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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全文阅读

作者:周德东     罗布泊之咒txt下载     罗布泊之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她是浆汁儿吗?

    沙子上有个“一”,似乎有个“夕”,似乎有个“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它们歪歪斜斜,拼凑在一起,不正是一个“死”字吗!

    我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就黑天了。

    浆汁儿还在神神叨叨地嘀咕着她的口诀……

    布布和孟小帅还在抖动……

    我轻轻把这个字刮平了,然后又歪歪斜斜地写了个三点水,写了个“舌”。

    终于,浆汁儿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看沙子上的笔划,又看了看我:“就这些笔划?”

    我说:“另外一些都不成字。”

    浆汁儿高兴地说:“布布阿姨,孟小帅,你们看!——”

    两个人睁开了眼睛,看了看那些笔划。

    孟小帅说:“这是什么字?”

    浆汁儿说:“你不识字啊?活!大吉大利!”

    布布惊喜地说:“这是我和孟小帅写的?”

    浆汁儿说:“你们只是工具!”然后,她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天。

    接着,她把那四个男的从房车上叫下来,眉飞色舞地对他们说了这个消息。

    大家的情绪都有些高亢。

    我也假装很高兴,心里却像这片盐壳之地,死气沉沉,毫无希望。我知道,我们完蛋了。

    大家装好车,准备出发了。

    魏早问我:“周老大,你选个方向?”

    我朝太阳指了指:“那边吧。”

    那是东方。

    我从那个方向来,现在我像个迷途的孩子,找不到家了,我肯定迎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

    于是,大家按照我的那个土办法,开始艰难地朝前移动了。

    今天,魏早和张回第一辆车,孟小帅第二辆车,我和浆汁儿第三辆车,布布和帕万第四辆车,白欣欣第五辆车。

    房车移动不方便,一路上,都是我们四辆车在拉直线,车队一点点朝前挪。

    魏早不会看两根绳子平不平行,我下去教他。他小声对我说:“周老大,刚才我在房车上偷看了。”

    我说:“你看到什么了?”

    魏早说:“我看见布布和孟小帅写的字是‘死’,你改成了‘活’。”

    我说:“有个故事,讲的是一艘船触礁了,一群人在救生筏上漂荡,他们仅有一壶水,船长不让任何人喝,他说,还没到最后关头。几天过去了,有人忍不住去喝了海水,结果死掉了,船长还是不让其他人喝那壶水,他仍然说,还没有到最后关头。大家认为他想独吞那壶水,开始哄抢,船长掏枪逼退了他们。又过了几天,他们终于遇到了救援,才知道,那个水壶是空的……”

    魏早说:“我懂,这是一个关于希望的故事。”

    他朝我的车上看了看,说:“我只是怀疑,那个‘死’字另有含义。”

    我说:“什么含义?”

    他说:“也许是神灵想告诉我们,浆汁儿已经死了……”

    我也朝我的车上看了看,浆汁儿正透过玻璃看过来。玻璃上有反光,她的脸有些光怪陆离。

    我忽然想起来,在我昏迷之后的幻觉中,浆汁儿也苏醒了,不过,她对我说的话是:周的东,你觉得我是她吗?

    难道那个梦也在提示我,复活之后的浆汁儿已经不是浆汁儿了?

    那么她是谁?

    难道她是古墓里那群人中的一员?他们害死了浆汁儿,然后其中一个人伪装成浆汁儿的样子,混入了我们当中?

    他们能做到吗?

    他们做不到吗?

    或者,他们害死了浆汁儿,然后以灵魂的形式潜入她的**,浆汁儿就成了一个傀儡,他们支配她的**来祸害我们?

    他们其实不是人,而是一群出没古墓的厉鬼?

    回想一下他们神出鬼没的特征,可能是人吗?

    再或者,浆汁儿已经死了,也变成了厉鬼,跟他们成了一伙儿,回到团队,要把我们一个接一个弄死……

    浆汁儿只是嘴挺黑,其实她很善良,她会害我们吗?

    浆汁儿变成了厉鬼,还会像生前那样善良吗?

    我的脑袋乱了。我对魏早说:“你太多心了,不可能。”

    魏早说:“你自己留点心吧。”

    我回到车上,浆汁儿说:“你们在聊什么?”

    我说:“商量办法。”

    浆汁儿说;“那为什么总看我?”

    我说:“担心你再次被人扛走。”

    浆汁儿说:“当我是麻袋吗!”

    车开动之后,浆汁儿对我说:“出去之后,你会不会把这次经历写成书?”

    我说:“也许会。”

    浆汁儿说:“你会把我写成什么样子?”

    我说:“就写成你的样子。”

    浆汁儿说:“那是什么样子?”

    我说:“很漂亮,很可爱。”

    浆汁儿说:“很漂亮?那不是我。我最恨油嘴滑舌了。”

    我看看她,说:“如果我写的话,我想……最后我会把你写死。”

    浆汁儿针扎火燎地叫起来:“凭什么!”

    我说:“你就是死了啊。”

    浆汁儿眨巴了几下眼睛:“我……死了?”

    我说:“我写过一个故事,不知道你看没看过,叫《第12夜》,讲的就是一个女孩被冻死了,她男朋友把她抱回家,守了她一夜,家里很温暖,这个女孩渐渐苏醒了……”

    浆汁儿说:“没看过。”

    我说:“当时,你确实已经死了,你没有呼吸,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当然,就像《第12夜》一样,我会再把你写活。”

    浆汁儿说:“故事中那个女孩为什么复活了?”

    我说:“生命充满了奇迹。就像这次进入**地,我发现,这个世界同样充满了奇迹。我们一直不知道,那是因为我们一直宅在城市里,城市是庸常的地方。”

    浆汁儿说:“故事中那个女孩和他男朋友……后来怎么样了?”

    我说:“继续过日子,就像童话里写的那样。”

    浆汁儿舒了一口气。

    停了停,我突然说:“你还记得我跟你玩过的那个算命游戏吗?”

    她说:“哪个?”

    我一下有些警觉:“7个字。”

    她说:“噢,怎么了?”

    我说:“你还记得你选的是哪7个字吗?我要给你重新解释一下。”

    她想了想,说:“记不起来了……”

    我看了看她:“记不起来了?”

    她说:“自从昏死过一次,我的大脑好像变得迟钝多了,我怀疑丢了很多记忆。”

    我说:“你再想想……”

    她双手按住太阳穴,想了半天,说:“我真的想不起来了。这样吧,我再选7个字,你重新给我算算。”

    我的心里生出了阴影,我说:“不行,再算就不准了。”

    她继续低头想。

    我开着车慢慢爬行,余光却在观察她。

    终于,她抬起头来,说:“我想起来了,有个‘毋’!”

    我踏实了,浆汁儿就是浆汁儿,不会错。

    她说:“什么意思啊?”

    我敷衍了事地说:“我也想起来了,中间三个字是——‘十’,‘毋’,‘卅’。‘毋’是无的意思,和有相对,我们可以理解为死亡。‘十’是10岁,‘卅’是30岁,看来,在你10岁到30岁之间,必须经历一次死亡。”

    她感慨道:“你真的挺神!”

    外面沙土飞扬,车内也沙土飞扬。

    两个多钟头过去了,我们移动了差不多7公里,天气迅速热起来,隐约听见盐壳“噼里啪啦”开始响了。

    我发现我的办法很愚蠢,根本行不通。

    罗布泊上隐隐约约有路,时断时续,偶尔分岔,不过那总归是路。我们用绳子拉直线,肯定得离开路,而荒漠坑坑洼洼,遇到深沟或者陡坡,车辆根本过不去。我们还遇到过干枯的河床,底部淤积着厚厚的沙子,像棉花一样软,更是过不去。

    只能绕行。

    走着走着,直线就不再是直线了。

    盐壳虽然坚硬,毕竟平坦,我们只能挑选盐壳行驶。

    在铺天盖地的干裂声音中,传动轴的断裂声毫不起眼。

    魏早的车。

    大家都停下来,下车查看。

    魏早沮丧地踢了他的切诺基一脚,蹲下来。

    他的车瘫痪了。

    布布问:“怎么办?”

    魏早说:“不要了。”

    然后,他把车上的物品搬下来,放在了孟小帅的悍马上,对她说:“美女,搭个顺风车。”

    孟小帅说:“上。”

    没办法,只能用房车代替切诺基,接过拉直线的工作。

    白欣欣刚刚系上绳子,他就喊起来:“周老大!”

    我朝他看了看,他从车窗里使劲朝我摆手:“电视开了!”

    我们几个人都离开车,朝房车跑过去。

    果然,房车上的车载电视再次自行打开了!它好像专门为了等我们,直到所有人都跑上来之后,才渐渐显现出画面——

    一望无际的死亡之地。

    画面正下方,出现了四辆车,在盐壳上缓缓爬行,正是我们的车队,只是少了魏早的切诺基。

    魏早和张回上上下下,在车队前方拉直线。

    从高空朝下看,就像站在上帝的角度,车队就像几只小小的甲虫,拉的一截截直线,在无垠的荒漠里,就像草棍儿那么长……

    走着走着,突然在画面的正上方出现了人迹!

    那是车!那是帐篷!

    中间隔着茫茫荒漠,我们并没有发现,继续用绳子拉着直线,一点点移动。不过,我们正在朝着他们逼近……

    我们遇到同类了!

    救援来了!

    我们要获救了!

    雪花……

    孟小帅呆呆地说:“这是真的吗……”

    我说:“这是预告片,不会有错!”

    魏早说:“还聊什么,我们赶快走啊!”

    布布说:“等一下。”

    大家都看她。

    她说:“反正那些人就在前面,不急。我们是不是分析一下,这个电视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早说:“天上有眼睛!”

    布布追问:“谁的眼睛?”

    魏早说不出话了。

    突然有人说了句:“睛,眼,的,我。”

    声音十分陌生,大家互相看了看,最后都视线盯住了帕万的嘴。他会说话!

第六十一章:好像是大团圆……

    帕万说话了!

    我死死盯住他,他静静地看着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他不答。

    我继续问:“帕万,你会说话?”

    他还是不答。

    我后退一步,撞到了魏早身上,我接着说:“你到底是谁!”

    他的双眼突然变得迷蒙,然后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我愣了愣,说:“白欣欣,赶快拿水来!”

    白欣欣慌忙走向驾驶室上的那个储物空间,又折回来,在车厢内找到一瓶水,递给我。

    我把水打开,递到帕万的嘴边,喂了几口。

    十几分钟之后,他才慢慢睁开眼睛,脸色极其难看。

    我叫他的名字:“帕万!——”

    他艰难地坐起来,像个木头人一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巴闭得紧紧的,不再说一句话。

    魏早很着急,用手语跟他交流,他静静地望着魏早,就像一个人看着一只猩猩在张牙舞爪,根本不明白它想干什么。

    魏早比划了一阵子,终于放弃了。

    我说:“他刚才说什么?”

    孟小帅说:“听不懂。”

    布布突然说:“他说——我的眼睛!”

    当时,大家正在谈论天上是谁的眼睛,帕万说是他的眼睛!

    布布说:“我明白了,刚才他是被什么附身了!”

    我看了看布布。

    布布继续说:“我是说,肯定是那个天眼借着帕万的嘴,对我们说话了,帕万只是个传声筒。只不过,那个天眼把话说反了……”

    把话说反了。

    这句话让我感到非常恐怖。

    什么东西会把话说反?

    那不是人,也不是神,更像某种程序……

    停了停,我说:“让帕万在房车的床上休息吧,我们不管那么多了,继续走!”

    于是,我们离开房车,各自上了车,继续向前。

    我从反光镜里注意到,孟小帅的车开动之后,魏早探出脑袋,最后看了他那辆车一眼,神情很留恋。

    真是天意,我的“重叠标线法”需要四辆车,现在真的剩下四辆车了。

    我忙着拉直线,浆汁儿坐在副驾上,一直举着布布的望远镜眺望。

    我们朝前大约又移动了5公里,浆汁儿突然叫起来:“我看见他们了!”

    我赶紧停车,从她手中接过望远镜,朝前看去,千真万确,那群人就在略微偏左的前方!

    我下车,对魏早和张回喊道:“把绳子收起来,上车!我看见他们了!”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我们不再怕颠簸,不再怕爆胎,全部加快了速度,终于接近了那个团队的营地。

    我看到了6顶帐篷,6辆越野车,2辆装满物资的大卡车!

    那群人显然也看到了我们,纷纷朝我们招手。

    我们离他们越来越近,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心头一热,眼泪差点涌出来——她是我的助理季风!

    毫无疑问,他们是来救我们的!

    浆汁儿喊起来:“吴珉!吴珉来了!”眼泪已经扑簌簌地掉下来。

    她的男友也来了!

    她突然说:“你停车!”

    我说:“干什么?”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说:“你下去!”

    我明白她想干什么了,停了车,下来了。

    我是第一个到的。

    季风一眼就看到了我,她奔跑过来,一下把我抱住。

    季风跟我工作三年了,我俩还是第一次这样紧紧地拥抱。

    几秒钟之后,季风就放开了我,她虽然身材娇小,却是狮子座,b型血,属老虎,总是很冷静的样子。

    后面的车也陆续开到了。

    我说:“让我看看,这些人都是谁。”

    我意外地看到黄夕也回来了,我看见他笑着朝我挥了挥手。

    这家伙怎么鬼使神差地回来了?

    浆汁儿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雪白的t恤,蓝色牛仔裤,甚至换上了一双白色运动鞋!并且,我看出她重新梳了头发。她跑下车,扑到一个男孩怀里,“哇哇”哭起来,那个男孩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孟小帅大步走过去,吃惊地问:“吴珉,你跟她认识?”

    吴珉松开浆汁儿,抓住孟小帅的胳膊,想对她耳语什么,孟小帅一把推开他:“有什么话当面说,别抠抠掐掐的!我就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吴珉到底还是把孟小帅拉到了远点的地方,背对着浆汁儿,急切地解释着什么。

    浆汁儿不哭了,转过身,含着眼泪看着他们,就像一个小孩被人夺走了玩具。

    接着,发生了不和谐的一幕:有个英俊的男子走到张回跟前,没有说话,掏出了手铐。我看了看张回,他很配合地伸出了双手,被对方铐住了。

    他们就在我旁边。

    我说:“哎,怎么回事!”

    张回朝我苦涩地笑了笑,说:“周老大,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其实我不是警察,我就是你怀疑的那个越狱犯人。我叫章回,章回小说的章回。”然后他指了指铐他的人:“他才是张回,他是真正的警察。谢谢你,让我当了一路警察,我就算回到监狱也心满意足了,我找到了我自己……”

    我的心里一下有些难过。

    有个男的在喊:“谁是呼救的那个人啊?”

    我想到了什么,赶紧问:“你是……”

    这个人把脸转向我,然后走过来:“我是台湾人,我叫周志丹。”

    周志丹。

    这名字好熟悉,我使劲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跟徐尔戈对话的人!他说他正赶往复活节岛!

    天哪!

    他不但跟徐尔戈对了话,竟然又出现在了罗布泊!

    我忽然感觉不对了,说:“那个呼救的人叫徐尔戈,他已经死了……他听到你的声音,那是几天前的事啊,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从南美洲来到中国的罗布泊?”

    他说:“都一个月了!我听到他的呼救之后,立即从复活节岛返回去,然后从智利飞到北京,休息了一天,又飞到了新疆。我是个喜欢探险的人,我就想验证一下,到底是不是在南太平洋听到了来自大陆西北的求救声!我找到很多部门,对他们讲述了我的经历,没有人相信,后来,他们收到了其他人的报警,终于证明了我不是精神病,然后,他们派出直升飞机寻找你们,可是,他们5次进入罗布泊,都没有发现你们的踪影!然后,我认识了其他这些人,他们都是来找人的,再加上两个来旅行的,我们组成了一个团队,进了罗布泊……”

    我看了看季风。

    季风说:“周老大,你不知道吗?你进入罗布泊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我说:“你们从哪个方向进入罗布泊的?”

    季风说:“东边。”

    我们是从西边进入的。

    季风的表情有些沉重:“我们一直走到第三天,所有的通讯设备都失灵了,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没想到,我们就这么在罗布泊上撞在了一起!……”

    我如同五雷轰顶——他们也被困住了!

    最远的那个帐篷里,传来一个小孩“依依呀呀”的声音,我猛地把目光射过去,就看见一个瘦脸女孩哄着一个小孩走出来。

    那个小孩大约两三岁,全身*,走路很不稳。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离得很近,头发偏棕色,皮肤白皙……

    他太眼熟了!

    我立刻问季风:“那是谁的小孩?”

    季风说:“啊,我们在半路捡到的。”

    那个小孩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的眼睛穿过人群,直盯盯地朝我看过来。

第一章:重新组合的人物表

    天很热,盐壳在噼里啪啦地爆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个小孩在跟我对视。

    我相信,他就是淖尔。

    我们曾经遇到他,并把他带回了营地,后来他神秘消失。我相信,他打入我们内部,只是为了摸清情况。

    现在他又混进了季风他们这个团队,没想到,再次被我们遇到……

    我感觉他想笑,只是使劲憋着。就像一个魔术师面对观众抖落毯子,试图让大家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可是不小心掉出了一只闹钟,穿帮了,这个魔术师尴尬至极,眼看就要笑场了……

    我指了指牵着他的那个瘦脸女孩,问季风:“那个女孩是谁?”

    季风说:“她叫蒋梦溪,安徽的。”

    白欣欣走过去,和蒋梦溪说着什么,看得出来,白欣欣很恼怒。蒋梦溪低头看着淖尔,并不顶嘴。

    我走过去,笑着对蒋梦溪说:“来,你们聊吧,我来照看他。”

    蒋梦溪小声说:“谢谢……”

    我发现她是娃娃音,说话就像七八岁的小女孩。然后,她跟着白欣欣,走向了白欣欣的房车。

    我蹲下来,继续和淖尔对视,我们的眼神心照不宣。

    我说:“季风,这个小孩叫淖尔。”

    季风说:“你认识他?”

    我说:“我们也遇到过他,他可能不喜欢我们,跑掉了。”

    季风也蹲下来:“他怎么会跑进罗布泊呢?”

    我说:“估计这里是他的家。”

    季风说:“那他的家长呢?”

    我说:“可能他就是家长。”

    季风听出了我话外之音,不说话了。

    淖尔依然看着我,眨巴着眼睛。我知道,他完全听得懂,只是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解释,也不会辩驳。

    我对淖尔说:“我看到你录的像了,谢谢你。”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说:“我想问问,后来我看见过三个小孩,跟你一模一样,那里面有你吗?”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说:“或者,他们是你的兄弟?……你的朋友?……你的同事?”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说:“你知道吗?那个带你睡觉的衣舞死了,她是自杀。号外也死了……啊,对了,那几天他不在营地,你没见过他。徐尔戈你见过的,就是那个睡态最不安详的,不停说梦话,他也死了……他们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说:“你说你家在死穴,你说的是死穴吧?你离开之后,我们找到了古墓,看到了11口棺材,棺材顶上都插着木牌,写着我们11个人的名字——那里是你家吗?”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说:“要不,你在地上写7个字吧,互相不要有任何关联,让我从侧面了解了解你。”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说:“你要是再不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离开我,跑向了房车,他走路都走不稳,跑着跑着“啪嗒”一声摔在了盐壳上,哭得更凶了。

    我相信,他那是假摔。

    很多人都看过来。我走过去,抱起他,说:“好了,淖尔,不哭不哭,我们是好孩子,我们没杀人。”

    淖尔突然咯咯咯地笑起来。

    我知道,他是没憋住,被我的话逗笑了。

    回到季风跟前,我放下了他,掏出手机给他玩儿。季风不信任地看了看淖尔,对我说:“我想跟你单独说说话……”

    我说:“没关系,如果他想听,我们换个帐篷他也听得到的。”

    季风犹豫了一下才说:“他可能会说话。”

    我说:“为什么这么说?”

    季风说:“捡到他的第一天晚上,我带他睡,我听见他说梦话了……”

    我一怔:“他说什么?”

    季风说:“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一个小孩,他的爸爸是科考队员,常年在外。这天,他妈妈下楼去买菜,把小孩反锁在家中。

    每次妈妈下楼去,回来的时候,都会在家门口轻轻地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妈妈要进来!

    小孩就把门打开,扑到妈妈的怀里。

    这天,小孩妈妈又下楼买菜去了,小孩在家里摆积木,等她回来。终于,楼梯上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敲响了,传来妈妈的声音:“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妈妈要进来!”

    小孩走过去,正要开门,突然停下了,他觉得妈妈的声音有点异常,似乎感冒了。

    他把防盗门打开,却没摘下安全链,然后,他朝外看了看,外面那个自称妈妈的人却朝门后躲了躲,并不和他对视。他只看见了挎包,那是妈妈的挎包。

    他想起了小兔子和大灰狼的故事,有点害怕,就说:“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 谁来也不开!”

    突然,一只毛烘烘的手伸进来,抓向小孩。

    小孩撒腿就跑。他缩到沙发后,盯着门缝,不知道那是人手还是爪子,哇哇大哭。

    外面的人把手缩回去,猛地一拉,安全链就断了,门被缓缓拉开……

    不一会儿,妈妈真的回来了,她站在门外,轻轻唱道:“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妈妈要进来!”

    小孩在里面打开了防盗门,却没摘下安全链,说:“你把手伸进来我看看!”

    妈妈就把手伸进去晃了晃,说:“宝贝,是妈妈!”

    “咔嚓”一声,防盗门关上了,整个楼房都听到一声惨叫,妈妈的手齐刷刷地掉在了地上……

    蒋梦溪从房车上跑过来,满脸是泪。

    她跑进帐篷,“呜呜”哭起来,声音就像小学一年级的女生。

    季风和我互相看了看,不知道她和白欣欣之间发生了什么。

    那个古怪婴孩似乎跟蒋梦溪更亲近,他扔掉手机,走进了帐篷,蒋梦溪抱住他,哭得更厉害了。

    我捡起手机看了看,发现备忘录被打开了,他写下了7个字:人,人,人,人,人,人,八。

第二章:这些新成员

    人,人,人,人,人,人,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难道这个小孩乱按打开了备忘录?

    我的备忘录是手写板,难道他无意中画出了这些笔划?不然最后一个为什么是“八”?

    如果是他无意中画出来的,为什么偏偏是7个字?

    如果这是他选择的7个字,暗示着什么含义?

    我想得脑袋都疼了。

    两个团队的人都在帐篷外聊天,他们互相认识了。

    我要找几个人分别聊聊,我要熟悉第二个团队里都是些什么人。

    首先,我带着季风走进了一个没人的帐篷。

    我说:“外面什么情况?”

    季风说:“你离开这一个月,很多媒体都在说,网上都在谈西北话题,就像当年余纯顺死在罗布泊……”

    我说:“他死的时候你几岁?”

    季风说:“媒体是这么说的。由于救援人员一直没找到你们,有一家媒体说你根本没来罗布泊,完全是炒作……”

    我说:“ 炒个xx!”

    季风说:“你又骂人……”

    我问她:“那些食物和水都是谁买的?”

    季风说:“基本都是我出钱的。”

    这很好。

    虽然钱在罗布泊没有任何价值,但是这些食物和水在外面是谁出钱买的,很重要。我可以支配它们。如果是其他人买的,在生死关头,拒绝分给我的团队成员,那真是没办法。

    季风说:“我还给你买了6根吉他弦。”

    这让我大喜。我没想到,季风会想到这个小细节。

    我又问她:“你怎么来的新疆啊?”

    季风说:“我开车来的。”

    我说:“开你那辆马6?”

    季风说:“是啊,我放在吐鲁番了,然后租了辆越野车进来的。”

    我说:“你真狂野。”

    季风说:“我要是开马6进来,那才叫狂野。”

    停了停,我对季风说:“晚上,我跟那个小孩睡吧。”

    季风说:“为什么?”

    我说:“他在我们营地的时候,夜里大家都睡着之后,他好像有些活动,我得监视他……”

    季风说:“他是怪物吗?”

    我说:“不确定。”

    季风说:“如果他不是一个正常的小孩,我们把他扔掉就行了。”

    我说:“这片荒漠上,绝对不仅仅只有我们。另外那些人在暗处,而我们在明处,我们什么都找不着,眼下唯一看清的,就是这个小孩的脸,我感觉留着他好像更好一些吧?”

    我在别人面前说决定,往往用句号结尾。

    只有对季风,我经常用问号。

    她其实是个适合做决定的人。

    季风说:“嗯,那就把他留下来吧。”

    接着,我叫来了黄夕。

    我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说:“可能是命中注定吧。我在返回的半路上,看到了一辆抛锚的车,有个女孩朝我挥手求援,我就下车帮忙了……”

    我说:“就是那个郭美?”

    他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很简单,她漂亮。”

    他笑了:“就是她,她的车不能动了,我用牵引绳拖着,开了整整一天,才找到了最近的维修站,第二天下午才修好。她是来穿越罗布泊的,我劝她劝不住,就陪她进来了……”

    看来,这小子打定主意想泡郭美了。

    我说:“你加油吧。”

    接着,我叫来了那个叫周志丹的人。他是个大肚子,很难想象,他带着这个肚子竟然快走遍了全世界。

    他对我讲了他的奇遇——

    那天,他在智利乘坐一艘客轮,正赶往复活节岛旅行。

    客轮日夜行驶在茫茫南太平洋上,非常寂寞,只有浪涛声。

    就在他们经过罗布泊地球对面的那个位置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那是徐尔戈在对着录音笔说话,游客们都没有太注意,他们以为是客舱里的喇叭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很快就关闭了,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中国话,还是印度话,还是越南话。

    只有周志丹听懂了。

    他试着对着半空回话,竟然得到了呼应!

    他感觉太神奇了,立即离开南美洲,飞到了北京……

    接着,我叫来了鲁三国。

    通过和他聊天,我知道,他女儿去年难产死了,他试图通过哲学缓解悲痛。后来,他决定穿越罗布泊,重新认识生命的意义。

    他来到敦煌,遇到了黄夕、郭美,然后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又先后认识了前来寻找我们的季风、吴珉、蒋梦溪、周志丹、马然而,还有执行公务的张回,大家终于组成了一个团队,朝着罗布泊进发了。最后,他们在罗布泊小镇遇到了令狐山,还有打算重返罗布泊寻找同伴的老丁……大家组成一个团队,就进来了。

    接着,我又叫来了郭美。

    她的身上飘着一股很好闻的香气。在荒漠中,她依然化了很闪的妆,穿得五光十色,炫酷无比。

    我大概问了问她的情况,她好像很排斥别人打听她的事儿,只是说:“我就是来玩的。”

    我对她说了目前的处境,她似乎不怎么在乎,她说:“都一样,外头也不安全啊。”

    几分钟之后,我们就结束了谈话。

    接着,我又把马然而叫了进来。

    他是号外最好的朋友,为了营救号外,专门从天津跑到新疆,冒险进入了罗布泊。他已经知道号外死了,神情十分黯淡。这个人让我挺感动的。

    接着,我又把老丁叫了进来。

    他太高了,我跟他说话要仰着脸。

    我说:“老丁,你是做什么的?”

    他说:“矿业协会的,我来找队友。”

    我问他:“你的队友?”

    他说:“两个月以前,我们进入罗布泊找锰矿,结果走散了……”

    我诧异了。

    难道他就是郑太原他们那个科考队的?应该是。多少年都没有人光顾罗布泊,不可能有那么多科考队在同一时间进入这片荒漠。

    我问他:“你们几个人?”

    他说:“7个。”

    他们肯定是一个单位的了。如果另外6个人被困两个多月,肯定凶多吉少了。

    我们遇见的那个郑太原已经消失,他显然不是科考队的,现在,只有老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又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苏红军的人?”

    他说:“你知道他?他是跟我们进来玩儿的。”

    我说:“他是我们团队那个布布的老公!他怎么样了?”

    老丁说:“他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出去找路,我再也没见到他们……”

    我说:“你们走散之前,有伤亡吗?”

    老丁的表情有些难过:“有一个队友脱水死了……”

    我突然问:“那个人叫什么?”

    他说:“郑太原。”

第三章:丧胆坡的传说

    郑太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我们在一辆封闭的小货车里,遇到了一个科考队员,他说他叫郑太原。这个人认识我们团队那个布布的老公苏红军,于是我信任了他。

    他说,他们加上苏红军,总共7个人。他们进入罗布泊寻找锰矿,发现队友陆续莫名其妙地死掉,最后只剩下了他和那个苏红军,于是,他和苏红军一起逃离罗布泊。

    走着走着,他看见前面出现一个小孩,来不及刹车,把那个小孩撞了,下车查看,却没有发现那个小孩的尸体。

    他继续朝前开,疲惫至极,停车休息。 发现空调缝里出现了一个小孩的嘴,红红的,正在朝外吹气儿,跟空调一样冷,接着他就昏过去了……

    他加入了我们团队,结果,诈骗犯李兆疯了,接着又被人害死。同时,郑太原失踪,他具有重大杀人嫌疑!

    现在,我眼前又出现了一个科考队员,他说他们的科考队也是7个人,只死了1个人,那个人叫郑太原……

    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我没找吴珉聊天,我知道他的情况,他和浆汁儿和孟小帅的关系太棘手了,我都不知道他们最后会怎么解决。

    我也没找张回。他不是来玩的,他是来执行公务的。

    我也没找蒋梦溪。她是白欣欣的人,他们之间有**,我不想参与。

    我又把令狐山叫进了帐篷里。

    他头发浓密,呈棕色,虽然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却能看见茂盛的络腮胡茬,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皮肤白皙。

    不知道为什么,他让我想起了十几年前在罗布泊出土“营盘美男”,那具干尸轰动一时,媒体称可以与 “楼兰美女”相媲美。

    考古学家推测,“营盘美男”死亡年龄大约25岁,身高在180厘米以上。

    他的埋葬地属于西域36国之一的山国,离楼兰大约200公里。从他的“豪宅”看,此人家族应该十分显赫——彩棺上的图案非常精美,色彩鲜艳而庄重。他的脸上戴着面具,四肢缠着布帛。棺材内未发现当地流行的木器或者羊骨等等随葬品,他的冥衣独一无二,狮纹图案带着浓厚的希腊风格……

    通过聊天,我知道令狐山来罗布泊的决心是最大的。

    就算不遇到其他人,他一个人也要来,甚至打算徒步穿越。

    当时,他已经沿着推土机推出的简易土路,一个人来到了死亡三角区边缘的罗布泊小镇。所谓小镇,不过是几间铁皮房,房顶上挂着马灯,没有医院、邮局,,没有政府机关,只有一家旅店,三个帐篷,地铺。那地方吃水要去外地拉,水贵如油。整个小镇只有5个人,可谓中国第一镇。

    他没想到遇到了季风他们。季风他们那个团队正巧经过罗布泊小镇,准备进入罗布泊,他就加入了他们。

    中间还出了点事故——有一辆车陷入了沙土中,爬不出来,令狐山去车轮下挖土,不小心滑倒了,偏巧那辆车猛地从沙土中冲出来,从令狐山的左腿上结结实实地碾轧过去。幸好下面是软沙,如果是坚实的地面,他的左腿肯定断了。

    大家赶紧查看令狐山的左腿,只是青了一大片,并没有出血。可是,令狐山已经无法站立了,疼得嗷嗷叫。

    人的小腿有两根骨头,一根是胫骨,旁边还有一根细细的腓骨。季风用手试探,认为他的腓骨被轧弯了,要带他回到敦煌,去医院检查。

    令狐山死活不去。

    由于令狐山无法行走,团队只有原地扎营休息。一直是季风照顾令狐山,她和他住在一顶帐篷里,第一天给他冷敷,第二天又热敷,给他补充钙和蛋白质,给他吃活血药,陪他聊天……

    除了陪令狐山上厕所,都是季风做的。

    四天之后,令狐山终于能走动了,团队继续出发。

    我问令狐山:“你是什么族?”

    他说:“我是汉族,地地道道的汉族。”

    这让我很意外。但是我相信,他的祖先肯定有欧罗巴人种的血统。

    我又问他:“你工作了吗?”

    他说:“我跟父母在家种葡萄。”

    我继续问他:“你是当地人,你听过**地吗?”

    他摇了摇头:“我只听过丧胆坡。”

    我说:“什么意思?”

    他说:“也许只是传说吧。”

    接着,令狐山对我讲了“丧胆坡事件”……

    多年前,有个汉人在罗布泊迷路了。

    他四处奔走,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坡形地貌。坡上插着一块木牌,它在光秃秃的荒漠上十分显眼。旁边有一个活物,像是一匹马。

    汉人跑上去看,那果然是一匹马,淡金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汗血马?据说,这种马流汗如血,产于古大宛国,汉武帝为了得到它,曾两次派兵攻打西域……

    那匹马四下张望着。

    汉人看了看木牌上的字,很古怪,一个都不认识。他沮丧地停下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朝前走了。

    尽管是4月,但是地表温度已经很热了,偶尔可以看到一两棵红柳。此时正是红柳开花的季节,那花太鲜艳了,令人感到某种不祥。有的地方稀稀拉拉生长着芨芨草和罗布黄之类的植物,看上去很难看。和浩瀚的沙漠比起来,这些固沙植物太渺小了。沙漠吞吃着土壤,像魔鬼一样朝前蔓延……

    汉人想牵走这匹马当脚力,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还可以把它杀掉吃肉喝血。

    汉人走近它,试探地骑上去,它朝前一蹿,突然狂奔起来。它跑得太快了,汉人在马背上东倒西歪,像个斗牛士,连连惊叫,那匹马根本不理睬,速度越来越快,终于把汉人摔下来。

    汉人抬头就看到了那块木牌。

    它为什么不离开这块木牌呢?

    淡金马在不远处停下来,回过头,一边甩马鬃一边看他。

    汉人和它对视着,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惧——在这片死气沉沉的沙漠上,怎么突然出现了一匹马?它跟那块木牌有什么关系?

    正琢磨着,远方出现了两个人,一个大人,一个小孩。

    在这个死亡地带,任何人出现都是可疑的。

    汉人盯住了来人。

    他们一点点走近了。

    其中一个留着大胡子,脸膛很红,像是蒙古人。他戴着黑礼帽,穿着黑夹克,灯心绒裤子,一双大手上长着茂密的汗毛。

    另一个不是小孩,只是他长得很矮小,到蒙古人的胸部那么高。他穿着一身暗格子西服,戴一副精致的白框眼镜。他是朝鲜族人。

    接下来,三个人是这样交流的——

    汉人不会朝鲜语,但是懂一点蒙语,他就生在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那个蒙古人不懂汉语,但是懂一点朝鲜语,他老婆是朝鲜族;那个朝鲜人不懂蒙语,也不懂汉语。也就是说,汉人和蒙古人勉强可以对话,蒙古人和那个朝鲜人也大致可以交流,而汉人和那个朝鲜人无法沟通,他想和他说话,必须通过蒙古人翻译。

    另外两个人说,他们两个人也是刚刚相遇。他们都是来罗布泊探险的,都迷路了。

    汉人和蒙古人用蒙语交谈起来。

    汉人朝木牌方向指了指,问蒙古人:“你认识木牌上的字吗?”

    蒙古人说:“不认识。”

    汉人说:“肯定不吉利。”

    蒙古人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探询地看着汉人,以为他的蒙语表达有误。汉人眼一翻,吐出了舌头,做了个死的表情。

    那个朝鲜人一直没说话。他听不懂蒙语,只是仰着头,观察蒙古人和中国人的表情。

    汉人不想冷落他,于是低下头,用蒙语对朝鲜人说:“先生,你好。”

    蒙古人翻译给了朝鲜人。

    朝鲜人立即弯下腰,很礼貌地说了一句朝鲜语。

    蒙古人对汉人说:“他请你多关照。”

    汉人又用蒙语问朝鲜人:“你认为楼兰在哪个方向?”

    蒙古人翻译给朝鲜人之后,朝鲜人朝木牌方向指了指,叽里呱啦说了几句朝鲜语。

    蒙古人说:“他觉得应该在那边。”

    汉人又问蒙古人:“你觉得呢?”

    蒙古人朝木牌相反的方向指了指:“我觉得应该在那边。”

    木牌在汉人的左侧,他觉得,楼兰不在木牌的方向,也不在木牌相反的方向,而是在他的正前方。他说:“这样吧,我们三个人以这块木牌为中心点,分别朝三个方向去探路,天黑之前,我们再回到这里。三个方向如果有一个是对的,那我们就能找到楼兰,找到楼兰,我们就找到了坐标,很可能就会得救。如果三个方向都不对,毫无疑问,我们就应该一起朝最后一个方向走。”

    汉人的蒙语水平很一般,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这些意思表达清楚。蒙古人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汉人的意思听懂。接着,他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翻译给朝鲜人。

    蒙古人和朝鲜人一致同意汉人的建议。

    于是,三个人就分头出发了。

    汉人凭着感觉走出了十几公里,眼前始终是莽莽黄沙,一直没看见楼兰废墟的影子。他不敢继续朝前走了,否则,连那块木牌也找不到了,于是他依照约定原路返了回来。

    那块木牌远远地出现了。

    它下面有两个黑影,看来,蒙古人和朝鲜人已经回来了。蒙古人肯定累坏了,他躺在沙漠上,一动不动。朝鲜人坐在他的旁边,眺望远方,像一尊雕像。

    那匹淡金马依然在不远处转悠着,夕阳给了它长长的影子。

    汉人希望有人带回好消息,快步跑了过去。当他来到两个难友跟前的时候,一下呆住了——那个蒙古人已经死了!他脸色纸白,一双蓝眼睛定定地望着天空,带着点疑惑,带着点绝望,带着点忧伤。他的腹部从左至右被切了一刀,又从上至下被切了一刀,成一个完整的十字。他的血染红了一大片沙子,现在已经不流了。

    那个朝鲜人见汉人回来了,赶紧站起来,满脸不安。

    汉人后退一步,死死盯着这个戴眼镜的朝鲜人,内心害怕极了。他长得那么矮小,怎么可能杀死高大的蒙古人?他的凶器藏在哪儿?

    “你……杀他干什么?”汉人颤颤地问。

    朝鲜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朝鲜语,好像在辩解。

    完了。

    蒙古人死了,在这片不见人迹的沙漠上,只剩下了汉人和这个朝鲜人,现在,他们互相都听不懂对方的语言,就像两种动物。无法交流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尤其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只会让彼此的猜忌更多,隔阂更大,仇恨更深。

    朝鲜人使劲打手势,好像在说,他回来的时候,这个蒙古人已经死了。接着,他摸遍了全身,似乎在告诉汉人,他没有杀人的凶器。

    汉人有点相信他了。可是,如果不是他杀掉了这个蒙古人,那又会是谁呢?汉人低头看了看,马上又警惕起来——满地的黄沙,在哪里都可以埋一把刀子!

    朝鲜人理解了汉人的眼神,他趴在地上,疯狂地四处挖掘起来。汉人静静观察了他一会儿,终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摇了摇脑袋,意思是:没必要这样做。

    朝鲜人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慢慢站起身,盯住了汉人的背包。是的,汉人也有可能提前返回来,杀掉蒙古人,然后再离开……

    汉人苦笑了一下,把背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掏出海鸥照相机,记事本,水壶,钱包等物品。朝鲜人又开始打量他的口袋,他只好把自己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朝鲜人的眼神一点点放松下来。

    汉人四下看了看,除了那块木牌,沙漠上只有那匹来历不明的淡金马了,它一边甩着尾巴一边低头啃着芨芨草,偶尔打个响鼻儿,对人类的生与死丝毫不感兴趣……

    这时候,浆汁儿跑了进来,她对我和令狐山说:“抱歉抱歉,打扰一下……”

    我问她:“怎么了?”

    她说:“你出来看一下!”

    故事还没听完。

    我跟她走出去,她把望远镜递给了我,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眺望,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一个鼓起的沙包,我问她:“那是什么?”

    她说:“你没看见上面有东西吗?那是两只香梨和一块馕!”

第四章:神秘的记事本

    我们用绳子拉直线,走了不到20公里的样子,竟然又绕到了徐尔戈那个坟墓的附近!

    就是说,如果我们不离开营地,举着望远镜,也许就可以看到季风他们的营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再次感受到了**地的杀气。看来,拉绳子依然无法摆脱这个鬼地方。

    我忽然对离开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不抱什么希望了。而令狐山,又给我带来了“丧胆坡”的传闻……

    我对浆汁儿说:“你和季风带大家弄午饭吧,我要把一个故事听完。”

    浆汁儿说:“大叔,你还有心情听故事?”

    我说:“一个不寻常的故事。”

    回到帐篷,令狐山说:“怎么了?”

    我说:“继续讲你的故事吧。”

    令狐山就继续讲了。

    汉人为蒙古人合上双眼,然后用沙子把他埋了。

    至此,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沙漠上消失了。现在,只剩下汉人和另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当然,对于朝鲜人来说,汉人同样是来历不明的人。

    朝鲜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罗布泊地图,铺在汉人面前。他用手指在楼兰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又朝他刚才探路的方向指了指,使劲点头,好像在告诉汉人,楼兰就是那边。

    汉人警觉地看着他。

    三个人探路,偏巧他的方向是对的?

    汉人不相信。

    假如这个朝鲜人在撒谎,那么,他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呢?

    目前,汉人别无选择,只能跟他走,如果一直看不到楼兰,天一黑他就借助夜色逃掉。他相信,这个朝鲜人跑不过他。他注意到对方穿着皮鞋,而他穿着运动鞋。

    两个没有共同语言的人一起朝前走了。

    汉人始终走在朝鲜人的后面,保持着3米远的距离。如果他突然转过身来发起袭击,汉人还有逃跑的机会。

    沙漠上的天,黑得很慢,好像一个不肯咽气的临终者。

    汉人也走得很慢。

    终于,天彻底黑下来,世界突然变得狭小了,只有两个人踩踏沙子的脚步声。

    朝鲜人一直没有说什么,也一直没有回头,只是静静朝前走。

    前方一片漆黑,汉人打算逃了。

    他刚刚打定这个主意,朝鲜人突然站住了,他慢慢转过身来,直视汉人,汉人只能看到他的眉棱下黑糊糊的,像两口深井。远方传来了一声马的嘶鸣,似乎在预告什么。

    汉人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朝鲜人不说话,一步步朝汉人走过来。

    “你怎么了?”汉人又问。这时候,他已经忘记了对方听不懂他的话。

    朝鲜人还是不说话,继续朝汉人走过来。

    “你想干什么!”汉人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惊悚,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叫起来。

    朝鲜人突然用纯正的汉语说了一句:“你,去,问,马,吧。”

    汉人转身就跑。

    这里没有路,这里到处都是路。沙子太软了,一脚脚陷进去,很难跑快。

    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汉人陡然停下来,竖耳听了听,奇怪的是,他没听到那个朝鲜人的脚步声,他好像没有追上来。

    他回头看了看,黑暗无边无际,就算那个朝鲜人站在3米之外的地方,他都看不到他。

    于是,他转身继续奔跑。这时候,他已经彻底丧失了方向感,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在沙漠中左冲右突,感觉黑暗中到处都是那个朝鲜人!

    他已经没有希望跑出沙漠了,只想摆脱那个矮小的身影。

    一个多钟头之后,汉人实在跑不动了,看到一个沙丘,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大口喘息。四周一片死寂。那个朝鲜人不可能找到他,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沙漠上,两个人只要走散了,就永远不可能再相遇。

    坐了一会儿,浓浓的困意袭来,汉人的眼皮就像两块软糖粘在了一起,很快就睡着了……

    在梦中,那个朝鲜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汉人想站起来战斗,可是他四肢麻木,一动不能动。

    这个朝鲜人恶狠狠地盯着汉人,慢慢解开衣服上的扣子,露出瘦小的肚皮,上面切了一个长长的口子,黑糊糊的,像一扇特殊的门。他把手伸进去,竟然掏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他的身体就是一个刀鞘!

    他举起血淋淋的短刀看了看,露出古怪的笑容,突然一扬手,把它插进了汉人的肚子……

    汉人一下醒过来。

    此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一个黑影蹲在他的面前,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汉人的脑袋“轰隆”一声就炸了——他不是那个朝鲜人,那个朝鲜人没这么高大!他是那个蒙古人!

    汉人惊恐地左右看了看,竟然看到了那块木牌,还有那匹幽灵一样的淡金马,它依然在沙漠上慢悠悠地啃着草。汉人依靠的沙丘,正是埋葬蒙古人的坟墓,这个被惨杀的蒙古人从沙丘里爬了出来!

    这时,汉人感觉到肚子凉飕飕的,夜风好像正在朝里灌。他低头看了看——肚子上被切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肠子流出来,两三米长。一把短刀扔在地上。

    汉人有个朋友得了喉癌,在嗓子那里把气管切开了,他对汉人说,他的呼吸一下就开阔了,顺畅得令人恐惧……33年来,汉人的生命之门似乎第一次被打开了,他一下就和那个朋友有了某种同感。

    他不知道自己死没死。

    他一边把自己心爱的肠子收回肚子,一边不甘心地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蒙古人用纯正的中国话回答了他,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去,问,马,吧。”

    然后,蒙古人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汉人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拎着那把短刀,奔走在沙漠上。

    他已经被剖腹,他的血已经流光,可是他要去寻找那个朝鲜人。

    茫茫沙漠,找到他比找到楼兰的希望还渺茫。不过,只要他还有一缕意识,就不会停止寻找。

    他把背包扔掉了,那里面有海鸥照相机,水,钱包。照相机没用了,他已经不可能在胶卷上显影;水没用了,他的肚子是漏的,水会流出来;钱和粮票都没用了,变成了一张张糖纸……

    天亮之后,汉人终于又看到了那个大坡,又看到了那身暗格子西服。

    朝鲜人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他一直不回头,走得飞快。但是,汉人还是很快就接近了他。

    他听见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被迫停下来,转过身,一双眼睛透过白框眼镜恶狠狠地射向了汉人。两个人静静对峙。他当然知道汉人要干什么,昨天夜里他有过同样的想法。

    汉人高估了朝鲜人的战斗力,实际上,他杀掉他只用了半分钟的时间。

    朝鲜人软软地躺在沙漠上,蹬了一下腿,就不再动了,像一头瘦小的猪。

    汉人在他的肚子上切了一个口子,小心地掏空内脏,把短刀塞了进去,然后,用沙子把他埋葬了。他的坟墓比蒙古人的坟墓小多了。

    朝鲜人一直没有闭上眼。

    汉人把沙子一捧捧撒在他的身上,最后,他的身体都被埋住了,只露出两个眼镜片,下面是两只充血的眼珠子,定定地望着半空。

    黑暗的远方传来动物的喷鼻声,肯定是那匹孤独的汗血马。

    汉人低低地对他说了一句:“不管有什么问题,你只能去问马了。”

    然后,他用最后一捧沙子埋住了他的眼睛。

    太阳升起来了,伸了个懒腰,一下就高了许多。

    汉人的口袋里只剩下了那个记事本,他把生前死后经历的一切,都写在了记事本上。

    然后,他在大坡上选了个地方,挖了个深深的沙坑,躺进去,抓起沙子,一把把扬在自己身上……

    多年之后,有个9人车队穿越罗布泊,傍晚的时候,他们来到那个大坡下,扎了营。有个人在营地附近转悠,发现了那条从沙子下伸出来的胳膊,肌肉已经烂光,他又在不远处捡到了那个记事本,翻了翻,立即跑回了营地。

    其他人看了记事本上的内容之后,吓得够呛,赶紧拔掉帐篷,离开了……

    听完了这个故事,我问令狐山:“你相信吗?”

    令狐山说:“我不是打酱油的。要是不信,我就不会来罗布泊。”

    我说:“你为什么相信?”

    令狐山说:“因为当年我父亲就是那个9人车队中的一员。”

    我说:“他给你讲的?”

    令狐山说:“如果他还活着,我才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找真相。”

    我说:“他……去世了?”

    令狐山说:“他们那个车队,只有一个人跑出来了,就是他把那个记事本带了出来。”

    我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令狐山说:“我父亲遇难那年,我13岁。”

    他现在25岁,那应该是12年前了。我在百度百科看过很多遍罗布泊的介绍,并没有人提到,2001年有8个人死于罗布泊。看来,关于罗布泊,世人不了解的事件太多了。

    我说:“等等,你不是说你和父母一起种葡萄吗?”

    令狐山说:“那是我继父,也就是当年逃出来的那个人。”

    我说:“噢。”

    令狐山突然说:“我母亲很漂亮。”

    我马上感觉到,他说这句话有着深层含义。

    令狐山继续说:“我不知道我父亲是不是被人害死在罗布泊了,我从小就有个野心,长大之后一定要进入罗布泊,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大坡……”

    我说:“你见过那个记事本吗?”

    他说:“我现在就带着它。”

    我说:“我能看看吗?”

    他没说什么,从挎包里就掏出了一个老旧的记事本。我小心地接过来翻了翻,差点昏过去——这是我父亲的记事本。

第五章:我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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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读者都知道,我是东北人,但对我的家族一无所知。

    我家没有族谱,我只知道我爷爷叫周姬发。

    他是个厉害的角色,当然他死得早,我没见过他。

    听说,这个人是村里的二大布衫子。

    “二大布衫子”是旧时关东的一种土布军装,后来指东北农村的一种特殊人物——这种人每个村子几乎都有一个,满身痞气,没人敢惹,谁家吵架了,村长解决不了,把“二大布衫子”请来,基本都不敢不听。这类人也有一定号召力,嗓门大,经常为村里主持红事白事。

    我爷爷的嗓门并不大,他很能说,但是不说,很缄默,总是一副阴沉的表情。

    他有多厉害?

    半夜的时候,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和喊叫声,大家都知道胡子(土匪)来了,吓得不知道朝哪儿躲。有人赶紧去找我爷爷。

    我爷爷披上“二大布衫子”,趿拉着鞋,不拿枪不拿刀,空手走出村子,去跟胡子交涉。半个钟头之后,就看见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胡子纷纷退开,消失在夜幕中,我爷爷背着手回来,也不说他怎么让胡子离开的,回家躺在炕上继续睡觉。

    我奶奶过去是别人的老婆,硬被我爷爷抢了来,霸占了。具体过程我不太清楚。我甚至不知道我父亲是我爷爷跟奶奶生的,还是我奶奶跟原配生的。

    我奶奶非常怕我爷爷,每次当他离开家之后,我奶奶就在灶坑前烧香,祈祷老天爷打雷劈死他,让他永远回不来。有一天,我奶奶正在烧香,我爷爷回来了,他在屋外咳嗽一声,我奶奶吓得一下就瘫在灶坑前,动不了了。

    我父亲和我母亲结婚之后,我母亲也非常怕他。

    有一次,我母亲犯了什么错,他要打我母亲,我奶奶拉着我母亲逃走,跑着跑着,她们躲到了一片苞米地里,就听见我爷爷趿拉着鞋追来了,他停在两个女人藏身的苞米地前,咳嗽了一声,两个女人顿时抖如筛糠……

    我爷爷经常不在家。

    我奶奶除了诅咒他死掉,开始练习巫术。听我母亲说,我奶奶确实有了一些本领,但是,她就是不敢对我爷爷使用,她说:鬼怕恶人。万一被我爷爷发现是她在作祟,那她必死无疑。

    后来,我母亲也跟我奶奶学了一些招法,我小时候,经常在半夜的时候,看见我母亲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动作,成了我童年的阴影。

    我奶奶死的时候,据说她双眼死死地盯着我爷爷,嘴里一直重复两个字:“畜生,畜生……”

    这件事让我很悲凉,两个人过了一辈子,临死的时候,没有恋恋惜别,没有眼泪,只有一个充满怨恨的词:畜生!

    我没想到,这句“畜生”其实另有含义。

    关于我爷爷的死,我父母谈得极少,偶尔说起来,他们也遮遮掩掩的,因此,我怀疑我爷爷是被我母亲用什么巫术活活害死的。

    接下来说我父亲。

    我父亲跟我爷爷性格截然相反,他非常软弱,我家里,我母亲欺负他。

    我母亲喜欢赌钱,为此家里很破败。算卦的说,我家有个搂钱的耙子,也有个漏底的匣子。

    终于有一天,我父亲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

    那是1977年的事儿,当时我9岁,读小学。

    一天我放学之后,我母亲对我说,我父亲离开家走了,只留了一个字条,说他去了西北,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回来。那一年,他33岁。

    他为什么去西北?这是一个重大的谜。

    父亲离开之后,母亲郁郁寡欢,我甚至怀疑她精神不正常了,经常做噩梦,她面目狰狞,要掐死我。

    半年之后,她也离奇失踪。

    老实说,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怀疑当天我的父母可能发生了恶吵,然后我母亲像对待我爷爷那样,让我父亲永远消失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来到西北,陷入罗布泊,竟然从一个叫令狐山的人手里,看到了我父亲的记事本!

    多像一张做了记号的钱,花出去之后,时隔多年,它又在另一个遥远的城市回到了我的手里……

    这个记事本是桔色塑料皮,封面画着一个女孩穿连衣裙的剪影,双手捧着一个方框,方框里是水上凉亭的照片,下面写着三个很土气的美术字“黑龙江”。

    打开,扉页上写着三个字:周夫子。

    我父亲的原名不是这三个字,这是他的笔名,他用这个笔名曾经在当地的小报上发表过豆腐块。

    我马上想到——如果我有个能拨出去的电话,如果我能找到母亲,我多想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她。如果她活着,现在年龄已经很大了,应该非常想知道父亲的尸骨埋在哪里……

    记事本里写着密密麻麻的字,都是圆珠笔写的,很多字已经模糊不清。内文的纸太脆了,只要用力一碰,就可能碎掉。现在,它们已经残缺不全。看日期,真的是1977年。

    我确定,这是我父亲的记事本。

    他是个老实人,在外面和家里总是受气,他不说,只是默默地写下来。

    那么,当年我父亲真的来了罗布泊?真的参与了那场残杀?

    他会不会在罗布泊迷路了,干渴而死,死之前出现了幻觉,然后写在了记事本上?

    季风进来叫我,吃饭了。

    我对令狐山说:“看来,你的继父没有撒谎。”

    令狐山说:“怎么能确定不是他伪造的呢?”

    我说:“因为,这个记事本是我父亲写的。”

    令狐山听了,大吃一惊。半天才说:“你……肯定?”

    我说:“我认识我父亲的字体,他的手有个毛病,总是抖,你看这些字,全是歪歪斜斜的。他已经失踪36年了。看来,这个记事本就是你父亲他们捡到的,你继父杀人的可能性不大。”

    令狐山想了想,说:“那你把这个记事本收起来吧。”

    我说:“这算是我父亲最后的遗物了,你保存了12年,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令狐山说:“这也算物归原主……的儿子了。”

    我们走出帐篷的时候,我又问他:“你那个继父是怎么走出去的,他说过吗?”

    令狐山说:“他说过,如果把那个大坡当成一根横线,他是朝着90度垂直方向离开的,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最后就出来了。”

    这天,我们吃的是面包,咸鸭蛋,紫菜汤。

    白欣欣走到了我跟前,冷眉冷眼地说:“你确定那个小孩没问题?”

    我说:“不确定。”

    他说:“那你找个人照看他,不要让蒋梦溪当保姆!”

    我说:“没问题。”

    季风已经走到蒋梦溪跟前,把那个小孩领过来。

    吃饭的时候,季风带着那个小孩坐在我旁边,耐心地喂他。

    我大致观察了一下,蒋梦溪坐在白欣欣旁边,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低头吃东西,一言不发。

    黄夕试图坐在郭美旁边,郭美却不怎么理睬他,她主动坐到了周志丹旁边,也许这女孩想拍戏当明星。周志丹对她很客气,并不热情。

    白欣欣曾跟他开玩笑:周志丹,一看你的肚子就很有能耐!

    周志丹自嘲道:把别人的肚子搞大那才是有能耐,把自己的肚子搞大算什么能耐!

    吴珉有点尴尬,他想坐在孟小帅旁边,孟小帅走开了。他想坐在浆汁儿旁边,浆汁儿也走开了。不过,他很会掩饰尴尬,坐在了布布旁边,故作开心地评点着食物。

    张回和章回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都没给章回打开手铐。

    令狐山坐在季风旁边,主动给季风盛了两次汤。

    马然而最热情了,他一边吃饭一边和很多人搭讪。

    鲁三国一个人坐在他的车下,静静地吃着面包。一个富豪,竟然能忍下这么艰苦的条件。

    老丁一直少言寡语,他坐在我对面,虽然我没看他,但是我知道他看过我好几眼。

    他说他是科考队员,我现在对这种身份很不信任。按照他的说法,郑太原死了。那么,我们遇见的那个郑太原要么不是人,要么就是害死郑太原的人。

    可是,这个老丁就可靠吗?

    我记得网上是这么说的:(罗布泊)最近的悲剧发生在2013年2月,一个科考小组去罗布泊寻找锰矿,7个人蹊跷失踪……

    为什么没说,有一个人走出来了?

    我牢牢地记着那辆封闭式小货车,上面写着“危险货物”四个大字,一阵大风刮掉了一些笔划,变成了“危险人物”。那个自称郑太原的人就是从那辆小货车上走出来的。

    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暂且叫他郑太原。

    这个老丁是不是他的同伙呢?

    虽然季风他们也被困住了,但是见到他们之后,我们这些人都很高兴,毕竟我们看到了两卡车物资,那是我们跟死神作战的后勤给养。而且,人这么多,我们也不那么孤单了。

    只有一个人除外——布布。

    她依然没看到老公,脸上露出藏不住的失望和忧虑。

    餐后,季风给每个人分了一根香蕉。今天是他们这个团队进入罗布泊的第4天,香蕉基本完好。

    我把布布叫到旁边,问她:“你和老丁聊了吗?”

    她点了点头。

    我模棱两可地说:“再看看吧。这个地方很诡怪,也很神奇,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她说:“两个月了,他们坚持不了的。我不抱希望了,可能我从他旁边经过过,只是没看到他。反正,我来看过他了,他会很高兴的……就行了。”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

    我把季风、鲁三国、周志丹、张回叫到一起,简单商量了一下。淖尔一个人在沙地上玩儿。

    如果我们近期走不出去,如果这个团队需要有个领导小组,就是这5个人了。

    前面说了,季风的内心很强大,做事很沉稳。最重要的是,她跟我一条心。如果有事需要表决,我们再争取一个人就是多数。

    鲁三国的年龄大些,他是个有想法的人,身上透着一种大商人的气度。如果我和他在同一个单位,说不定是他领导我,还是我领导他。

    看得出来,周志丹是个性情中人,他旅游全球,喜欢接近大自然,这类人一般不可能邪恶。而且,他有野外生存的技能。

    张回是个警察,虽然此人年龄不大,并且有些傲慢,但是职业带给他一身正气。

    我对大家介绍了当下的情况。

    每个人都很沉重。

    沉默半天,周志丹先说话了:“我叫你周先生吧。”

    我说:“随意。”

    他说:“我相信这是个神秘的地方,也许,我们只能寄希望于神的指示了。早上的时候,我们曾经路过一个地方,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棋盘……”

第六章:我们找到了丧胆坡!

    听了周志丹的话,我再次被震惊:“棋盘?”

    周志丹说:“那个地方有点类似雅丹地貌,我起得最早,爬上去看了,那些土台顶上裂着横七竖八的深沟,很像一些字……”

    我马上问:“什么字?”

    周志丹说:“金木水火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古老的五行?

    我忽然有点怀疑了,这5个字笔划都很少,除了金字,没有超过4笔的。如果土台顶上有裂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像某个很简单的字。有人做过试验——抓着四五根牙签,随手丢在桌面上,只要你认为它是个字,肯定越看越像。

    我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

    周志丹摇摇头,说:“我数了一下,正好10个土台,5个对着5个,两端分别写着——金木水火土,只是顺序全部打乱了。整体看起来,它们就是天地之间的一个巨大棋盘。”

    这让我无言以对了,我说:“你什么想法?”

    周志丹说:“我想,如果我们能移动棋子,赢了这盘棋,说不定出路一下就敞开了……”

    我说:“我们没有挖土机,怎么移动那些土台?”

    周志丹说:“我们可以改上面的字啊。”

    我顿时有点羞愧,感觉自己跟愚公一样笨了。

    接着,大家商量了一下,我们分两个小组——我带着季风和令狐山,去寻找所谓的丧胆坡。找到它之后试一试,看能不能按照令狐山继父说的那个办法离开罗布泊。

    另外,那里埋着我的父亲,我希望以烟代香,祭奠祭奠他。这么多年,他太孤单了。

    周志丹和鲁三国开车去寻找那个“棋盘”。如果找到了,带着所有人过去,根据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的法则,修改那些字,也就等于移动棋子,看看能不能赢了这盘棋,然后得到什么神谕。.

    张回说话了:“要是你们找不到营地怎么办?”

    我说:“我们会做标记的。就算不做标记,之前的经验也告诉我,在这个**之地,只要按照直线走,肯定回到最初的起点,就像绕行地球一样准。”

    季风跟大家说了一下我们的计划,然后,我和她带着令狐山就上车了。淖尔不哭不闹,交给了布布照看。

    浆汁儿跑过来:“我也要去!”

    季风说:“喜欢来就来吧,正好跟我做个伴儿。”

    浆汁儿抱了抱季风:“么么哒。”

    浆汁儿对季风嘴不黑。

    我说:“那地方挺邪的,要是找到了,你不怕啊?在家呆着多安全。”

    浆汁儿说:“我就是不想再看到那两个人的脸。”她说的是吴珉和孟小帅。

    浆汁儿上车,又坐在了我旁边,季风就和令狐山坐在了后座上。

    我们开走之后,周志丹和鲁三国也开车出发了。

    我们互相鸣笛,然后奔向了两个方向。

    周志丹和鲁三国找到那个“棋盘”的可能性更大,他们毕竟早上见到了。而我们寻找丧胆坡则带着很大的盲目性。

    在车上,我和季风说了那个古墓:“季风,你知道吗,我们去救浆汁儿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古墓,里面有11口棺材,分别写着我们11个人的名字。前面我们死了三个人,正好符合那些名字的顺序。”

    季风很敏感地问:“第4个名字是谁?”

    我说:“我。”

    季风就不说话了。

    我离开兰城之前,季风曾经阻挠过我,我一意孤行。现在,我落到了这般境地,也连累她陷入了困境,我很抱歉,但我了解季风,她不会继续抱怨半句,她会把精力都用在寻找出路上。

    令狐山问:“你后面是谁?”

    浆汁儿对这个帅哥并不客气,她很不友好地说:“别问了行不?”

    令狐山不知道他冒犯了什么,不说话了。

    我之后就是浆汁儿。

    我对她说:“只要我不死,你就没事儿,踏踏实实活着吧。”

    季风说:“周老大,你觉得那是些什么人?”

    我说:“来无影去无踪的,我想不出来。”

    停了停,季风又说:“你们的电台不是收到过国民党残兵的求救信号吗?会不会跟他们有关系?”

    我说:“我怀疑那是六七十年前的信号。”

    季风说:“也许是他们的后代。”

    我说:“那些人跟动物一样敏捷,甚至不像人类。我觉得需要换个思路。”

    季风说:“假如他们在这片荒漠上生存下来了,肯定锻炼出了很多超出常人的能力。我在百度文库看过,很多人知道这批人,有个导演还拍了电影,都称他们为沙民,说他们的生产力极强,女人没有血压了也能自然分娩,黑夜借助微光就可以准确射击,年老沙民的体力和年轻士兵一样强壮……后来,这批人就没有下文了。”

    我有点相信季风的判断了。

    或者说,我很愿意相信她的判断。

    只要他们是人,我们就有希望了。第一,他们能生存到今天,我们就不一定被困死。第二,毛和蒋逝世多年,战争已成为历史,如今两岸早和平了。第三,只要同是人类,我们就可以谈判,我最怕对方是我们的某种天敌……

    季风又说:“你们进了罗布泊之后,有没有主动攻击过他们?”

    我说:“我们只是来旅行,又不是来剿匪的。”

    季风说:“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要害你们呢?”

    我说:“说不定,我们再找到一个古墓,就能看到你们的名字了。”

    一路上,令狐山每隔两三公里就下车插一面小红旗,做标记。我们走得很慢。

    一次,令狐山下车之后,浆汁儿对季风说:“季风,咱俩换换吧。”她可能觉得我和季风交谈有些费劲。

    季风说:“不用,我在这儿挺好的。”

    令狐山回来之后,浆汁儿对令狐山说:“哎,咱俩换换,我要跟季风坐在一起。”

    令狐山说:“没问题。”

    于是,浆汁儿和令狐山换了座位。

    这时候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天不那么热了,盐壳的爆裂声渐渐弱下去。

    我们继续朝前开。我看了看仪表盘,它们被沙土糊得严严实实,看不到指针。其实看到看不到都一样,所有指针都归了零,我就像开着一辆车的僵尸在前行。

    是的,僵尸,很像。

    僵尸不眨眼睛,不呼吸,没心跳,只有大脑在异常工作,于是他们歪歪斜斜地朝前走……这辆车也一样,只有发动机在转,那是它的大脑,带动四只轮子朝前滚。

    浆汁儿跟季风很亲密地聊起来。

    我发现一个规律,女孩们跟季风第一次见面,只有两种关系,一种是对她很抵触,接下来就要跟她斗,不过我知道,跟季风斗的人,最后都是败北。一种是对她很服气,于是就变成了她的好朋友。

    看来,浆汁儿属于后者。

    浆汁儿说:“季风,你见过死人吗?”

    季风说:“见过。”

    浆汁儿说:“什么时候?”

    季风说:“我跟周老大采风的时候,在陕北。”

    浆汁儿说:“我来了罗布泊,第一次见到死人,而且都是认识的,说死就死了!晚上总是做噩梦。你知道吗?那三个人死的时候,身边都摆着一个沙子做成的花,你说怪不怪?”

    季风说:“像人为的,我在美剧里看过有这样的杀人狂。”

    浆汁儿说:“嗯,也许是……哎,你皮肤真好,经常用什么化妆品?”

    季风说:“一般用迪奥。你呢?”

    浆汁儿说:“我用不起那么贵的。”

    令狐山突然说话了:“在这种地方,大宝最好用。”

    浆汁儿说:“女孩聊天,你别瞎掺和!”

    我忽然意识到,浆汁儿可能爱上令狐山了。

    接着,浆汁儿又对季风说:“你这衣服太好看了,在哪买的?”

    季风说:“淘宝。”

    浆汁儿说:“你在淘宝买衣服?”

    季风说:“是啊,很便宜。不过,鞋必须去商场买。”

    浆汁儿说:“你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不像我……哎,你怎么这么瘦啊,有什么秘诀?”

    季风说:“亲,我家五代同堂,没一个胖子。我一直在增肥,始终超不过40公斤,有个同事对我说,我怎么吃都没用,心事太重,心广体才胖……”

    两个人在死亡之地竟然聊起了美容健身,我实在忍不住想笑了。

    突然,令狐山说:“周老大!……”

    我敏感地朝四下看了看,左前方的地平线明显高起来,那是个大坡!

    我说:“丧胆坡!很可能就是这个地方了……”

    我一转方向盘,朝那个大坡开过去。

    后座上的两个女孩都不说话了,盯着窗外看。

    半个钟头之后,我们渐渐接近了丧胆坡。我在上一季说过,罗布泊地势平缓,高差很小,著名科学家夏训诚带领科考队在湖底实际测量过50公里的水平线,最大高差仅3.02米。

    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个大坡,看上去非常壮观,就像有个巨大活物正从地下朝上拱。

    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当我和令狐山吃力地爬上丧胆坡之后,竟然看到了遍地沙子雕成的花,无比壮观,无比恐怖……

第七章:我们在罗布泊找到了水!

    接近大坡之后,我停下车,下来四处望了望,大坡光秃秃的,没看到什么木牌,更没看到什么汗血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坡都是沙子堆起来的,被日复一日的大风吹出了坚硬的波纹,看上去很漂亮。它太长了,左右看不到尽头,我根本无法确定我的父亲,还有令狐山的父亲,他们到底葬在哪里。

    我对季风和浆汁儿说:“这个地方,丧胆坡,曾经发生过很诡异的杀人事件,你们留在车上,要加倍小心。我和令狐山上去看看。”

    浆汁儿说:“我们留在车上?那还不如跟着你们安全哪!”

    我说:“不。”

    浆汁儿说:“为什么?要是你们走了,有人来杀我们怎么办?”

    我说:“这地方根本没有人。”

    浆汁儿说:“既然没有人,那我们跟着你们怎么了?”

    我说:“你不了解这个地方,它之所以恐怖,那是因为不管谁来了,只要到了此地,往往就要……”

    浆汁儿有点着急了:“就要什么!”

    我说:“就要自相残杀!”

    浆汁儿一下就不说话了。

    我实在不想说出真相。刨除社会性,我们都是人,在这样荒寂的环境里,我们应该互相依靠,彼此援助。我们又是一对男女,甚至应该相亲相爱……

    可是,我父亲的记事本告诉我,我们在此很可能会被某种凶咒控制,你杀我,我杀你……

    接着,我说:“所以,你俩留在车上,我和令狐山上去吧。”

    浆汁儿突然说:“要是你俩……”

    我看了看令狐山:“假如一会儿我们真的中了邪,那就看两个人的造化了。”

    浆汁儿对我说:“要不,你一个人上去吧。”

    季风看了看她。

    她肯定想到了另外的问题——如果这个地方真的那么诡怪,她们两个女孩单独跟一个男人在一起,那是更危险的。

    我说:“令狐山,我们走吧。”

    浆汁儿看了看季风,又说:“可是……”

    我说:“可是什么?”

    浆汁儿说:“要不,你把我和季风都绑上吧……”

    我没觉得好笑,我说:“季风,你开车和浆汁儿走远点儿。”

    季风点点头,对浆汁儿说:“走吧。”

    就这样,季风开车带着浆汁儿朝远处后退了。

    我和令狐山开始爬坡。

    坡面非常平滑,很难爬。我们选了个稍微平缓的地段,开始朝上走。

    令狐山一直位于我的背后。我爬几步就回头看看他,每次我看他,他都警觉地抬头看看我。

    我的口袋里装着那把*。我对它有点不放心,我不知道它在沙子下埋了多少年,安全性怎么样,我总担心它走火,弹头自己射出来。晚上的时候,我从来都把枪口对着帐篷外。现在,太阳这么热……

    如果我察觉令狐山有反常举动,我会毫不犹豫地掏出枪射他。

    尽管他也是无辜的,但是在特殊情况下,我必须保护自己。

    估计他也是这么想的。

    看,我俩自相残杀已经有了心理基础。现在,就差个*了,只要哪个人先做出一个反常动作……

    我听见他好像朝我扑了过来,我猛地转头看,他是险些滑倒,朝前冲了几步,终于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我停下来,等他爬到我旁边,然后跟他平行朝上爬。这样安全多了。

    我们在互相警惕的氛围中,爬了半个钟头,终于爬到了坡顶。

    风突然大了起来。

    我朝前望去,血液好像一下就不流了。

    前面是一片平平的沙漠,出现了很多很多沙子雕成的花,好像这片沙漠是个田园,有人精心培植着这些花朵……

    我弯下腰,轻轻碰了碰其中一朵,“刷”一下就变成了散沙,回归了沙漠。或者可以说,只要我一碰,它立刻就消失了。

    我的目光越过这些沙子做成的花,再次惊呆——

    这里是死亡之地罗布泊,我竟然看到远方有一片蓝汪汪的水,水边似乎生长着各种绿色植物!

    绿色!这生命的颜色和灰色的死亡之地太不协调了,格外的刺眼。

    此地年降水量不足10mm,绝大多数地方,终年滴水不降,而蒸发量却高达3000mm以上。这里是亚洲大陆最干旱的一隅,被称为世界的“旱极”,草虫绝迹,处处白骨,科考队员夜里脱下的皮鞋,早上就穿不上了,皮鞋里的一点点水分,也被极端干燥的空气吸走了……

    酷热,干旱,风沙,盐壳——这里怎么可能有绿色植物!

    我呆了很长时间,缓缓抬起脑袋,看了看天。

    罗布泊的天那么蓝,就像另一个世界的天。

    忽然,我想到了一个说法——

    罗布泊曾是中国第二大咸水湖,在第四纪更新世早期,它的总面积超过20万平方公里,浩瀚无边。当中原地区进入新石器时代的时候,罗布泊沿岸已经有了远古居民,他们的生活依赖于渔猎或游牧。只不过,它在几百年之内渐渐消失,被称为消失的仙湖。

    自从罗布泊变成了死亡之地,科考人员也好,探险家也好,盗墓者也好,进入罗布泊的人寥寥无几,他们对罗布泊的印象都是盲人摸象。谁就肯定,在罗布泊某个地方,就没有剩余一片湖水?

    另外,突然的暴雨会不会形成临时性湖泊?

    我迈开大步就朝那片水走去了。

    令狐山突然喊了我一声:“站住!”

    我回头看他。

    他说:“别去……”

    我说:“为什么?”

    他说:“那是假的。”

    我说:“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说:“那是海市蜃楼!”

    我一下就不敢走了。

    我说过,我最怕沙漠上出现海市蜃楼。

    我霍地想起了我以及队友做过的那个相同的梦——四周是沙子,中间是一片水域,有个女子身上披着金色的花朵,朝我招手笑……

    我又朝那片水看了看,太阳在天上热烈地照耀,水上闪烁着刺目的光,看角度,它折射的正是天上那颗太阳的光。如果是海市蜃楼,那就不一定是哪个年代哪个地方的场景了,被大自然录制下来,搬到沙漠上播放,不可能和现实的光线一致。

    我说:“我相信他是真的。”然后,我继续朝它走去。

    如果那真的是一片水,就是我们的生命之源,我不会轻易放弃它。

    令狐山一下跳到了我的面前,大声说:“周老大,你醒醒吧!”

    他和我离得很近,挡着我,我突然想到了丧胆坡的那个凶咒——互相残杀。

    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他说:“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看看?”

    他显得很着急:“你知道彭加木吗?”

    我说:“什么意思?”

    他说:“彭加木失踪之前就是去找水……”

    这句话像惊雷劈中了我。

    简单回顾一下彭加木事件——

    彭加木(1925─1980),广东番禺人。1979年担任新疆科学院副院长。

    1980年6月5日,彭加木率领考察队,由北向南穿越罗布泊。6月16日下午2点钟,考察队来到库木库都克以西8公里的地方。此时,车上带的汽油和水都耗尽了,可他们还有400公里路程。经讨论,他们决定就地找水。当天下午没找到。晚上,他们决定向当地驻军发电求援。

    1980年6月17日上午9点钟,部队回电同意给予援助物资,并要求提供营地坐标。下午1点钟,司机到车里取衣服的时候,在一本地图册里发现一张纸条,正是彭加木留下的,写着:“我往东去找水井。彭。6月17日10点30。”

    从字迹上看,确定日期的时候,彭加木先写了16,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又改成了17。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一个无底之谜,30年无人解开。

    从那以后,彭加木再也没回来。

    多少年来,国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彭加木。彭加木穿着42码翻毛皮鞋,沙子上的脚印清晰可见,他由西朝东走的。搜救队找出了大约5公里,看到了他坐下休息的痕迹,以及他吃过的大白兔奶糖糖纸。又朝前寻找了大约5公里,地面变成了一片死硬的盐碱地,脚印消失了。

    由于彭加木当时穿着土色的衣服,直升机也看不到他。从那以后,全国科考人员统一穿戴红色的帽子和衣服,就是吸取了这个教训。

    后来,国家在彭加木遇难的地方,竖立了一个高1.05米宽0.7米预先用水泥制成的永久性标志,上面写着:“1980年6月17日彭加木同志在此进行科学考察时不幸遇难。”

    2007年6月2日,有几个探险爱好者到达哈密大南湖戈壁与罗布泊接壤处,他们拍摄雅丹地貌群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具干尸,疑似彭加木的遗体。

    彭加木像是空气一样在罗布泊地区神秘蒸发了,留下后世诸多猜疑,那么27年之后,几位探险者发现的干尸会是彭加木吗?

    彭加木,宽额头,身高1.72米。而那具干尸的身高恰恰在1.70米左右,宽额头。

    据当年科考队的司机回忆:彭加木穿着白色衬衣,蓝色长裤。而那具干尸穿的正是白色的确良衬衣,蓝色长裤。

    彭加木走失前,戴着一块上海牌手表,但是已经没人记得这块手表的表带是金属的还是皮革的了。而在那具干尸身上,恰恰有一块上海牌手表。

    可是,经过专家鉴定,最终确定那具干尸并不是彭加木遗体……

    令狐山见我愣着,继续说:“彭加木身为罗布泊专家,他应该很了解这个地方的危险性,他应该不会走出相对安全的范围,可是他离开营地之后,一直执着地朝前走,我怀疑他跟我们一样,也看到了这片海市蜃楼,受它的诱导,一步步走向了死亡的陷阱……”

    我真的不敢再动了。

    我说:“我们回去吧。你不要拔掉沿途的标记,哪天我们带领车队找到这个地方,一起去看看那片水到底存不存在。”

    令狐山说:“好。”

    我和令狐山走下大坡,看到季风已经把车开到了几公里远的地方。我朝她们使劲挥手。

    那辆车缓缓朝我们爬过来了。

    差不多半个钟头之后,车才开到我们跟前,竟然是浆汁儿开车,季风不见了!

第八章:一个艾滋病毒携带者

    我跑过去,大声问:“季风呢?”

    浆汁儿下了车,带着哭腔说:“她在后座上!”

    我赶紧打开后车门,看见季风平躺在后座上,双眼紧闭,脸色像纸一样白,嘴角有两滴类似口水的东西流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警惕地看了看浆汁儿,问:“你干什么了?”

    浆汁儿说:“什么我干什么了!我俩正说话呢,她突然就靠在了我的身上,软绵绵的,怎么都叫不醒了!”

    我不再说什么,赶紧上车,加大油门朝营地开。

    季风身体娇小,抵抗力肯定很差。不过,她挺坚强,一直没有表现出到了极限。

    我们回到营地之后,大家围上来,把季风抱进了帐篷。

    周志丹和鲁三国寻找“棋盘”还没回来。

    布布认为,季风是急性脱水。

    后来我知道,她嘴角那不是口水,而是浆汁儿给她喂的水。

    布布端来一杯清水,放进一羹匙盐,几羹匙糖,慢慢给季风喂下。半个钟头之后,季风终于苏醒过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说:“季风,你以后不要跟我们到处跑了,你留在营地,多休息,补充各种维生素。”

    季风说:“我没事儿啊。”

    我说:“你没事儿?那你刚才是睡着了?”

    浆汁儿说:“你把周老大吓坏了,刚才他看见你躺在后座上,两只眼睛瞪着我,那样子就像要把我吃了!他以为你被我掐死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争吵声,我走出去,原来是孟小帅在对着白欣欣大吵大闹。

    这两个人又怎么了?

    看得出来,孟小帅非常非常愤怒,满口脏话。

    听着听着,我终于明白了孟小帅为什么愤怒,也知道了蒋梦溪“死而复活”之谜。

    两年前,白欣欣认识了比他小7岁的蒋梦溪。

    实际上,白欣欣在福建老家结婚了,孩子都已经8岁。他到合肥做生意发达之后,和那个老婆的关系基本名存实亡。

    那时候,蒋梦溪没上大学,她在夜店当洋酒促销员。

    一个偶然的机会,白欣欣认识了蒋梦溪,不知道出于什么爱好,他特别迷恋她的娃娃音。他为蒋梦溪买了一套房子,两个人同居在了一起。这期间,他和老婆离了婚,并且与社会上的众多“妹妹”断绝了来往。

    白欣欣很惜命,每年都要去体检,去年6月份,他要带蒋梦溪去体检,蒋梦溪死活不肯跟他去,这让他起了疑心。

    在他的再三逼问下,蒋梦溪才说出实情——她得了艾滋病(hiv携带者)。当时白欣欣如同五雷轰顶。

    他讳疾忌医,竟然没有勇气去体检了。

    他忽然觉得,这个满口娃娃音的女孩是个害人精!他把蒋梦溪赶了出去,然后把那套房子低价卖掉了。蒋梦溪不甘心,一直苦苦哀求,希望跟他在一起。白欣欣把电话换了,躲到了另一个城市,刚刚认识一个女孩,两个人正打得火热,那个女孩突然有一天不辞而别了,只留下一张字条,写着:你是个畜生,你有艾滋病都不告诉我,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毫无疑问,蒋梦溪找到了他的下落,找到了那个女孩,不知道,她对她说了什么……

    白欣欣变得越来越沉沦,也许是为了躲避蒋梦溪,也许是感觉前途灰暗,他加入了这个穿越罗布泊的队伍。出发之前,他去夜店嫖娼,被警察抓住,交了大笔罚金才离开,因此迟到了一天。他不可能告诉我们真实原因,只是说,有个叫蒋梦溪的女孩,跟他去公园划船,跌入水中,被搅到脚踏船的动力装置上,活活淹死了……

    从这个谎言中也能看出来,他对蒋梦溪恨得有多深。

    没想到,蒋梦溪竟然追进了罗布泊。

    就算是这样,白欣欣也没有对孟小帅讲出真相,是蒋梦溪告诉她的。

    当我们找到这个营救队伍的时候,孟小帅看到了吴珉,很感动,很高兴。可是,她发现浆汁儿抢先扑到了吴珉的怀里,这让她大吃一惊。她怎么都没想到,吴珉跟浆汁儿竟然有关系!

    她问吴珉怎么回事,吴珉油嘴滑舌,百般狡辩,但孟小帅还是问出了实话——浆汁儿是他在湖南交的女友,他去西安工作之后,把她甩了。

    孟小帅很生气,本来吴珉就是她的备胎,她对吴珉说:“你别骑马找马,把你的屁股擦干净再来找我!”

    然后,她跑进了白欣欣的房车。

    蒋梦溪在,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白欣欣满脸烦躁。

    孟小帅就问:“她又是谁呀?”

    白欣欣支吾了一下说:“我一个亲戚。”

    孟小帅看了看蒋梦溪,问:“是吗?”

    蒋梦溪看了看白欣欣,没敢说话。

    孟小帅说:“如果你是他的亲戚,那麻烦你回避一下,我跟他说几句话。你要是他的亲亲,那我立马退开。”

    蒋梦溪还是看白欣欣。

    白欣欣对她说:“你下去。”

    蒋梦溪这才低着头下了车。

    白欣欣问:“你怎么了?”

    孟小帅说:“没什么,想你了。”

    然后,她一下就抱住白欣欣,两个人疯狂地亲吻起来。

    一个多钟头之后,孟小帅走下房车,看见那个蒋梦溪孤独地坐在一个沙丘上,安静地看着她。

    这时候,我和季风、浆汁儿、令狐山已经出发,去寻找丧胆坡了。

    吴珉朝她走过来,说:“小帅,你给我一分钟解释好吗?”

    孟小帅说:“你给浆汁儿解释了吗?”

    吴珉说:“我来罗布泊是来找你的,我根本不知道浆汁儿也来了!我知道她爱我,我知道很多女孩爱我,这和我爱你有什么关系吗?”

    孟小帅说:“你少跟我自恋!我不会和哪个女孩争你的,你想重续前缘的话,得跟另一个男人来争我!”

    吴珉愣愣地问:“哪个……男人?”

    孟小帅指了指房车,说:“他。”

    说完,她就走开了,去找郭美聊天。蒋梦溪却追上来,叫住了她。

    蒋梦溪很敏感,她肯定看出了孟小帅跟白欣欣的关系不一般,就像对付白欣欣身边的其他女孩一样,她对孟小帅讲出了实情……

    孟小帅气得差点炸了肺,她当时就把白欣欣从房车上揪了下来,破口大骂。

    此时,白欣欣蹲在房车下,低着脑袋,面对孟小帅暴风雨式的质问,毫无反应。

    蒋梦溪委屈地看着白欣欣,满眼是泪,楚楚可怜的样子,看不出她那么有心计。

    吴珉站在帐篷门口的阴凉里,静静地望着孟小帅,一言不发。

    而浆汁儿则站在我旁边,她也听明白了,沉默着。

    只有孟小帅一个人在叫嚷,她太泼辣了,简直无所顾忌:“你他妈有病不治,为什么勾引老娘上床?要是你让我染上了那个病,我死之前非得剁了你!……”

    这个事件牵扯到了太多人——

    蒋梦溪曾是白欣欣的女朋友,而白欣欣跟孟小帅在罗布泊上了床,孟小帅的男友是吴珉,而吴珉的前女友是浆汁儿。还有死去的徐尔戈,他来罗布泊是追求孟小帅的,现在他死了,也许他的阴魂也在三尺高的空中注视着这一切……

    事情变得非常复杂。

    现在,不能确定白欣欣有没有感染艾滋病毒,更不能确定孟小帅有没有感染艾滋病毒,那么,吴珉还会继续追求孟小帅吗?

    如果吴珉放弃了孟小帅,浆汁儿还会重新回到他身边吗?

    我意识到,说不定此次进入罗布泊的人,都是有秘密的。

    前来救援我们的人,多数对孟小帅比较陌生,只有观望。

    我们这个团队的大老爷们不好劝慰,除了浆汁儿,只剩下布布一个女的,她静静地看着,眼里透出一种鄙夷。

    浆汁儿迈步了,她走到孟小帅身边,扶住她的肩,轻轻说了几句什么,孟小帅趴在浆汁儿的身上,大哭起来。

    浆汁儿把她扶进了季风躺着的那个帐篷。

    白欣欣突然暴怒了,对蒋梦溪喊道:“你他妈给我滚!”

    蒋梦溪无辜地看着他,眼里再次涌上了泪花。

    就在这时候,我们听见了引擎声,我转头看去,周志丹和鲁三国回来了,越野车背后扬起冲天的沙尘。

    淖尔正在沙地上爬着玩儿,他也抬头望过去。

    周志丹和鲁三国跳下车,周志丹挺着大肚子走过来,兴奋地说:“找到了找到了!”

    他们果然找到了那片雅丹地貌,找到了那副大“棋盘”。

    我迎上去,问他:“离这儿大约几个钟头的路程?”

    周志丹说:“差不多3个钟头。”

    我说:“天快黑了,看来只能明天再去了,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下这盘棋吧。”

    于是我们三个找到一个空帐篷,坐进去。魏早也来了。

    老丁似乎也想参与参与,被我拒绝了,我说:“老丁,你去跟大家一起张罗晚饭吧。”

    老丁说:“好。”然后就很知趣地退了出去。

    据周志丹说,那个地方总共有10个土台,奇怪的是,其中西边的5个土台无法攀登,东边的5个土台都可以爬上去。可以假设,西边5个土台是对方的棋子,尽管我们不知道这个对方是谁,东边5个土台是我们的棋子。

    从土台上的字形看,正巧是——

    对方:金木土水火。

    我方:木土水火金。

    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就是说,我们应该右移两个棋子,这样就成了——

    对方:金木土水火。

    我方:火金木土水。

    主意是周志丹想的,他刚刚说出这个想法,好像触犯了某种忌讳,突然嘴斜眼歪,轰然倒在睡袋上……

第九章:那个聋哑人听见了!

    布布闻声跑进来,这时候,周志丹已经躺在地上,正在口吐白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的肚子显得更大了。

    布布说,周志丹是犯了癫痫。她不让我们移动他,只是让他平平地躺着,然后使劲地掐他的人中。

    两三分钟之后,周志丹就苏醒了,脸色变得极差。

    他困惑地问:“我怎么了?”

    布布给他喂了一口水,问他:“你是不是有癫痫病史?”

    周志丹说:“没有啊。”

    布布说:“你的家族呢?”

    周志丹说:“我外祖父好像有羊角风……”

    布布说:“隔代遗传。”

    周志丹说:“我没事吧?”

    布布说:“这种病没法根治,你自己要注意,不要过于劳累和激动。”

    我走出帐篷,看见淖尔坐在营地中央的沙地上,对着这个帐篷的门口,漫不经心地望过来。

    当晚,大家吃了些东西,各自休息。

    总共6顶帐篷。

    大家自由选择帐篷的时候,孟小帅选择跟郭美搭伴,黄夕立即举手加入了。他们三人一顶帐篷。

    白欣欣看了看浆汁儿,说:“浆汁儿,你来睡房车吧。”

    浆汁儿摇了摇头:“你那国产房车太高级了,都是香水味,我过敏。”

    然后,她对季风说:“季风,我们一起睡周老大的帐篷吧,听他弹吉他唱歌。”

    季风说:“好哇。”

    那个警察要看押章回,他俩睡一顶帐篷。吴珉看孟小帅和浆汁儿都找到了去处,很沮丧地说:“我和警察睡在一起吧。”

    马然而牵着号外的四眼,说:“还有我和四眼。”

    鲁三国、周志丹、老丁睡一顶帐篷,布布加入了,她要照顾周志丹。

    魏早和帕万睡一顶帐篷。帕万不但不再说话了,也不再比划手语了,他的表情呆呆愣愣,彻底成了木头人。连吃饭都要魏早照顾他。

    白欣欣说:“我一个人睡房车!”

    说完就回到了房车上,“啪”一下把车门关上了。

    蒋梦溪有些凄凉地笑了笑,说:“我自己一个帐篷。”

    没人接茬儿。

    虽然蒋梦溪已经是成年人了,但是她的娃娃音总是给人一种错觉,她是个小孩。季风看了看她,说:“蒋梦溪,我跟你睡一个帐篷吧。”

    令狐山看着季风问:“我加入行吗?”

    季风说:“来呗。”

    我去了张回那个帐篷。

    那个英俊的警察正在应急灯前看一本书,章回戴着手铐,在他旁边说着什么,警察根本不理他。

    大家进入罗布泊之后,都变成了自然人,只有三组社会关系:警察和犯人。作家和助理。向导和游客。

    我在帐篷里坐下来,章回有点狼狈地朝我笑了笑,我也朝他笑了笑。

    我对警察说:“你没出现之前,章回一直在我们团队里当警察了。”

    警察慢慢抬起双眼,看了我一下,又放到了书上,半天才对章回说:“哥们,你又多了一条罪状啊。”

    我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他为我们这个团队做了很多事,是我们让他担负起这个职责的。”

    警察再次抬眼看了看我:“你想说什么?”

    我小声说:“我们现在被困在了罗布泊,可以说九死一生,走出去的可能性不大了,我觉得你可以把他的手铐打开,我想他不会跑的。”

    警察马上用手指着我说:“你别跟我说这个,没用,我不可能放开他的。”

    我非常反感他指我这个动作。

    我说:“你把手放下。大家都是落难在这个地方的,我只是提个建议。”

    警察说:“他跟我们在一起是九死一生,他一个人逃走也是九死一生,他很可能会跑掉。希望你不要阻碍公务。”

    阻碍公务,这个帽子很大。

    停顿了一下,我又说:“你知道的,我们在古墓里看到了11口棺材,上面写着我们11个人的名字,接下来,正是按照那个名字的顺序陆续死掉了三个人。”说到这儿,我看了看章回,说:“接下来要死的正是他!”

    章回愣了愣。

    我继续对警察说:“你如果不打开他的手铐,万一有人袭击他,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并不是多么遥远的事儿,今夜就可能发生。这是个提示。”

    警察依然慢条斯理:“我在他身边,不会离开半步,我会保护我的犯人的。”

    看来,他是不会放开章回了。

    我想了想又说:“你带枪了吗?”

    警察有点不耐烦:“我没带,怎么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递给了他:“既然下个被杀对象就是他,你又想保护他,那你拿上这个。”

    吴珉和马然而都看见了,睁大了眼睛。

    警察更加吃惊,他说:“你怎么有枪?”

    我说:“你不要说我私藏枪支,这是我在罗布泊捡的。你们警察现在配的都是*手枪吧?会用这个吗?”

    他接过去,打开*看了看,说:“没什么问题。”

    我站起来,说:“章回的安全就依靠你了,谢谢。”

    然后,我就走了出来。

    接着我去了魏早的帐篷。

    帕万不再抽烟了,躺在睡袋上,望着帐篷顶上的钢架发呆。

    魏早说:“周老大。”

    我说:“你没问题吧?”

    魏早说:“没问题。”

    我看了看帕万,问魏早:“他还不清醒?”

    魏早摇摇头。

    我在帕万旁边坐下来,对他说:“喂,你说句话好吗?”

    魏早说:“周老大,他不会说话,也听不见的。”

    我对魏早摆了摆手,叫他不要管,然后继续对帕万说:“你是谁?能告诉我们吗?”

    这下魏早应该明白了,我不是在跟帕万对话,我是在和附在他体内的那个东西说话。

    帕万依然看着帐篷顶,毫无反应,就像录像中熟睡的样子。

    我接着说:“不管你是谁,你给我们看了那么多画面,我们十分感谢你。现在,我们确实走投无路了,你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提示?如果你有什么条件,也可以告诉我们……”

    我自己都感觉自己说的话有点瘆人。

    帕万依然不搭理我。

    我说:“我代表我们19个人,拜托了!”

    帕万依然不搭理我。

    魏早在旁边静静看着。

    我放弃了,正想站起来,突然又萌生了一个念头,就对帕万说:“我给你算算命好吗?”

    帕万的眼珠动了动。

    我说:“你写7个汉字,互相不要有关联,我就可以大概了解你了。”

    帕万突然坐起来,四处摸了摸,终于找到了他的挎包,拿出了他的打火机,在沙地上写起来。

    帕万是个聋哑人,可是这次他听见了!

    我确定他已经不是帕万了!

    我紧紧盯着他的打火机,他画了7个字,看得我脊梁骨发冷——大,大,大,大,大,大,大。

    和淖尔写的7个字差不多!

    “大”,戳破天的意思?

    飞翔的意思?

    枷锁的意思?

    这些字歪歪斜斜,我越看越不像字,更像某种符号。

    写完之后,帕万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贼亮的光。

    我摇摇头,说:“对不起,我算不出来……”

    他慢慢躺下去,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很淡很淡,马上消失了,他继续睁大双眼看帐篷顶。

    我站起来,对魏早说:“你好好照顾他吧,辛苦你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魏早说:“其实我很抱歉,他是我带来的,现在却变成了废人。”

    我小声对魏早说:“不,很可能我们要靠他才能走出去。”

    魏早说:“他没有糊涂之前都找不到路,现在……”

    我说:“也许,有人通过他告诉我们怎么走。”

    我回到帐篷,淖尔已经睡着了。

    浆汁儿专门给他铺了一个睡袋,他躺在里头,露出偏棕色的头发和白皙的脸。他太小了,睡袋下半截是瘪的。

    浆汁儿正盯着他看。

    见我回来了,浆汁儿小声说:“我觉得这个小孩其实挺乖的。”

    我说:“你不怕他?”

    浆汁儿说:“怕什么?他从来没有害过人。”

    我说:“看不出来,你身上竟然有母性。”

    浆汁儿说:“你只能看见女性。”

    我苦着脸说:“进入罗布泊之后,我一直老老实实,勤勤快快,怎么就给你落下了这么恶劣的印象呢?”

    浆汁儿说:“那进入罗布泊之前呢?”

    我说:“之前什么样,你又不了解。”

    浆汁儿说:“我能想象出来!”

    我说:“亲,你还讲理不?”

    浆汁儿说:“对不起哈,我从来不讲理。”

    钻进睡袋后,浆汁儿说:“今天我很开心的。”

    我说:“为什么?”

    浆汁儿说:“孟小帅和白欣欣的事儿。”

    我说:“不厚道了啊。”

    浆汁儿说:“这件事儿给了吴珉一耳光,我当然开心!”

    我说:“你还爱他吗?”

    浆汁儿说:“不爱了,太贱。”

    我说:“你爱上令狐山了吧?”

    浆汁儿说:“他?再托生一回吧。”

    我说:“直觉,可能错了。”

    浆汁儿说:“我感觉令狐山喜欢季风,嘿嘿。”

    我说:“真的?”

    浆汁儿没有回答,她说:“哎,季风是不是喜欢你啊?”

    我说:“她应该挺喜欢我的吧。”

    浆汁儿说:“那你呢?”

    我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结婚了。”

    浆汁儿说:“为什么?”

    我说:“我可以不回答吗?”

    浆汁儿说:“不可以!”

    我说:“你要是再挖我**,我保留法律权利。”

    浆汁儿说:“好好好,我还不想听了,肯定很阴暗。”

    静静地躺了会儿,她突然又爬起来:“为什么?”

    我说:“什么为什么?”

    浆汁儿说:“你说你不会再结婚。”

    我说:“我累了。”

    浆汁儿说:“扫兴大王!”

    然后,她慢慢躺下去,再次安静了。

    过了会儿,她又说话了:“说点眼前的事儿吧——今天晚上不用人放哨了?”

    我说:“按照古墓棺材上那些姓名的顺序,下一个死的是章回,我们盯紧他就行了。那个警察拿去了我的枪,他看管他。”

    浆汁儿说:“噢,那睡吧。”

    我说:“我睡不着。”

    浆汁儿说:“你不说你累了吗?”

    我说:“我是说我对婚姻累了。”

    关掉灯之后,我在黑暗中看着淖尔。

    他真的太白了,尽管夜色很黑,他的脸依然白花花的。

    他睡着了吗?鬼才知道。

    今天晚上,他会不会偷偷爬起来,钻进各个帐篷,观察每个人的脸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实在挺不住,迷糊过去了。虽然淖尔睡在我旁边,但是我睡得竟然很踏实,也许是因为团队里的人多了,也许是因为季风在我身边。

    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片沙子雕成的花,淖尔赤身**,在“花朵”中跳着舞,他的身体很不协调,一边跳一边对着我唱歌:“我是一个乖小孩啊,我是一个乖小孩!我是一个乖小孩啊,我是一个怪小孩!我是一个怪小孩啊,我是一个乖小孩……”

    我猛地被吓醒了,接着,我就听见了章回的惊叫声:“周老大!——”

    我摇摇脑袋,确定不是在做梦,一骨碌爬起来,跑出去,冲到章回那个帐篷前,只听见黑暗中章回颤巍巍地说:“警察……死啦!”

第十章:危险的棋盘

    马然而醒了,他慌乱地打开了应急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个警察躺在靠近帐篷门口的位置,堵着门,睡袋上被扎出了几个黑窟窿,已经被血浸湿。

    章回的睡袋挨着警察,他戴着手铐的两只手沾满了血。

    我忽然想到,团队里总共两把刀子,一把在浆汁儿那儿,一把在章回手上!

    我问章回:“你那把刀子呢?”

    章回用下巴指了指死去的警察,说:“早被他搜去了。”

    我凑上去探了探警察的鼻息,已经没气儿了。

    我慢慢拉开睡袋的拉链,发现警察的血都流到了里面,冒出一股热腾腾的腥气,他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把*。

    我摸了摸他的口袋,果然摸到了那把刀子,上面都是血,已经分不清是凶手用它杀的人,还是人被杀之后流出的血把它浸泡了。

    我把刀子也装了起来。

    四眼竟然没有叫,它使劲地嗅着帐篷里鲜血的味道。

    我问章回:“你怎么发现的?”

    章回说:“我感觉帐篷里好像有人走动,睁开眼睛使劲听,又安静了。我喊了这个警察一声,他没应。我伸手摸了摸他,摸到了满手热乎乎的液体……”

    我看了看马然而和吴珉,问:“你们一直在睡着?”

    马然而紧张地说:“我也是被章回叫醒的……”

    吴珉说:“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是被章回叫醒的……”

    好几个人被吵醒了,纷纷走过来。

    我拿起应急灯,在警察睡袋的四周找了找,再次看到了一朵沙子雕成的花。

    我突然恍然大悟。

    我们在古墓里看到了11口棺材,分别写着11个人的姓名,顺序是——

    衣舞之墓。号外之墓。徐尔戈之墓。张回之墓。周德东之墓。浆汁儿之墓。帕万之墓。魏早之墓。白欣欣之墓。布布之墓。孟小帅之墓。

    衣舞、号外、徐尔戈都死了。

    接下来是张回。

    我一直以为这个死亡名单里的张回,指的是我们团队的张回,也就是后来才知道真名叫章回的这个人。而这个警察叫张回,我明白了,死亡名单里的张回指的是这个警察!

    我把手枪拿起来,擦了擦,装进了口袋。

    然后,我在他的身上找到钥匙,给章回打开了手铐,随后把手铐也收了起来。

    我说:“其实那个古墓死亡名单上,第4个人是张回,而不是我,我怕你害怕,所以说谎了。没想到,今天晚上这个张回死了。”

    章回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没转过弯来。

    我又说:“如果接下来你被杀了,那么就说明这个张回是你杀的。”

    章回好像越来越糊涂了。

    我接着说:“在死亡名单上,我的名字在张回的后面,如果接下来我死了,而不是你,那你可能就永远都不会死了,因为死亡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

    停了停,我继续说:“假如你真的能活着离开罗布泊,我希望你自己去投案,你要对得起这个警察。”

    章回听懂了这些话,他点了点头。

    我又看了看那朵沙子雕成的花,一脚踢过去,它和过去那几朵不同,似乎挺坚固,朝前滚了滚,竟然没有变成散沙。

    我回头看了看,大家都来了。

    我们8个人已经对这种死亡事件有了心理准备,后来的11个人却是第一次遇见,他们都呆住了。

    我很悲痛地说:“这个警察……很敬业,很可惜。大家挖个墓,把他埋了吧。”

    魏早带着几个人,把警察埋在了营地外1公里远的地方,并在他的坟头摆了几块大石头,作为标记。

    章回没有去,他拿着手电筒四处转悠。我知道他在寻找那双方孔铜钱的鞋印。

    现在,犯人又变成了警察。

    我走过去问他:“看到了吗?”

    他摇了摇头。

    看来,最早那双恐怖鞋印只是某种*,现在,凶手已经不再遮掩了。

    魏早回来之后,找到我,主动提出,他给大家站岗。

    我说:“你不怕吗?”

    魏早半开玩笑地说:“在那份死亡名单上,你在我前头,你不死,我就不会有事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把枪,颠了颠,问他:“会用吗?”

    魏早十分清楚,在这个恐怖环境里,这把枪是多么的重要。他神态*地接过去,说:“周老大,你别忘了我们是战友。”

    我点点头,把枪递给了他:“我们不确定凶手是什么东西,我只想对你说,尽可能不要四处走动,最好背靠一个物体,这样就减少了一半危险空间,一旦发现他在你的正面出现,立即射击。”

    魏早说:“周老大,你放心吧。”

    然后,大家都不敢睡了,在帐篷里点着应急灯,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死神就在我们身边,只是荒漠一片黑暗,我们根本不知道它的方位。

    我和浆汁儿回到帐篷,我一眼就发现,淖尔那个睡袋瘪了。

    我说:“他呢?”

    浆汁儿低头看了看,愣住了,她蹲下去摸了摸淖尔的睡袋,说:“他不见了!”

    说完,她转身朝外跑去。

    我说:“你去干什么?”

    她说:“看看他是不是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

    我说:“找到了吗?”

    她说:“所有的帐篷里都没有!”

    我说:“上次他就是这么失踪的,你不可能找得着。”

    她想了想说:“警察不会是他杀的吧?”

    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停了停,浆汁儿说:“太诡异了,如果下次他再出现,我可不敢接近他了……”

    接着,她把门帘牢牢地拴住了。

    躺下之后,她说:“第4个不是你吗?”

    我说:“是张回。”

    浆汁儿说:“接下来呢?”

    我说:“接下来就是我了。”

    浆汁儿突然说:“让他把咱俩一起杀了吧!”

    我说:“行,等他到了,我跟他商量一下。”

    浆汁儿说:“我是认真的!”

    我说:“我也是认真的,反正我死完了就是你,还不如一起走了,到那个世界还睡一个帐篷。”

    浆汁儿说:“那就是夫妻了!”

    我说:“是兄妹。”

    是的,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我突然不那么害怕了,甚至挺放松。

    睡觉的时候,我手里拿着一只手电筒,而不是刀子。

    在那个东西杀死我之前,我只想看看他的长相。

    熄灯之后,一片漆黑,风声又起,隐隐传来大家说话的声音。

    我再次想起了浆汁儿所说的“双鱼玉佩”事件。

    罗布泊有太多灵异的传说,比如复制人,比如外星人遗址,比如不可思议的地下黑洞,比如地下古城不死僵尸,比如*爆炸事件……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双鱼玉佩”事件,使得罗布泊疑云重重。

    该事件最早起源于一个帖子,作者自称是驻守新疆的“老兵”,接着被媒体转发,称其为建国以来最神秘的绝密事件。

    那个“老兵”是这么说的:

    最早,罗布泊曾经有个牧人报告,天空突然发生异常,地表环境发生重大变化,随即又会恢复原状。

    他说,我们所熟知的那位科学家,其实并不是去勘探地质,而是去调查灵异事件,结果,在罗布泊发现了一个保存完整的基地,基地内有大量无法识别的设备。考察队选出个别设备带回去,其中就有一个双鱼玉佩。

    双鱼,暗合了太极双鱼之意。

    研究人员在鉴定该物品的时候,它突然启动,把一条鱼变成了两条鱼。那么,这两条鱼之间是什么关系?研究人员认定,两条鱼其实是同一条鱼,只是它们之间存在时间差。

    罗布泊的那个基地,很可能是个超人类文明的机器,或者可以理解为佛教的神足通的功能,即可以自由地在多个物质空间之间进行传输。甚至认为,那个基地应该是两个平行宇宙的交错点。

    那位科学家并不是失踪了,而是因为被双鱼玉佩复制成了两个(所谓的镜像人),于是只能对外宣称失踪。

    上世纪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罗布泊出现了很多镜像人,或叫复制人。

    于是,1964年10月16日,罗布泊上空爆炸了第一颗*,就是为了消灭这些复制人……

    我一直认为,“老兵”是在胡编乱造,哗众取宠。

    目前让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我们挖出的“sos”,一夜之间变成了“oso”——也就是太极图案呢?

    越想越不解。

    也许真的存在“双鱼玉佩”,只是跟那个帖子写的并不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6个男的——我,周志丹,鲁三国,魏早,马然而,吴珉,简单吃了点早餐,然后开上三辆车,带着7把工兵铲,出发了。我们去和神灵下棋。

    当时我并不知道,昨天周志丹突发癫痫,那其实是某种力量给我们的一个警告。

    天还没亮,我们摸黑就走了。

    周志丹驾车在前面带路,我驾车走在中间,鲁三国驾车跟在后头。

    前面的车拐弯,我也跟着拐弯。左转,我打开左转灯;右转,我打开右转灯……

    每次打开转向灯,我的心里都涌上一阵悲凉。现在,我们已经置身茫茫死亡区,除了我们,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根本无需打转向灯,我的动作完全是习惯性的……

    三个多钟头之后,天渐渐亮了,我们终于看到了那片雅丹地貌。

    下车之后,鲁三国笑着说:“周先生,你在逗我们笑吗?”

    我说:“我没懂。”

    鲁三国说:“左转的时候你打右转向灯,右转的时候你打左转向灯。”

    我一愣:“我有吗?”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把手伸到车里,打开了左转向灯,然后走到车前去看,右转向灯亮着,一闪一闪眨着眼睛。

    这个地方太离奇了,左右颠倒,阴阳混淆。

    我勉强笑了笑,说:“可能是电线接错了。”

    我关掉转向灯,朝那些土台看去,不多不少,正好10个土台。当然,附近还有几个矮小的,零散的,没把它们计算在内。

    我看了看西边5个土台,就像高大的柱子,根本无法攀登。

    我又走到东边5个土台前看了看,都可以爬上去。我爬上了正中那个土台,大约三层楼那么高。

    我朝10个土台的顶部望了望,正像周志丹说的那样,上面有深沟,很像被太阳晒裂的,宽1尺,深不详。这时候,我竟然不再害怕,倒觉得有点可爱,这些深沟正像我们扶乩的时候,沙子上出现的那些笔划,你说它像字,它还真是字。你说它不是字,它就不是字。如果冥冥中真的有个神秘灵物,我觉得它很萌,竟然要跟我们下棋……

    对面5个土台上,可以看成是:金木土水火。

    我脚下的5个土台上,可以看成是:木土水火金。

    现在,我们需要把我们的土台改成:火金木土水。

    我从中间的土台下来,带着大家一起爬上了第1个土台,然后,我对鲁三国开玩笑说:“鲁总,多久没干过体力活了?”

    鲁三国笑了笑,说:“我有块地,种菜,种粮,经常干啊。”

    我对大家说:“我们把这个土台上的‘木’改成‘火’,试一下。来,我们先把这些深沟铲平。”

    吴珉说:“我觉得不可行。”

    我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他很自信地说:“肯定有,只是现在还没有想出来。”

    我说:“那就照我说的做。”

    于是,大家就干起来。

    太阳炙热,没什么风,除了地面上的盐壳蠢蠢欲动,发出爆裂声,整个世界非常平静。

    我们用了10多分钟就把那些深沟铲平了,然后开始重新挖字。挖着挖着,“火”字刚刚成形,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呼啸声,大家直起身来,朝西边望去,那5个土台静默矗立,就像5个没有面孔的人,它们背后的地平线上,推来了一道巨大的黑色屏障,顶天立地地扑过来!

    一转眼,太阳就被遮蔽了,天地之间黑咕隆咚。我们好像惹怒了什么,沙尘暴来了!

第十一章:有人追杀郭美

    沙尘暴毫无征兆地扑过来了!

    我们站在高处,非常非常危险,就算不被沙尘暴卷走,也肯定被吹下土台,摔死摔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周志丹第一个喊起来:“快下去!藏在土台避风的一面!”

    我们慌乱地把工兵铲扔下土台,然后一个个空手爬下去,分别躲在了土台的东边,蹲下去,紧紧贴着土台,双手抱住了脑袋。

    沙尘暴过来了,砸得车辆“噼里啪啦”山响,我的身体被吹得一阵阵摇晃,满耳朵都是恐怖的风声,风沙冲进鼻孔,几乎无法呼吸。当时的能见度几乎为零。

    不过我知道,我没有被吹走。

    沙尘暴肆虐了半个多钟头,终于离开了。

    我晃了晃脑袋,沙子哗啦啦地掉下来。我扶着土台直起身子,把两只脚从没了脚踝的沙子中拔出来,使劲跺了跺,四下看看,这时候才发现,魏早和我躲在一起。

    沙尘暴越来越远了,天又亮起来。

    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我看了看周志丹和鲁三国,说:“我们肯定冒犯了什么。”

    周志丹点了点头:“昨天就警告过我了……”

    鲁三国说:“那我们怎么办?”

    我说:“对方胜我们,我们被困。我们胜对方,立即就招来报复——还能怎么办!”

    吴珉说:“我早说过不行的。我们在对付神灵,必须动用超越人类的智商!”

    我说:“真遗憾,我们都是人。回。”

    鲁三国说:“回?”

    我说:“昨天,我和季风、浆汁儿、令狐山去找丧胆坡,结果我看到了一片水。”

    另外6个人都看我,他们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周志丹说:“周先生,你没……发烧吧?”

    我说:“我说的是真的。我们一路上留了标记,今天,我们拔掉营地,集体去看看,如果真的找到水,我们就在水边扎营。”

    周志丹也说:“如果你没发烧,那就是蜃景!”

    鲁三国突然说:“我相信。”

    周志丹把脸转向他:“为什么?”

    鲁三国抬头看了看西边那5个土台,说:“我怀疑,我们来的地方,我们看到的一切,其实都是蜃景……”

    我们又回到了营地,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营地的帐篷安然无恙。

    我们下了车,季风和浆汁儿走过来。我问她们:“你们看见沙尘暴了吗?”

    季风说:“没有啊,一直阳光灿烂的。”

    我看了看周志丹和鲁三国,他俩也满脸不解。

    虽然我们走了三个钟头,但是那个“棋盘”和我们营地之间顶多60公里,而沙尘暴的覆盖范围应该在数百公里,他们竟然没看到!难道,那场沙尘暴只是冲我们“下棋”的人来的?

    季风问:“你们遇到了?”

    我说:“可能是我们的幻觉。”

    浆汁儿问:“改成了吗?”

    我说:“没有。”

    季风疑惑地问:“为什么?”

    我说:“我们刚刚一动土,老天就变脸了,满世界飞沙走石,很吓人,我们就撤回来了。”

    季风说:“那怎么办?”

    浆汁儿突然大声说:“我有预感了!”

    季风还不太了解她的风格,被吓了一跳。

    我说:“说,什么预感。”

    浆汁儿闭上眼睛,一张可爱的小嘴蠕动着,又睁开了眼睛,说:“想赢这盘棋,其实有个很巧妙的办法,只是你们还没有想到而已。”

    我说:“什么办法?”

    浆汁儿说:“我不知道哇。”

    我说:“你这也叫预感?你这是在给我们下任务!”

    这时候,大家都知道了淖尔失踪的事儿。听季风说,除了郭美一惊一乍,大家都没有说什么,似乎他的出现和离开都是正常的。

    布布已经开始张罗午餐了。

    季风说:“周老大,你们休息一下吧,我和浆汁儿去帮帮布布。”

    我说:“好。”

    蒋梦溪在帮布布了,布布正和她很亲近地聊着天。我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很会跟人打交道。

    没看见郭美。

    我朝她的帐篷里看了看,她和黄夕每人拿着一筒韩国饮料,正在说话。

    正巧孟小帅走了过来,我喊住了她:“孟小帅。”

    她走过来,说:“周老大,你们回来了?”

    我说:“你和郭美处得怎么样?”

    孟小帅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哪个女孩都处不来啊?”

    我说:“你多心了。”然后我小声说:“在这些人里,我觉得最迷人的女孩就是你。”

    孟小帅笑了,眨巴着眼睛审视我:“真的假的?”

    我说:“我想了解一下郭美。”

    孟小帅说:“原形毕露了。”

    我说:“不是那个意思。我不信任陌生人。”

    孟小帅说:“昨天我和她聊了半宿呢。”

    我说:“她是干什么的?一个人来罗布泊干什么?”

    孟小帅说:“她好像拍过两个微电影,做过相亲节目女嘉宾。没听她说她有什么正式工作。你知道吗?她来罗布泊,是因为她惹事了……”

    果然如我所料,来罗布泊的人,都是有秘密的。

    郭美不是个普通女孩,她经常混迹于官场,先后跟几个有权有势的老头子滚过床单,每次都偷偷录下视频,事后勒索钱财,频频得手,住别墅,开香车,日子十分滋润。

    不过,她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3个月前,她傍上了一个官员,故伎重演,逼迫对方给她的男友批一个项目,被拒绝。她让男友冒充记者,给那个官员打电话,继续要钱,并威胁对方,如果不答应,就把视频曝光。

    对方的态度很强硬,依然拒绝。

    郭美决定收手了,她怀疑,对方可能没有那么大权限,于是,她打算换个目标。

    没想到,那个狼心狗肺的男友恼羞成怒,真的把视频交给了一个记者,很快就被传到了网上,在网民中引起轩然大波……

    偶尔有一天,郭美发现有人想杀她,这时候,她才明白对方的狠毒。她给男友打电话,男友说他已经出国。再打,男友就永久关机了。

    郭美只能四处躲藏,可是,她一直甩不掉那个跟踪者,几次跟死神擦肩而过。

    最后,她就跑进了罗布泊……

    郭美才22岁,没想到她竟然有这般惊心动魄的经历。

    这个女孩也够没心没肺了,刚刚和孟小帅认识才两天,就竹筒倒豆子,把这些都对孟小帅讲出来了。

    如果她城府很深,也不会被那个所谓的男友当枪使了,以致床戏被公开天下。

    那么,第二个团队里的人,有没有那个尾随她的杀手呢?

    季风是来找我的,排除。

    周志丹?他刚刚从南美洲赶来,不会是杀手。那么大肚子,也当不了一个称职的杀手。

    鲁三国?鲁三国不可能是杀手,他只可能是雇佣杀手的人。是这样吗?我依然保持警惕。我们身陷罗布泊,无法去他的公司实地考察,谁又能证明他是个大生意人?一个高明的杀手,看上去很可能是个农民工,或者是个商界大腕。

    黄夕?他最早是加入我们团队的,只不过中途退出了……

    但是,说不定他那时候就知道郭美要逃往罗布泊了,于是追了来,加入我们团队之后,他没发现郭美的影子,于是又编了个谎言退出了,继续等待郭美。我们进入罗布泊之后,时间发生了某种错乱,实际上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么长时间,他怎么一直没有离开西北?

    他遇到郭美之后,两个人一起等待穿越罗布泊的旅伴,他有很多机会杀死郭美,为什么没动手?也许他得到了雇主的命令,进入无人区再下手,不留后遗症……

    吴珉?他是来寻找孟小帅的,排除。

    张回?他是警察,本身就被害了,排除。

    蒋梦溪?她是白欣欣的前女友,排除。

    令狐山?他是来寻找父亲尸骨的,他拿着我父亲的记事本。排除。

    马然而?他是号外的朋友,排除。

    老丁?他说他是科考队的,他和那起遥远的权色纠纷应该没关系,就算他是另一个“郑太原”,那也是来杀我们的……排除。

    郭美?

    郭美怎么可能自己杀自己……我发现我的脑袋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孟小帅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掌:“你在想什么?”

    我说:“我在想,你会不会是来杀郭美的那个杀手。”

    孟小帅说:“日,我要是杀手,我先把那个白欣欣给剁了。”

    我说:“然后是蒋梦溪,浆汁儿,吴珉?”

    孟小帅说:“跟蒋梦溪没关系,跟浆汁儿也没关系。那个吴珉只是有点讨厌,用不着杀他,用刀背砸他几下就行了。”

    我说:“你不是杀手,我相信了。”

    孟小帅说:“哎,你说昨天那个警察是谁杀的?”

    我说:“跟号外和徐尔戈一样,都是那群人干的,我不知道该叫他们僵尸还是沙民。”

    孟小帅说:“能不能是我们内部人呢?”

    我说:“为什么这么说?”

    孟小帅说:“如果是,我们还有希望查出来,跟他商量一下,别再杀了。要是那群人的话,他们在暗处,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一个接一个等死!”

    我说:“每次死了人,尸体旁边都出现一朵沙子雕成的花,一碰就碎,不像我们的人干的。”

    孟小帅说:“看来我得写遗书了……”

    我小声说:“你最恨的那个人,他会死在你前头。”

    孟小帅说:“那我倒不希望他死了。”

    我说:“平常应对吧,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我们都会有人站岗的。”

    跟孟小帅聊完,有个东西在我大脑里开始挥之不去了,它是警察尸体旁那朵沙子雕成的花。我踢了它一脚,它为什么没有碎?

    我忽然想到,我的车上有一只塑料桶,装着2公斤水玻璃。

    刚刚进入罗布泊的时候,章回坐在我的车上,我让他帮我拿个工具,他看见了那桶水玻璃,曾经问我,带它干什么。

    我跟他解释了一下,那是个笑话——我车上的玻璃水用光了,那天我脑子进水,派了一个脑袋进水的兄弟去买,结果他搞错了,买回来一桶水玻璃!

    我随手把它放在了车上,一直没扔掉。

    水玻璃正是沙子最好的粘结剂!

    我跑到车上,打开储物箱看了看——那桶水玻璃不见了!

第十二章:千真万确,我们在死亡之地找到了

    章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章回有重大嫌疑。

    他偷走了我的水玻璃,仿制了那朵沙子雕成的花!这家伙曾经干过建筑!

    那么,他都做了什么呢?

    首先,半夜的时候,他趁警察熟睡,悄悄离开,去到我的车上,偷来了水玻璃——我已经忘了昨天夜里有没有锁车门。

    也许,那个警察并没有搜他的身,那把刀一直藏在他的身上。他制作出了那个死亡标志,回到帐篷,一刀就捅进了警察的心脏,又连续扎了几刀,然后,他把那个死亡标志摆在了警察身旁,他知道大家肯定会看到的,又把刀塞进了警察的睡袋里,确定警察已经死了,开始拼命喊叫……

    昨天晚上,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细节——四眼没有叫。

    别说有陌生人走进帐篷,就算是接近营地,四眼都会叫的。

    这时候,浆汁儿跑过来:“亲爱的大叔,吃饭啦!”

    中午煮挂面,茶叶蛋,金枪鱼罐头。

    吃饭的时候,老丁问我:“周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开拔啊?”

    我说:“吃完饭就走。”

    季风问:“去哪儿?”

    我说:“去找童话。”

    这个女孩是四川人,喜欢厨艺,喜欢洗洗涮涮。这么多天没洗澡,我估计她都快疯了。

    接着我对她说:“假如现在有一堆高档首饰,让你随便选,还有个浴室,你可以舒舒服服洗个澡,你选哪个?”

    季风说:“我会拿走所有的首饰。”

    我惊讶地看了看她:“不像你啊!”

    她笑了,说:“因为我知道,这里不可能有地方洗澡。”

    我说:“你要那么多首饰干什么?在这个地方,它们都比不上一顶遮阳帽。”

    她说:“出去之后可以卖钱哪。”

    我说:“真是狮子座,现实,自信。”

    浆汁儿说:“我选择洗澡。就算把那堆首饰换成我老爸,我也选择洗澡。”

    我说:“运气好的话,下午我们就能洗澡了。”

    白欣欣说:“周作家,我真带游泳衣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瞬间石化。

    吃完中饭,我们拔掉帐篷,然后出发。

    临走的时候,我们垒起了一堆石头做标记,我们从这里更容易找到那个巨大“棋盘”。

    现在,我们总共12辆车了。

    我和浆汁儿开着我的越野车走在前头。

    特别要说说,鲁三国那哥们开的是一辆深蓝色路虎揽胜,280万左右。

    回头看去,12辆车绵延两公里那么长,卷起沙土,遮天蔽日。

    我们沿着昨天的标记朝前走,终于看到了那个巨大的丧胆坡。

    它太高了,开车根本爬不上去,我与它平行,顺着朝前开,驶出大约七八公里,坡度终于渐渐平缓了,我开车爬上去,朝着那片水的方向望了望,一片莽莽黄沙,根本不见那片水,也不见绿色植物的影子。

    浆汁儿说:“我也选择首饰吧……”

    我说:“我们继续朝前开,就算是海市蜃楼,我也一定要找到它,至少让你看一看。”

    后面的车陆续开上来了。只有白欣欣的房车有点弱,几次爬不上来,鲁三国的路虎揽胜用牵引绳把它拽上来。

    我接着朝前走了。

    浆汁儿举着望远镜帮我看。

    老实说,接近这个大坡我就开始紧张了,我怕大家突然就像得了癔症,互相残杀。

    浆汁儿突然说:“要是我想嫁给你,你会嫌我小吗?”

    我说:“会。”

    她说:“切,我还嫌你大呢。”

    我说:“你多大?”

    她说:“再过8个月就25了。”

    我说:“你不是巨蟹座吗?”

    她说:“是啊,7月21日出生的。”

    我说:“再过8个月你就25了?”

    她说:“没错啊。”

    我说:“宝贝,不急哈,要不,咱们再算算?”

    她说:“噢……”

    过了会儿,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好像算错了……”

    我说:“看,太急了吧。”

    她说:“要不,我出去,你留在罗布泊吧。”

    我说:“什么意思?”

    她说:“我们进来10天,外面已经过了一个月,时间相差3倍。那么我来算算,多少年之后我来找你,我们的年龄就变成一样了……”

    她真的认真算起来。

    我说:“现在刚到5月,你说离7月还有8个月,就你这算术水平,估计永远算不出来。”

    她不理我,小嘴儿嘟囔着,还在计算:“再过5年,我29,你60……”

    我说:“哎哎哎,怎么越算我越老了?”

    她赶紧说:“错了错了,我长得快,你长得慢,我算反了……”

    我说:“不管多少年,过去那么久了,你还会来罗布泊找我?”

    她很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会。”

    我说:“好吧……你怎么把望远镜放下了,继续看。”

    她赶紧举起了望远镜,看了看之后,她突然叫起来:“天!我看到水了!”

    实际上我也看到了,天蓝地黄的分界线之间,出现了一抹朦朦胧胧的绿色。

    我的心顿时狂跳起来,加大油门冲过去。

    浆汁儿半天没说话,我转头看了看她,她呆呆地看着前方,流泪了。

    我说:“你怎么哭了?”

    她说:“就算它们是海市蜃楼,你能带我来看,我也心满意足了……”

    我说:“我没那么浪漫。我是带大家来找水源的。”

    我们逼近了那片水,我越来越感到它是真实存在的,打开车窗,我甚至在无边的燥热中闻到了一股湿气。

    我紧紧盯着那片蓝汪汪的颜色,好像要把它钉住,生怕一转眼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会错了,它就是真的!

    它的四周生长着高高矮矮的植物,呈现着墨绿和苍青色,我甚至在水边看到了一条用胡杨木挖成的独木舟,一半插在沙土中,一半露在外头,已经腐烂,不知道废弃多少年了。

    我把车停下来。

    后面的车先后赶到,都停了下来。大家下车,纷纷跑向水边。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两个女孩子——孟小帅和浆汁儿。

    这个湖大约3平方公里,不知深浅。我捧起一捧,尝了一口,竟然是淡的!

    我想起出发前,看过一个资料,中国的土壤地理专家,曾经在罗布泊干涸的湖盆挖掘了14个土壤剖面,发现1米至1.3米深的地方,有灰黑色淤泥层,那是五千年至六千年前有机物质的沉积,证明了那时候的罗布泊是一个淡水湖。

    这个湖是怎么回事?

    暴雨形成的?

    我想起了俄国的普尔热瓦尔斯基,他1883至1885年,从恰克图出发,取道库伦到达西宁,1884年离开西宁,经过柴达木,越过阿尔金山,来到罗布泊。他走访了湖滨各个村落,这样记述:……他们不从事农业生产,也不经营畜牧业,祖祖辈辈以打渔为生,把捞到的鱼拿到库尔勒卖掉。他们用天鹅的羽毛做大衣,用罗布麻织布……

    重要的是,普尔热瓦尔斯基说,罗布泊是个淡水湖。

    后来,其他学者纷纷反驳,认为他看到的不是真正的罗布泊,而是塔里木河下游水系的另一个湖泊……

    难道,我们面前的是另一个湖泊?

    我们团队中没有地质专家,无法搞清楚。

    在一切生命绝迹的罗布泊,发现了水,这是震惊世界的奇迹。而我们发现的又是一个淡水湖,这就更神奇了。

    孟小帅捧起湖里的水,朝浆汁儿身上泼,闹成一团。四眼已经冲进去了,它竟然游得很好。

    很多人都拿出了废弃多日的手机,啪啦啪啦拍照。

    也许,我们走出罗布泊之后,再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了,也没人会相信我们真的找到了水,他们会说,我们出现幻觉了,或者看到了海市蜃楼,那么这些照片可以作证,狗不可能在海市蜃楼里游泳。

    我四下看了看,那些植物茂密,似乎为了遮挡这个湖不被人发现,有直挺挺的盐角草,开着粉红花的罗布麻,灰绿色的叉枝鸦葱,白色的芦苇,类似仙人掌的盐节木,颇像红薯的不老药,还有星星点点的野菊花……

    孟小帅跑过来,说:“周老大,我可以下去游泳吗?”

    我摇了摇头。

    她说:“为什么!”

    我说:“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湖到底有多深……”

    她说:“我在体育馆有深水证的!”

    我说:“如果里面有淤泥或者水草,那是要命的。”

    她说:“我又不潜游,就在水面游一会儿。”

    我说:“假如有水怪呢?”

    她一下就不说话了。

    魏早走过来了,他说:“周老大,我水性没问题,我先下去看看,我们怎么也要了解一下这个湖。”

    我万万没想到,魏早竟然在这个湖底发现了“双鱼玉佩”的标志……

第十三章:双鱼玉佩真的出现了……

    下水前,我对魏早说:“这个湖的出现很奇怪,我建议给你系上绳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说:“行。”

    接着,他就甩掉了上衣,脱掉了鞋子和裤子,只剩下一条裤衩。这小子当过几年兵,身体并不怎么强壮,没肌肉。

    章回和白欣欣拿来了绳子,系在了他的腰上。

    他笑着说:“我在幼儿园的时候学游泳,我爸就是这么拴着我的。”

    然后,他拖着绳子,一步步走到水边,“扑通”一下就跳了进去……

    所有人都盯着他。

    章回和白欣欣抓着500米长的绳子,眼睛瞪得多大,一点点朝前送。只要水里一发生异常,他们立即就会把魏早拽回来。

    魏早一点点朝前游,听水声,这个湖很深。魏早游到了很远的水域,一个猛子扎进去了。

    水面荡漾着波纹,很快就平静了。

    几十秒之后,并没见魏早浮出来。

    章回看了看我,大声问:“拽不拽?”

    我说:“再等等。”

    又过了一会儿,还不见魏早浮出来,抓在章回和白欣欣手上的绳子突然绷直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叫了声:“拉他!”

    章回和白欣欣立即拼命地拽绳子。

    如果湖里有什么千年水怪,如果我们把它拽上来,魏早就成了鱼饵……

    终于,“轰隆”一声响,魏早被拽出了水面,他伸出一条胳膊,朝岸上摆了摆手,章回和白欣欣就不再拽了,只是顺着魏早的速度,一点点收绳子。

    魏早奋力游过来。

    这次水下勘探前后只用了十几分钟。魏早爬上岸之后,孟小帅问他:“怎么样?”

    他甩着头发上的水,说:“水很清,太深了,我一口气没有潜到底。”

    我问:“有水草吗?”

    他说:“没有。”

    孟小帅说:“我可以去游了吧?”

    我说:“等下。”

    孟小帅像我女儿一样翻白眼,吐舌头。

    魏早给我使了个眼色,然后我跟他一起去孟小帅的车上换衣服。

    他边走边说:“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停下来看着他。

    他说:“湖底有个很大的东西在发光……”

    我说:“什么东西?”

    他说:“我感觉好像是两条鱼的形状。”

    两条鱼——这句话刺中了我的神经。

    我说:“多大?”

    他说:“我不确定湖水有多深,也就没法确定它多大,湖底黑糊糊的,看上去它有大概像篮球场那么大。”

    我愣了一会儿,说:“你去换衣服吧,让我想想……”

    再说说网上疯传的“双鱼玉佩”事件。

    我依然是那个态度——不相信。

    那个“老兵”说,其实,当年那位科学家的考察队多是军人组成,无疑是道听途说,当时那个考察队被困罗布泊,确实向军方发出了求救信号,随后军方参与了救援,仅此而已。

    至于双鱼玉佩,又说是个玉镰,由于复制出了两条鱼,才得名“双鱼玉佩”。研究人员怎么就想到那个物件具有神奇功能,偏偏拿来一条鱼做实验?如果说鱼一变二,研究人员怎么没有一变二?很可能是根据太极双鱼结构生搬硬套的想象。

    说那位科学家并非失踪,而是被双鱼玉佩复制成了两个,更是一种臆想,对亡者是一种大不敬。

    又说罗布泊出现了很多镜像人,或叫复制人,那是把一个真实事件混淆视听——罗布泊确实遗留了一些国民党残余,他们生存下来,约定俗成,被称为“沙民”。有个导演为此还拍过一部电影。1964年。军方试验第一颗*的时候,那些“沙民”确实在基地附近出现过,试图偷东西,后来被军方转移到安全地带了……

    说军方为了消灭那些复制人,把罗布泊当成了*靶场,我就更不信了。那是科研人员通过多少年的探索,研制成功的第一颗*,它的意义远远不是为了消灭什么奇怪人群……

    还有更不靠谱的推论:

    说那位科学家是被害死的,日期是凶手改的。

    说那位科学家最后只有左脚鞋印,没有右脚鞋印,说明他登上了外星人的飞行器。

    说那位科学家是去调查某种有毒植物的,那种植物让大批人死亡,城池被深埋地下,那些人在罗布泊地下休眠,低温且干燥,本来无事,后来地下墓葬有人闯入,火把等物导致温度升高,引发丧尸苏醒。

    说那位科学家消失的地方是个隧道,他带着神秘植物的标本,从那里通过地心,去了南极……

    这些说法几近可笑了。

    网络让大众有了话语权,这真好。可是,烦人的事也随之出现,只要提到封锁消息和绝密的字样,只要提到时空穿越,只要提到神和佛,只要提到123456789层宇宙……各种“能人”都出来了,解析得煞有介事,吐沫飞溅,谁不信谁就是傻x。

    老实说,我挺反感的。

    ……可是,这个湖底出现了双鱼图案。

    看来,罗布泊确实和“双鱼”有着密切关系,估计有人发现过,只是不了解“双鱼”真正的秘密,于是出现了各种猜想……

    我回到孟小帅和浆汁儿跟前,对她们说:“你们不能下去。”

    浆汁儿问:“为什么!”

    我说:“现在我没法跟你解释。”

    然后我问她:“你对‘双鱼玉佩’了解多少?”

    她说:“整个事件是被封锁的,网上很多人都在问,但没人了解真相。不过我复制了那个原帖,好像在我的电脑里。”

    我说:“你去帮我找找。”

    浆汁儿就去了。

    大家在湖边搭起了帐篷。

    由于罗布泊常年刮东北风,我们还是采取老办法,把车辆停成一排挡风,帐篷搭在车辆的西南方。

    沿着湖畔前行半公里,在沙子上搭建厕所。红色标记是男厕,绿色标记是女厕。

    湖面像镜子一样平,魏早发现湖底有发光的双鱼图案,那么有活着的鱼吗?这对我们的生存很重要,如果有,我们应该把绳子编成网,设法捕鱼。

    我朝湖边的那些植物看去,芦苇和罗布麻大约2米高,如果里面藏着人,根本不会被发现。其他植物都很矮。

    我竟然看到了一只鸟,挺大的,全身麻褐色,有点像鸭子,它落在罗布麻密匝匝的枝叶中,不仔细看都看不到它。我从来没见过哪只鸟跟人对视,但是现在,这只鸟在跟我对视。

    所有的资料都显示,罗布泊没有鸟,也没有其他任何生命,比如蚂蚁,比如蜥蜴,比如蚊子,我却看到了一只鸟!

    我没有大惊小怪。

    这只鸟的眼神告诉我,这个湖不寻常。

    就在一转眼,我再看,它已经不见了,只有罗布麻的花朵在摇晃。我想,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它,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看见它。

    大家都坐在湖边聊天,马然而不在。

    我观察了一下他们的神情,没人得癔症。

    我去了他的帐篷。他坐在睡袋上整理他的背包。

    我说:“马然而,你和号外认识多久了?”

    马然而把背包放在一旁,说:“10多年了。我们是初中同学。”

    我说:“哪个学校?”

    他说:“天津四中。”

    我的心里一下就结了疙瘩。

    我记得,号外说过,他一直在宝坻县念书,高中毕业之后才到了天津。

    马然而来寻找号外,让我很感动,但是感动之后,我对他渐渐有了疑心。

    号外进入罗布泊,一个月没出来,肯定九死一生,除了亲兄弟,父母,或者女友,一个朋友不太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来寻找他。

    如果,这个马然而不是来寻找号外的,那么他是谁?

    难道他是郭美引来的杀手?

    如果他是杀手,他怎么知道号外?

    听季风说的?季风也不知道跟我一起进入罗布泊的人员中有个号外。

    我说:“你掂量一下,如果你必须要撒这个谎,那我就不再问了。如果这个谎没有太大必要,我希望你讲真话。这个团队人员复杂,又发生了命案,一个谎言可能引起要命的误会。”

    他怔了怔,然后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撒谎?”

    我说:“从昨天到今天,你已经露出了四个破绽,至于哪里露了破绽,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多说了三个。

    他眨巴着眼睛,在判断我说的话,终于,他说:“其实,他欠我的钱。”

    我说:“多少?”

    他说:“100万。”

    我说:“原谅我说实话,你不像能借给他100万的人,他也不像能欠你100万的人。”

    他笑了笑说:“一个彩色女陶俑,他帮我出售,卖了,钱没给我。”

    我说:“你也是干盗墓的?”

    他说:“我只倒卖。我来罗布泊只是来追债的。”

    我说:“你依然还有一个破绽,等你想通了,跟我谈吧。”

    他看着我,不说话了。

    我走出他的帐篷,孟小帅走过来,她全身**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这女孩的身材真是一级棒。她说:“周老大,我只是在湖边游了游……”

    我说:“下次再想游,叫上我,我给你当警戒线。”

    孟小帅说:“男人!”

    然后,她一溜小跑回帐篷换衣服去了。

    我回到我和浆汁儿的帐篷,浆汁儿还在捣鼓她的笔记本电脑。

    我问她:“还没找到?”

    她说:“我不知道放在哪个文件夹里了……我的电脑跟我的房间一样乱。”

    我说:“你肯定在电脑里吗?”

    她看了看我,说:“不太肯定……”

    我说:“真是弱爆了……别找了。”

    老实说,我也不想看了。

    浆汁儿真的不找了,她在睡袋上趴下来,说:“我想听你弹吉他。”

    我说:“没心情。”

    她说:“我有心情。”

    我说:“没心情的时候,弹琴跑调儿。”

    她说:“我就听跑调儿的。”

    没办法,我从车上拿下我的吉他,在她旁边坐下来,给她弹琴唱歌。

    我相信,在蛮荒的罗布泊,吉他的声音极为珍贵。

    我唱道:“敌人铺天盖地,像一群饿狼,悄悄地包围了,我们的村庄。深夜多么寂静,凶器闪着光,哪个兄弟,慌里慌张,他走火打响了第一枪……”

    这首歌的最后,有一段独白,我一边弹奏旋律一边说:“走火的那一枪,竟然奇巧地射中了敌人首领的心脏。敌人像潮水一样退去了,我们乘胜追击,斗志昂扬。跑在最后的周德东不小心踩到了一颗钉子,受了点轻伤。为此,那位走火的兄弟得到了500元物质嘉奖,我受到了一次隆重的口头表扬。”

    浆汁儿哈哈大笑。

    我同样相信,在凄凉的罗布泊,她的笑声更加珍贵。

    她说:“你写的歌?”

    我说:“我只唱自己写的歌。”

    她说:“去去去!王力宏的《依然爱你》是我唱的?”

    我说:“噢……为了迎合世俗,我偶尔也会放下清高。”

    孟小帅换完了衣服,跑过来,她说:“周老大,浆汁儿,今天晚上我跟你们一起睡吧。”

    我说:“为什么?”

    她说:“那两个粘粘糊糊的,快粘到一起了,我给人家让个方便吧。”她说的是黄夕和郭美。

    浆汁儿看了看我。

    孟小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哎,你俩没事吧?”

    我说:“现在还没有。”

    孟小帅说:“嗯,那就好。”

    就这样,孟小帅睡进了我们的帐篷。

    孟小帅一离开,那顶帐篷只剩下了黄夕和郭美……

    我忽然感到郭美可能活不过今夜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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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8724/ 第一时间欣赏罗布泊之咒最新章节! 作者:周德东所写的《罗布泊之咒》为转载作品,罗布泊之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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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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