狐山,说:“我也不知道这个恶魔有多高的道行,你能不能把你们类人都召集起来……”

    还没等我说完,令狐山就打断了我:“不可能。”

    我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问:“你为什么不帮助我们?”

    令狐山说:“很简单,我们需要屏障。”

    那个神秘之物制造了**地,对于类人来说,那是他们的屏障。

    接着,令狐山站起来,说:“好了,你们休息吧。我强调一下,天亮你们必须离开,我们双方生死有命。晚安。”

    我依然不甘心:“令狐山,那些飞行人漫天乱窜,你睡得安稳吗?”

    令狐山弯下腰来,凑近我的脸说:“我相信,它制造出那些精怪,是用来报复你们人类的。”

    火把熄灭了。

    古墓里异常安静。

    我躺在胡杨木棺椁中。它很窄,身体基本不能转动。

    季风和浆汁儿都躺在床板上,我知道,她们都没有睡着。

    我一直在想令狐山最后的一句话,他用的词不是“祸害”,而是“报复”。

    终于,季风说话了:“周老大,我们还有下一站吗?”

    我说:“有。”

    季风问:“哪儿?”

    我说:“湖边。”

    季风说:“回湖边?”

    我说:“对,我想好了,我们必须和它面对面。”

    季风说:“安春红……不会害我们?”

    我说:“不会。”

    季风说:“为什么?”

    我说:“她只会引诱类人害我们,或者引诱我们害类人。”

    季风说:“噢,懂了。”

    浆汁儿说:“季风,刚才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你应该对令狐山使使美人计!”

    季风说:“没用。”

    浆汁儿说:“你觉得他不爱你?”

    季风说:“这时候他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领袖。他做的决定是从整个种族考虑的,不会动摇。”

    停了停,浆汁儿说:“要是我们都变成了飞行人……你们会去害人吗?”

    季风说:“别说这种丧气的话。”

    我说:“我想我不会。我可能会飞到巴黎去看看美兮,我只是远远看一眼,然后就飞走,她看不到我的,就算看到了,她会以为那是一只鸟。”

    浆汁儿马上不说话了,我猜她又要哭了。

    我说:“浆汁儿,你不要酝酿情绪了,说话,你会去害人吗?”

    浆汁儿这才说:“在我眼里,吴珉已经被删除,那我就没什么仇人了……”

    季风说:“我可能会回到邛崃,看看我奶奶。小时候,是她把我拉扯大的。我还要看看我两个祖祖,她们都100多岁了。”

    浆汁儿说:“祖祖是什么辈分?”

    季风说:“一个是我爷爷的妈妈,一个是我奶奶的妈妈。”

    浆汁儿说:“她们真幸福,能活那么老……”

    我说:“如果那时候我们失去了人性,你们会去害谁呢?”

    两个女孩都没说话。古墓内没有一丝光亮,正像盲人的世界。

    我冷不丁说:“我会去杀人。”

    浆汁儿说:“你杀谁?”

    我说:“很多。”

    浆汁儿说:“周老大,看你文质彬彬的,内心这么邪恶啊?”

    我说:“你想想,这个世界上该死的人还少吗?都活得好好的。”

    浆汁儿对于我想杀谁并不感兴趣,她说:“如果真死了,我们三个人一起飞吧?永远不要拆散。”

    我和季风都没说话。

    浆汁儿说:“我害怕在天上飞……我想上厕所。”

    我说:“你去吧。”

    她说:“我不敢。”

    我说:“季风,你陪她吧。”

    浆汁儿说:“那我也不敢。”

    我说:“走!”

    浆汁儿就爬了起来,我也从棺椁中站起来,打开了手电筒。浆汁儿比我更熟悉这里,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她身后。

    路过中室的时候,我朝那个棺椁看了一眼,看不到躺在里面的类人。

    路过前室的时候,我也朝那个棺椁看了一眼,同样看不到躺在里面的类人。

    我知道,他们都没有睡着,他们在严密地监听着我们的举动。

    我和浆汁儿爬出古墓,外面刮风了,一片漆黑。

    我陪她走出了很远,才看到枯木中间的一个简易茅厕,我停下来,说:“快去吧。”

    她说:“你再往前点儿……”

    我就又朝前走了几步。

    她这才跑过去了。

    几分钟之后,她一边系裤带一边跑回来。

    朝回走的时候,我突然问她:“一直没问你,当时,你为什么不想让季风回到湖边?”

    她像做错事的小孩,低下头去,不说话。

    我说:“回答我。”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说:“我不想你俩在一起。”

    我停下来,很生气地说:“你知不知道你那么做很可能害死她!”

    她也停下来,在手电筒的光亮中,我看见她的眼圈红了,她瞪着我,恨恨地说:“我就知道,你只希望她回到你身边,而我永远留在古墓里。”

    我说:“你不要胡搅蛮缠。”

    她突然用双手捧住我的脸,把嘴唇压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躲开她,说:“亲,你上完厕所洗手了吗?”

    她不管,再次捧住我的脸,亲起来。我也抱住了她,她全身都在颤抖。

    突然,她松开了我,好像听见了什么。

    我也竖起了耳朵。

    真的有声音,在风声中断断续续,是个男人的声音:“……命……”

    浆汁儿说:“有人!”

    我没说话,继续听。

    声音又没了。

    浆汁儿说:“有人喊救命!”

    我说:“我也听见了……在哪边?”

    浆汁儿转了一圈,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好像是那边!”

    荒漠上那叫一个黑啊,把我们紧紧包裹着,只有大风,告诉我们这个环境多么空旷。

    我用手电筒照着前面,带着浆汁儿在古墓之上的枯木中穿行,朝她指的那个方向走过去。

    走着走着,浆汁儿突然停住了。

    我转过身,用手电筒照了照她的脚,问她:“怎么了?”

    她说:“万一我们找到他之后,发现他是老丁……”

    我也感到惊悚了。

    假如,我和浆汁儿走着走着,看到一个人虚弱地趴在沙地上,把他翻过来之后,发现他是老丁,或者是任何一个死去的队友……我们该怎么办?

    把他扶进古墓?

    掉头跑开?

    用电击器攻击他?

    那个声音又在大风中传过来:“救救……”

    我认为浆汁儿听错了,那个声音正好来自相反方向。

    我说:“不管他是谁,我们都要找到他。你跟我来。”

    浆汁儿这才迈步了。

    我们刚刚走出几步,突然背后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你们干什么?”

    浆汁儿叫了一声,一下就跳到了我旁边。

    我用手电筒照了照,是那个矮个类人,他站在两截枯木之间,冷冷地看着我们。

    我说:“有人在呼救。”

    他说:“没人。”

    我说:“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们听见了。”

    他说:“这片荒漠,只要一刮风,经常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

    我竟然有点相信他了。

    我想起了令狐山讲过的丧胆坡,黑夜里,只要刮风或者打雷,那个地带就会传出可怕的声音,甚至出现骇人的怪影……

    我看了看浆汁儿,说:“你觉得刚才那个声音是幻觉吗?”

    浆汁儿说:“别听他胡说八道,绝对有人在呼救。”

    我对那个类人说:“你去睡觉吧,我们找找。”

    类人走过来,挡在了我们面前,很霸道地说:“回去。”

    浆汁儿说:“凭什么!”

    类人说:“这是我们的地盘。”

    浆汁儿说:“罗布泊这么大,你在哪里画线了?”

    我拽了拽浆汁儿,说:“走吧,我们回去。”

    然后,我们就朝着古墓入口走过去了,那个类人不远不近地跟在我们身后。

    我小声说:“天亮再说。”

    古墓里天永远不亮。

    不过,类人们起来了,把我也惊醒了。

    看看手机,已经8点多钟了。

    令狐山举着火把走进我们的侧室,送来了一些食物,我发现,他们吃的东西全是人类的产品。

    季风和浆汁儿起来了,白沙和微微也来了。

    大家在古墓内吃了顿古怪的早餐,然后收拾睡袋,要离开了。

    令狐山把我们送出了古墓。

    又是一个好天气。

    我转向了,太阳好像从西南方向露出脑袋来,看上去竟然湿漉漉的。

    令狐山说:“你们多保重。”

    我说:“谢谢你。”

    季风说:“令狐山,你们缩在古墓里,会闲得发霉。哪天我路过这儿,会帮你拔掉头上的蘑菇。”

    令狐山笑了笑,没说什么。

    大家上了车之后,我把车发动着,开走了。

    走出一段路,我从车窗朝外看了看,令狐山已经钻进了古墓里。

    我说:“浆汁儿,你昨天在哪儿上的厕所?”

    浆汁儿朝外指了指:“那儿。什么意思?”

    我说:“我在找那个声音的方向。”

    季风说:“什么声音?”

    我说:“有人呼救。”

    白沙说:“大咖,我们没有多少油了吧?你还想管那么多闲事儿!”

    我说:“救别人就是救自己。”

    我离开古墓,朝前开了大概二三百米,终于发现情况了,不远处好像有个地窖。我把车开到近前,跳下来,这才看清那是一个深达5米的陷阱,上面用草绳捆绑枯木,挡得很严实。

    里面有人,他们显然听见有人来了,一齐呼喊着:“我们在这儿!救命!”

    我从缝隙朝下看去,总共三个人,两男一女。他们都仰着脸。

    当我看清他们的面孔之后,惊呆了。

    我在第一季里讲过,我们刚刚进入罗布泊的时候,我在戈壁上捡到了一个废弃的录像机,通过里面的视频,我发现他们总共4个人,曾发生过凶杀,疑似其中三个人害死了另一个人。而陷阱里的这三个人,正是那三个凶手……

第四十五章:录像中的人出现了

    那只废弃的录像机,过去太久了,现在让我们反刍一下当时的情景……

    当时是下午两点多钟,我和浆汁儿、章回坐一辆车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荒漠上有个黑糊糊的东西。

    我走过去看了看,是个黑色帆布背包,半埋在沙土中。里面露出一只录像机,大面积烤漆已经剥落,凹处糊满了沙土。

    我把录像机捡起来,带回了车上。

    又朝前行驶了一段路,我看到了一具男性尸体,他靠在沙丘上,脑袋歪着,右手很别扭地搭在左边的脖子上,一条左腿朝外弯曲。他的脸部已经露出骨头,衣服也开始腐烂。不远处,丢着一只旅游鞋,一半在沙土里,一半在沙土外。

    纤维腐烂需要两年,我大概推测出了他遇难的时间。

    我以为那只录像机是他的物品,后来才知道,他和它并没有关系。

    而且,我觉得那只录像机肯定废了,没想到,我用衣舞的充电器给它充了电,它竟然还能工作!

    扎营之后,我一个人走出帐篷,打开了它……

    里面总共录了8个视频文件,都没有显示日期。

    第一个视频文件——

    若羌县。大清早,一个女的,大概二十六七岁,长相一般,她对着镜头挥挥手,说:“出发喽!”

    一个光头男子站在她旁边,大概30岁,长得异常高大,他也朝镜头挥了挥手。

    另一个男子正在朝车上放东西,只有一个背影。

    录像机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对准了那个背对镜头的男子,这时候我听见拿录像机的人说话了:“大物(音),说句话。”

    他叫大物。

    大物回过头来,看长相稍微年轻些,他的长相和声音都有点憨,他说:“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欠了,走!”

    录像机上车,画面乱晃,车座,档位,工具箱……接着视频就没了。

    第二个视频——

    他们已经来到了戈壁滩上,车在颠簸,窗上蒙着尘土,录像机拍摄着沿途光秃秃的景色。

    光头男子在开车,他说话了:“李桦(音),你睡会儿吧,这里没什么好拍的,见到雅丹再拍。”

    现在我们知道了,喜欢录像的这个人叫李桦。

    当时我判断,车里只有李桦和那个光头男子,而大物和另外那个女的在另一辆车里。

    第三个视频——

    他们果然来到了雅丹群底下。

    那个女的攀上去了。

    镜头远远地拍着她。视频中响着风的呼哨。

    我听见那个叫大物的人憨憨的声音:“米豆(音),你小心点儿!”

    一个叫大物,一个叫李桦,女的叫米豆。

    米豆停在几米高的地方,不敢继续爬了,回过身来喊道:“桦子(音),近点儿拍啊!”

    李桦就慢慢走近了她。

    光头男子叫他李桦,米豆叫他桦子,可以判断,这四个人在生活中认识,结伴来的。至少米豆和李桦很熟。

    李桦把录像机递给旁边的人:“你拍,我也上去看看!”

    旁边的人不知道是大物还是光头男子,他把录像机接过去,继续拍。李桦的背影从镜头一侧跑了出去,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他爬上一座土台,在十几米高的地方停下,转过脸来,头发被吹得根根朝后飞,他张开双臂呼喊起来。

    第四个视频——

    画面中出现了茫茫盐壳之地,镜头转过来,沙土和碎石中立着一块碑,上面写着“余纯顺之墓 1952—1996”,上方刻着余纯顺的头像。墓碑下摆着一些花圈,在大风中抖动。

    他们已经到达罗布泊腹地。

    米豆和大物走到墓碑前,敬上一瓶矿泉水,然后低头默哀。

    除了风声,没人说话。

    十几分钟之后,大家上车继续前行。视频结束。

    第五个视频——

    他们到达湖心了,那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上面写着“罗布泊湖心”。不过,没人欢呼雀跃,四个人似乎很平静。

    除了李桦,其他几个人互相拍照。

    在这个视频中,我依然没听到有人叫出那个光头男子的名字。

    第六个视频——

    一望无垠的戈壁滩,录像机在默默地拍摄。

    拿录像机的人坐在后座上,叫大物的人在开车,那个光头男子坐在副驾位子上。

    突然,大物很担忧地说:“警察会不会查出来啊!”

    光头男子说:“绝对没问题,这种地方鬼都不来,主要是统一口径,米豆,你记住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回过头来,看到了录像机,立即说:“赶快关掉!”

    视频就没了。

    看来,当时拿录像机的人是米豆,而李桦不在车上。

    第七个视频——

    四周是板结的盐壳,一片灰茫茫。

    拿录像机的人坐在副驾位子上。

    光头男子又回到了驾驶位子上,听声音,大物在后座。

    几个人都不说话。

    高高低低的盐壳,毫无变化,镜头持续了七八分钟。

    光头男子突然说:“我们好像迷路了……”

    米豆显然一惊,录像机就移到了脚下。

    接着,只剩下了画外音。

    米豆说:“你别吓唬我们啊。”

    光头男子说:“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米豆说:“在哪儿?”

    光头男子说:“右侧,右侧!”

    接着,车停了下来,传来开车门的声音,下车的声音,听见那个光头男子喊道:“看看,这不是你昨天扔掉的鞋子吗!”

    米豆绝望地说:“完了。”

    接着,录像机就被关掉了。

    第八个视频——

    录像者并不在车里,他(她)好像在地上坐着,地貌变成了无边的戈壁滩。

    没看到另外几个人在镜头里出现,除了风声,没有一个人说话。因此,也不知道是谁拿着录像机。

    录像者就那么默默地拍着,长达十多分钟。

    我一直看着枯燥的盐壳地,耐心等待出现人声,好判断他们究竟是几个人,什么处境。

    时间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阳光很好。

    录像者始终静默,慢慢移动着镜头。

    突然,镜头里对准了一个方向,不动了。录像的人迅速拉近镜头,荒漠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车队,小得就像火柴盒,而且正朝相反方向驶去。

    第一辆是绿色的切诺基。

    第二辆是黑色的三菱帕杰罗。

    第三辆是粉色的悍马。

    第四辆是天蓝色的房车。

    第五辆是白色的路虎卫士。

    那正是我们的车队!

    后来,我们又在荒漠上遇到了一个人,朝我们摆手求救,当时我们以为他是彭加木。

    此人穿着一件黑夹克,中等个子,背着一只干瘪的挎包,满脸沙土。

    最初,他说他是饲料油加工厂的头儿,叫李兆,他们总共十几个人,都是越野车俱乐部的,从濮阳来罗布泊旅行,结果他的备胎掉了,回头去找,半路又爆胎了,从此和队友走散……

    他加入了我们的团队,我一直对他保持着警惕。

    他的身体状态恢复之后,做了个迎风展翅的姿势,让我猛然想起来,他很像录像中出现过的那个被害的李桦!

    后来,我和魏早找到了他丢弃的黑色的丰田普拉多,车牌是粤s,看到了他的驾驶证,名字果然是李兆。只是发证单位并不是濮阳,而是河北保定。

    李兆说过,他带了录像机,我没找到录像机,只找到了一个密码箱,我和魏早打开了,看到了三张身份证,上面的照片都是李兆,名字却各不相同,其中一个名字正是:李桦。

    我返回营地,跟他单独聊了聊,他坦白了,他说他不是个正经人,靠诈骗生活。但是他不肯说出他的真名。

    我们姑且叫他李兆。

    据李兆说,米豆是他老婆,那个光头叫勺子,是他的朋友,他和米豆有一腿。大物是勺子的司机。勺子和米豆把他带进罗布泊,想杀了他,被他发觉,跑掉了,结果遇到了我们……

    再后来,我被几个古怪婴孩指引,在荒漠上发现了一辆白色切诺基。车牌是京g。

    我走过去,看到两男一女三具尸体,都是被毒死的,我以为他们就是勺子、米豆和大物。

    回到营地之后,我把李兆捆起来。

    李兆突然反咬一口,说他密码箱里的钱丢了,30万现金。他对大家说,我是为了图财害命。

    我迫于无奈,只好带着大家去找那三具尸体。

    没想到,我再也没找到那辆车。开出了几十公里之后,意外地看到了另一辆抛锚的封闭式小货车,新g 牌照,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他说他是科考队的,叫郑太原,被困在罗布泊很多天了。车上装着很多砒霜,他说那是做水文实验用的。当时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是个类人,就这样,他混进了我们团队……

    回到营地,我又和李兆谈过一次。

    他又说,他们总共5个人,还有一个是他的弟弟。他说,既然我看到了三具尸体,那么他弟弟很可能也跑出去了,日后,他弟弟会证明他的清白。

    我问他,那三个人到底是谁杀的?

    李兆说,他怀疑是那个郑太原,因为他有毒药!

    最后,我把李兆放了。

    从那以后,我们让郑太原和李兆睡一个帐篷。

    有一天晚上,我们突然听见了郑太原的叫声,出去一看,竟然是李兆出事了。他突然就疯了。

    他疯掉之后,头脑似乎转得更快了,他又给我讲了个故事——

    他说,他真名叫吴易沙,他们总共五个人,是个诈骗团伙,刚刚骗到了2000万,来罗布泊是躲避风头的。

    进入罗布泊之后,其中两个人动了杀机,想伙同另外两个人弄死吴易沙。果然,他们给吴易沙下了毒。这里面有个人是司机,他事先给吴易沙报了信,吴易沙假装中毒,那个司机扛着他去埋,其实把他放走了。吴易沙答应那个司机,事成之后,他和他每人1000万。

    他逃走之后,一直像个鬼似的尾随着那几个同伙,他有个跟踪器。那天半夜,他悄悄溜进他们的营地,在他们的早餐里下了毒。

    他想斩草除根,把司机一起干掉,没想到那个司机早有防备,竟然逃走了……

    后来,团队继续前行,试图逃离罗布泊。

    白欣欣的房车出事了,骑在一堆盐壳上,走不了了。我们把房车推出来,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再次回到车上,李兆很离奇地死掉了,他平躺在后座上,脑袋耷拉到了前后座之间的空当中,双眼血红,瞪得很大。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没人知道谁害死了他。

    没想到,后来房车上的电视向我们展示了案发时间的“监控录像”——当我们坐在盐壳地上休息的时候,三菱帕杰罗的车门打开了,接着,一个人无声地走下来,棕色皮夹克,牛仔裤,黑色登山鞋……他就是郑太原。

    与此同时,郑太原已经失踪……

    我之所以重新讲了一遍这段故事的大概,是因为它太复杂了。或者说,人太复杂了。

    现在,我在类人居住的古墓附近发现了这个陷阱,里面困着录像中的勺子、米豆和大物!

    看来,我看到的那三具被毒死的尸体,并不是他们。

    另外,李兆说他杀死了他们三个人,其实也是疯癫之后的臆想。

    我们必须把他们救上来。

    没那么容易。令狐山出现了,他在我们背后喝了一声:“你们不想要命了吗!”

第四十六章:一触即发

    我们在古墓旁边的陷阱里看到了三个同类,不知道他们被困在里面多久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季风、浆汁儿、白沙、微微都围上来。

    除了我,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白沙蹲下来,朝里面看了看,笑了:“他们还有拘留所啊。”

    那个女的在陷阱里急切地喊起来:“大哥!快把我们救出去!”

    另外两个男人都眼巴巴地朝上看着。

    我转头看了看季风和浆汁儿:“你们在古墓的时候,不知道这里关着人?”

    季风和浆汁儿都摇了摇头。

    接着,季风朝下面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被关在这里的?”

    那个女的说:“都两天了!”

    季风又问:“谁干的?”

    那个女的哭起来:“不知道!我们好像被人下药了,深更半夜醒过来,已经在这个陷阱里了!”

    季风看了看我,说:“类人的老办法。”

    浆汁儿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个女的说:“我们是来旅行的!”

    白沙低声对我说:“大咖,谁知道他们和类人有什么恩怨!我们不要管闲事儿。”

    那个女的应该听不清白沙在说什么,不过她很敏感,马上喊道:“大哥,求求您,千万别丢下我们!我们不可能再遇见别人了!如果你们不管我们,我们就饿死了!”

    那两个男的也说话了——

    “拜托!帮个忙!”

    “我们会报答你们的!”

    我看了看微微,微微已经去解盖子上的草绳了。她两只手都是假手,不可能解得开。

    就在这时候,令狐山突然出现在了我们背后,他说:“你们不想要命了吗!”

    微微停止了动作,回头看去。

    我也回头看去。

    不止令狐山一个人,他身后还站着三个类人,那个高个子和那个矮个子我们昨晚见过,还有一个瘦子,他穿着一身不知道哪个民族的衣服,很不合体,而且破旧,看上去那么古怪。他不可能是今天早上赶来的,那么昨天夜里,他藏在哪儿了?

    我说:“令狐山,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令狐山说:“跟你们没关系。”

    我说:“他们是人类,当然跟我们有关系。他们攻击你们了?”

    令狐山说:“没有。”

    我说:“他们偷你们的食物了?”

    令狐山说:“没有。”

    我说:“那你有什么理由关押他们?”

    令狐山说:“很简单,他们看见我们了。”

    我说:“看见你们就得死?”

    令狐山说:“必须死。”

    我说:“这就是文明人和野蛮人的区别。”

    令狐山说:“我们从来没说过不杀人,我们只是不杀有类人血统的人。”

    白沙有点心虚,他赶紧说:“好了,没事了,我们只是好奇,来看看。”然后他把脸转向我说:“大咖,我们走了。”

    我说:“慢。”

    我继续看着令狐山:“看在我们结盟的份上,你放了他们。”

    令狐山说:“不可能。”

    我说:“你认为我们会把他们扔在这儿不管,被活活饿死吗?”

    令狐山说:“你不要说‘我们’,只有你一个人,他们都想保命。”

    我看了看其他人,问:“你们都想保命?”

    没人说话。

    我说:“同意管这件事的举下手。”

    没想到,微微第一个举起手来。

    季风和浆汁儿也举起手来。

    只有白沙没举手。

    我看了看令狐山,说:“没办法,少数服从多数。”

    令狐山冷笑着看了看四周的荒漠,说:“不,你们人类其实是多数服从少数。”

    我说:“我不想和你辩论,也不想和你为敌,我只想和你商量,把他们放出来,你知道,我们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就算我们都死在罗布泊上,人多了,也不至于那么孤单。”

    说完,我诚恳地看着令狐山。

    他没有动摇,下了逐客令:“不可以。我让你们天亮就离开,现在天已经大亮了。”

    老实说,如果此时有个台阶,我真就离开了。等以后慢慢想办法,再回来救他们。硬来的话,我们肯定吃亏。他们4个类人,我们只有两个男人,到时候,白沙帮谁还不知道……

    可是,没有台阶。

    陷阱里的三个人一声不吭,紧张地听着我们的对话。

    我把手伸进口袋里,抓紧了我的电击器,我甚至不知道它还有没有电了。我说:“如果我们非要带走他们呢?”

    令狐山说:“那你们就会变成精怪。”

    另外三个类人已经朝我们走过来。

    我突然说:“我想通了!”

    令狐山挡住了那三个类人,我说:“这一切都是那个恶魔的圈套!”

    令狐山皱了皱眉。

    我说:“这些情节都是它设计好的!它让这三个人出现,被你们逮住,然后再让我们来到古墓,发现他们,最后我们之间发生争执和厮杀,那时候,它又可以制造精怪了……”

    令狐山说:“有可能。”

    我说:“既然如此,你就让我们带走他们吧,我们和平解决。”

    令狐山笑了:“既然如此,你们就离开吧,和平解决。”

    我真的没辙了。

    如果在令狐山出现之前,我把陷阱里的三个人拽上来,那么,我们8个人,令狐山他们4个人,打起来的话也许还有点胜算。现在如果硬拼,我们肯定不是对手。

    我不可能为了三个陌生人连累季风和浆汁儿。

    我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好吧,我放弃了。”

    令狐山什么都没说。

    那三个类人退了回去。

    陷阱里的三个人大喊起来:“你们不能走哇!救救我们!”

    我在陷阱旁蹲下来,无奈地说:“我们救不了你们,抱歉了。否则的话,这里只会多几个尸体……”

    那两个男的绝望地坐在了陷阱里。

    那个女的声嘶力竭地喊起来:“大哥!你们不能这么走了啊!我还小,我还没活够啊……”一边说一边哭。

    一个男人面对一个弱女子的苦苦哀求,却无能为力,没有比这种事更窝囊的了。

    我说:“你们是哪儿的?都叫什么?我给你们的家人传个话吧,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那个女的哭得更厉害了。

    光头男子站起来,黯哑地说:“我叫姜绍,大家都叫我勺子,我是濮阳人,没有职业。我父母在大众电器城卖冷饮。”

    另一个男人也站起来,说:“我叫大物,开车的,我也是从濮阳来的,我媳妇开淘宝店,卖首饰,那个店叫‘传说’。你找到她跟她说,我对不起她,让她带好孩子!”

    我问那个女的:“你呢?”

    那个女的只是哭,哭着摇脑袋。

    我说:“我得走了……”

    那个女的终于止住了哭,抽搭着说:“我叫米豆,我父母住在濮阳高新区红利小区8号楼1单元102……不,你别告诉他们我死了,你就说……你就说我出事了,跑到国外去了……”

    我站起来,说:“好了,只要我出去,我一定把消息带到。再见。”

    我刚刚离开,米豆就嚎啕大哭起来。

    我慢慢走向了我们的车。

    白沙已经钻进去了。季风、浆汁儿、微微走在我旁边。

    令狐山和那三个类人在背后盯着我们。

    微微说:“就把他们扔在陷阱里等死?三条人命哪!”

    浆汁儿说:“你说怎么办!周老大已经尽力了。”

    微微说:“白沙这个软蛋,关键时刻他就成了缩头乌龟。”

    我突然说:“有个办法。”

    微微问:“嗯?”

    我说:“我开车撞死他们。”

    微微立刻说:“别别别,他们也是生命!”

    上了车之后,微微呵斥白沙:“你怎么一点忙都不帮啊!”

    白沙说:“帮忙又能怎么样?”

    我并没有把车发动着,我透过车窗看着令狐山他们,他们也看着我们。

    我说:“白沙,估计还得指望你。”

    白沙说:“我能怎么样!”

    我说:“陷阱里那三个人暂时死不了。你能摸进他们的古墓,杀死两个类人,就不能在天黑之后把他们救出来吗?”

    白沙说:“别打我的主意,一见到微微,我就是个废物了。”

    我说:“我陪你一起来。”

    白沙说:“要来你自己来。”

    季风突然说话了:“我去跟他们谈谈。”

    我看了看她:“你?”

    季风说:“嗯。”

    我说:“不要抱什么幻想了,上次你用自杀威胁都不管用。”

    季风想了想,说:“我留下,换他们三条命。”

第四十七章:最危险的地方……

    季风要用自己去换陷阱里那三条命!

    白沙马上叫起来:“妹子,你脑袋进水了?你把他们换来,我们就多了几张嘴!”

    我也自私了,对季风说:“季风,算了,各安天命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需要你。”

    季风没有再说话,她已经下了车,径直朝令狐山走过去,一边走一边举起手,朝着我们挥了挥,算是告别。

    浆汁儿哭了,她喊了一声:“季风!”

    季风没有回头。

    令狐山没想到季风会从车上下来,他愣愣地看着她,等着她走近。

    微微说了句:“我喜欢这个女孩!”

    季风和令狐山谈起来。

    我们听不见他们在谈什么。

    季风背对着我们,一直是她在说,令狐山听着。过了好半天,令狐山终于扬了扬手。

    季风又说了些什么,然后,她快步朝车上走过来。

    令狐山带着那三个类人,走回了古墓。

    我的心激动地跳起来,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季风回到车上,也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说:“想办法把他们弄上来吧。”

    我看着她,半天都说不出话。

    微微说:“他们同意了?”

    季风点了点头。

    我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季风说:“我对令狐山说,我留下,和他在一起,让他放那三个人走,人家不要我。”

    我说:“他怎么说的!”

    季风说:“他说他希望我留下,但必须是心甘情愿地留下。而我只是为了换那三个人,他不想委屈我。接着他就说,你们把人带走吧。”

    我看了看浆汁儿,她眼睛里的泪还没干。

    我说:“下次,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等尘埃落定了你再哭,你看看现在多尴尬。”

    浆汁儿说:“令狐山很爷们啊!我都快爱上他了!”

    我想了想说:“你们再想想,作为一个头领,令狐山当时差点抛弃他的种族,跟季风一起离开罗布泊,那需要多大的决心。”

    季风平淡地说:“其实,我知道他不会留下我的,我了解他的性格。”

    我们下了车,快步走向了那个陷阱。

    陷阱里的三个人看我们回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仰着脑袋朝上看过来,眼睛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我们几个人合力移开那个盖子,然后开始解上面的草绳。

    陷阱里的三个人竟然都不敢说话了,安静地等待着。

    我们把草绳接在一起,然后垂下去,我对他们喊道:“女士优先,上!”

    米豆双手颤抖着,把草绳系在了腰上,我和白沙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拽上来。

    她上来之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子上。

    我看了看她,说:“我都记不清你刚才说的是哪个小区哪个楼哪个房子了,幸好不用传话了。”

    她的眼圈湿了,只是抖抖地说了句:“谢谢,真的谢谢……”

    接着,我又把勺子和大物拽上来。勺子太高大了,拽他的时候,草绳断了,把他摔了下去。我们重新接上草绳,才把他拽上来。

    他和大物上来之后,也是不迭地说:“谢谢了谢谢了!”

    现在,我们总共8个人,一辆车肯定坐不下。

    我说:“我开车,勺子,大物,米豆,你们上车。白沙,你走过这条路的,你带着微微、季风和浆汁儿走回去。”

    白沙说:“日,又要长征了。”

    米豆说:“让他们走着不合适吧……”

    我说:“你们三个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走不了那么远,必须坐车。另外,我是带你们返回营地,我们的营地并不安全,一会儿我再跟你们细说。如果我们遇到麻烦,立刻返回来,通知步行的这几个人。”

    米豆说:“好吧……”

    眼下的情况非常复杂。

    第一,我不可能让季风或者浆汁儿开车先回去,如果那个安春红还在,她们可能应付不了。就是说,先回到营地的人是危险的。

    第二,我也不能把这三个陌生人留下来,让他们跟季风、浆汁儿、白沙、微微一起走。老实说,虽然我们救了他们,但是并不了解他们,我看过录像机里的那些视频,我并不觉得他们是安全的。而季风他们都不了解情况,根本不会怀疑他们。万一这三个陌生人半路起了歹意,他们两个男的,白沙一个男的,绝对对付不了。

    第三,我把季风和浆汁儿交给白沙,相对来说是放心的,毕竟有微微在场。

    第四,这三个陌生人与我同车,我认为我没问题,首先我有防备,另外我有电击器。

    白色越野车在戈壁上慢慢爬行,车外沙土飞扬,车内也沙土飞舞。

    引擎声惊天动地。

    我让他们三个人都坐在了后座上,副驾空着。

    这样我相对安全些。

    他们吃了饼干,喝了水,显得极其疲惫。

    一路上,我没有问车上三个人任何话,我会找个机会,分别问他们。

    我对他们讲了我们进入罗布泊之后的遭遇,只是略去了那只录像机的内容,也没说我们遇到了李兆。

    他们一直在听,并不插话。

    虽然我开着车,但是我始终通过头上的反光镜和眼睛的余光,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勺子和大物坐在两旁,米豆坐在中间。我感觉,他们三个人并没有互相递过眼神,或者你碰碰我我碰碰你的小动作。

    我在反光镜中只能看见米豆,她偶尔从镜子中看我一眼。

    一两个钟头之后,我讲完了,车内依然沉默着。

    我以为那两个男的睡着了。

    终于,勺子说话了:“周先生,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们的情况?”

    我说:“都是天涯沦落人,不需要问来历。”

    车突然颠了一下,我听见那个大物惊慌失措地问:“怎么了?”

    原来他睡着了。

    米豆说:“没事儿,你接着睡吧。”

    大物就不说话了。

    车爬上一个沙坡,我远远看见了那个湖,那片绿植,我们的帐篷。

    我把车停下来,熄了火,然后回过头去,看了看他们三个人:“你们谁会开车?”

    米豆说:“都会开。大物是职业司机。”

    我说:“好。你们看,前面就是我们的营地了,现在,我把车停在这儿,我下去,你们留在车上。”

    大物也醒了,朝着车窗外四下张望。

    勺子问:“为什么?”

    我说:“我有利用价值,那个安春红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你们不行。一会儿,如果我招手叫你们过去,那就说明有危险,你们立刻开车离开,返回去找到季风他们,千万不要让他们回营地。如果我对你们摆手,不让你们过去,那就说明没问题。懂了吗?”

    米豆说:“懂了。”

    我正要下车,勺子突然说:“你不怕你离开之后,我们开着车跑掉吗?”

    我看了看他,说:“我想赌一把。”然后就下了车。

    我慢慢朝营地走过去。

    他们三个人应该都在背后盯着我。

    我走出了一段路,车一直安安静静。

    两大一小三顶帐篷都静悄悄的,不知道安春红在哪个帐篷里。

    我把电击器掏出来,抓在了手中。

    首先,我走近了白沙和微微的那个小帐篷,在离它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听了听,没动静。

    我一步步走过去,绕到了门口,拉链没拉上,不过门帘垂着,随着风微微摆动,我突然伸手掀开了它……里面只有一个睡袋,一堆凌乱的食物,几瓶矿泉水,有的满着,有的空着。

    我迅速转过身,看了看那两个大帐篷。

    门帘都挡着。

    我慢慢走过去。

    我先走到季风和浆汁儿那个帐篷附近,听了一会儿,没声音,我掀开门帘,里面铺着三个睡袋,两个背包,一些零食和矿泉水,一把吉他,不见安春红。

    我又朝最后一个帐篷看了看,它在动,风吹的。

    阳光很强烈,沙子晃眼,纱窗内黑糊糊的。

    我很没底气地喊了一声:“安春红……”

    没人回答我。

    她在干什么?

    我朝车望去,它在半里路之外,车窗里也黑糊糊的。

    我一步步走向了安春红的帐篷,又喊了一声:“你在吗!”

    突然,湖里“咕噜噜”地响起来,我猛地转头看去,水面上冒起了水花,只有一尺多高,就像喷泉正在准备喷射。难道安春红会从水里钻出来?

    我盯紧了那个水花。

    它冒了一阵子,渐渐软下去,水面终于恢复了平静,微微荡起涟漪。我等了一会儿,湖里再没有任何异常。

    我在湖边写的那三个字已经被风刮得不再明显,不过依然能看出是什么字——你是谁?

    我把目光再次投向安春红的帐篷。

    依然死寂。

    我走到它的门口,一只手抓紧电击器,一只手突然掀起了门帘……

第四十八章:三个人露出马脚了……

    安春红的帐篷里空空的,两个睡袋铺得整整齐齐,除此,没有任何杂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安春红不见了,她的背包也不见了。

    我放下门帘,装起电击器,四下看了看,喊起来:“安春红!——安春红!——”

    沙漠安静无声。

    我忽然担忧起来。

    我们一直惧怕那个恶魔,却忽略了一件事——恶魔依附在安春红的身上,安春红是个凡人,是个来罗布泊营救我们的志愿者,我们抛弃了她,她在罗布泊上怎么活下去?

    我在营地附近转悠了半天,一直没看到她的身影。

    那辆车依然在等着我的信号。

    我再次走到安春红的帐篷前,希望脚印能告诉我,她去了哪个方向。奇怪的是,我找了半天,并没有看到她离开的脚印!

    我又走进了她的帐篷,希望找到她留下的字条之类,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正要走出去,我突然停下来了,慢慢抬起脑袋,把目光射向了帐篷顶部——那上面贴着很多纸条儿!

    我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布布,号外,蒋梦溪,衣舞,徐尔戈,鲁三国,老丁,魏早,浆汁儿,马然而,周志丹……

    奇怪的是,帐篷顶部还贴着几张纸条儿,上面写着:周德东,季风,浆汁儿,章回,白欣欣,郭美,孟小帅,吴珉!

    风从纱窗吹进来,所有纸条儿都在“啪啦啪啦”地微微摆动。

    我知道,我们的末日到了。

    这些纸条儿预示着,我们也将变成干尸,在天上飞翔。那是颠倒的地狱。

    我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这个恶魔计算得非常准确——小5,丛真,碧碧已经成功离开,因此它并没有把他们计算在内。

    只有我们8个人。

    看来,章回他们和孟小帅他们都没有走出去……那么,他们现在在哪儿?我不知道。

    我把这些纸条儿都揭下来,装进了口袋里。

    我已经麻木了,并不怎么害怕。

    自从陷入**地之后,天天都能闻到死神的腥臭气味,已经习惯了,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这个毁灭的结局。

    我走出帐篷,朝着车的方向,举起胳臂,大幅度地摆了摆。

    我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引擎声,接着,那辆车朝我开过来。

    十几分钟之后,车开到了营地里,并没有熄火。

    三个人都走下来。勺子轻声问我:“没事吧?”

    我说:“眼下没事儿。”

    他们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四下看了看,米豆盯住了那个湖:“这里怎么可能有个湖呢?”

    我说:“你已经是第n个问过这个问题的人了。”

    米豆说:“水能喝吗?”

    我说:“在我们的饮用水喝光之前,我劝你不要喝它。”

    接着,我说:“你们回帐篷先休息,我去迎迎季风他们。”

    米豆说:“你辛苦了。”

    我开车返回,在半路上找到了季风他们。

    天已经热起来,看得出来,他们走得很累。我把车开到他们跟前,他们爬上来,季风首先问:“她不在?”

    我说:“你怎么知道?”

    季风说:“如果她是安春红,那么她肯定在。”

    我说:“营地是空的。”

    接着,我转过身子对他们几个说:“我在录像机中看到的那几个人,就是这个勺子、大物和米豆。就是说,他们和那个死去的李兆是一起的。”

    浆汁儿说:“这也太巧了吧!”

    我说:“没什么巧不巧的,罗布泊虽然大,但是只有这几个人,全都走不出去,转着转着肯定能遇见。”

    浆汁儿说:“不对,你不说李兆把他们毒死了吗?”

    我说:“我错了,那三具尸体不是他们。”

    浆汁儿说:“那他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我说:“白沙是好人还是坏人?”

    白沙说:“怎么扯上我了?”

    浆汁儿看了看白沙,说:“微微,你说呢?”

    微微说:“他只是对我挺好的。”

    接着,她看着我,等我说下去。

    我说:“我要分别问问他们的来历,白沙,到时候你得协助我。”

    白沙说:“怎么协助你?”

    我说:“如果他们有问题,你得帮我。现在,他们俩男的,我们也是俩男的。”

    浆汁儿说:“还有我们仨女的呢。”

    我说:“你能做做笔录就不错了。”

    白沙说:“那个勺子长得人高马大,我估计我们两个都打不过他。我早说了,不要救他们,不要惹麻烦!现在可好……”

    我说:“你想保护微微吗?”

    白沙说:“废话。”

    我说:“你想保护微微,我想保护季风和浆汁儿。如果我们不联手,她们都危险。”

    白沙就不说话了。

    微微说:“周先生,你放心吧,我们会团结的。”

    回到营地,将近中午了。

    那三个人在安春红那个帐篷里歇着。

    我带着车上的4个人走进去,跟他们打招呼。然后,我把我和季风、浆汁儿的手机拿到车上充电,回来,我对勺子说:“勺子,我能跟你聊聊吗?”

    勺子说:“当然可以了。”

    我说:“你跟我来。”

    说完,我就走出了帐篷。勺子跟出来。白沙也跟了过来。

    我们走进了另一个帐篷里,我说:“坐吧。”

    勺子看了看白沙,在睡袋上坐下来。

    白沙就在帐篷门口靠着。

    我说:“勺子,你从哪儿来?”

    勺子的眼珠动了动,笑了。

    我说:“你笑什么?”

    勺子说:“你当过警察?”

    我说:“当过兵。”

    勺子说:“不,你当过警察。”

    我说:“怎么说呢?”

    勺子说:“你把我们三个人隔离了,你怕我们撒谎。”

    我说:“我看你是主事儿的,所以单独问问你。”

    勺子毫不客气地说:“一会儿你还会找他们问话。”

    我看着他,不置可否。

    勺子说:“是吗?”

    我说:“是。”

    勺子说:“你看,这种形式叫审问。没关系,我不会撒谎的。他们撒不撒谎我就不知道了。”

    我说:“那你回答我。”

    勺子说:“我从濮阳来。”

    李兆说过,他们都是从濮阳来的,看来这句是真的。

    我说:“你们总共几个人?”

    勺子说:“13个。”

    我说:“你们来罗布泊干什么?”

    勺子说:“我们是越野车俱乐部的,来穿越旅行。”

    在李兆的某个版本中,也这么说过。

    我说:“你们进来多少天了?”

    勺子说:“我们是4月13号进入罗布泊的。”

    他们比我们还早7天!

    我说:“后来呢?”

    勺子说:“我们所有的设备都失灵了,开始在荒漠里兜圈子。后来,关于朝哪儿走,大家的意见发生了分歧,我们三个人决定自己找路,就开着两辆车离开了。半路上抛锚了一辆,只剩下一辆牧马人……”

    三个人。

    他没有提到李兆。

    我说:“你们的车呢?”

    勺子摇摇头,说:“我们在一片低洼处扎了营,等救援。大前天晚上,就被那些类人绑架了,现在,我也辨不清我们的营地在哪个方向了。”

    我想了想,说:“好。只要我们互相了解了,那就没有问题了。白沙,你叫米豆来一下。”

    白沙转身就走了。

    我对勺子说:“你去那个小帐篷休息吧。”

    勺子笑了,说:“正好有三个帐篷,正好把我们三个人隔离。”

    我说:“我必须替我们这个团队的安全着想。”

    勺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说:“理解。”

    然后他就出去了。

    我听着他的脚步走向了湖边那顶小帐篷。接着,白沙带着米豆走进来。

    米豆有点紧张地看着我。

    我说:“坐啊。”

    米豆这才坐下来。

    白沙依然靠在帐篷门口,看着我们。

    我说:“米豆,你们从哪儿来?”

    米豆眨巴了几下眼睛,反问我:“你问过勺子了吗?”

    我说:“问过了。”

    米豆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她低下头去,似乎想了想,然后说:“我们从河南来。”

    我注意到,她把范围扩大了,这样保险一点,万一勺子说的是“开封”或者是“洛阳”再或者是“平顶山”呢?说到省是极限,她总不能说——我们从中国来。

    我不容她含糊:“河南什么地方?”

    她迟疑了一下,说:“濮阳。”

    我说:“你们总共几个人?”

    米豆说:“十几个吧,不到20个。”

    她把人数的范围又扩大了。

    我说:“到底多少个?”

    米豆说:“我真没数过,我得一个个想。”

    我说:“算了。你们来罗布泊干什么?”

    米豆说:“我们是越野车俱乐部的,来这里旅行。”

    我说:“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米豆说:“4月份吧,我这个人比较马虎,不怎么记日期。”

    她又模糊了日期。

    我说:“你们为什么被类人抓住了?”

    米豆说:“我们在罗布泊迷路了,我和勺子、大物决定自己找路……”

    我突然站起来,撒腿冲向外面。

    挡在门口的白沙吓了一跳,他一闪身,给我让开了路。

    我冲出帐篷,果然看见勺子和那个大物正站在另一顶大帐篷旁,紧急地说着什么。勺子在说,大物在听。

    我立即喊了一声:“大物!”

    勺子猛地转过头来,大物也愣愣地朝我看过来。

    两个帐篷相距30米,我跑过去需要一点时间,我之所以喊“大物”,其实是为了打断他们。

    我感觉,勺子和米豆商量过,他们的说法基本没什么出入。我不需要再问了。

    我来到勺子和大物跟前,勺子有点讪讪地说:“我跟大物要个打火机。”

    我没理他,只是对大物说:“我正想找你说个事儿。”

    大物看起来有点憨,他说:“噢。”

    我看了看勺子说:“拿到了吗?”

    他说:“什么?”

    我说:“火。”

    他说:“啊,拿到了。”

    我说:“那你回避一下好吗?”

    他说:“没问题。”然后就晃晃荡荡朝小帐篷走去了。

    我带着大物直接走进了旁边这个帐篷,季风、浆汁儿和微微都在。

    我并不避讳,直接问季风:“勺子什么时候来的?”

    季风说:“他刚把大物叫出去,几秒钟的样子。”

    我说:“大物,我问你,你们从哪儿来的?”

    大物有些支支吾吾:“濮阳……”

    我说:“你们总共几个人?”

    大物有点犯愁了,看来,勺子还没有交代他这个答案。

    我说:“你们总共几个人你都不知道吗?”

    大物说:“4个。”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

第四十九章:订婚

    我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问:“你们来罗布泊干什么?”

    大物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来玩儿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说:“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大物说:“4月13号,进来不久就迷路了。”

    停了停,我突然问:“另一个人呢?”

    大物朝外看去,我往前凑了凑,从大物的角度看出去,正好能看见湖边那顶小帐篷,勺子正在小帐篷外来回走动,时不时地朝我们看过来。

    看得出来,勺子很着急,但是他和大物离这么远,又无法交流信息。

    我说:“大物,你看什么?”

    大物把目光收回来,有些慌乱地说:“哦,我没看什么。”

    我说:“你跟勺子和米豆是什么关系?”

    大物说:“勺子是我表哥。”

    李兆没说过这层关系。

    我说:“勺子和米豆呢?”

    大物说:“他们是朋友。”

    我说:“好吧,你回答我,你们另外那个人呢?”

    大物愣了愣,终于说:“他死了。”

    我说:“他怎么死的?”

    大物说:“脱水,死在沙漠上了。”

    我说:“噢……”

    季风、浆汁儿、微微都看着我。

    我突然问大物:“他是不是中等个子,穿着一件黑夹克?”

    大物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只想知道,他叫李兆,还是叫李桦,还是叫吴易沙?”

    大物呆了,半天才说:“他说他叫李桦……”

    我说:“大物,实话跟你说吧,我知道你们想杀掉他。”

    大物并没有反驳,他只是惶恐地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说:“你不用紧张,你们杀了谁,跟我们没关系。我只想听到真话,不然我们不会收留你们。”

    大物低下头去,吭吭哧哧地说:“他们几个骗了很多钱,然后就来了罗布泊……”

    勺子突然出现在帐篷门口,他低低地说:“大物!”

    大物哆嗦了一下,猛地朝门口看去。

    勺子并不看我,他盯着大物,恶狠狠地说:“你的打火机怎么打不着?”

    大物说:“我……”

    勺子说:“你出来,给我打着。”

    大物看了看我,我说:“有烟没火,太痛苦了。你去帮帮他吧。”

    大物就跑出去了。

    我不需要再问了。

    李兆(还是叫他李兆吧)疯掉之后讲过一个版本,现在看来,那个版本的一部分是真的——他们总共4个人,是个诈骗团伙,刚刚骗到了2000万,来罗布泊是躲避风头。进入罗布泊之后,勺子、米豆和大物要把他干掉,结果他发觉不对,逃走了……

    浆汁儿说:“他们真是杀人犯?”

    我说:“未遂。”

    微微说:“我们把他们赶走吧。”

    我说:“赶得走吗?”

    微微说:“我们刚刚救了他们,难道他们还能杀我们?”

    我说:“就算赶走了,他们知道我们营地的位置,更危险。”

    微微说:“那怎么办?”

    我说:“我跟他们谈谈去。”

    微微说:“你带上白沙。”

    我说:“带不带没区别。”

    我走出帐篷之后,看见勺子已经带着大物钻进了小帐篷,不知道在说什么。

    现在,我知道了,大物是勺子的表弟。

    那么,米豆很可能是勺子的女朋友或者情人。

    我走到另一个帐篷里,白沙和米豆还在,我说:“米豆,你来一下。”

    米豆应了一声,走出来。

    我说:“走,我们去小帐篷。”

    白沙低声说:“我去吗?”

    我说:“不用,你跟那三个女孩在一起。”

    白沙说:“明白。”

    我和米豆走向小帐篷的时候,米豆说:“你和大物聊什么了?”

    我说:“闲聊。”

    她听出来,我不想说太多,也就不再说话了。

    这时候,季风从帐篷里走出来,拦住了我:“周老大,我跟你说点事儿。”

    我对米豆说:“你先过去。”

    米豆就去了小帐篷。

    季风说:“我去跟他们谈。”

    我说:“为什么?”

    季风说:“你看,我们两个男的,他们两个男的,你去谈的话,你和白沙就分开了,他们很容易伤害你。接着,他们就会过来制服白沙……”

    她说的有道理。

    她继续说:“我是女的,我去谈,你们两个男的给我当后盾,他们不敢怎么样。”

    我说:“好,你去吧。我跟他们说……”

    季风说:“我知道怎么谈。”

    季风走向小帐篷之后,我们几个人都在大帐篷门口看着她。

    勺子和大物走出来,他们4个人站在湖边,开始谈判。

    后来,季风对我们讲了谈判的经过——

    勺子一直静静地看着季风,等着她先开腔。

    季风说:“我们知道你们有秘密。”

    勺子和米豆都不说话。大物看看季风,又看看勺子,十分紧张。

    季风说:“不过,现在我们被困在罗布泊上,什么秘密都不重要了。我们需要互相依赖,一起想办法走出去。”

    勺子说:“你们有秘密吗?”

    季风说:“有啊。我们团队就有个杀人犯,不过,那不关其他人的事儿,进入罗布泊之后,我们一直相依为命,就像一家人。”

    勺子说:“哪个人?”

    季风说:“我们不会问你们同样的问题。”

    勺子说:“ok。”

    季风继续说:“我们还杀过三个类人。”

    勺子说:“你们?”

    季风坚定地点点头:“我们。”

    勺子说:“我怎么看你们和类人像一伙儿的?”

    季风说:“后来我们结盟了,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把你们救出来。你们尽可以放心,只要你们和我们在一起,类人不会再伤害你们。现在,我们只剩下一个难题,如何团结起来,一起走出去。”

    勺子说:“好了,我们保证——不提从前,从今天起,我们绝不会再有任何秘密。”

    季风有点手段。

    她提到,我们团队中有杀人犯,这是让对方放宽心,不至于狗急跳墙,杀我们灭口。

    其实,真正的杀人犯是章回,而章回已经离开了。

    她提到,我们杀过三个类人,这是震慑。

    她又提到,我们和类人结盟了,那是警告,如果对方敢把我们怎么样,类人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当然知道类人的厉害。而且有例证——我们确实把他们从类人手中解救出来了。

    最后她保证,只要对方跟着我们,类人就不会再伤害他们。这是给对方提供依靠,你会杀死你正在依靠的人吗?

    目前看起来,这三个诈骗犯不会暗中做任何手脚了。

    我们拆掉了那个小帐篷,两个大帐篷旁边又搭起了一个大帐篷。

    午休的时候,勺子、米豆和大物睡在左边那个帐篷里,我和季风、浆汁儿睡在中间的帐篷里,白沙和微微睡在右边那个帐篷里。

    我们三个人都坐着,并没有睡。

    季风说:“我们就这么等下去吗?”

    我说:“明天一早我们离开,去找太阳墓,那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季风说:“去哪儿找?”

    我说:“一直朝前走,直到汽油耗尽。”

    沉默。

    热浪从四面八方涌进帐篷来,一只空塑料瓶子似乎忍受不了了,“咔吧”响了一声。

    季风站起来,朝外走去。

    我说:“外面那么热,你去干什么?”

    季风说:“我去沙漠上给那些营救的人留几句话。”

    季风离开之后,我和浆汁儿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浆汁儿突然说:“周德东,你喜欢我吗?”

    我转头看了看她,她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光,正在等待着我回答。我说:“浆汁儿,你怎么了?”

    她说:“我觉得我们时间不多了。我想知道。”

    我的心有些酸楚,说:“我喜欢你。”

    她点了点头,轻声说:“谢谢,够了。”

    我说:“不够,我很爱很爱你。”

    浆汁儿泪眼蒙蒙地看着我,轻声说:“你知道你这些话让我多开心吗?我知道我们快走到头了,我赢在了终点线上。”

    我说:“不,你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她含着泪笑了:“为什么?”

    我说:“这个世界上的女孩数不清,她们各有各的迷人之处,不过,她们的魅力更多是后天练就的,唯有你的可爱是与生俱来的,谁都效仿不了。因此,她们输在了起跑线上。”

    她依偎进了我的怀中,软软的,喃喃地说:“真的谢谢你,我什么都不怕了。”

    我静静地抱着她,说:“出去之后,我们就结婚。”

    她抬起头来,不太信任地看了看我:“真的?”

    我说:“当然是真的。”

    她说:“可是你说过,你不会再结婚的……”

    我说:“那是遇到你之前。”

    她的眼泪终于淌下来,说:“就是太晚了……”

    我说:“不晚啊。”

    她说:“你觉得,这些汽油能把我们送到婚礼现场吗?”

    我说:“能。就算没有汽油了,我背也要把你背到地方。”

    她流着泪笑了:“走着那么慢,肯定会迟到的。”

    我说:“我们什么时候走到,婚礼什么时候开始。”

    她渐渐不笑了:“要是半路你走不动了呢?”

    我说:“那我们就躺在沙漠上,我们躺在哪里,哪里就是婚礼现场。别人结婚百年好合,而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罗布泊上没什么金贵的东西,好在那个天物还在我这儿,到时候我就把它送给你,当个新婚礼物吧!”

    她使劲点点头,一下就抱紧了我,我们疯狂地吻在了一起,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泪。

    这时候季风回来了,她停在帐篷门口,愣住了,转身要走开。

    我松开浆汁儿,擦了一下脸,说:“季风。”

    季风说:“你们聊,我用手机去搜索一下,看能不能最后跟他们说上几句话。”

    我说:“我们正在商量结婚的事儿,你给点建议吧。”

    季风说:“结婚?什么时候?”

    我说:“走出去的时候,或者走不出去的时候。”

    季风笑了一下,说:“不管你们在哪儿结婚,我一定当伴娘。”

    然后,她就离开了。

    浆汁儿小声说:“她是不是生气了?”

    我说:“她生什么气?”

    浆汁儿说:“也许我才应该当伴娘……”

    我说:“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季风是我最信任的人,不要混为一谈。”

    浆汁儿说:“你不懂。就像三块磁铁,异性磁永远不会感受到另外两块同性磁铁的那种作用力……”

    我说:“那是你的小心眼在作祟。”

    浆汁儿说:“好吧……伴郎有人选吗?”

    我想都没想就说:“章回。”

    浆汁儿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说:“嗯,就章回了。”

    接着,她掏出了手机,说:“今天算是我们订婚吧?来,我们合个影。”

    我把脑袋靠在了浆汁儿的脑袋上,她拍了,留下了那个终生难忘的瞬间。

    我们正在看照片的时候,有人跑过来。

    是季风。

    她拿着手机,语速飞快地说:“我看见他们了!”

    我一愣:“他们还在?”

    季风说:“还在!可是,画面只出现了几分钟就没有了!你们猜我看到了谁?”

    我说:“你看到了……谁?”

第五十章:那些人还在坟里吗?

    好像是老天故意安排的,要我们和那些营救人员最后见上一面,季风的手机上出现了画面!

    虽然只有几分钟,但是季风看到了两个意外的人——小5和碧碧!

    这两个孩子,竟然又跑进了罗布泊!

    外面的时间与**地的时间相差三倍,他们已经从国外回来了!

    我和浆汁儿也跑了出去,季风把我们带到刚才出现画面的地方,再次打开手机搜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可是,画面中只有沙子了。

    我们分别打开了手机,四下搜寻。

    我问季风:“当时是什么情况?”

    季风说:“我看到了他们的摄像机,马上站在摄像机前面大声喊,接着小5和碧碧就从帐篷里跑出来了……”

    我说:“你们说什么了?”

    季风说:“我告诉他们,我们三个人都活着。小5抢时间说了个信息——很多城市都在莫名其妙地死人,一直找不到凶手。而发生命案的地方,正巧都是死去的那些队友所在的城市!”

    我说:“还有吗?”

    季风说:“她刚说到这儿,画面就没了。”

    我不再说话了。

    我越来越相信,那些死者统统回去了。

    我们搜寻一个多钟头,再也没看到影像。我发现浆汁儿坐在了沙地上,她满脸通红,都是汗。

    我问她:“浆汁儿,你怎么了?”

    她有些虚弱地说:“有点晕……”

    我说:“你快回去吧,自己喝点淡盐水!”

    她轻轻“哦”了一声,站起来朝回走。

    我看着她。

    她走出几步之后,再次瘫软在沙地上。

    我感觉事情有点严重,赶紧收起手机,跑过去:“你中暑了!”

    她皱着眉说:“心慌,恶心……”

    季风也跑过来。

    我们两个人搀扶起浆汁儿,立刻回了帐篷。

    浆汁儿在睡袋上躺下来,我摸了摸她的头,滚烫。我最担心有人病倒了,我们没有医生。

    我给她灌进了一瓶藿香正气水,季风跑出去,拿来淡盐水,浆汁儿喝了几口,然后就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我又拿着毛巾到湖里浸湿,回来敷在她的额头上。

    此刻我追悔莫及:“唉,天这么热,我不该让你们出去的……”

    季风没说话,坐在浆汁儿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会儿,季风小声说:“明天我们走不了了……”

    一下午的时间,浆汁儿都在昏睡状态中。

    季风在照看她。

    太阳偏西之后,我一个人走到湖边坐下来。

    米穗子一直没有浮上来,不知道她沉到了哪里。

    我看到了季风在沙子上写下的那行字——你们离开吧,我们要走了!永远感谢你们!

    现在,我们走不了了。至少要等浆汁儿好起来之后。

    难道老天注定我们离不开这个湖?

    我朝湖里看去,这时候,我多盼望那些婴孩出现啊!虽然他们貌似不会说话,可我总觉得他们对一切都心知肚明。我需要和他们交谈,哪怕从他们嘴里蹦出的音节中寻到一点点有用的信息!

    我仰起脑袋看了看天,那些天外人肯定存在,可是他们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要是他们现身就好了,我渴望和他们交谈,告诉我,罗布泊究竟怎么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天物,不管天多热,它都凉凉的。此时,它的形状很复杂,一个圆圈,中间是个六角星。在绘画中,这个图形表示释放心理能量,沉思和反省……

    如果这是天外人的暗示,我不懂他们是什么意思。

    我四下看了看,甚至希望那个安春红出现。

    我已经被深藏的那个神秘之物折磨得身心交瘁,精疲力竭,现在,我们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我不再怕了,只剩下愤怒,不管是死是活,我都希望立刻得到解决。

    天地静悄悄,那个神秘之物比我有耐心,它依然不动声色,不露头角。

    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响。

    我猛地抬起头,一个黑影“刷”地划过去,不见了。

    我惊呆了。

    沙漠空空荡荡,从左边地平线到右边地平线有多远?那个东西竟然一眨眼就飞过了那么大的天空,甚至没让我看清他或者她或者它的形状!

    我呆呆地看着天,大脑都不会转了。

    那些飞行人来了?

    最后处决我们的,不应该是他们,应该是类人,或者我们自己。

    有人走过来,我转头看去,是白沙和微微。

    微微感觉我神态异常,问了句:“周先生,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来,说:“我很好。”

    她说:“你看什么呢?”

    我说:“好像有只鸟飞过去了……”

    微微也朝上看了看,说:“这地方不是没有生命吗?哪来的鸟?”

    我说:“它的速度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白沙阴阳怪气地说:“那是惊弓之鸟。”

    接着,他在我旁边坐下来,有些嘲弄地说:“你是不是被这个鬼地方吓破胆了?只有惊弓之鸟才能看见惊弓之鸟。”

    说到这儿,他笑起来,很得意自己说出的话。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微微,问:“你们有事儿吗?”

    微微说:“浆汁儿病了?”

    我说:“可能是中暑了。”

    微微说:“我们明天是不是走不了了?”

    我说:“必须等她恢复过来再动身。”

    微微说:“我们还有多少吃的?”

    我说:“我们8个人,不够吃一周的。”

    微微说:“我和白沙商量了一下,想了个办法。”

    我说:“什么办法?”

    微微说:“我们可以派人去找找他们那辆车……”

    我说:“谁那辆车?”

    微微说:“陷阱里那三个人的。刚才我去跟他们谈过了,他们说他们的车上带了很多汽油,也带了很多吃的和喝的,如果能找到的话,我们可以坚持更长时间。”

    我说:“只是,罗布泊这么大,去哪儿找?”

    微微说:“他们是在营地里被类人绑架的,离古墓不会太远,离我们这里也不会太远。”

    我想了想,说:“好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开车出去找。”

    白沙说:“谁去?”

    我说:“我,你,加上那个勺子和大物。女孩们留守。”

    白沙说:“我觉得带那个女的更合适。”

    我说:“不,我们走了之后,只剩下女孩了,绝不能把那两个男的留在营地里,太不安全了。”

    白沙说:“这样吧,我和那两个男的去,你留下来,照顾这几个女孩。”

    我说:“那也不安全。如果找到他们的车之后,他们把你收拾了,开上两辆车跑路怎么办?”

    白沙说:“他们那个女的在营地里啊。”

    我说:“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三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有了逃命的机会,鬼知道那两个男的会不会扔下她……我们4个男的出去,我们两个可以挟制他们两个,而那个女的留在营地里,也会老老实实,毕竟我们有三个女孩。”

    白沙说:“好吧,听你的。”

    天黑之前,大家匆匆吃了晚餐。

    令狐山带来的罐头没剩几瓶了,没人吃,都留给了病号浆汁儿。

    浆汁儿没吃任何东西,她发起了高烧,偶尔在昏睡中嘟囔几句胡话。

    天黑之后,大家都回到了各自的帐篷,我和季风坐在浆汁儿身边,不停换湿毛巾,给她擦拭脑袋和手脚。

    在应急灯的光亮下,浆汁儿的脸不像白天那么红了,转而变得苍白。她时不时地哆嗦着。

    很晚的时候,浆汁儿的体温似乎凉了些,表情也变得略微安详。

    我和季风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我们关了应急灯,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

    我突然说:“季风,你恨浆汁儿吗?”

    季风说:“周老大,你怎么问这种话?”

    我说:“我只希望你回答我——是,或者否。”

    季风说:“否。”

    我说:“她出卖你的时候呢?”

    季风说:“你是说在古墓里?那我也没有恨她,只是当时很困惑。后来我渐渐想明白了,她那是害怕失去你。老实说,她的做法是自私的。唉,爱情都是自私的。”

    停了停,我说:“我会娶她。”

    季风说:“噢。”

    我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季风半天没说话。

    我了解她,这种停顿说明她有看法。

    我说:“说吧。”

    季风说:“我在想,我是该站在助理的角度,还是该站在女人的角度……”

    我说:“有什么区别吗?”

    季风说:“站在女人的角度,我什么话都不该说,只有祝福。我知道,你需要个女人,你的生活太不正常了,不吃早餐,一夏天不洗床单,晚上玩游戏不睡觉,等等。而且,没有个女人拴着你,你总在外面沾花惹草,却没有一个长久的归宿……”

    我说:“站在助理的角度呢?”

    季风很肯定地说:“那我就要负责任,我会告诉你——她不合适你。”

    我说:“为什么?”

    季风说:“她过于幼稚了。我知道,你不是萝莉控,你爱她可能多多少少有点恋女情结,把她当成美兮了。”

    我说:“幼稚……还有呢?”

    季风说:“争心重,使小性。这是很多女人的通病,但你想想你是什么样的人?你需要无边界的自由,无底限地放任,你们在一起正好是对矛盾。”

    接着,她又说:“当然,男女在一块是讲配合的,很难说清谁跟谁合适,谁跟谁不合适。我只是提个醒。睡了。”

    我说:“好的,晚安。”

    我躺下之后,想了很多。

    平时,我带季风出去谈事,只要对方是第一次见面,肯定有三种说法:1,你们是兄妹吧?2,你们是父女吧?3,你们是一对吧?

    换句话说,就是我和季风有夫妻相。我们都很瘦,甚至,两个人嘴唇上的部位都有一颗不明显的痣。

    每次听人这么说,我都有些尴尬,解释说:“她是我的助理……”

    这一夜,我第一次想到一个问题:这辈子,我是不是和季风结婚更合适呢?

    另外,季风是不是很不希望我和浆汁儿在一起呢?

    她不太表露自己的内心,我看不清楚。

    半夜的时候,季风和浆汁儿都睡着了。

    我在黑暗中伸手摸了摸浆汁儿的额头,依然凉凉的。

    我轻轻亲了她的脸蛋一下,然后摸到手电筒,爬起来,走出了帐篷。

    我在附近找到一把工兵铲,朝沙漠上走去了。

    我要确定一下,那些飞行人究竟是不是死去的队友。

    衣舞、号外、徐尔戈、李兆、警察张回、帕万、布布、魏早、黄夕、周志丹、蒋梦溪——他们都被葬在了别的地方。

    湖边埋着科考队的老丁,埋着来盗墓的马然而,埋着鲁三国,埋着另一个浆汁儿。

    我要去挖开他们的坟,看看他们是依然躺在里面,还是已经爬出去不见了。

    首先,我找到了那块三角形的石头。我刚刚把另一个浆汁儿的尸体转移到这里来,位置记得最清楚。

    我把手电筒打开,放在旁边照着,然后就在沙子上挖起来。

    挖着挖着,我开始变得小心了,工兵铲似乎碰到了衣服。我扔掉工兵铲,用手刨了刨,另一个浆汁儿在这里!

    我不想再次惊动她,赶紧爬出沙坑,用工兵铲又把她埋住了,接着,把那块三角形的石头压在了她的坟上。

    接着,我又来到了营地的西南方,走出了大约半公里,看到了当时我摆的那几块石头。这里是老丁的坟。

    我又挖起来。

    很快我就挖到了老丁的两只脚丫子,比平常人的鞋子长一截。他也在!

    我重新把他埋好,离开。

    我去找马然而了。

    当时,我们把马然而和鲁三国埋在了一个地方,营地正西,大概六七百米远。很快,我找到了那两个没有任何标志的坟包,沙漠上的风都快把它们刮平了。

    老实说,我已经记不清哪个坟里埋着马然而,哪个坟里埋着鲁三国了。

    我挖开了其中一个坟,工兵铲似乎铲到了这个人的脑袋上,很硬。

    里面有人。

    看来,他们都在。

    那么,看来那个袭击老c和米穗子的怪物,并不是布布。

    还有一个坟,我不想再挖了,拿起手电筒,拎着工兵铲,走回了帐篷。

    三个帐篷都黑着。

    湖面黑着。

    天黑着。

    走出一段路,我停下来想了想,再次返回去,走到最后那个坟前,放下手电筒,又挖起来。

    挖着挖着,我的心跳加快了,这个坟里的人呢?

第五十一章:整个事件貌似牵扯到楼兰女尸…

    我不再挖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已经确定,这个坟里的人不见了!

    他是马然而?还是鲁三国?

    我退到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夜色中那个沙坑,满心恐惧,使劲地想,这两个坟究竟哪个是马然而的,哪个是鲁三国的……

    后来我意识到,想这些根本没有意义!

    不管是谁,只要他能从沙子下爬出来,那么其他的尸体也一定能爬出来!

    那么,为什么有的尸体在,有的尸体不在?

    也许正像天上的鸟,天黑日落之后,有的依然在飞,有的则回巢睡觉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说,另一个浆汁儿也可能从沙子下爬出去,像噩梦似的在天上飞舞,俯看着我们……

    我关闭了手电筒,快步走回营地。

    我决定不对他们说我挖过那些尸体。

    第二天是5月19日了。

    恐怖的6月份一步步逼近。

    只是这一天阴得厉害,整个世界一片昏黄,刮着大风。这种天气,至少不那么热。

    浆汁儿不再发烧,不过,她脸色苍白,身体极度虚弱,依然头重脚轻,站不起来。

    她没有胃口。

    我逼着她吃了点水果罐头。

    她问我:“今天我们不走吗?”

    我说:“不走。”

    她说:“是不是我拖累了大家?”

    我说:“不是,计划改变了,今天我们要去找米豆他们的那辆车,他们有很多物资。”

    她问:“你去吗?”

    我说:“我去,你在家等着我。”

    她说:“今天能回来吗?”

    我说:“应该能回来。”

    她说:“我害怕……”

    我说:“季风照顾你,别怕。”

    她说:“那你保证,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

    她说:“我眼睛是花的,看不清你。”

    我说:“闭上吧,好好休息。”

    她说:“你过来,我想再看看你。”

    我的心里翻了个个,感觉这句话很不吉利。我凑到了她面前,亲了她一下。

    她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摸了摸我的脸,然后就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吃了早餐之后,我把季风叫到了帐篷背后,对她说:“现在,我把浆汁儿交给你了,替我好好照看她。”

    季风说:“今天天气太差了,等天好了再去吧。”

    我说:“不行,我们实在拖不起了。我们找到那辆车之后,马上回来,然后我们就出发。”

    季风点点头说:“你放心,浆汁儿会好起来的。”

    我把电击器拿出来,交给了她:“你拿着这个。”

    季风说:“你拿着吧,你才用得着。”

    我把电击器塞进她的口袋,说:“我和白沙离开之后,就没人保护你们了。只要天不热了,就不要待在帐篷里,太封闭,来人了都听不见。”

    季风说:“我知道了。”

    我又把白沙那个*给了她,简单说了说用法,然后叮嘱她:“如果天黑之后我们还没回来,那可能就是迷路了,你发动着一辆越野车,把大灯打开。”

    季风说:“明白。”

    我迟疑了一下,又说:“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

    季风感觉我的神态有些凝重,她看着我,低低地说:“你说。”

    我说:“我们可能时间不多了……”

    季风说:“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安春红留下了一些纸条儿,上面写着那些死者的名字,也写着我们的名字。”

    季风有些凄惶地笑了下,说:“这就是命运了。”

    我说:“如果浆汁儿醒了,你不要对她说这些。”

    季风说:“既然是这样,你别出去了,如果时间真的不多了,最后……我们不如在一起。”

    我说:“你知道最悲哀的是什么吗?等死。不论怎么说,我们都要挣扎挣扎。”

    季风点点头,说:“谢谢你,周老大,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

    我说:“不说了,我走了。”

    季风说:“嗯,我和浆汁儿等你回来。”

    我和季风从帐篷背后走出来之后,我叫上了白沙,走进了勺子他们的帐篷。勺子懒洋洋地躺在睡袋上,正在玩手机。

    我说:“勺子,大物,你俩跟我们走。”

    勺子没有坐起来,他说:“米豆的方向感更好,让她去吧。”

    我说:“不,你和大物。”

    勺子终于坐了起来:“为什么?”

    我说:“我们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事,必须男人去。”

    勺子说:“好吧,大物,走。”

    我们4个人来到车前,我对勺子说:“你开车。”

    勺子看了看我,没说什么,爬到了驾驶位置上。

    我又对大物说:“你坐副驾位置。”

    大物没那么多心计,他说:“好的。”

    我和白沙坐在了后座上。

    他们两个都在前面坐着,而我和白沙位于他们背后,这种局面对我们更有利。而勺子最危险,所以让他开车,不管他有什么打算,很难实施。

    车开动之后,季风、微微和米豆分别站在三个帐篷的门口,她们在大风中朝我们望过来。浆汁儿肯定还在昏睡中。

    我们朝着古墓方向开去。

    我们打算以古墓为中心,以三公里为半径,绕一大圈。

    风太大了,白色越野车艰难地前行,个别时候,有小股沙尘暴推过来,前面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停车等待。我们在沙漠上爬了几个钟头之后,大概走出了10几公里,依然没看见古墓的那些枯木。

    我有点紧张了。

    有太阳的时候,我们能辨别大概方向,现在黑咕隆咚,我们很可能走错了方向。

    不过,现在汽油金贵,我们已经出来了,已经浪费了很多汽油,只能继续找下去。

    我换下了勺子,现在,他和大物没什么危险了,大家又成了患难与共的关系。我开车,勺子和白沙坐在后座上。

    我们又开出了几个钟头,走出了应该不到10公里,看看手机,已经下午3点多钟了。

    四处看看,除了沙漠就是沙漠,除了风沙还是风沙,没看到任何熟悉的地貌。

    我把车停下来,说:“放弃了。”

    另外三个人都没说话。

    我调转方向盘,朝回开去。

    勺子这才说话了:“你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吗?”

    我没说话。

    开着开着,我感觉地形和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心里越来越紧张。我怀疑某种力量故意把我们和营地里的人分开,然后让我们迷路,永不能再团聚。

    我忽然感觉很对不起浆汁儿。

    她还病着,我却把她丢在了帐篷里,一个人跑出来找物资。

    昨天下午,我曾经对她承诺过,如果走不出去,我会跟她死在一起。有了这句话,她很欣慰,什么都不怕了……

    此时此刻,我觉得我要食言了。

    风稍微小了些,不过天地之间依然黑咕隆咚。

    4个男人互相无话,车上的气氛一直很沉闷。直到白沙忽然说了句:“周老大,你把望远镜给我。”

    勺子转了转身子,大声说:“用什么望远镜,看到了,就在那儿!”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果然,远处的沙漠上出现了两个黑糊糊的东西,一个白花花的东西。

    我心里陡然放晴了,立刻调整方向,开过去。

    半个钟头之后,我们开到了他们的营地,一大一小两个帐篷,一辆白色牧马人。可能勺子和大物睡大帐篷,米豆睡小帐篷。也可能勺子和米豆睡大帐篷,大物睡小帐篷。

    下车之后,勺子首先打开了牧马人后门,东西都在,里面除了几桶汽油,还带着机油,防冻液,波箱油,以及几箱食物和水。

    这些东西太重要了。

    有了车,有了物资,勺子的腰杆马上变硬了,他对我和白沙说:“你们等在这儿,我们收拾一下东西。”

    接着,他和大物就去了帐篷里。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他锁了车。

    我和白沙站在车前,等他们。勺子钻进了大帐篷,大物钻进了小帐篷。看来,勺子和米豆睡在一起。

    他们收拾完之后,我和白沙过去帮他们拆了帐篷,放进车内。

    沙漠上只剩下一些零碎的垃圾了。

    勺子竟然带着大物挖了个沙坑,把那些垃圾都掩埋了。

    然后,我和白沙钻进我们的车,勺子和大物钻进他们的车,我在前,他们在后,开走了。

    下午五点半左右,乌云退去,天晴了。

    我开着车,白沙一直举着望远镜在找那个湖。

    走着走着,他放下了望远镜,问我:“那些类人绑架了他们,怎么不运走他们的东西?”

    我说:“用不着。”

    白沙说:“为什么?”

    我说:“罗布泊就是他们的家,东西放在卧室里,还是放在客厅里,都一样。”

    白沙说:“有道理。”

    过了会儿,他突然说:“他们的车上有东西。”

    我说:“你指什么东西?”

    他说:“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有不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

    我说:“我也感觉到了。”

    白沙说:“巨款?”

    我说:“在这种环境里,钱都不如吃的重要。”

    白沙说:“那就是枪。”

    我的心“咯噔”一下。

    远处的地势高起来,好像是连绵的山。

    那不可能是山,当前的可见度,看不出那么远。我把车停下来,从白沙手里拿过望远镜,朝那里看去,那似乎是一片雅丹地貌,我隐约看到了断断续续的墙垣。

    我放下望远镜,呆住了。

    白沙接过望远镜也看了看,他惊讶地说:“那是什么地方啊!”

    我说:“我们可能来到了楼兰古国……”

    白沙说:“楼兰古国?我听说这个地方挖出过一具女尸,好像几千年了,依然没有腐烂。日!你说的那个安春红不会是那个……”

    楼兰女尸举世闻名,我当然知道。

    我还知道,中国刑警学院的一名教授,曾经把女尸的容貌复原——首先,他通过x光把楼兰女尸的颅骨扫描进电脑,根据绘画中的“三庭五眼”理论,用4横5纵9条直线,确定了五官位置和大小。之后,参考她刚刚出土的照片以及相关资料,把相关信息输进人像模拟组合系统,再按照人体解剖学和人类学原理,从系统中寻找与楼兰美女颅骨相匹配的五官部件,最后运用美术、医学等知识进行制作——终于,楼兰女尸再现了!她35岁左右,面容俊美,带着浓重忧郁气质……

    我在大脑中努力追想那个复原图片,真的感觉她和安春红十分相似!

第五十二章:并非楼兰

    楼兰位于罗布泊西岸,过去,塔里木河与孔雀河从西向东流出沙漠,经过楼兰注入罗布泊,河流滋养着楼兰的子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楼兰国的远古历史至今尚不清楚。

    关于它的记载,最早见于《史记·大宛列传》。大约在公元前3世纪,楼兰人建立了国家,当时受月氏统治。公元前177年至公元前176年,匈奴打败了月氏,楼兰又为匈奴管辖。

    汉武帝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开通了丝绸之路。汉代早期丝绸之路,曾有过两条路线,楼兰扼守南北两道之咽喉,驼铃悠悠,绿草遍地,人往如织,商贾不绝,一派繁荣景象。

    可是到了公元330年前后,由于孔雀河改道,塔里木河断流,下游的楼兰地区水源枯竭,造成人烟灭绝。公元400年,高僧法显西行取经,途经此地,他在《佛国记》中说,此地已是“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及望目,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

    根据楼兰出土的分别距今约4000年和约2000年的墓葬,考古专家向人们揭示了楼兰的历史:上溯4000年左右的一段时期,这里生活着一支以游牧为生的原始欧洲人种,他们留下几具干尸,就神秘地走了。

    其后的2000多年,楼兰找不到一丝留痕,史书中没有半点墨迹。

    晋代时期,楼兰地区出现了蒙古人。这时的楼兰演绎出农业文明,由于在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地理位置,传递着东西方文明。而在晋代之后的若干世纪,楼兰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100多年前,瑞典籍的世界著名探险家斯文·赫定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东缘,偶然发现了这个被黄沙掩埋千年的古城。

    1900年3月28日,斯文·赫定在罗布泊沙漠考察,他的铁锹丢了,于是让雇佣的驴工兼向导、维吾尔族农民艾尔迪克去寻找,结果艾尔迪克遇到了沙漠狂风,意外地发现沙子下面一座古代的城堡,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斯文·赫定。斯文·赫定听说后,马上随艾尔迪克来到了罗布泊西北岸的这片遗迹处,发现古代遗迹散布着木雕、织物、钱币。一年之后,斯文·赫定专程来到这片神秘的遗迹,进行了一个星期的发掘工作,古楼兰城终于浮出沙海……

    在学术界,又有人说,从地理方位上来推测,1900年艾尔迪克闯入的那个遍地木雕的遗址根本不可能是楼兰古城。

    英国考古学家奥利尔·斯坦因曾经为罗布荒原的古迹做了编号,从l.a.到l.t.共20处。

    楼兰古城即l.a.。

    1900年3月28日,斯文·赫定的探险队发现的遗址是l.b.。

    l.b.由几处邻近的遗址组成,有寺院、官衙、民居等等。1900年3月28日,斯文·赫定的探险队路过了其中一处相对独立的建筑,可能是馆驿。它们都是l.b.的组成部分。奥尔得克带回的木雕并不属于楼兰古城。

    看看罗布荒原古迹分布图,一目了然:l.a.不在斯文·赫定那个探险队的路线上。他们1900年3月28日晚上的宿营地在l.b.正南约20公里,而l.a.则在营地正东十几公里处。

    斯文·赫定带着当时最先进的测量仪器,艾尔迪克又是方向感极强的向导。他离开营地的时候还没有刮起沙漠风,沙漠风是他离开两三个小时之后才刮起来的。斯文·赫定还盼望他在起风之前就返回营地。

    艾尔迪克不可能一出发就走错了,理应朝正北,却跑到正西去了,整整拧了90度。就算他一开始就迷失了方向,跑到了营地正东的楼兰古城l.a.,那他绝不可能在当天晚上又穿越地形复杂、毫无参照物的荒漠,回到l.b.,然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顺利取回扔在地上的铁锹,再追上探险队。仅凭一匹驽马,即使在白天,手持gps也不可能做到……

    如果说,楼兰古国不是斯文·赫定发现的,那么是谁发现的?

    也许,它在沙海之下沉睡了千年,终于不甘寂寞,自己慢慢爬出来了……

    1979年中日合拍电视纪录片《丝绸之路》,发现了一座古代楼兰人的墓葬,挖掘出了一具完整的古代楼兰女性尸。她被盛放在两块掏空的树干合成的棺木中,脸庞瘦削,尖尖的鼻子,深凹的眼眶,褐色披肩发。上身裹一块粗毛织的毯子,下身裹一块羊皮,穿着一双翻毛皮制的鞋子,头戴毡帽,毡帽的尖顶两旁,插着色彩斑斓的翎羽,帽边饰红色彩绒,脖子上围着毛茸茸的皮裘,既美观又保暖……经测定,她是3800年前的古尸,并且是个新娘。一时间,“楼兰美女”的称谓响遍世界……

    她是谁?

    没人知道。

    之谜,之谜,之谜……罗布泊到处都是“之谜”。

    白沙把我换下来开车了。

    一个多钟头之后,我们的车慢慢接近了那片庞大而神秘的遗址。

    如果这里是楼兰古国,那么,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在罗布泊西岸,朝西南方向走220公里,就可以走出罗布泊……

    在距离遗址两三里远的地方,车不能前行了,我和白沙下了车。

    勺子和大物那辆车随后开过来,也下了车。

    勺子问:“你们不找营地,跑这里来干什么?”

    我说:“前面可能是楼兰古国遗址,你不想看看吗?”

    勺子朝前看了看,说:“你还有心情观光?天都他妈快黑了!”

    我走到他跟前,说:“如果确定这里是楼兰遗址,我们就知道了我们目前的坐标。而且,我们肯定能找到常驻的保护人员。”

    勺子就不说话了。

    我和白沙走在前面,他和大物跟上来。

    这里是雅丹地貌,高高低低,深深浅浅,有凸起的高坡,有突现的深沟,有干硬的古河道。我们脚下的路,似乎布满了炮弹坑,车辆根本无法行走。

    我们步行,也一样艰难,速度很慢。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安春红就在前面等着我们。这个古怪的废墟就是我人生的终点。

    进入遗址的围墙之后,天色已经变得幽暗。我们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铁丝网。

    放眼望去,全景至少100平方公里,到处都是土和沙垒砌的残垣断壁,孤伶伶地站立着,旷古凝重,了无生机,苍凉而悲壮。

    墙垣之间,偶尔能看到散落的胡杨木,都干裂了。还能看到几块动物遗骨和古瓷片。

    没有一个人影。

    除了风,没有任何声音。

    我慢慢朝里走,心里虚虚的。

    这个地方曾经人声鼎沸,曾经商贾繁盛,曾经生儿育女,曾经夜夜笙歌……现在,那些人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像一幢写字楼,白天的时候,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到了夜里,人全部走空了,变得一片死寂。一条条的走廊上,印着数不清的脚印,大大小小,层层叠叠……

    我好像能感觉到,这片黄沙中也掩埋着无数的脚印和蹄印。

    我始终没看到那个著名的“三间房”。“三间房”是楼兰遗址内规格最高的建筑,疑为当时的官衙。

    我越来越怀疑这里不是楼兰了。难道我成了第二个艾尔迪克,又发现了一处古国遗址?

    勺子停下来,坐在了一个沙丘上,脱下了旅游鞋,揉脚。

    他说:“我脚上起泡了,不走了。这个鬼地方走一天都走不完。”

    白沙看了看我,我朝四下看了看,大声喊道:“嗨!有人吗?”

    我多希望从哪个角落里冒出一个人,他骑着摩托车,来到我们跟前,大声呵斥道:“喊什么!这里是遗址保护区,谁让你们进来的!”

    没人回应。

    我又喊了一声:“嗨!这里有人吗!”

    还是没人回应。

    白沙突然拽了我一下。

    我转头看了看他,他盯着左前方,低声说:“你听……”

    我望过去,左前方大概几十米之外,有两面相对保存比较完整的墙,呈“l”形。

    我说:“你听见什么了?”

    白沙说:“好像有个女人的声音……”

    我马上又喊道:“喂!有人在吗?”

    勺子已经穿上鞋了,他站起来,大步走过去,嘴里嘟囔道:“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们跟了上去。

    那两面墙的地势有点高,需要上一个坡。勺子三下两下就爬上去了,他围着那两面墙看了看,又下来了:“有根烂木头。”

    白沙不甘心,转着身体又听了听。

    勺子说:“你们不走的话,我们走了啊。大物!”

    大物说:“哎。”

    勺子说:“跟我走!”

    白沙说:“等等!”

    勺子和大物都停下来。

    白沙看了看右侧,那里有面墙,说是墙,其实跟个土堆没什么两样,光秃秃的,沙漠风磨掉了它所有的棱角。

    白沙慢慢走了过去。

    这时候,我也听到了一阵女人的*声!

    一瞬间,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梦里:一大片水域,四周似乎都是金黄色的沙子,有个女子,身上披着金色的花朵,她站在水中央,笑着朝我勾手……

    她果然在这儿!

    我的心狂跳起来,我感觉到我们已经接近谜底了!

    多少个日夜的生死抗争,多少次希望与绝望……今天,终于要见分晓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激动还是恐惧,深深吸口气,也跟了过去。

    白沙绕到墙的另一面,盯着地上,瞪大了眼睛。

    我说:“谁?”

    白沙没有回答,依然瞪着土墙下,好像傻住了。

    我走过去一看,目瞪口呆——在幽暗的暮色中,白发苍苍的安春红半倚在土墙根上,双眼微闭,脸色纸白,似乎已经奄奄一息。她的头发上,衣服上,两只脚上,蒙着厚厚的尘土,看得出来,她很长时间没有站起来过了。旁边放着她的帆布背包,底部已经被沙子埋住了。

    她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她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第五十三章:我们在一个不该看到她的地方看

    勺子和大物也走过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们站在安春红跟前,都看着她。

    白沙低声问我:“她是……”

    我说:“她是。”

    接着,我从口袋里掏出半瓶矿泉水,蹲下来,碰了碰她的手。她的手很干燥,很粗糙。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疲惫地摇了摇头。

    我发现,她的**似乎已经沙化,看上去不知是人是物了。

    我问她:“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她的脑袋始终靠着土墙,似乎再没有力气坐直身子了,她静静凝视着我,不说话。

    我说:“你现在是安春红吗?”

    她竟然笑了一下,我的身体顿时一冷。

    她终于开了口:“结束了。”

    我的心一抖,问她:“什么结束了?”

    她说:“我骗了你,我一直就是安春红,安春红一直就是我。”

    她说话的时候,有沙子从脸上滚落,我不知道那是依附在她脸上的沙子,还是她的脸本身。

    我后退了一步,又问:“你……到底是谁?”

    她艰难地喘了口气,说:“我是这个地方的主人。”

    我一愣。

    她是罗布泊的主人!

    我们终于见到罗布泊的主人了!

    是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小心地问:“罗布泊是……你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我的心中有太多太多疑问了,一时不知该问什么,想了半天才说:“我们很多人都梦见过你,是你勾引我们来到罗布泊的吗?”

    她说:“那不是勾引,那是你们人类的某种预感。我不希望你们有这种预感。”

    我又说:“那些飞行人都是你制造的?”

    她说:“是啊,我让他们飞,满天飞。”

    我说:“湖里的那些小孩,古墓里的那些类人,还有天上的某种生命——他们都是怎么回事儿?”

    她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我忽然很想笑:“你是……神?”

    她安详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不,神不可能这么邪恶。”

    她冷笑了一下,说:“母亲爱孩子吧?但是,也有母亲把孩子掐死的。你们爱护我,我就是神;你们糟蹋我,我就是妖。”

    我说:“你能证明给我们看吗?”

    她费力地抬起胳膊,胳膊上又哗哗地掉落了很多沙子,她从帆布背包里掏出了那个地球仪:“你们看,这是地球……”

    我说:“那是地球仪。”

    她摇了摇头,说:“不,这是地球。”

    说着,她把另一只手捂在了那个圆球上,天地之间顿时一片漆黑!接着,她抬起了手掌,天又亮起来。

    这下我惊呆了。

    她的手上竟然拿着地球!!!

    或者换个思路,此时此刻我们被神奇地放大了无数倍,与这个“神”一起俯瞰着地球!

    她说:“你们说的对,地球就是一颗脑袋,加上它的身体和四肢,就是你们说的整个宇宙。宇宙之外是什么呢?你们就不知道了,没关系,我们就说这个脑袋吧,它和你们人体一样,百分之七十都是水构成的……”

    说到这里,她把地球转了转,指了指罗布泊的位置:“你们看,这个地方就是脑袋上的一块斑秃,它病了,治不好了。”

    接着她又说:“地球在变暖,冰川在融化,海水在变淡,沙漠在蔓延……到了2030年,你们人类就会为饮用水发生战争……”

    我突然问她:“你现在怎么了?”

    她说:“我要死了。”

    我说:“你怎么会死呢?”

    她说:“我到了这个地步,正是被你们人类害的,其实你们赢了。”

    说到这儿,她又动了动,她的身体沙化更严重了,很多部位开始坍塌,变成沙子,滚落在沙地上。

    她说:“我制造了**地,那是一种象征,你们人类为了金钱和美女,完全迷失了灵魂;我制造丧胆坡,那是一种暗示,你们人类为了权力和利益,永远都在自相残杀;我制造吴城幻境,那是一种警告,如果你们继续贪得无厌地侵犯大自然,最后注定会丧失美好的家园,把地球变成荒漠……”

    我看着沉沉暮色中的她,忽然感到有些悲怆。

    她说:“我没有力量再惩治你们了,你们走吧,走吧……”

    白沙真的害怕了,他在一点点后退。

    我没有动,我依然看着她。

    她不再说什么了,抖抖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儿,我看见上面写着三个字——安春红。她把它放在嘴边,试图吹起来,她呼吸十分艰难,怎么都吹不起来了,纸条儿一次次掉在地上。

    她嘀咕了一句:“我是神啊,我应该飞啊,我怎么飞不起来了呢……”

    最后一次,纸条儿落在了远一点的地方,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去够那张纸条儿,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沙化,随着她的移动,各个部分陆续坍塌,那只伸出去的手停在了纸条儿跟前,彻底变成了沙子,和满地黄沙混为一体,无法分辨了。

    直到最后,她都没有把那张纸条儿吹起来……

    我冷不丁醒过来。

    白沙在开车,我睡着了,刚才那是个梦。

    我摇摇脑袋,坐直了身子,朝前看去,那片遗址已经很近了。

    很奇怪,我怎么会做这么一个文绉绉的梦呢?

    地势越来越高,到处都是坚硬的沙坡和惊险的深沟,白沙只能把车停下来。

    勺子和大物那辆车随后开过来,也下了车。

    果然,勺子说话了:“你们不找营地,跑这里来干什么?”

    我顺着梦里的剧情说道:“前面可能是楼兰古国遗址,你不想看看吗?”

    勺子朝前看了看,说:“你还有心情观光?天都他妈快黑了!”

    我走到他跟前,低声说:“把我们困在罗布泊的那个东西,很可能就躲在这个地方,我要和它谈谈。”

    勺子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刚才做梦了。”

    勺子说:“胡扯!”

    我不理他,带着白沙朝遗址爬去。

    勺子和大物跟上来。

    进入遗址的围墙之后,放眼望去,和我梦见的十分相像,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没见到“三间房”。

    也不见一个人影。

    我慢慢朝里走,果然看见了那个“l”形的两面墙!

    我猛地转头朝右侧看去,果然有一面光秃秃的墙!

    我呆住了,难道安春红真的藏在这里?难道她真是罗布泊的主人?

    天哪,这世界是怎么了!

    和梦中一样,勺子停下来,坐在了一个沙丘上,脱下了旅游鞋,揉脚:“我脚上起泡了,不走了。这个鬼地方走一天都走不完!”

    白沙喊起来:“嗨!有人吗?”

    我说:“嘘……”

    然后,我一个人慢慢绕向了那面光秃秃的土墙……

    此时此刻,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然而,我并没有看到安春红。

    可是,我看到了她的帆布背包!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差点摔在沙地上。

    我看到了一堆沙子,正是一个人匍匐的形状!

    我盯着那个背包,那堆沙子,完全蒙了。

    梦是真实的!

    白沙走过来,也看到了那个背包:“这是谁扔的啊!”

    他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去,想把它捡起来。我突然醒过神,大喝一声:“别动!”

    他哆嗦了一下,停住了,不敢再动,也不敢再说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阻止他,过了好半天,我才慢慢蹲下身,把手伸向了那个背包……

    它快被沙子埋住了。

    我颤抖着拉开它的拉链,朝里看了看,里面空无所有。

    我赶紧站起来,在附近的沙地上找了找,竟然真的看到了一张纸条儿,随着风一下下飘动着。我捡起来,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安春红。

    我的脑袋彻底乱了。

    我甚至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如果这是梦境,那么它暗示了什么?如果这是现实,那么是不是说明我们已经解脱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返回营地。

    我迷迷瞪瞪回到车上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上车之后,我把车发动着,瞄了一眼死机多日的gps导航仪,发现它的屏幕居然亮了!

    我差点晕过去。

    那个东西真的消亡了!

    我们真的有希望离开罗布泊了!

    白沙也看到导航仪亮了,他看了看我,想把导航仪拿起来。我好像受了惊,突然伸出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碰它。

    他不太信任地说:“……正常了?”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把涌出来的泪水包住了。

    我静静听着自己的心跳。

    我需要消化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勺子跑了过来,他大声喊道:“你们的导航仪也开始工作了吗?”

    白沙打开车门,对他喊道:“工作了!”

    他掉头又跑了回去:“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哇!”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白沙,动情地说:“我们该回家了!”

    白沙点了点头,说:“嗯,该回家了……”

    接着,我小心地把导航仪拿起来,生怕碰坏它,我设置了目的地——若羌县人民政府。导航仪显示,距离仅为278公里。

    我又用袖子擦了擦仪器表。它们的指针一直瘫痪着,没有任何作用,上面被沙土糊住了。现在再看,它们都恢复了正常!

    我把车开动了,使劲踩下油门,凭着印象朝前开去,寻找那个湖。

    导航仪里的那个机械女声终于说话了:“前方目的地,若羌县人民政府……”

    我把它关掉了,现在我们不需要它。

    白沙没有再说话,他变得沉默了。他知道出去之后,等待他的是什么命运。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我顾不上去想他的未来,一边开车一边设计着见到季风和浆汁儿的情景,她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将会多么高兴!

    算算,我们在罗布泊整整被困了29天!

    离开之前,是不是应该跟令狐山告个别呢?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能告诉他,那个恶魔已经消失了,如果他知道了这个信息,那么他祖上的训诫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很可能突然翻脸,把我们全部杀死在罗布泊,不让我们把类人的存在传递出去……

    勺子他们那辆车紧紧跟随着我们。

    那个湖没有坐标,我们只能在黑暗的荒漠上一点点寻找。实际上,我们应该扎个营,等天亮了再走。白天的时候,我们更容易看到营地。但是,此时此刻我已经急不可耐了。另外,我指望季风把车灯打开,只要看到光,一定就是那个湖了。

    我们一直在荒漠上行驶了大概三四个钟头,渐渐到了午夜。

    白沙心事重重地睡着了。他缩在副驾位置上,显得有些可怜。

    我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停下来休息,突然,勺子在后面使劲地按起了喇叭。

    我把车停下来,从反光镜朝后面看去,他掉转车头,朝右后方开过去了。

    他肯定看到了什么。

    我朝着他车头的方向看去,远方,果然有两道微弱的光亮!

    那是车灯!

    那就是季风为我们打开的车灯。

    一个多钟头之后,我们终于回到了湖边。

    季风和微微听见了车声,早就等在营地背后的高岗上了。

    我没看见浆汁儿,心里一紧——她肯定处于半昏迷中,不然,凭她的性格,听见我们回来了,她应该第一个冲出来。

    我下了车就问季风:“浆汁儿怎么样了?”

    季风侧过脑袋去,避开了车灯,我发现她的脸色极其难看。

    我追问道:“她还睡着?”

    季风终于看了看我,平静地说:“她失踪了。”

第五十四章:天地一人。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浆汁儿病得那么重,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失踪?

    米豆出来了,她和勺子拥抱在了一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白沙和微微拥抱在了一起。

    只有我傻傻地站着。

    过了会儿,我吼起来:“她是怎么失踪的?你看着我!”

    季风迎着车灯看着我,眼圈有点湿,她说:“下午,风停了之后,我去湖边给小5和碧碧留了几行字,回到帐篷的时候,发现她不见了……”

    我说:“那之前她清醒吗?”

    季风说:“不清醒,一直在高烧。”

    我说:“她能不能是烧糊涂了,离开了帐篷,一个人走丢了?”

    季风摇摇头,说:“不会,当时她连坐都坐不起来,吃药的时候,还是我把她扶起来的。”

    我说:“你找了吗?”

    季风反问我:“我能不找吗?”

    我说:“你找哪儿了?”

    季风说:“我和微微、米豆分头找的,四周光秃秃的,根本没有她的影子。”

    我说:“没发现她的脚印?”

    季风说:“很奇怪,我没发现她的脚印。”

    微微和米豆也走了过来,微微说:“周先生,我们尽力了,确实找不见她。”

    我看了看微微:“当时你在哪儿?”

    微微说:“什么时候?”

    我说:“季风在湖边挖字的时候。”

    微微说:“我在帐篷里睡觉了。”

    我又看了看米豆:“你呢?”

    米豆说:“我也在帐篷里躺着。”

    我说:“你没听见什么声音?”

    米豆说:“当时刮风,没听到什么。”

    季风更正说:“刮风的时候,我和她都在帐篷里。风停之后她才不见的。”

    米豆说:“噢,反正我听见季风喊才跑出来的。”

    勺子、大物和白沙也走过来。他们知道浆汁儿不见了,都不说话了。

    我对他们说:“好了,你们都回去睡觉吧,太晚了。我和季风商量一下。”

    勺子就搂着米豆回了帐篷。大物跟着他们。

    白沙和微微也回去了。

    我四下看了看,荒漠漆黑,湖水漆黑,植物漆黑。

    沉默了一会儿,我对季风说:“那个安春红好像变成了一堆沙子,仪器都恢复正常了。”

    季风愣住了:“真的?”

    我说:“嗯。”

    季风说:“天哪,我们可以离开了!”

    我说:“是啊,可以离开了。”

    季风看了看我的脸色,不再兴奋了,她叹了口气,嘟囔道:“浆汁儿怎么办呢……”

    我转身上车,季风一把拉住了我:“你干什么!”

    我说:“我去找她。我当然得去找她!”

    季风没放手,她说:“周老大,你不要意气用事,我们白天找的范围,够你跑到天亮的!”

    我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季风说:“回帐篷吧,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开车去找。”

    我没有熄火,没有关车灯,失魂落魄地跟着季风回到了帐篷里。

    帐篷里,依然摆着三个睡袋,我和季风坐在两旁,中间浆汁儿的睡袋空着。

    我们都没有躺下,静静地坐着。

    类人已经结盟,不可能劫持浆汁儿。

    那些婴孩从不害人。

    安春红消失了,飞行人也就消失了。

    那么,究竟是谁把浆汁儿搬运走了?

    我绞尽脑汁地思索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突然说:“季风,出去之后,我们结婚吧!”

    季风愣愣地看着我,半天才说:“你怀疑我。”

    我说:“你愿意吗?”

    季风继续盯着我,表情很难过:“周老大,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可能伤害浆汁儿,也不可能伤害任何一个人。”

    我说:“我在谈我俩的事儿。”

    季风把目光转向了帐篷外,帐篷外一片黑暗,她低低地说:“我跟你工作6年了,你从来没指责过我的能力,但是现在你竟然怀疑我的人格。”

    我的眼圈湿了,看着季风,恳求道:“季风,我可以不和她结婚,我只想知道,她去哪儿了?”

    季风突然变得很冷漠,她说:“你现在有点失控,我想睡了。”

    我逼视着她的眼睛,说:“帐篷外只有你一个人的脚印,一直伸到湖边,你怎么解释!”

    季风平淡地说:“我告诉过你,我去挖字了。”

    我说:“季风,我非常不愿意相信是你害了浆汁儿!但是,你的脚印比平时深了很多,我都替你找不到理由!”

    季风看着我,好像在琢磨我的内心,又好像在思谋对策,半天她才说:“那我告诉你,今天发生了一件怪事,你信吗?”

    我紧紧盯着她:“你说。”

    季风转过头去看着帐篷外,说:“午睡醒了的时候,我感觉哪里不对,掀开门帘朝外看了看,我发现那个湖里的水涨了,已经蔓延到了帐篷前,我发现之后,它就一点点退了……”

    我说:“当时浆汁儿还在?”

    季风说:“她在睡着,我叫她起来看,她昏昏沉沉的,怎么都叫不醒。”

    我说:“就算这是真的,跟脚印深浅有什么关系?”

    季风说:“我出去的时候,沙地是湿的,所以留下的脚印才那么深。”

    我冷笑了一声,说:“湖水也涨潮退潮吗?”

    季风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信。”

    我说:“我看了,另外两个帐篷外的脚印都没你那么深!”

    季风说:“你知道罗布泊的太阳有多毒!微微和米豆她们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把沙地晒硬了。”

    我说:“就是说,她们都没看见湖水‘涨潮’?”

    季风说:“她们没说起这件事儿,应该没有。”

    我说:“好吧,我当你说的是真的。”

    季风钻进了睡袋里,淡淡地说:“周老大,我怎么都想不到,你我之间会有今天这样的谈话。晚安。”

    她第一次侧过身去躺着,背对着我。

    我觉得她是在躲避我的眼睛,我觉得她在快速思考刚才说的话有没有漏洞。

    我一个人坐着。

    我喃喃地说:“我只想知道,她去哪儿了……”

    季风再没有吭声。

    我做了一夜噩梦。大部分记不清了,隐隐约约记得一个场景,天黑糊糊的,瘦弱的季风抱着昏迷的浆汁儿,踉踉跄跄地走向了湖边,接着我听到“扑通”一声,过了半天,季风才慢慢走回来,那张脸却变成了安春红……

    我很早就醒来了。

    转头看看,季风的睡袋空着。

    我爬起来,走出帐篷四下看了看,这时候天刚蒙蒙亮,另两个帐篷都安安静静,那些人还在睡着,不见季风的踪影。

    我赶紧回到帐篷里,在她的睡袋上看到了她的手机,按亮,就看到了她留给我的字——

    周老大,我去古墓了,希望你顺利离开,希望你一切幸福。我爱令狐山。再见了。

    我拿着手机坐下来,脑袋里如同一团乱麻。

    不知道过了多久,帐篷外有了走动声,说话声,我没有走出去。

    他们似乎在忙活早餐。

    我没心情吃东西,我要开车出发了,去找浆汁儿。

    有人走过来。

    几双脚步的声音。

    勺子在帐篷门口出现了,他身后跟着米豆和大物。接着,白沙和微微也来了。

    勺子问:“那个季风呢?”

    我说:“她去找那些类人了。”

    勺子问:“为什么?”

    我说:“她选择留下来。”

    勺子想了想,然后说:“周先生,我们要走了。你呢?”

    我说:“你们去哪儿?”

    勺子说:“回家啊。”

    我说:“噢……我不能走,我要找到浆汁儿。”

    勺子说:“一夜都过去了,没什么可能性了。”

    我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我必须找到她。”

    勺子说:“好吧,那我们给你留下一半汽油。”

    说完,他带着米豆和大物离开了。

    白沙和微微走进了帐篷,白沙轻声说:“大咖,我们也走了。”

    我木木地说:“好的。”

    微微弯下腰来,双手支在膝盖上,对我说:“季风走了,浆汁儿也失踪了,你一个人怎么办?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人多,我们互相都有个照应。出去之后,找到了救援,你再回来呗。”

    我说:“我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走的。”

    微微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们很不放心。”

    我说:“没事儿,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走吧!”

    两个人不说什么了。离开的时候,白沙说:“我会把食物和水分成7份,给你留下两份。”

    我朝他感激地笑了笑,说:“谢谢你。”

    他走到我跟前,在我耳边低声说:“大咖,我理解你。”

    白沙和微微上了勺子他们那辆车,他们把车发动着,要走了。

    我走出了帐篷,来到车前,对勺子说:“我们现在应该在罗布泊的西部,你奔若羌。我看了,总共278公里,够你们走几天的。你记着,gps坐标点之间没有直路,必须绕,一旦绕错了,迷路了,你们的汽油就可能用光……”

    勺子说:“我们会小心的。你保重。”

    其他几个人分别跟我挥手告别,车就开走了。油门踩得“呜呜”响,就像爬坡的牛。

    我在沙漠上站着,目送他们。过了很长时间,车影渐渐小了,终于变成了甲壳虫那么大,天地之间恢复了安静。

    刚进入罗布泊的时候,我们团队11个人,我们在罗布泊上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个月,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

    湖边,留下了季风写的字——小5,碧碧,告诉其他人,离开吧。我们要走了。谢谢你们一直没有放弃!

    茫茫荒漠,我去哪里找浆汁儿?

    我把白沙留给我的食物和水全都搬进了车里,然后上了车。

    找不到浆汁儿,我也不打算回帐篷了,这个湖没什么留恋的,它只是一个假象。我会一直开下去,找下去,直到汽油耗尽。

    浆汁儿肯定躺在这片荒漠上,以停止了时间的方式把我等待。当我一点点走不动了,终于躺下来的时候,我们就算是举行了婚礼。我不想炫耀,其实我们的婚礼也没什么优越的,只是婚礼场地大了点儿……

    浆汁儿在半昏迷状态中被某种东西抓起来,飘飘摇摇地飞上了半空。

    她依然没有醒,只是梦见自己在飞,飞过了荒漠,飞过了山岭,飞过了田野,飞过了河流……终于,她回到了长沙的家。

    她满心惊喜,正要打开家门,忽然想到一件事——那个周德东还被困在罗布泊上,可能永生永世都出不来了。她一下伤心起来,钥匙就掉在了地上,接着她嚎啕大哭……

    她的身体重重地撞到了什么上,“忽悠”一下就醒过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噩梦。

    她四下摸了摸,都是沙子。

    这是哪儿?

    为什么这么黑?

    她挣扎着站起来,摸索着朝前走了几步,她确定她不在帐篷里,不知道怎么来到了沙漠上!

    她惊恐地大声呼喊起来:“周德东!——季风!——”

    没人说话。

    四周一片地狱般的黑暗。她伸手摸了摸口袋,手机在帐篷里。她在沙漠上坐下来,使劲揉了揉眼睛。

    罗布泊夜里很冷。

    而此时,她分明能感受到太阳的炎热。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睛瞎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8724/ 第一时间欣赏罗布泊之咒最新章节! 作者:周德东所写的《罗布泊之咒》为转载作品,罗布泊之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罗布泊之咒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罗布泊之咒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罗布泊之咒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罗布泊之咒介绍:
禁地死亡探险:罗布泊之咒。侯小强、石述思、叶匡政、谭飞、韩浩月、邢傲伟、唐丽君联袂引荐,众多明星追看的悬疑神作。恐怖之王周德东百万巨著,邀您一起绝地死亡探险!周德东首次创作超长篇小说,本书集青春、爱情、悬疑、探险、魔幻于一体,类型前所未有。罗布泊之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罗布泊之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罗布泊之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