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问候
整支铁箭看似精钢打造、压榨成型,但其实是无数极其纤薄如纸的铁片附着在骨架之上,一层一层环绕形成的。
那骨架构造极其复杂而精巧,只要稍有碰撞便会解体。只不过箭矢的速度太过夸张,哪怕短短的一瞬,便已经贯穿了层层屏障,而弹指之间,骨架扭曲。牵引着无数铁片弹开、翘起,就像是被激怒了的蛇。
可翘起的铁片并未曾飞迸而出,而是附着在骨架之上,随着骨架疯狂地震颤着,转瞬之间,便震荡了千百次。
千万张铁片便是千万根‘针簧’,震动空气迸发出凄厉的啸声。那此起彼伏的声音汇聚在同一处,便形成了如有实质的恐怖噪音。
噪音所过之处,一切以太狂乱地震动着,掀起暴乱。
就仿佛微型的‘招荡’,以无数针簧的噪音演奏掀起了无规律的以太波动,那尖锐的曲调将所有的以太都彻底驱逐,将这狭窄的室内短暂地化作了‘以太真空’。
紧接着,舱壁轰鸣,破碎!
身披沉重动力装甲的武士狂奔,破壁而入,钢铁巨人出现的瞬间,菲利普的面色骤变:“圣殿骑士?!班恩你胆敢……”
可紧接着,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他认得出这一身装甲的出处,所有有眼睛的人都认得出它究竟从哪里来!
那武士所披的装甲,全然不似与圣殿骑士团,通体仿佛生铁锻造、强行拼凑、焊接而成,外壳上还残留着铆钉和手工修理、补焊的痕迹。没有丝毫的精致和威严,而是如同丑陋的野兽、疯狂的巨人、拼凑而成的缝合尸,显露出狂暴的狰狞。
在那武士的肩膀上,以漆黑的喷漆涂抹出了齿轮和圣徽的结合。那是百年前自教团中分裂而出的异端,以纯粹的人类之力纵横黑暗世界,开辟出庞大领土的教派。
——链锯修士会!!!
这群从黑暗世界挣扎着活下来的教士们从来不避讳干脏活的买卖,收钱买命、杀人放火,而且悍不畏死,战斗的时候左手持剑,右手捧着教典都能当钉头锤去砸碎敌人的脑袋。
倘若圣城所敬仰的是神的慈悲,那么他们所奉行的就是神的残酷。
在链锯修士会的世界里没有乐师,没有以太,也没有温情,只有教典与机械,只有机械构成的神迹和残酷的战场。
而现在,那破墙而入的钢铁牧师举起了手中沉重的‘花洒’,在面甲上,骨白和血红描绘出的鲨鱼在咧嘴狞笑。
菲利普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下一瞬间,雾化器震荡,漆黑的重油被液压推动,挤入其中,化作极其细碎的油雾。油雾伴随着气压,从‘花洒’喷涌而出,清清凉凉,冰冰爽爽……才怪!
从其中吞吐而出的,是狂暴的龙息!
赤红色的火焰在瞬间吞没了整个房间,除了铁甲武士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沐浴在暴热的火焰中。那火焰贪婪地焚烧着每一分空气,形成的低气压令火焰吞吐,覆盖向四周,填充了每一个角落。
没有空气,没有呼吸,没有声音,沉闷又模糊的焦热中只有‘花洒’运转的低沉噪音,像是恶魔的笑声。
只是瞬间,菲利普大师被覆盖在其中。
在没有以太的地方,杀一个乐师比杀一只鸡难不了多少。
只可惜……菲利普并不是一只鸡。向前倒推三十年,他年富力强,是信理部的刽子手、杀人狂、狂信徒,女巫之锤中的剑术大师!
火焰中,燃烧的红袍之下,剑刃出鞘。
那枯瘦苍老的男子踏前一步,胸腔鼓起,咆哮,如雷霆炸裂。
火焰震荡。
一道凄厉的光芒从他的手腕中弹出,瞬息之间切裂了烈火龙息,撕碎了那一片猩红,明亮的剑刃尖啸着斩碎了风,自下而上,斜挑,只是瞬间,便举至空中。
那一瞬间,剑刃如同泡影一般飘忽,所过之处,一声脆响。
一道笔直的裂痕扩散开来,贯穿了手腕、花洒、胸膛,和链锯修士的面甲,将其摧枯拉朽的化作了两截!
下一瞬间,高举的剑刃当头斩落。
火焰开辟!
赤红色被分成了两半。
钢铁修士的高耸背影从中央开裂,钢铁破碎,血肉拆分,倒向了两侧,露出了背后那浴火的苍老修士,白发血染,凄白的眼瞳中满是冷厉。
他拄剑而立,被灼伤的半身抽搐着,几乎倒地。
可下一瞬间,被驱散的以太应召而归,化作圣光覆盖在他的身上,腐肉尽去、焦痕不再,他重新变成了一个枯朽的老人,手握光芒。
如暴雨一般的箭矢从过道对面的船舱中呼啸而来,却一一停滞在了半空中,被光芒锁死,动惮不得。
庄严的神之礼赞响彻了整个铁轮。
地上烧至焦烂的垂死教士抽搐了起来,鲜血倒流,血竭剥落,血肉生长的细碎声音里,****的躯壳重新完整。
他们惨叫着,忍受着重生的痛苦,从地上爬起。
菲利普大师挥手,燃烧的火焰凝固,像是被封印进琥珀中。
箭矢呼啸而归,倒射了回去,摧枯拉朽的撕裂了层层舱板,将整个船身自中央贯穿,开出一个惨烈的大洞。
可层层破碎的舱板之后,只有自动运作的弩车,再无人影。
“守在这里。”
他回头吩咐了一声。
紧接着,庞大的光轮自他身后展开,缓缓旋转,无尽的礼赞和咏唱声响起,宛如天使降临。
在宿命之章《神罚化身》的加持下,他持着剑飘飞急行,瞬息间飞出了船身侧面的破洞,高悬在甲板上,凄白的眼瞳从人群中扫过,依旧找不到刺客的踪影。
转瞬之间,他冷哼一声,猛然回头,看向幽深的海面,眼瞳迸射炽热光芒,照亮黑暗,也显露出数十米之下那几个迅速远去的人影。
他冷哼,剑刃举起,斩落,海面拆分,在沸腾一般的巨响中,一道光芒入电没入深海中,纵横穿梭,将那几个人影斩裂。
可是良久,却没有血色渗出,那人影如同气泡一样消散。只有十几只丑陋畸形的怪鱼浮上水面,翻白死去。
“什么鬼东西?”
菲利普皱眉,可紧接着,畸形的怪鱼猛然膨胀、爆裂,惨绿色的浓烟从裂开的渔腹中喷涌而出,瞬息间在海风中膨胀,铺天盖地的笼罩向了菲利普。
菲利普冷哼,神圣的光芒如墙壁一般竖起,惨绿色的烟雾落在上面,嗤嗤作响,丝丝缕缕的几乎渗透进其中。这是罕见的猛毒,只需要一缕就足够将整个铁轮都化为腐烂的海上墓地,却无法穿透壁障。
可在屏障之中,却传来一声闷哼。
粘稠的鼻血从菲利普的鼻孔中落下,蜿蜒流出,他嘶哑呢喃:“幻术?还有毒药……又是‘巫毒地**’?你们胆敢挑衅信理部的威严么!”
就在毒雾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时候,便有暗杀者将幻术的支点架设在了其中。
瞬间发动,将敌人拉入幻术中,只要稍微的疏忽,屏障不攻自解,敌人便会葬身于猛毒里。而猛毒也成为了幻术的一环,令原本杀伤性薄弱的幻术也变得凌厉起来。
两者相辅相成,一改幻术学派不擅杀伤的弱点,将其变成了正面猛攻的可怕风格。这么独特的技术,找遍全天下,只有这么一家!
幻术名门——巫毒地**!
“啧,竟然有个大师?雇主的情报有误啊……”
毒雾中,有个不爽的嘶哑声音传来:“搬出圣城来吓人?我好怕啊,但这么多年了,你们怎么不到北方群岛再来搞我们一次?”
菲利普的脸色阴沉。
南方群岛和无尽的浩瀚洋一直以来都是幻术学派的根据地之一,相对于沙漠中的‘蜃楼系’也毫不逊色,‘塞壬乐师’和‘亡灵船’的传说便是他们缔造而出。
这群操纵真实和虚幻的乐师们纵横与海上,操纵着大宗的走私和禁物贩卖,历来都是不安定分子,手里和屁股下面一直不干不净,搞风搞雨的事情从来都没少过他们。
而且消息灵通到见鬼,稍有风吹草动就藏起来不见人影。
一直以来都有一句谚语在水手们之间流传:汪洋大海上,每一块贝壳里面都可能藏着一个避风头的幻术乐师。
鬼知道他们会躲到哪里。
因此,哪怕明知目标来自圣城,也有缺钱的幻术乐师想要铤而走险的****·娘·的一票。
反正只是牵制拖延而已,雇主信誉优良,预付金给的及其爽快,结款向来绝不拖拉。这么好的活儿摆在面前,不干才要遭天谴呢!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得罪了那位大人,但既然他要折腾你们,那我们也没有办法。”
毒雾中的老人怪笑:“不如你省点心,在这里乖乖地待上五分钟,我放你走,这样你没没事儿,我也好交差,怎么样?
我可以向大源起誓,说话算话。”
回答他的,是惩戒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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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尔特……柯尔特呀……”
混乱的铁轮之上,一重重封禁凝固的火焰仿佛化作了丛林,盛开犹如凄红的花,绚丽而惨烈,精致得就像是艺术一样。
可在其中,多惊未定的柯尔特听到了沙哑的声音。
“我的朋友,你在哪里?”
那声音嘶哑,回荡在破碎的火焰中,仿佛在耳边轻声呢喃:“请你走进一些吧,这里好黑,我看不到你的摸样……”
两名教士拔剑环顾四周,看到火焰的结晶之中缓缓渗透而出的数道黑影……
柯尔特眼中厉色一闪而逝,‘反调’从袖中划出,凌空一斩。
瞬息之间,剑刃之上的乐理千变万化。
来自启示学派的乐理展开,融入周遭的动乱乐理之中,随着这一斩,火焰凋谢,结晶破碎,一切乐理连接都被干脆利落的斩断,乐章崩溃。
黑影惨叫着消散,声音戛然而止。
“装神弄鬼。”
柯尔特皱眉,却感觉到一只湿湿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
有人无声地贴在他的背后,在他耳边轻声笑起来:“我就在这里呀,你看不到么?”
那一瞬,柯尔特错愕回头,却看到从地上爬起来的破碎尸体。
那一具只剩下半边尸体站在他身后,哽咽着,哭泣着,抬起头来,便露出了被剖开的惨烈侧面,血肉模糊。
“别怕。”
它在柯尔特耳边呢喃,发出咯咯的笑声:“我只是来帮人带个话……”
那破裂的头颅嘴唇开合,轻声呢喃。
下一瞬间,头颅破碎了,血色飞溅。
闷响中,残缺的尸体被一柄剑钉进了墙上,随着剑刃一齐震颤不休,像是在延续着尖锐的笑声。
天空中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绿色的毒雾包裹着一个模糊的影子远遁而去。
半身燃烧着幻火的菲利普重新回到了船舱中,持剑的教士帮他削去了着火的血肉,很快,残缺的身体再次生长,恢复完整和苍老。
这样的快速恢复看起来疗效非常,但实际上是在消耗着人体的生命和潜力,哪怕是以圣咏派系成就大师,也无法挽救菲利普早些年亏空的寿命。明明才六十岁,他就已经老得不成样了。
“下个港口我们就下船吧。”
菲利普的神情阴沉:“看来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这群疯子,胆敢袭击圣城的人!”
柯尔特沉默。
他呆呆地看着墙上的尸体,失魂落魄,耳边仿佛回荡着那一瞬间,尸体在他耳边轻柔呢喃,仿佛真的从死者的国度里带来了问候。
他说:“我从地狱里回来了……”
“——我还活着。”(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坚持
五天后,轨道马车停靠在了阿斯加德南部的一座车站,几分钟后一辆轻型马车从车站出发,绕过城市的外围,最后沿着山路进入了庄园。
大门敞开一隙,很快在夜色中关闭。
萝拉推开车门,听见了海潮的声音。
诺大的庄园,人来人往,灯火通明。门口台阶上有人快步走下来,伸手将萝拉扶下车,如同体贴又绅士的管家。
“萝拉教授,路上辛苦。”
“理查?当年你在学院的时候,笑得有这么体贴过么?”
萝拉淡淡地说道:“可惜,还是太假,和你们的老板一样,令人厌恶。”
理查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忍不住移开眼神:“在下只是领死工资的公务人员,而且是连协议都没有的临时工,您就不要为难我啦。”
“是么?那改天我去第五部门找你的上司聊聊?”
萝拉反问,这话茬理查没敢接,只是领先半步给她带路。
他的样子小心又谨慎,就好像身旁的人不是看起来妙曼而优雅的贵族少女,而是一枚随时会爆的以太炸弹,择人而噬的食人巨魔。
最近因为这件事儿倒了血霉的人太多了,他可不想成为其中的一个,就连麦克斯韦都没脾气,何况他一个小小的雇员?
早在叶清玄出事儿的第二天,校长就发现自己的私人理发师给自己刮胡子时,盒子里的剃须膏全都被换成了见血封喉的惨绿色毒药……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鬼知道这个女人还在多少人的脑子里种了暗示和自毁冲动,她要发疯的话,半个安格鲁都要陪着她一起跳进火坑里。
幸好,叶清玄没死,她没有发疯的机会。
一路行来,理查被身后那一道冰冷目光看的浑身发毛,忍不住加快速度,沿着庄园的道路和走廊前进。
海潮声渐进,带着初冬的凛冽寒风,道路两侧的绿植已经被染上了一层白霜,渐渐开始凋谢。
“他在里面等着你。”
理查为她推开了门,后退了几步之后悄然离去。
门后的灯光落在萝拉的脸上,她眼中的阴沉和疯狂不见了,神情变化,犹豫着,像是一个胆怯的小女孩儿。
“萝拉?”
略微沙哑的声音从门后响起了:“不要站在门口了,进来吧,”
在门后的房间里,空空荡荡,还残留着消毒药水的浓郁味道,海潮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萝拉走进其中,却察觉到有人生活在这里的温度。
最后,她看向了露台。
在露台上,一个消瘦的背影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注视露台之外的海潮,白发倒映着月光,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很长。
短短的半个月分别,便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时光,萝拉依稀分辨出他的样子,却几乎快要认不出来。
她轻声叹息,从椅背上拿起了一条厚绒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叶清玄的手腕枯瘦且苍白,还残留着针孔和点滴的痕迹。察觉到萝拉的视线,他就将手腕藏进了毯子下面。
“让你看笑话啦,本来今天状态能好一点的,但医生不愿意给开管用的药,只能这么慢慢的养着。”
萝拉没有说话,不用脑子她都知道叶清玄要医生给他什么药。
那些看起来疗效惊人的药都是以透支身体和性命为代价的,换在其他时候就算了,以现在叶清玄的身体状况,吃那种东西,根本是自寻死路。
没有听见萝拉的声音,叶清玄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伸手指向栏杆之外。
在远处的海面上,海潮澎湃,彼此碰撞时,便发出悠远又静谧的声音。在远处,海滨城市的灯火如同群星,倒映在海面上,便像是群星落入海中,雄壮又静美。
“这里是麦克斯韦的私产,不错吧?我现在才知道那个家伙这么会享受。”
他轻声感叹:“怪不得他一直喜欢哭穷。这么好的庄园,要是我,贪污学校的经费也要买。如果回头缺钱的话,我们可以向皇室写举报信,还能拿一笔赏金。”
“……”
萝拉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她低头看着叶清玄,伸手,摸了摸他的白发,叶清玄回头看着他,眼神静谧,不似那个初见时的稚嫩少年。
就像是铁石的雕像,棱角分明,沉默又安静,不再天真,也没有了软弱。
不知为何,看到那样的眼神看着,萝拉忍不住难过起来。
“还活着就好。”
她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从后面抱住他的肩膀:“本来想要见到你先打一顿的,你要听话,听话我以后就不打你了。”
“恩,我知道啦。”
叶清玄点头,抬起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就这么任由她抱着自己,沉默地凝视着海中那一轮破碎的月光。
许久之后,他犹豫着,轻声问:
“萝拉,人没有心的话,还能活么?”
萝拉愣住了,抬起头看他。
在小源破碎之后,失去心脏的叶清玄已经无以为继,不要说成为乐师,就算是继续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
圣殿骑士团不惜工本的抢救他,耗费了多少珍贵物资,将他从濒死的状态下挽救回来。医生告诉她,他能够活下来是一个奇迹。
可谁都不知道这脆弱的平衡能维持多久。
所有人都在等,可叶清玄能够等多久?
叶清玄看着萝拉,眼神恳请,等待着她的答案,像是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可以的。”
她凝视着叶清玄,轻声说:“只不过是没有心脏而已,相信我,叶子,你会活下去的。”
“是么?那就太好了。”
不知为何,叶清玄笑起来了,神情安慰:“那就太好了,我还担心被人当做怪胎呢。”
他伸手,掀开厚绒毯子,解开了外套的扣子,露出自己的胸膛
在心口的部分,还残留着细密的缝合痕迹。可在缝合线的下面,隐隐有红色的光芒静谧燃烧着。
它代替了心脏,继续地在他的胸膛中跳动着,支撑他的生命和呼吸,令他从死中得活,从地狱中挣扎而归。
“这是什么?”
萝拉呆滞地看着他的心口,视线穿透了血肉,落在它的上面,便看到了那嵌入他身体之中的鲜红水晶,那是无数复杂乐理具现而成的实物,代替了小源融入躯壳的器官。
她不可置信,几乎窒息。
“这大概就是让我能够继续活下去的东西吧。”叶清玄按住心口,轻声呢喃。
那是奇迹的结晶、传说的造物,炼金术师梦寐已久的力量,令铁转化为黄金,为死物赋予生命……
——贤者之石!
叶清玄闭上了眼睛,又一次想起了那一张稚嫩的面孔,那个从梦中醒来的女孩儿看着自己,露出笑脸,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
“我想起你来啦。”
她认出了自己,所以将拯救自己的贤者之石放进他的怀中。
“不要死啊,叶清玄。”
这是她在耳边述说的最后呢喃。
所以,叶清玄活下来了,哪怕失去心脏,小源破碎,因为艾尔莎所给予的生。
“拉我一把,萝拉。”
叶清玄重新系好了扣子,抬起手:“休息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萝拉抿着嘴唇,伸手,将他从躺椅上拉起,却感觉不到多少重量,他的身体轻盈的像是枯柴。
叶清玄披上了外套,扶着墙壁缓慢地在前面引路,最后,推开了楼下的大门。
在宽阔的大厅中,一片寂静的繁忙。
十几个神色匆匆的记录员趴在角落中的桌子上俯身记录,查阅着一车又一车从书库中推来的资料,留下了满地的文稿,最后,在墙壁上的巨大地图上贴上标记。
在大厅的另一侧,半截墙壁被强行拆掉,破坏了原本统一的精致装修风格。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刚刚运送至此的巨型‘调律仪’。
石碑一般的调律仪楔入土中,金属导线贴着庄园外侧的墙壁延伸到天空上,扑捉着以太之海中的复杂讯号,传递讯息。几名戒律乐师正在对它进行细微调试,以保证它能够正常运作。
理查走上前来,将一封刚刚送来的信给他,信的封口上盖着黑色的火漆,叶清玄皱眉。
“猎鲸兄弟会的人失败了,没有留住。”
叶清玄点头:“毕竟是海上的走私团,上岸之后就不能抱有太大的期望,他们有说什么吗?”
“本来他们想要剩下的那一半钱。”
理查耸肩:“不过,你的那位副手华生先生割掉了他们会长的鼻子之后,他们就把预付金都退回来了。”
叶清玄拿过拆信刀,将信剖开看完之后,神情了然:“他们想赚钱,又不想惹麻烦,所以决定应付看起来最容易应付的一边……理查,我们给钱给的太爽快了,被人当做了软弱可欺。
只割了一个鼻子,恐怕不够。”
理查似乎对那一位‘前军医’有不少了解,忍不住苦笑:“你这么说了,恐怕那个家伙鼻子以外的部分也留不下了。”
“都知道这是卖命赚钱的活儿,赚到了钱,还留着命做什么呢?”叶清玄低头,将那一封信撕碎,丢进了垃圾桶里。
“我们的客人现在到哪儿了?”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巨大地图。
在地图上,标注着一个个血红的红点,就像是用血点出了一条曲折的道路。自南至北,曲折地向着大地的中心——圣城靠近。
还差一点……
“不远了啊,柯尔特,你要坚持住。”
叶清玄笑了,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像是已经投入了那庞大的地图之中,伸手拨动着那一个个棋子,饱含着期待,轻声呢喃:
“一定要……再多坚持一会儿……”(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六章 没有恶的地方
天堂里没有蝴蝶
黑暗里,菲利普梦到了蝴蝶。
那蝴蝶洒落荧光,飞翔在赤红色的天空之下,蹁跹迷离。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剑柄带着体温,被握地很紧。
厚重的窗帘遮在窗户前面,挡住了窗外的炽热光线,昏暗中,他看到柯尔特的眼瞳,像是许久未睡了,饱含血丝,头发蓬乱,如同乞丐一样。
“现在几点了。”菲利普问。
“下午一点。”
“睡了这么久啊。”
菲利普轻声呢喃,伸手,将窗帘拉开一隙,阳光照在苍老的脸上,照出了疲倦和虚弱,皮肤下面的血管透出一丝墨绿。
那是渗透进体内,宛如跗骨之蛆的猛毒。
五天以来,自从铁轮上遭遇到那一次袭击之后,针对着他们的刺杀一直未曾停止,而且一次比一次要更加的疯狂。幸好他们当机立断,从海路转做陆路,否则海上不知道还藏了多少诡秘的杀机。
只可惜,陆路同样不好走。杀手宛如嗅到了血腥味一样前仆后继的追了上来,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或是袭击,或是下毒,或者是暗中偷袭,甚至还有一队马贼获得了大批禁运武器的援助之后,直接正面冲锋……
其中不乏没有尊严的乐师,各种学派的诡秘手段防不胜防。两名血衣教士已经先后在旅途中丧命,菲利普甚至不知道其中一个是怎么死的。
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伪装成教士的刺客已经将粹毒的匕首刺进他的后心。身负重创的菲利普带着柯尔特杀出重围,趁着夜色和噪音的遮蔽,他们潜入地脉,沿着地下的暗河来到了这里,终于找到了安全的避难所。
终于得到了久违的**。
隐约的脚步声接近了,门被悄悄地推开了一个缝隙,有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钢铁碰撞的清脆声音响起。
那一瞬间,柯尔特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瞳,伸手按住了短剑,扑向了那个影子,伸手卡着他按在地上。
“什么人!”
当啷一声,黄铜餐盘落在地上,几个燕麦饼落在地上,沾满尘埃。
被掐住喉咙的年轻人倒在地上,看到柯尔特的狰狞神情,脸色惨白:“神、神父让我来送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他说你们在睡觉,让我不要吵到你们……”
“吓坏你啦,孩子,抱歉。”
菲利普将扶着墙壁爬起,将年轻人扶起来,伸手为他掸去了教袍上的灰尘。最后从地上捡起了燕麦面包,低声祷告了几句之后,开始认真进食,不顾上面的灰尘。
柯尔特看着年轻人狼狈逃走的样子,手里拿着面包,却没有吃:
“这里的人值得信任么?”
连续几天之内,他见过太多背叛了,哪怕是善于洞见的启示乐师也无法判定,究竟真正致命的毒针藏在何处。
“安心。”
菲利普大师说:“这里的神父是圣城三一学院毕业的教士,虔诚的信徒,原本是苦行僧,四年前自愿来这个偏远小镇传教,对教团的忠诚毋庸置疑。
这一座小教堂只有他和他的学徒两个人,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柯尔特什么都没有说,依旧心怀质疑,小心地挑起了窗帘的一角,看着窗外残破的教堂,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没有修缮的颓废样子。
在教堂门口,衣着破旧的神父对哭丧着脸的学徒低声勉励了几句之后,拿起了教典,转身匆匆离去。
柯尔特眯起眼睛。
“他是去给附近的小孩子上读写课,为修缮教堂的费用募捐。”
菲利普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声音平静:“这是我吩咐他的,一切如常,除了每日食水之外,就当我们不存在。”
“教堂太破了……”
“这里是教团的直辖领土,有钟楼庇佑,没有人能窥测这里面的状况。安心休息吧,柯尔特,明天早上我们就要出发了。”
柯尔特放下窗帘,躺在了门后面的角落里,裹着毯子,却睡不着,眼神烦躁。
“信理部到现在还没有回音么?”
连续数日以来,他们发往圣城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所有的消息都像是被彻底封锁了,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掌将他们发出的求援信息尽数掐灭,令他们陷入孤岛绝境,再一点点地将将他们攥进掌心中,要让他们在漫长的窒息中死去。
究竟是谁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事情,柯尔特心知肚明,正因如此,他心中才如此地恐慌和……怨恨。
老师……
他的指甲掐进了掌心中,眼神怨毒:一定是你吧,海森堡老师。除了守密人学派,谁还能做到这种程度呢?
你果然,是想要让我死的吧!
牙齿咬断的声音。
“救援很快就要到了。”
菲利普大师咀嚼着苦涩的燕麦饼,神情宁静,沙哑的声音将他惊醒:“哪怕封锁了以太之海,也不意味着没有其他的通讯手段。
安心吧,柯尔特,这是我最后一次安慰你。信理部虽然不如往昔,但却容不得任何人小看。”
话音未落,门被敲响了。
柯尔特的浑身紧绷,如同惊弓之鸟,可菲利普却起身。
他打开了门,门外,是无声而至、身披红衣的教士。
中年教士配着两柄奇长的剑,教袍之下披着轻甲,手背的臂甲上铭刻着裁决之锤的徽章。面容平平无奇,可细长的眼睛却宛如蕴藏着闪电,令人不寒而栗。
“老师,我收到了您的信,便赶来了。”
他单膝跪在地上,垂首禀报:“我带来了所有附近执行任务的成员,五名炼狱乐师,十六名女巫之锤,听候您的调遣。”
在庭院四周,佩剑教士们无声伫立,宛如石像。数名乐师隐藏在其中,平静而内敛,可躯壳中却蕴藏着宛如炼狱裁决一般地酷烈乐理。
他们都是信理部隐藏在暗中的王牌,以一当百的精锐。
哪怕在百年之前,这么一支队伍也足以对一个邪神教派进行彻底的清扫和净化,竖起层层火刑架,将整个天空烧红。
“看到了么,柯尔特,不需要后悔,你做了最明智的选择。”
菲利普拍了拍柯尔特的肩膀:“神的威严不容轻侮,罪人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从今天开始,他们便是你的下属,誓死捍卫你的生命。
守密人给不了你的,信理部能给你更多。自今日之后,你的所言所行,皆为神圣!”
无声地,炼狱乐师和女巫之锤们半跪在地上,恭谨地对着柯尔特献上了敬意。
柯尔特呆呆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教士和乐手们,许久之后,空洞的脸上浮现笑意,他大笑着,向着菲利普大师低下头,亲吻他戒指上的圣徽:
“一切为了至上之神!”
那他的眼瞳低垂,空洞的眼神如同熔炉,以怨毒、愤恨和怒火为柴薪,某种可怕的东西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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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家的庭院之中,朗朗的读书声结束了。
“孩子们,今天的读写课就到这里。”
卢卡神父合上了手中的圣典:“回去之后,请大家再次诵读今天所讲解的这一章,抄写一遍。有什么不懂的话,可以留下来问我。”
长达两个小时的读写课终于结束了,贪玩的孩子们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做鸟兽散。神父看着一地狼藉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弯下腰,从院子角落里拿起扫把,开始清理地上的碎屑。
来小镇这么多年,或许他没有传教的天赋,信徒没有增加多少,更别说为修缮教堂募集善款了。来送小孩子上读写课的人都是一些工匠或者农夫,根本没有多少钱,就连上课的场地都是木匠家里提供的。
这样下去,修缮教堂恐怕遥遥无期了。
他叹了口气,却感觉到身后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角。
“神父。”稚嫩的声音响起。
他回头,看到那小男孩儿抱着沉重的教典,眼神纯净而好奇,便忍不住笑了:“小穆勒,还没有走嘛?是不是今天的课没有听懂?”
小穆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卢卡神父笑了,拉过来一张板凳坐下,柔声说道:“今天这一章的内容对于小孩子来说可能有些复杂了,听不懂很正常。”
读写课的内容来自圣典,为了避免小孩子觉得枯燥,他都会挑选一些其中有趣的故事来讲给他们听。
今天这一课的内容,就是罪人拉萨路蒙神的恩赐而得以复活故事,对于大人来说都有些难以理解,何况小孩子呢?
穆勒是所有上课的孩子里他最喜欢的一个,不吵不闹,听课认真又仔细,学习专注。他打算再过几年,将他培养成自己的学徒。
这样教堂里多一个学徒,自己也可以轻松一些。因此,教导起来自然不遗余力。
“神父,神父,拉萨路是为什么复活的呢?”
穆勒好奇地问道:“他犯了那么多罪。”
“因为神的怜悯,孩子。”
卢卡神父弯下腰,抚摸着孩子的额头,慈祥地说道:“神是爱世人的,所以哪怕是罪人,也能够得生。
拉萨路见过了地狱,便知道了生的可贵和公义的善美,只要他还活着,就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
“那善人呢?”
穆勒歪头看着他,困惑地问:“善人就不能得生么?”
神父沉默许久,勉强地笑了一下:“死去之后,善人就升上天堂去啦。”
“天堂?”穆勒疑惑地问。
“对,天堂。”
神父说:“天堂就是没有恶的地方。”
穆勒似懂非懂的点头,请教了几个问题之后,走了。
目送着穆勒离开,神父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闭目轻声祈祷。
远处,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神父!神父!”
教堂里的学徒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门来,满头大汗,像是被一群狼追赶着一样,扶着门,剧烈**,几乎说不出话来。
“募捐,我们的募捐……”
“募捐怎么了?”
卢卡神父叹了口气,温和地说道:“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很苦,没有人捐助很正常,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是需要互相扶持……”
“不、不是!”
学徒打断了他,将一张被抓皱的纸塞进了他的手里:“这是刚才有一位好心人给我们的……他连名字都没有留!”
那是一张支票。
卢卡神父看着支票,很快便被支票上那一连串数字给吓住了,来自‘神圣阿斯加德中央银行’,阿斯加德的国库。
这是一张不记名支票。也就是说,任何人拿着它都可以随时随地的毫无障碍地提取到这一笔数额夸张的款项。
卢卡在确认自己没有做梦之后,整个人都陷入了狂喜,开心地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抱着自己的学徒又笑又跳,语无伦次的祈祷着。
“感谢神明,感谢那位好心人!这么多年了,教堂总算可以重新修缮一下了!”
学徒忍不住摇头:
“神父,这么钱,重新盖一个都绰绰有……”
轰!
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大地剧烈的震颤,墙壁上崩裂出层层缝隙。在暴风席卷之中,漆黑的云雾从远处缓缓地升起,宛如蘑菇一样,结出了硕大的伞盖。
在其中,赤红色的火焰从地上升起,点缀着这毁灭的盛景。可已经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
-
-
“真惨啊,整个教堂都被地脉暴动夷为平地,幸好神父和学徒都不在,没有伤亡。”
小镇外,远处的山丘上,坐着轮椅的年轻人放下望远镜,唏嘘不已。
他身后,手下将剩下的支票递给身旁的人。
“最近的码头上有船等着你们,立刻出海吧。”轮椅上的男人挥手:“去东方、去南方群岛、去天竺,随便你们去什么地方,十年之内不准回来。”
“这是……”
那枯瘦的老人端详着手中的支票,眼皮忍不住狂跳了两下:比说好的还多三成!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夹好,放进怀里。最后,带着讨好的笑容告别:“感谢您的慷慨,华生先生!感谢伟大的‘圣人’福尔摩斯先生!”
他再三赞美道谢了许久,终于离去了。
“‘圣人’福尔摩斯?给钱爽快就算圣人了么?”
华生摸着下巴沉吟:
“他说不定会喜欢这个新绰号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恶魔之门
“叶清玄,你做的太出格了。”
调律仪中,一个苍老声音传来:“到了这种程度,守密人学派已经压不住了,信理部那边很快也会有反应。”
“压不住就不用压了。”
叶清玄低头,修剪着自己的指甲。
那个苍老的声音一滞,旋即地变得怀疑:“你做好面对圣城怒火的准备了?哪怕你手尾处理的再干净,总有一天,他们会查到你。就算是我们都不可能对调查有任何影响。”
叶清玄忍不住笑了:“海森堡大师,您究竟是关心我的安危,还是担心付出这么大代价,却没有清理掉门户呢?”
海森堡沉默。
叶清玄将那一把短小的快刀折叠收起,抬头看向调律仪:“放心吧,配合我,就像是以前你配合议院一样。
你看,你们需要一个人来背锅,而我需要他死。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会有一个好结果。”
“但愿如此。”
海森堡切断了通讯。
叶清玄低头,剧烈咳嗽,血丝从手指间飞迸而出。萝拉伸手,按住了他的后心,他的**声像是破旧的风箱。
“你又继续重构乐理了?”萝拉皱眉:“你太心急了。”
“我知道,萝拉。”
叶清玄摆手:“我会谨慎的。”
“哪怕有贤者之石,重建小源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现在你的体内简直是一个废墟,那些杂乱的乐理不要你的命就好了,你还敢重新激活它们么?”
“如果我要等血液新陈代谢完毕的话,至少要等半年。”
叶清玄摇头:“我没时间了。”
“休息一会吧。”
萝拉伸手,轻轻地揉着他的后脑,罕见的,语气温柔:“小叶子,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叶清玄闭起眼睛,向后靠了一点,得寸进尺一样地靠在萝拉怀中,享受着这罕见的温柔待遇,许久之后,淡淡地说道:
“萝拉,这么温情的时候,对一个毫无抵抗力的人,竟然悄悄使用暗示来修改心相?太煞风景啦。”
萝拉的手指僵硬了一瞬,叹息了一声,微微勾起的尾指恢复了原状。
“放心吧,我很清醒。”
叶清玄将眼睛睁开一隙,淡淡地说:“而且,压力大的不止是我。”
“恐怕现在,麦克斯韦那里也要坐不住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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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鲁,皇宫之下的枢密院,烟雾缭绕,麦克斯韦拿起烟灰缸,将里面堆积成山的烟头倒进垃圾桶。
“适可而止吧,麦克斯韦。”
灯光下,首相大臣看着他,声音低沉:“他做的有些过分了。虽然教团是中立组织,但根据第五修正法案,所有教堂都是教团的直辖领土,遵循教典行事。
他所作所为,从法理上而言,已经相当于入侵一个国家的领土了。圣城可不会放着不管!”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真的会这么干。”
麦克斯韦挠了挠头,轻声叹息:“不过,年轻人嘛。在年轻的时候,谁没发过疯呢?年长的绅士们应该给予理解和理解。”
“发疯?”
首相大臣沉默许久,轻声叹息:“我只是有些担心,我们未来的持剑者……不止是发疯而已。说实话,我后悔在那一张持剑者的任命书上签字了。
早知道今天的话,哪怕女皇陛下用玺,我也坚决反对他接任你的职位。”
麦克斯韦翻了个白眼:“马后炮也不是这么放的。况且,石中剑是一柄至善之剑,他与石中剑相处得很好,难道你还担心他真的堕落了去当黑乐师?”
“为什么不能呢?”
首相深吸着烟卷,灼红烧到了指尖,吐出了浓厚的烟雾:“所谓的人类,不就是一切皆有可能么?
在这个疯狂的世道上,被誉为完美之人的圣徒都会堕落,何况我等凡人?”
他抬起眼睛,看向顶穹上的壁画,那绘自传奇中的天国之战,在天花板上,孽龙与骑士们争斗着,染红了朱衣,点燃了大地和天国。
那是毁灭。
在圣典的密卷中说:会为世界带来终结的怪物——灾厄之龙——在堕落之前曾是神御座旁的天使。
它圣洁威严,被誉为璀璨的晨星、天国的副君。
越是高洁坚定的天使,********就越是疯狂可怕。
“麦克斯韦,你可以为他打开恶魔之门,但想要关上的话,就没那么简单了。”
首相大臣掐灭烟卷,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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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的林间道路上,口吐白沫的驽马被车夫抽打,奋力地拉着一辆稻草车,狂奔着前进。
暗红色的粘稠鲜血从车辕上滴落下来,一路留下了点点猩红轨迹。
驾车的人披着一件脏兮兮的外套,佝偻着身体,随着马车的剧烈颠簸,握着缰绳的手背上伤口便崩裂开来,干涸的血竭中湿润的血液缓缓沁出。
“大师,我们就快要到了。”
柯尔特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
他的一头乱发已经被烧掉了一半,曾经俊秀英挺的面目已经遍布伤疤和焦痕,就像是被烈火焚毁了一样,愈合的伤口满是狰狞,看起来丑陋地像是恶鬼。
谁都认不出这个家伙是曾经志得意满的英雄了,更像是地窖中隐藏的鬼魅和妖魔,小孩子们看到都会吓哭的丑鬼。
“距离圣殿骑士团的驻地就差几个小时了,那个杂种,一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草车中没有回应。
潮湿的稻草中点点污浊,已经几乎被血染成了暗红。菲利普大师躺在稻草中,竭力**着,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他闭目,在祈祷,祈祷的声音却连自己都听不分明,肺腑中泛起了水声,那模糊的呢喃像是兽类的咆哮。
意识模糊。
人为引发的地脉暴动瞬间毁灭了整个教堂,将一切都彻底灭亡。
暴乱的以太吞没了一切。
一举葬送了一整支精锐的军队。
谁都没有想到,叶清玄那个狗杂种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不顾圣城的尊严和怒火,胆敢将教堂和数十名教职人员都葬送在一场卑鄙的袭击里。
要不是那一瞬间菲利普大师身上的神罚之章被激活,保住了两人的性命,可能现在两人已经已经尽数被烧成了骨灰。
可惜,他们还活着。
还活着……
他们选择这一条道路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隐秘,而是因为……这一条道路距离圣殿骑士团的驻地近在咫尺。
即将返航圣城的圣殿骑士团在这里进行最后的驻扎和补给,距离他们只有十几公里之遥,倘若菲利普大师在全盛状态之下,甚至瞬息可至。
叶清玄胆敢袭击教堂,当面打圣城的脸,但哪怕他再丧心病狂,安格鲁也绝对不会支持他去袭击圣殿骑士团,哪怕面对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
那是汇聚了诸国的力量所构造的庞然大物,倘若接受了毁灭命令的话,一夜之间可以将千万里的国境化作焦土。
谁都不想这一把对准妖魔的剑刃悬挂在自己的头上。
到时候,叶清玄就再拿自己没有办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咧嘴,嘶哑地笑起来,笑着笑着,便剧烈呛咳,咳出猩红的血,血液顺着他的下巴落在衣襟上,依稀描绘出一张狞笑的脸。
柯尔特愣住了。
“诅咒?”(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希望之光
“诅咒?”
他轻声呢喃:“怎么可能是诅咒?”
在衣襟上,那一张狰狞的脸缓缓地变化着,嘴唇开阖,仿佛在轻声歌唱,于是耳边便传来阴森沙哑的怪笑。
“噢,所罗门,周一出生,周二受洗……周三结婚,周四的病……周五病重,周六死去……周日被埋进了土中。”
“噢,所罗门,这就是你悲惨的一生……”
柯尔特头晕目眩,眼前昏黑,几乎从马车上栽倒下来。
恍惚之中,他看到了一个佝偻的老女人站在大釜的前面,吃力地搅拌着釜中的浓汤,投入了心肠和鲜血,怪笑着歌唱,颂唱着来自圣咏派系的歌谣。
于是,诅咒便远隔千里而来。
透过水面,那碧绿色的眼瞳仿佛察觉了柯尔特的视线,变得嘲弄又残忍。
“他看到我啦?他看到我啦!”
那个老女人摸着干瘪的**·房,喋喋怪笑:“我的小可怜呀,价值九十万镑的小可怜呀,不要反抗,乖乖地让婆婆把你带走。你这张丑脸真是令婆婆心痒,在你临死前,婆婆会善心大发,赏你一个香艳之梦,咯咯咯咯咯咯!”
柯尔特咬牙,拔出反调,刺入腹中。
那剑刃上的炼金矩阵瞬间接驳了体内的乐理,和纠缠在身体最深处的诅咒毒瘤,紧接着,同归于尽的释放出反调震荡。
柯尔特惨叫,吐出漆黑的血,模糊的感应瞬间消散,最后听到的是铜釜炸裂的巨响,还有那老女人的怒吼和咆哮。
“该死!我不会放你逃走的!小杂种!我不会的……”
柯尔特拔出了短剑,嘶吼着扎紧了伤口,咬牙驾车,狂奔。
刚才那一下重创了自己和那个疯女人,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肯定会不惜工本的加快诅咒。
一定要加快速度,赶到骑士团!
一定要赶到!
仿佛察觉到他的到来,很快,一艘铁鲸空艇升起在远方的天空中,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
在高亢的鲸歌声中,那铺天盖地的铁鲸群缓缓地向着他们飞来,似缓实疾,转瞬间便已经到了他们头顶。
“他们来啦!大师!他们来啦!”
柯尔特惊喜地尖叫,狂喜乱舞,跳下马车,疯狂地向着天空挥手,吼叫,喜极而泣:“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还活着!
叶清玄你看到了么?你杀不死我,哈哈哈哈……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高悬的铁鲸缓缓地接近。
好像哪里不对。
柯尔特心里慌了起来,呆呆地看着它们:
为什么没有减速?
铁鲸驰骋,翱翔在天空中,汽笛声轰鸣,鲸歌奏响天空。
就这样的,从容的、迅捷的、优雅地……从柯尔特他们头顶缓缓地飞过,飞向了远方,只投下了一片绝望的阴影
他们,根本,没有,看到自己!
柯尔特的笑容僵硬了,浑身发冷,被恐惧彻底的吞噬,几乎窒息。
他发疯一样地爬上草车,奋力摇晃着意识昏沉的菲利普,拍打着他的脸颊:“发信号啊!发信号啊大师!”
他尖叫,声音尖锐地像是铁丝:
“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菲利普剧烈地咳嗽着,似乎终于清醒了,呆呆地看着柯尔特,不知身在何处。柯尔特慌乱地指着天空中的黑影:
“圣殿骑士团,发信号啊!”
许久,菲利普艰难地抬起一根手指,按在虚空中,指尖缓慢地亮起一缕光芒,宛如风中残烛。
柯尔特几乎喜极而泣。
那是多么美丽的希望之光,仿佛汇聚着世界上的一切美好……
紧接着,在下一瞬,光芒被无形的力量残酷掐灭了。
幻想破灭。
光芒中的壁炉、美食和温暖都像是童话一样的消散了。
直至此时,柯尔特才发现,肉耳难以听闻的噪音早已悄然地布满了整个丛林,悄然地掀起以太,仿佛一层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阻挡了一切讯息的发出。
这是守密人学派的专精技巧·缄默剧场。
那一瞬间,柯尔特如坠冰窟。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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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鲸们从空中翱翔而过。
侧翼,一座侦查舰上,观测员透过瞭望镜,看到了下面的场景,忍不住拍了拍身旁的同僚:“嘿,你看,下面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竟然有人。”
在瞭望镜中,是狂喜乱舞的柯尔特。
“他好像在向我们挥手呢!”
同僚探头一看,看到那一张兴奋到扭曲的面孔,忍不住摇头笑了笑:“没见过世面的农民吧,看到舰队就像是看到了神迹一样,很正常。”
观察员将瞭望镜放在一旁,感叹道:“当年我第一次见到舰队的时候,也像他们一样呢。”
“是呀。”
同僚抽着烟,眼神缅怀地陷入悠悠往事中:
“谁又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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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之前,清晨。
一名骑乘着灰马的信使狂奔着来到了圣殿骑士团的驻地,找到了负责人,并送上了一封调令。
班恩读完之后,抬头问道:“我们记得贵国批给我们驻扎时间还有两天。”
信使露出汗颜的神情:“抱歉,阁下,我知道这个要求不近人情。我们另外划了一片营地供你们进行休整,就在两百公里之外。”
他停顿了一下,低声骂了一句:“水务管理局那帮王八蛋,光顾着贪污钱!去年在这里刚刚建好的水厂又停工了,地下水抽不上来,附近城镇的水源供给都停了,就连您这里需要的水也无法正常保证。
我们需要临时在这一片营地里打井,保证紧急供给……真是非常抱歉,这是上面让我交给您的信件。”
他掏出一封信,交给了班恩。
班恩很快看完,点头:
“请你回报奎恩部长,我们本来就是客人,发生了这种事情,自然以贵国的事务为先。另外的营地就不用了,铁鲸已经整备的差不多,人员休整回到圣城去也一样。
我们尽早出发,晚上应该就能到圣城。”
信使大喜:“感谢您的宽宏。”
随着班恩的命令,很快,静谧的营地迅速地喧嚣起来。圣殿骑士们迅速地收拾着行囊和帐篷,有条不紊地将物资搬运至铁鲸上。
短短的两个小时之后,营地便已经彻底整理完毕。
铁鲸们升空而起,奏响了凯旋回归圣城的歌声。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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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柯尔特的希望之光被掐灭的那一瞬间,远方,调率仪中传来沙哑的声音。
“‘缄默剧场’已经完成,叶清玄,这是守密人学派最后一次帮你了。”
海森堡大师说:“希望接下来你能实现我们的约定。”
“我早已经安排好了,请大师放心吧。”
长桌之后,叶青玄撑着下巴,端详着面前的地图,在地图上,那一连串惨烈的血点缓缓地向北延伸,已经接近圣城。
他凝视着那一道崎岖的血路,就像是凝视着什么伟大的艺术品,他轻声呢喃:
“绝对,万无一失。”
“哦?愿闻其详。”
察觉到话中的某种意味,海森堡大师忍不住心生好奇。
以守密人学派的能力,自然将他这些日子的安排尽数看在眼中,但海森堡却没有发现他究竟还藏着什么样的后手。
虽然菲利普大师已经油尽灯枯,但一位以‘神罚’的主题成就宿命之章的大师哪怕在弥留之际,也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因此,他很好奇,叶青玄究竟安排了什么。
对此,叶清玄神秘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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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荒凉的丛林之中,一只稚嫩的小手拔起脚下的野草,毫不顾忌上面的土块和昆虫,塞进口中,咀嚼地无比香甜,青绿色的草汁从嘴角留下来。
那十四岁的少年看起来像是一个野孩子一样,尽管长发如金,面目威严。
“叔叔,叔叔。”
他扯着前面男人的衣角,可怜兮兮:“我饿了。”
“那就随便吃点东西呗,喏,吃这个。”
前面的男人随手一指,指了一颗大树。少年张口,无形的龙威化作巨口,将大树连根拔起,吞入不知名的所在。
只听见木块破裂的咀嚼声不断响起。
可咕噜咕噜的饥饿声音还是从少年的肚子中不断响起。
走在前面的男人叹了口气,弯腰蹲下身,看着面前委屈的侄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乖侄子,忍一会啊,这可是叔叔我的好朋友难得的来找我帮忙呀,更何况他还给了钱呢!”说着,他比划了一下手指头:“这么多钱,都够叔叔我养你好长时间啦!回去就给你买煎牛排吃好不好?”
少年委屈地点了点头:“我要五头。”
“五头就五头!就这么说定了。”
‘叔叔’愉快地拍手,起身,眺望着远处那一辆垂死奔行的草车,便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虽然早就有他一定会联系我的预感,但我就没想到,他第一次找我,就是要做一票大的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亏本的买卖
“嗬嗬……”
那一瞬间,稻草车中,浑浑噩噩的菲利普大师骤然惊醒,焦烂的眼睛睁大,眼眶撕裂,留下了浊红的血水。
仿佛瞬息之间就摆脱了伤势的困扰,他猛然从稻草中起身,稻草粘着的血痂被撕裂了,干涸的血从惨烈的伤口中渗出来。
“大师?”柯尔特喜出望外,指着空中即将消失的黑点,“快……”
菲利普充耳不闻,被血蒙住的空洞双眼锐利,盯向了远处荒林的深处,眼瞳爆射出凄白的光芒。
在目光所视之处,金发的少年蹲在地上,神情懵懂,手里抓着半截从淤泥里挖出来的蟾蜍,吃得正开心……
“叔叔,他好像看到我了。”他吞下去另外半截蟾蜍。
“哦。”
纳贝里士蹲在半截树桩上,手里慢条斯理地卷着烟丝,一脸风轻云淡:“那就让他看呗。”
“他好丑。”
莫德雷德擦嘴:“我有点害怕,我能打他么?”
“不着急。”纳贝里士卷好了烟,给自己点燃,抽了两口:“在等等。”
看着那一双空洞狰狞的眼眸,莫德雷德就忍不住……食指大动!
他忍着饥饿,舔了一下嘴角:
“等多久?”
纳贝里士笑了,回头,瞄了一眼草车上眼神空洞又凶狠的菲利普。
“再等等。”
他说:“那老东西还留着力气,要给我们一个狠得呢。”
那一瞬间,菲利普发出嘶哑的声音。
“柯尔特,逃吧。”
他的血肉噼啪作响,血竭和尘埃顺着骤然涌出的血水被重开,浑身处处浴血。可那代表的却是旺盛到令人吃惊的生命力,衰竭的细胞在齐舞,在狂欢,令他的伤痕迅速恢复,不见。
转瞬之间,血被光芒洗去了。
他不再苍老,恢复了年轻,神智清醒,皮肤白皙,毫无伤痕。只有斑白的头发宛如火焰燃烧,就像是魂灵投入了火中。
所以换来了力量。
此时此刻,他躯壳中回荡着飘渺又哀婉的歌声,那是骨骼在震颤,内脏在轻鸣。圣咏之中的牺牲之章被奏响了。
“我来拦住他们。”
菲利普伸手,按在柯尔特的肩膀上,神圣咏唱自虚空中响起,落在柯尔特身上,驱散了其中跗骨之蛆一般的诅咒,更隐隐在他身后形成模糊的翅膀。这是近乎不惜心血的加持。
“柯尔特,逃吧。”
他凝视着看过来的纳贝里士,手握着残缺的剑:“往圣城的方向走,能逃多远,逃多远。”
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柯尔特的脸色惨白,几乎快要瘫倒在地上,很快,他咬牙,弃掉马车,转身离去。
再不敢回头看一眼。
在加持之下,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转眼之间,就消失在远处。
“所以说,这些狂信徒就是死心眼,一个个事到临头就不要命。”
纳贝里士叹息:“怎么就不想想活着的好呢?不拿自己当人就算了,也不拿别人当人……这和我们黑乐师有什么两样啊!”
嘲弄的声音没有得到回应。
菲利普死死地盯着他,举起了残缺的剑刃,贴近了自己的眉心:
“誓灭奸邪。”
他说。
神罚之章轰鸣,瞬息之间,威严光轮自背后浮现,那布满裂纹的庞大光轮燃烧着盛大的光焰,青绿色的火光仿佛来自炼狱中的惩戒之火,令人心生恐怖。
无数罪人哀鸣的声音自其中传来,而就在那炼狱中,无数沉睡的眼瞳睁开眼睛,那些身着赤红教袍的身影仿佛凝视着这个污浊世界,齐声呼喝:
“——誓灭奸邪!”
如山崩,如海啸,那声音轰鸣。
瞬息间,圣城中,一座沉寂的大钟轰然奏响。圣灵殿的阴暗角落中,石棺震颤,沉睡的圣灵自黑暗中苏醒了一瞬,睁开眼睛,望向了这里。
于是,有宏伟的神圣之光从天而降。
白金色的光芒是如此的炽热、如此的纯净,纯净到容不得任何玷污,一切触碰到它的都被彻底气化。
在那光芒的灌注之下,菲利普的躯壳暴涨,瞬息之间化作两米有余的巨人。背后神威之轮旋转,迸发雷鸣,呼唤着电光幻化为羽翼。
瞬息之间,烈日为止黯淡。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这纯白无垢之光。
“妈的,圣灵变化……怎么你们这群家伙动不动就炸?”
那一瞬间,纳贝里士轻声骂了一句:“怪不得给钱给的这么爽快,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下一瞬间,他被烈光斩下了头颅。
头颅咧嘴。
狞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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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城钟鸣的瞬间,钟塔之下,大殿中,闭目祈祷的年轻乐师睁开眼睛。
很快,他起身走出大殿,在教皇宫中奔走,穿过了层层大门,沿着走廊前进,最后走进了极深处的所在。
他敲响房门。
“进来。”
门后有人发出声音。
乐师入门,恭谨的低着头,不敢看门后坐在桌旁的众位主教,只是呈上了一卷地图:“找到菲利普大师了!
他就在圣城不远的地方,数百里之外,动用了圣灵变化,恐怕……命不久矣。”
在昏暗的房间里,厚重的窗帘挡住了阳光,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药味儿。
在安静之中,几位神父压低声音,进行着紧急的会议,此刻听到他这么说,顿时一愣,面面相觑。
“没想到情况已经恶劣到这种程度了么?”
一名身着红衣的苍老神父颔首,看向房间的最深处,那层层帷幕之后,嘶哑呛咳的枯瘦身影,“大主教,让我去一趟吧。”
帷幕之后,那个身影张口,紧接着剧烈的呛咳起来。
“如此争斗,着实难堪。”
在呛咳之中,帷幕之后断断续续地传来沙哑声音:“这么多年来,信理部日益萎缩,眼看再度东征无望。新血难得啊……威尔神父,有劳你将他们带回来吧。”
“是。”威尔恭谨颔首。
“其他的……”幕后的身影呛咳着,佝偻弯腰,痛苦地发出声音:“其他的……清理了就是。”
“是。”
威尔颔首,起身。
侍从走上前来,为他佩剑,披甲。他佩剑而行,奔向宫门,很快,一道流光冲天而起,飚向了远处。
黯淡的房间中重归寂静,只有帷幕之后传来的沉重咳嗽声。
“大主教。”
有人小心地问:“此事,究竟应该如何处置呢?”
“此事?”
帷幕之后的人轻咳着,似是不明。
是啊,究竟是哪一件事呢?
连日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而不论哪一件事都牵涉重大……谁都没有想到,罗慕路斯人反叛的事件还没有落下帷幕,新的风波便又起。连日以来,安格鲁的那位新晋持剑者近乎疯狂的举动令所有人都陷入错愕。
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奔走、争斗,牵涉到了多少人,甚至连圣城的脸面都被波及。
有的人立场明确,有的人的态度暧昧不明。但令人头疼的是:教皇厅至今不发一语。甚至连静默机关都开始进行调查……
那么,究竟如何处置?
帷幕之后只有沙哑的咳嗽声。
-
-
流光飞掠圣城,速度不可思议的快。
半以太化的状态下飞行,速度已经堪比声音。仅仅是短短数分钟之后,便横跨了漫长的距离。
只是越是接近,威尔心中某种不安的预感便越是强烈。
转瞬之间,他已经出现在地图上所标注的地点。
只是此时他所在之处,是一片延绵无尽的群山,脚下便是一座庞大的矿场,机械轰鸣,无数人来人往,喧嚣非常。
“是这里?”
他闭目感应,流光瞬间落下。
在众人惊惧的叫声中,剑刃斩下,破开巨石,露出了巨石背后那一块残破的红布,那是菲利普的教袍碎片。
威尔的面色迅速地阴沉下去,闭目,咏唱乐章,简短的几个小节过后,来自启示学派的预知乐章传来模糊的启示。
北方,六十公里。
流光一闪,出现在六十公里之外,一片荒山野岭,一块树枝上挂着一缕焦烂的头发。
威尔皱眉,再次咏唱乐章,冥冥中的启示到来:东方,三十公里。威尔没有动,只是又一次的演奏乐章,这一次模糊的启示再一次浮现:
南方,十九公里。
一次次的使用乐章寻找菲利普的所在,可那千丝万缕的乐理指向了四面八方,数十个不同的结果。
轰!
暴怒的剑刃在地上斩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威尔的神情铁青,终于醒悟:有人使用启示学派的‘媒介误导’混淆了所有人的感知,将所有启示乐章都引向了错误的结果!
为了加强效果,恐怕早有人将这些沾染着菲利普和柯尔特气息的东西洒遍了整个圣城周边!
倘若不惜代价的去甄别,肯定能够察觉到媒介之间的不同,但仓促之间,根本无从分辨,只能疲于奔命的在一个个错误的地点奔走。
而真正的所在,肯定已经被人为的隔绝成了一个孤岛。
迟了……
威尔的手背崩起青筋,发出愤怒的咆哮。
-
而就在远方,真正的交战之处。
荒林已经被尽数点燃,大地满目疮痍,化作焦土,仿佛有巨人在此作战,一切都被彻底破坏。
远处的山体坍塌了一半,大地被打开了一个凄厉的裂口,在裂口深处隐隐可以看到熔岩的火光,是审判之剑遗留的痕迹。
以太动乱,形成了一片混乱的混沌。这里的乐理已经紊杂,数年之内都难以恢复正常。
而就在那一片动乱的核心,胸口破了三四个大洞的纳贝里士艰难地从熔岩中爬出,发出嘶哑的痛苦呻吟。
“这一次真是……亏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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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有些卡,状态失常。(未完待续。)
第四百章 地上有剑
“小莫……说过多少次了,龙息喷吐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他奄奄一息,“要不是叔叔前几天刚刚完成了宿命之章,今天差点就被你一口喷死啊。”
“哦……”
莫德雷德懵懵懂懂地点头,掀起一阵狂风。
就在纳贝里士面前,是狂暴狰狞的庞然大物。
它背对着天上的太阳,便投下的恐怖的黑影,无数鳞片如刀剑一般倒映着寒光,说话的时候,便吞吐着硫磺和火焰的气息,卷起飓风和火星。
那是一头巨大的黑龙!
“幸好,刚刚完成了宿命之章,否则说不定就死了。”
纳贝里士抬起还算完整的左手,顺着鼻子和脑袋爬上龙背,将自己固定好。他看着自己满目疮痍的身体,忍不住有些难过:
“什么时候开始大师都这么容易死了?看来还是要尽快制造‘传说’,进阶权杖才比较靠谱。哎,走吧走吧,快闪!”
他嘶哑地催促:“记得把所有线索都吃掉。”
“好的,叔叔。”
莫德雷德张口,虹吸,仿佛打开了一个通往黑暗世界的洞口,触目所及的一切都被他吞进了口中。
龙威翻涌,从地上犁过,地层翻卷,将一切都彻底覆盖。
杀人放火,毁尸灭迹。
纳贝里士从烧焦的口袋里掏了掏,翻出了几粒种子,随意地洒在地上,口中咏唱圣咏乐章,催发生机。
很快,几颗草籽发芽,一点一点的新绿便从地上浮现,缓慢地拓展开来。
虽然仔细看上去依旧不协调,但起码没有原本光秃秃一片那么扎眼了。荒山野岭这么大的范围,哪怕圣城拉网式排查,查到这里也要一两周之后了。
留给他们的反应时间还很充分,而且到时候究竟还能查出多少东西来,鬼才知道。
“委托总算是完成了。”
龙背上,升上天空的纳贝里士轻声笑起来:“只希望我那位朋友不要太过天真。”
他凝视着柯尔特离去的方向,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呢喃:
“有的时候,事情的发展,未必会尽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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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了足够漫长的时间之后,打扮成商人摸样的教士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目标。
阿瓦隆的黑暗圣徒,东西方之间超过一半的走私活动的控制者、萨满的继承人,也是安格鲁的新晋持剑者——叶清玄……的代理人。
在码头附近一家被清空的酒馆中,桌子后面的华生给自己到了一杯酒,抬起眼睛,看着这位风尘仆仆的来者。
“华生先生,我想,您大概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来人抬起衣领,露出了那标志着信理部的徽章,神情肃冷:“我要求面见叶先生,直接与他本人进行对话。
这是最后的机会,希望你们珍惜。”
轮椅上的华生漫不经心地端起酒杯,没有加食盐和柠檬汁,仰头,一饮而尽,将酒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你还不够资格。”
他冷淡地说:“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对我说吧。杀人放火的活儿,一向是我来拿主意。难道信理部有什么脏活儿想要外包给我们么?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虽然这么说,他的话里却全然没有任何惊喜的意思,只有一片嘲弄。
教士的脸上的怒色一闪而逝,强行压下来。
他伸手入怀,缓缓地取出一封书信,递送到华生的面前,华生信手拆开火漆,一扫而过,当看到最后面几个签名的时候,神情就慎重起来。
那是教皇厅的某位大主教给他们的保证。
“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教士凝视着他慎重起来的脸色,一字一顿地说道:
“——但柯尔特,必须活着。”
自从‘宗教裁判所’被诸国拆分之后,信理部便越发的一日不如一日,如同那位主使者的身体,眼看着已经边缘化,被清理、裁撤是迟早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信理部越发的想要有所作为。
而这一次,好不容易收到了新血,一位前途远大、未来近乎注定成为圣徒的乐师,眼见有复起之日。
这个时候,叶清玄一个抡直了的耳光扇上来,要撕破信理部最后的颜面。而到时候,被彻底激怒的信理部,又能做出什么来?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
华生开口了,声音低沉又仔细:“你们是真的不清楚柯尔特所做的那些事情呢?还是……完全不在乎?”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用不着贵方操心。”
教士淡淡地说道:“不论如何,柯尔特是挽救了罗慕路斯之战的英雄,这一次试炼的唯一通过者,将要蒙受教皇的封赏,成为未来的圣徒之一。
我们绝不能忍受他遭受如此对待。”
“也要不惜一切的为他保住这层皮,对么?”
华生了然地笑了:“否则,如果他身败名裂,你们之前一切的付出都没有意义了吧?
当初你们不问教皇厅的意见就接受了柯尔特的请求,现在又发现他是个烫手的山芋,可又不能甩掉……骑虎难下,如果在这里认输的话,你们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我猜你们这两天恐怕一直也都在犹豫,对不对?否则我那位老板发疯的第一天,你就应该来了。”
“……”
教士沉默,脸色铁青,片刻之后张口说道:“我相信我的到来还有这封信中许诺的东西已经足够表达我们的诚意,希望你们适可而止。
这一场因私人恩怨而起的争斗就到此为止吧,否则谁都不好看。”
“私人……恩怨么?”
华生一晒,“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将事件定性了,就跟你们当年对人定罪一样利索啊。可惜,我不吃这套。
教皇厅还没有表态呢,你们急什么?”
“现在停手,一切还可以挽回。
要知道,你们已经袭击了一所教堂,杀死了一名虔诚的教士!这些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倘若你们得寸进尺的话,就算是安格鲁也无法向圣城交代!”
教士提高了声音:“到时候,你们又打算如何收场?到时候就算是皇室也护不住你们!”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就变得意味深长:
“还是说,到现在你还觉得,安格鲁站在你们这一边?”
华生皱眉,嗅到了一丝古怪的气息,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说话说明白点吧,先生。”华生冷声说:“不要只拿着一封不疼不痒的道歉信来,把你们真正的底牌翻出来给我看看。”
教士神秘的笑了。
“拭目以待吧。”他说。
很快,有人疾步走进酒馆,弯腰低声对华生说了几句话。瞬息间,华生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这是他的原话?”他问。
“是。”随从低头:“大人的意思是,就此罢手。”
“他疯了么?”华生暴怒,凝视着随从:“要是让柯尔特活着到了圣城,后患无穷,难道他不懂?”
“……”
被那震怒的眼神看着,随从的脸色变白了,很快,华生压下了怒气,挥手,让他下去。
“结果如何?”教士似笑非笑地问。
华生冷冷地看着他,伸手指了指门外。
“你们赢了,先生,你可以滚了。”
他淡淡地说道:“柯尔特会活着回到圣城,这是那个傻子的原话,我不知道你们拿什么说服了他,但假如这是他的决定,那么我只有遵从。”
于是,教士便笑了,施施然起身,伸手:
“那么,合作愉快。”
华生不再看他,调转了轮椅,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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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之前,暗室之中。
叶清玄冷眼看着面前的麦克斯韦。
“凭什么?”他问。
麦克斯韦叹息,“圣乔治之枪,信理部的大主教向皇室保证,会为我们从归墟中取回失落的圣乔治之枪。”
“就因为这个?”
叶清玄冷笑:“麦克斯韦,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是个合格的商人。轻轻松松就捞到一笔大功绩,令人钦佩。”
“叶清玄,安格鲁从未像现在这样需要那一柄武器,只有它在,我们才能够在与‘利维坦’的战争里有得胜的可能。”
麦克斯韦肃声说道:“这不是为了我一个人!你知道没有那一柄神器的话,会有多少人在这一场战争中死去么?!”
“所以,你们无视了‘公理’?”
叶清玄看着他,眼神失望:“所以柯尔特做的那些事情,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叶清玄……”
麦克斯韦看着他,神情复杂,许久之后,无力地叹息:“抱歉,让你失望了。小孩儿的世界里才会比美,大人的世界里,大家都是比‘脏’的。
算我求你,好么?就算现在放过他又怎么样?你是安格鲁的持剑人,选王之剑的继承者,安格鲁未来注定的掌玺大臣!杀死他的机会有一大把!何必执着与现在?”
沉默,许久的沉默。
叶清玄笑了,低下头,像是嘲笑自己。
“我明白了。”
他闭上眼睛:“告诉华生吧,停手,让柯尔特回圣城去。”
麦克斯韦勉强地笑了笑,却殊无欣喜,数独欲言又止,最后,起身说道:“我欠你一次。”
叶清玄没有说话,指了指门。
麦克斯韦叹息一声,离去。
门关上了,黯淡的灯光中,叶清玄的眼眸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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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给我足够的勇敢,向前飞。”
漆黑的雨水从天空中落下。
柯尔特看到白裙的女孩儿从雨中走过,拖曳着她的小包裹,就像是拖着她的全世界。在雨声中,她轻声歌唱,走向遥远的地方:
“考验我的心,别说后悔……古老的房子在发光,又像叹息……”
那歌声却徘徊在耳边,如此柔和,可在如此寂静的世界里,却令人恐惧。柯尔特伸手,想要拉住她,可是却无法追上。
“只有沉默,如此永远……”
暴雨冲刷,将一切隔绝。
黑色的雨水仿佛要染黑整个世界,洗去了一切的伪装,天地震颤。
于是那高耸的建筑变得如血猩红,威严的宫殿抖落尘埃,墙壁上那层层浮雕是如血管一般地脉络,它在呼吸。
高塔颤抖着,在雨水中畅快地大笑着,台阶摩擦,像是利齿开合,残留着一星半点的血肉和骸骨,像是没有吃干净一样。
“柯尔特,柯尔特,你终于来啦。”
有人热切地欢呼着,露出笑容:“我们在等你呢。”
在雨中,等待在这里的人们欢呼,热情地迎了上来,向他招手:“快来!来这里!我们一直在等着你。”
柯尔特困惑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是我呀,柯尔特。”远处等待的人招手,语气温柔:“你忘记我啦,我是带你进入岩铁学院的朋友啊。”
“还有我,我是你的学长,我对你最好了,柯尔特,你还记得我么?”
“我是你的第一个老师,柯尔特,我就知道你这么出色,一定能出头的。”
“柯尔特,我是你的弟弟啊,你忘记了吗?”
披着雨披的小孩抱着手臂,语气祈求:“这里很冷啊,还下着雨,不要站在外面了,我们去烤烤火吧。”
“请过来吧。”
“是呀,我们都在等你呢。”
他们热情地招手,呼唤着,让柯尔特过来,可柯尔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我不能过去。”
“为什么?”
他们变得哀伤起来:“我们都分别这么长时间啦。”
“因为……因为……”
柯尔特后退了一步,表情抽搐:“你们都死了。”
“没有呀,柯尔特。”他们笑着摇头:“我们只是离开了你,去了很远的地方啦。”
“你们已经死了。”
柯尔特咬着牙,眼神阴沉:“是我亲手杀了你们。”
那一瞬间,呼唤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尖叫声和咆哮声响起。
雨水冲刷他们的面目,便洗去了皮肤,露出鲜红的血肉和狰狞的面目,他们尖锐地咆哮,爪牙狰狞。
“痛苦啊,柯尔特。”
那些人哭喊:“这里很暗,你快过来看看我吧。”
“我要撕碎你!杂种,我在这里等了你几十年!”有人发狂地咆哮,想要冲过来,被无形的屏障所阻挡:“懦夫,我一定会撕碎你,每天都会又一次!我要把你给我的痛苦,千百倍地回报给你!”
“过来啊,柯尔特!”他们咆哮,狂笑:“你已经无路可逃。”
柯尔特踉跄后退,却感觉到再无退路。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地狱啊,柯尔特。”
在他身后,有人轻柔地说:“你快要死了,所以你就看到地狱了。很快,你就会到对面去,这么多年了,这么多人,他们都在等着你。”
“我不死!”柯尔特转身,向着来者怒吼:“我的前途远大,这么可能会死!”
“你会的。”
来者掀开兜帽,露出苍白的头发,像是骨骼一样的白。他看着柯尔特呆滞地神情,便笑了,伸手,扼着他的脖子,低头俯瞰着他:
“我从那里来,要将你带回那里去。”
他的手掌收紧了,像是铁钳,声音阴森,宛如钢铁摩擦:“我发过誓,要找到你,这个世界这么大,但你无路可去。”
“叶……清玄……”
柯尔特从喉咙里挤出尖叫的声音,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一张面孔,眼神就变得凶狠:“你赢不了我……我能赢你一次,就能赢你第二次!”
他伸手,用尽所有的力量,拔出剑,刺入面前身影的喉咙,鲜血如泉喷涌而出,他怒吼,横剖,斩下了他的头颅。
在漆黑的暴雨中,那一具身体幻觉一般的消失了。那些妖魔和鬼怪都消失了,还有地狱也随之远去。
只有无穷无尽的暴雨。
暴雨中,有人轻声呢喃:
“你会回到这里来的,一定会……”
柯尔特睁开眼睛,感觉到了湿润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脸上。
那是血。
在这个破败的山洞里,满是腐臭的味道,刺鼻又浓郁。他手中的短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深深地钉进了面前的石壁中。
在剑刃之上,贯穿着一条青绿色的毒蛇。
毒蛇在痛苦抽搐,尖牙上滴落了墨绿色的液体,却距离柯尔特的脖颈只差一毫。
柯尔特冷冷地凝视着它,看着它痛苦抽搐、一点一点的死去,再无声息。然后将它斩断,剥皮,饥渴地吞咽着蛇血,咀嚼血肉。
在那一道残缺的剑刃上,猩红色滴落,倒映着他蓬头垢面的脸。他昼夜奔逃,藏在山洞里,像是野兽,就连眼神都变得像野兽一样。
微弱的晨光从缝隙中落下来,落在他身后,便照亮了他在痛苦中刻在石壁上的名字。
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纵横交错,那些名字全部都来自于同一个人,也全部被刀剑斩成了稀巴烂。
“谁都拦不住我,我要活下去。”
他吞咽着蛇骨,轻声呢喃,像是要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那蛇血像是给了他力量,令他从垂死中活过来了,毒疮愈合了,高热不再。
他伸手,一点一点的拽去那些吸附在身上吸血的虫子,丢在地上,最后拔剑,将蓬乱的头发重新修剪。
到最后,他爬出了栖身的洞**,竭尽了所有的力气,像是蛇在痛苦抽搐,褪去过去的外壳,嘶鸣着蜕皮,重生在阳光之下。
阳光照亮了他枯瘦的面目,却无法驱散那一双眼瞳中的漆黑。
他**着,艰难前进,穿过了荆棘和灌木,一点一点前进,倒下,再爬起,穿过了荒原、密林和浑浊的溪流,在地上爬行,经过了最后的泥潭,爬上了高坡。
向前、向前……跌跌撞撞地向前……
直到最后,他的眼瞳的被远处的锐利光芒所照亮。
那是一座座细长的高塔,直插天空,延伸近云的深处去,成百上千,如林耸立。厚重的钟声在彼此之间回荡,延伸到天空的尽头中去,仿佛要将坠落的天空重新撑起。
圣洁的咏唱声从高塔上飘荡而下,扩散向四面八方。
那塔是金属的,那城市也是金属,就连大地中都弥漫着铁腥的味道,折射着烈日,便焕发出宛如燃烧的辉光焰光。
无数人自道路上来往,车马奔行,河流之上的船舶高亢鸣叫,天空中隐隐有铁鲸巡游。
自地而起、层层拔升的庞大城池占据了整个世界的中央,无视不刻的搅动着庞大的以太之海,平衡着整个人类世界中的以太密度,并抵御着来自黑暗世界的侵袭。
“圣城……”
柯尔特屏住了呼吸。
那是不朽之城、钢铁之城、万塔之城、凤凰之城……那是世界的中心,一切的顶点。
“圣城!”
柯尔特大笑,狂喜,手舞足蹈,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还活着!叶清玄,你看到了么?你杀不死我!我还活着!”
他匍匐在地上,亲吻着道路上扬起的尘埃,像是个疯子,涕泪横流,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而就在长路之上,一队身披铁甲的骑兵疾驰而来,身佩刀剑和铁盾,铁盾的徽章上两把钥匙重叠,宣告神圣。
为首的神父身披黑袍,庄严神圣。
所过之处,所有前来朝圣的信徒都跪倒在地,恭谨地凝视着他们的背影。而就在那个仿佛疯掉一般的乞丐面前,他们却骤然停止,士兵们下马,半跪在地。
黑衣的神父走上前来,双手捧着一件崭新的教袍,那教袍纯白的,带着金色的花纹,极尽威严和神圣。
“柯尔特大人,传主教阁下的命令,您将升任信理部司铎一职。”
他低下头,将手中的教袍奉上:“在下奉命前来迎接,请您上马。”
良久,良久,尘埃中的柯尔特笑了,笑得撕心裂肺。
他从地上爬起,毫不估计地扯过了教袍,用那纯白将自己覆盖,于是,他就变得威严又肃冷,高高在上,眼瞳宛如燃烧,令人不敢直视。
“走吧。”
他翻身上马,凝视着远方的钢铁之城,眼神狂热:
“到圣城去!”
他还活着,也一定要活着,活着前往圣城去……去夺回应属于自己的一切。
不惜一切代价!
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去爬上一切的最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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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炎热的午后,戍卫城门的士兵汗流浃背。
人潮汹涌中,车马入流,穿过了城门。或是家财万贯的富翁,或是衣着褴楼、徒步前来的朝圣者,各国的信使和专员……
每一日,进入和离开圣城的人都足足有数十万人。只不过,这一次,大部分人都汇聚在城门前面,翘首凝视着远方的道路。
城门外的集市瞬间变得拥堵不堪,摩肩擦踵的行人占据了每一个高处。
在人群的最后面的角落里,背着行囊,拄着拐杖的苍老琴师凝视着人群,露出感慨的神情:“果然圣城气象万千,就连城门外的人都这么多,令人大开眼界。”
“老先生,你是第一次来圣城吧?”
旁边来看热闹的人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露出笑容:“这样的阵仗在圣城也是不多见的,你算是赶上了。”
“是么?”老琴师笑了笑:“那我的运气还真不错。”
“来的是谁?”有人问。
“罗慕路斯人的叛乱事件中的英雄,还有谁?自然是新一代乐师中的翘楚,未来的权杖大师!”
“今天忽然就来了么?在之前完全没有宣传过啊,否则人会比现在更多啊。”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
有人神秘的笑起来:“这位柯尔特大师据说在战争结束之后,马不停蹄的又协助信理部去消灭了十几个邪神教会的据点,成绩斐然,简直震惊圣城。
所以,为了保证安全,之前他一直隐秘行踪,直到快到圣城在揭示身份的。”
“原来如此。”路人点头,神情越发敬佩。
老琴师赞同地点头,与他们一起感慨着。
似是一路以来有些疲惫,他将拐杖放在了一遍,靠着城墙坐在地上,调试起自己的六弦琴来,轻轻拨动琴弦,杂乱的琴声被淹没在喧嚣中。
“你是在准备赞美诗吗?”
看热闹的小孩儿举着风车,好奇地看着他,“听说英雄凯旋的时候,都会有乐师献上赞美诗。”
“大概吧。”
老琴师笑了,低头看着自己的六弦琴:“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
人潮骤然喧嚣,在驰骋的马蹄声中,欢呼声自从远处响起。
英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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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信理部最近崛起的俊杰么?”
高塔之上,胡先生凝视着远处掀起的烟尘,身旁有一位教士,披着枢机主教的教袍,面目苍老又普通。
听到胡先生的问题,老教士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反问:“先生看来如何?”
胡先生笑了笑,也没说话。
只是低头,自天上凝视人间。
“在这里看得久了之后,果然就觉得很多东西,都不是很重要了啊。”
他轻声说:“就像是传说里说的那样:天人在天上的国中,怡然长寿,不知烦恼。地上的恩怨和厮杀,在天上不值一提。”
“这是东方的神话么?”老教士轻声感叹:“不论东方和西方,某些东西总是一样。”
“是啊。”
胡先生抬起头,凝视着头顶的烈日,眼瞳便被镀上了璀璨威严的金。
“天上的国没有烦恼,便不知地上有血,有厮杀,有争斗,有苍鹰击与殿上,有彗星袭月、白虹贯日。所以,他们不知道……”
他下意识地伸手按向腰侧,却按了空,于是神情便黯然起来,轻声叹息:
“——地上有剑。”
那一瞬间,地上拔剑。
人群中,有一只手按下了怀表,于是,‘浮士德’从沉睡中睁开眼睛。
“时间呀,请你停一停。”
苍凉的颂唱声响起,饱含痛苦和希冀:“只因你如此瑰丽。”(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一章 以血洗血(上)
“时间啊,请你停一停。”
“只因你如此瑰丽。”
在那遥远的颂唱声中,来自《浮士德》的巅峰乐章启用,时计运转、灼烧至赤红,近乎自毁。
于是,以太之海中的时光戛然而止。一切乐理的变化都被强制地停滞,冻结。
这一次,它遵循的是‘禁绝学派’的乐理,而并非是针对于物质界的‘停滞’。
那旋律直接作用在以太之上,令此处的以太之海停止变化,不再对现实世界的响应。也强行截断了乐师和以太之海共鸣的途径,将所有乐师打落共鸣之下。
而就在那一瞬,队伍中忽然有一名不起眼的骑兵伸手,抬起手指,甲片震颤,无数音符在那指尖流动,勾勒出了庞大的结构和轮廓,硬撼向那一片封冻的以太之海。
转瞬之间,周遭的空气都隐隐扭曲起来,仿佛遭到了庞大引力的拉扯。那是成型的乐理在干涉着物质,扭曲现实。
——歪曲级!
这一队骑兵中,竟然还藏着一个距离大师境界只差一步的乐师!
那乐理上被寄托了无尽的变化,层层叠叠的公式在瞬间推演,节节迸发,宛如化作一柄燃烧的铁锤,要破冰而行。
崩!
乐理碰撞,掀起了刺耳的噪音,所有人眼前一黑。
那‘骑兵’的面色骤变,抬起的手指一震,如同竹节一般开裂,鲜血飞迸,或是在混乱的乐理中蒸发,或是冻结,或是消失无踪。
自指尖至手肘,铁甲扭曲,就像是一条晒干的海带,寸寸断裂,露出惨烈的血肉。
“怎么会……”
他呆滞地呢喃,胸腔中传来清脆的破碎声,内脏破裂,跌下马去。
转瞬之间,以太之海彻底冻结。
人群中,骤然有数人的脸色变得惨白。就像是某种及其重要的感官骤然失去,就像是目盲、耳聋、失声,触觉消失。
共鸣乐师时时刻刻与以太之海同存,并依此而得到超拔和升华。随着以太之海的冻结,源点的共鸣消失,几乎在瞬间,就被从共鸣阶打落。
除非铸就宿命之章的大师,否则便无法抗衡这种可怕的压制。
直到此时,迟钝的人群才发出惊愕的叫喊声。
混乱从人群中扩散开来,在隐藏的心相乐章控制之下,恐惧和慌乱瞬间爆发,人群四散奔逃,瞬息间,城门口乱成了一团。
“叶清玄……”
在一阵混乱中,柯尔特凝视着那乐师破碎的面孔,抬起头,环顾着四周,咆哮:“滚出来啊,叶清玄!我知道你在这里!”
无人回应。
在这午后,在午后炽烈的阳光之下,飞扬的尘土中,只有沙哑又遥远的歌声传来。
“末日审判将临,烈火蔓延坟墓,灼烧五脏六腑,灵魂流离冥府。”
在城门之下,那苍老的琴师拨弦,低沉的吟唱,为英雄献上了赞美诗篇:“噢,拉撒路,你的债务如何偿还?”
“噢,拉撒路,你可感到了恐慌?”
柯尔特猛然抬头,看向人群中,人群之后,那苍老的琴师低头,沙哑歌唱。
仿佛无形的开关被拨动了,柯尔特身后,黑衣神父的眼神骤然便得空洞起来,无意识的抬起手,教袍中滑出了一具手弩,握在手里。
宛如经过了千百次的练习,他顶住了柯尔特的后脑,扣动扳机。
机簧释放,墨绿色的毒箭迸射而出。
那一瞬间,柯尔特低头,翻身,从马鞍上滚落,弩箭擦着乱发飞过,钉进了领队骑士的肩膀上。
只是破皮,那骑士便迎头栽倒,半身麻痹,很快,嘴唇变得乌青,面目肿胀。
这不是剧毒,而是比剧毒更加可怕的浓缩凝血剂。圣咏乐师用它在战场上为重伤的士兵止血,但倘若浓度在小数点后变化一个数字,它就会将伤者变成活生生的橡胶人像,浑身血液凝固,无药可医。
“诅咒无法破解,无药可救,无处告解,你又能往何处祈求?”
那老琴师嘶哑歌唱:“噢,拉撒路,你的债务如何偿还?
噢,拉撒路,你可感到了恐慌?”
一箭不中,神父的手弩再次瞄准,扣动扳机,柯尔特扯过了身旁骑兵背上的盾牌,挡在身前。
尖啸和碰撞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弩箭撞在鸢型盾之上,一个个凹陷,折断落地,被受惊的战马踩成了粉碎。
在盾牌后,柯尔特拔剑,猛然刺进神父的马脖子上,战马尖啸,人立而起,将呆滞的神父跌下马去,很快,纷乱的马蹄就将他践踏成一地肉泥。
可致死,那神父嘴角还带着空洞的眼神,嘴唇开阖,无声地呢喃着什么。
“叶清玄……”
柯尔特恍然回头,看向那琴师,神情狰狞:“果然是你!”
“时光短暂,死亡催促。”
琴师沙哑地吟唱着,拨动琴弦:“你快看呀,烈火焚烧我的躯体。灼烧我魂,渗透我骨。无处可躲,逃无可逃,也无处可逃!”
“拿下那个袭击者!”
柯尔特咆哮,喝令那些骑士:“不,就地格杀!就地格杀!”
在人群之后,他勒马,冷冷地凝视着叶清玄的面目。
“别做梦了,叶清玄。”他轻声呢喃,“在地狱里杀不死我,在这里也一样!赢得是我,也永远是我!
如果刚开始他还心存恐惧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不再害怕。
叶清玄已经彻底的疯了……
这里可是圣城!
不知道有多少学派、多少大师、乐师云集于此处,全世界最庞大的结界日夜笼罩在城市之中,星辰之殿监控着整个人类世界的以太波动,世界上守备最森严的地方!
在这里,哪怕是守密人学派也无法再为他提供任何掩护。在他选择动手的瞬间,便已经成为圣城的敌人!
再没任何人救得了他!
可是不知为何。
他的心里却泛起了一丝慌乱。
为何……到现在圣城还没有任何反应?他眼角的余光看向城门,可在繁华的街道上,仿佛一切依旧,没有什么异样发生。
哪怕到现在,依旧没有任何人发现,神圣之城的门前,发生着一桩卑劣的谋杀!
每过去一秒,他心中的不安就更甚。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咬牙,握紧缰绳,骨节发白。
骑士们拔剑,战马喘息,铁蹄声如暴雨响起。
数十名骑士催动战马,驰骋而来,沉重的长剑拖曳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在柯尔特身旁,数名骑士摘取了面甲,演奏乐章,汇聚以太,纵使已经被打落共鸣,但是众人同调联手时,依旧在瞬间释放出数道桎梏乐章。
大地翻涌、烈火酝酿,空气凝结……数十道乐章同一时间迸发,锁死了来敌的每一寸躲避空间。
铁蹄呼啸而至,骑士们在马背上,投下了漆黑的影子。他们骤然拔起了拖在地上的长剑,向着琴师的头颅斩落!
那一瞬间,烈风掀起了琴师的兜帽,露出了苍白如骨的长发。
“难道你看不到我的遗憾?我将让你生有所值……”他垂首轻唱:“纸醉金迷、死亡扬尘,你可从中看到我的微笑?”
在烈风中,长发飞舞,转瞬间,被镀上了一层电光的银白。
琴师身旁,那斜斜依靠的手杖迸发出炽热的雷霆之光,洪流席卷!
雷鸣声骤响。
瞬息间,电光如狂蟒一般攒动,所过之处,留下了漆黑的焦痕。如同愤怒的鞭挞,那激荡的乐理瞬间将一切乐章都彻底撕碎,摧枯拉朽!
紧接着,它席卷向前,在铁甲和长剑之间跳跃着,将钢铁融化为赤红色的铁汁,战马嘶鸣着倒地,骑士半身气化。
那一瞬间,无数狂暴的雷霆中,隐约交织成了半个模糊的威严虚影——雷帝·因陀罗!
包括柯尔特在内,众多乐师顿时色变。
在以太之海被封冻的时候,任何人都难以取得共鸣,被压制在同样的水准,只能依靠天地间游离的以太。
但谁都想不到,竟然有人依靠着能够毫不吹灰之力地完成如此浩大的乐章,以一敌十,甚至以乐理重现陨落圣徒的灵性!
“这绝对不是乐师级……”
一名中年的教士死死地盯着叶清玄,凝视着他的胸膛,想要窥探出其中所奏响的心音。可是他不论如何窥探,那里都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的回应、也不存在任何的共鸣!
就好像是一个庞大的空洞,没有任何乐理,也不存在任何以太,只有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真空,吞食一切杂音……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窥探,在那一片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酝酿着,仿佛灾祸的胎苗,浮现出一鳞半爪。
只是瞬间,那教士双眼充血,眼角崩裂开来,渗出一行血泪。血色从惨白的脸上滑下,他惊声尖叫:
“你究竟……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在飞扬的尘埃之后,那垂首弹奏的年轻人低着头,拨动着手中的六弦琴,沙哑之音在那琴弦之间扩散。
“拉撒路,你可看到野火燎原、熊熊烈焰?”
“你可看到地狱猎犬、虎视眈眈?”
“你可感觉到了恐慌?”
“——可是拉撒路,你的债务又如何偿还?”
在那低沉歌声里,雷光炽盛,暴乱地狂舞。手杖之上,那一颗布满层层裂纹的宝石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陨落圣灵自雷霆之中复生,前所未有的,睁开了眼瞳。
天地咆哮!
大地震颤,钢铁的墙壁上攒射着炽热的电光。那歌声化作了来自冥府的审判,响彻天空和大地之间。
“拉撒路,野火已然燎原。”
歌者嘶哑地颂唱:“熊熊烈焰、火光冲天,遥远的星辰将无法指导你的方向……我将以血,书写我名。
拉撒路,以血洗血,书写吾名!”
“——以血洗血,成就吾名!”
那一瞬间,歌者手中的琴弦骤然断裂。
那一把饱经蹂躏的六弦琴寸寸破碎,无数雷光自其中喷涌而出。
天地漆黑。
雷电在他的手里凝结成了实质,随着那雷帝因陀罗的虚影,对准了敌人,死死地锁定了人群之后的柯尔特。
在雷霆的刺痛中,柯尔特的面色涨红,仿佛所有的血液都汇聚在了脸上。
“叶清玄!”
他咆哮着,拔出了反调,向着那无数雷霆交织而成的乐理斩落。
轰!
反调短剑寸寸破裂,在虚空中融化成了了一滴滴铁汁,下一瞬,雷电穿透了所有乐师的防御,摧枯拉朽、节节贯穿,不论是水流、泥土、屏障或者是神话之中的幻兽,此时此刻,在着雷霆的面前都脆弱的宛如梦幻泡影。
尽数碎裂!
瞬息间,十数名乐师在雷霆中毫无知觉的化作了飞灰,雷霆如龙向前推进,吞没了柯尔特的手臂,可就在那一瞬间,天空中传来震怒的咆哮。
“放肆!!!”
宏伟的钟声响起,此起彼伏。
带着纯净的神圣光焰,威尔从天而降,辉煌的神罚之章奏响,猛然砸在了浮士德的桎梏之上。瞬息间,双蛇时计震荡,灼红的指针微微一颤,骤然加快,难以为继。
那一瞬间,有六道流光从圣城中飞起,裹挟着庞大的力量,宛如星辰陨落,撼动在了浮士德的界域之上。
在他们的身上,仿佛还缠绕着圣城之钟的余韵!
每一道钟声,都代表着来自圣堂的加持,令他们的力量突破了歪曲级的界限,迈入了大师的领域之中。
于是,转瞬之间,在六名大师的冲击之下,冻结的以太之海被轰开了一个大洞。
在神罚之章的光焰中,威尔从天而降,拦在柯尔特的前面,剑刃斩落,正面硬撼着那狂乱的雷霆。
与此同时,那流光中的教士同调,撬开了冻结的以太之海,抽取着庞大的力量。那无数繁复的乐理构成、组合、激荡,成型,便迸发出了纯净而空灵的赞颂之音。
“圣哉!圣哉!圣哉!”
“神圣之王!光芒充满天地!一切赞美归于至高之主!”
《安魂曲·圣哉》!
不破之壁骤然架设而起,将柯尔特牢牢护在其中。转瞬之间,雷光奔涌,席卷而过,满目疮痍。
泥土被烧化,变成了赤红的液体,遍地横流。
正面承受那可怕雷光的冲击,威尔浑身的光焰震荡,倒退了三步,半身的铠甲被气化,手中的神圣之剑已经被烧至赤红,几乎融化。
“叶清玄!”
威尔眯起眼睛,凝视着那年轻人的面孔,神情阴沉:“看来你真的是疯了。”
“毁坏教堂、袭击女巫之锤,杀死圣城教士,甚至在圣城之前犯下如此罪孽……”他举起剑刃,冷声宣告:
“你,死不足惜!”
寂静中,有人笑了。
那一瞬间,哪怕在圣哉的界域中,柯尔特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因为那白发的年轻人终于抬起了头。
宛如黑色的雨水从噩梦中从天而降,带来刻骨阴森。
那一双眼睛凝视着他,眼瞳中像是倒映着亡者的影子。那些死去的人伫立在冥府之中,透过他的眼睛,看向人间,便露出笑容。
“柯尔特,准备好了么?”
他握紧手杖,轻声说:
“——我来杀你了。”
威尔骤然色变。
因为在叶清玄展开的左手中,那一枚烧成赤红的双蛇时计震颤,迸射烈光,彻底分崩离析!
随之毁灭的,还有残破的浮士德领域。
随着双蛇时计的彻底破碎,凝固的以太之海中无数冻结的乐理轰然爆裂,瞬息间,自极静便做了极动。
以太之海,在沸腾!
而就在其中,有一根贯彻物质与以太两界的琴弦悄然浮现,驾驭着这狂乱到足以摧毁感官的恐怖力量,宛如怒海行舟,暴怒的以太之海被强行统御在这旋律之中,融入雷霆,尽数转化为毁灭的电光。
瞬息之间,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在天地之间,一切都如泡影一般消散,只剩下了这雷霆的电光。
那狂暴的电光自四面八方而来,汇聚成无边无尽的海洋,通天彻地,烧化了天空和大地,宛如毁灭在人间具现成了实体。
此时此刻,定律被掀翻,规则被打破。
幻化为雷霆的繁复乐理歪曲了现实,扭曲了物质,形成了如有实质的庞大海洋。而就在那一片狂乱的海洋之上,一轮破碎的明月悄然成型,洒落银色的辉光。
海上升明月!
镜中月,海上花。
雷海狂暴,月光静谧,两者结合为一,却有着说不出的诗意。
如此虚幻,但又如此真实。
而就在虚幻和真实之间,清冷明月和毁灭雷光中,九霄环佩悄然展开成复杂的乐理,幻化天梯,贯穿它们的轴心,牵引着那庞大复杂的力量,统御在演奏者的意志之下,汇聚在……叶清玄的手中!
在叶清玄手中,铿锵琴声奏响。
那一瞬间,在雷霆海洋的压制中,所有乐师几乎窒息!
那是仿佛星辰运转的宏伟变化,庞大到令人惊叫的瑰丽乐章在叶清玄的手中展开,它们彼此重叠,铆和,形成了一重又一重的繁复结构。
宛如五楼十二楼、天上白玉京在顷刻之间拔地而起,震人心魄,那是精妙到近乎夺天地造化的控制。
那乐理自共鸣向上突破,瞬息之间超出了歪曲级的范围,令以太界和物质界重叠,显化出恐怖的投影。
小序止息、大序五段、正声第一曰取韩,紧接着是呼幽、往身、作气、沉思、返魂、徇物、冲冠、长虹、寒风、发怒……乃至第十六篇含光、第十七篇沉名,直至第十八,投剑……
弹指之间,一气呵成。
那旋律一直推进到‘乱声‘十段中的第三段‘归政’,才显露出颓势。而此时此刻,那炽热的烈日已再无踪影。
只有一轮无暇的明月高悬,遍照十方。
随着叶清玄的手掌高举,那明月洒落清辉,映照地众人脸色惨白。
这是《月光》!
“这不……可能……”
威尔咬牙,感觉到心中的常识和乐理轰然崩溃,凝视着那一轮明月,眼瞳涣散,崩裂出血丝。
叶清玄的所有分析资料他都看过。
他的一切底牌,威尔都一清二楚!
可是哪怕是小源尚存也不可能容纳如此庞大的乐理结构!
以一个人的意志,如何驾驭这干涉现实、扭曲物质、演化出天相的可怕乐章!
哪怕是自毁了双蛇时计和因陀罗之眼,借助其中的力量……一个已经连正式乐师都难以称得上的人,如何又能够支撑起如此可怕的力量!
下一瞬间,叶清玄的手指缓缓按落。
在贤者之石的支撑之下,九霄环佩奏响终末之音,明月之光普照天上地下,吞没了一切。无数异象纷繁显露。
或是彗星袭月、或是白虹贯日、或是苍鹰击与殿上……直至最后,一切异象都归拢于那一轮无暇的纯白之月中。
地上有剑。
是月光。
钟声轰鸣,威尔咆哮,六名大师的身上光焰暴涨,就在彼此默契的同调之下,推动神罚之章,演化出了庞大的惩戒圣灵的虚影,钟声再度敲响。
威尔举起剑刃,驾驭着庞大的力量,斩向了月光!
无声无息。
在那纯净而清冷的光辉和惩戒之章碰撞在一处。
瞬息间,一切都消失了。
像是幻觉一样,一切都未曾发生,一切都维持着原本的样子。
只有神罚之火悄然无声地熄灭。
叶清玄撑着手杖,一步、一步,走向了前方,就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量,蹒跚又缓慢,举步维艰。
就这样的,他与高举剑刃、面目威严的威尔大师擦肩而过。
卡啪一声。
所有人惊声尖叫,威尔大师手中的剑刃碎裂了,散做了满地铁砂。在热风的吹拂中,威尔宛如砂砾一般溃散成了尘埃,消散无踪。
柯尔特脸色惨白,踉跄后退。
隔着圣哉的界域,身旁的数名大师给了他一丝安全感。他勉强地挤出挑衅的笑容,维持着自己的尊严所在,张口欲言。
可在那界域之前,叶清玄抬头,凝视着他的僵硬笑脸,抬起手,敲了敲那一层被誉为绝对防御的壁障。
“圣哉没有你想得那么强。”他轻声说:“你高兴的太早。”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神圣的颂唱声戛然而止,就像是无数琉璃在烈日之下崩溃、破碎、消融,消失无踪。
在领域之中,五名还维持原本出力姿势的大师身体一震,随着威尔一道,溃散成了满地的尘埃。
在尘埃中,柯尔特的僵硬笑容破碎了,面色抽搐着,踉跄后退。
“我……”
他的神情剧烈变化,嘴唇开阖:“我……你……并不是……叶、叶清玄……事情到现在还可以挽回!没错,还可以挽回!
你不要冲动,我可以……”
回答他的是一把剑。
那一把融化了大半之后又冷却的剑从叶清玄的手里抛出,斜斜地插在柯尔特面前。
“来吧,柯尔特。你不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刻的么?”
叶清玄淡淡地说:“我给你堂堂正正决战的机会。是男人就把剑拿起来,做什么都好。只要别说话就行。”
寂静中,柯尔特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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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断更两日。
本章中叶清玄所唱的歌曲,歌词改编自《Bloodonmyname》,建议作为BGM一同食用,风味更佳。(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二章 祈祷
寂静中,柯尔特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剑,似是被震慑住了,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很快,在他混乱的眼神中,狠戾如火焰一般重新燃起。
他咬牙,伸手握紧了剑柄,拔剑!
绝少有人知道,除了乐理之外,他的武技在岩铁学院中从无敌手。就算是黑乐师在仓促之间也曾在他的手中授首。
“你会后悔的,叶清玄。”
他的眼瞳血红:“一定会!”
叶清玄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柯尔特弓下腰,剑刃对准自己的喉咙,杀机凌厉。
可下一瞬间,柯尔特的脸色就变了。
他的身体巨震,剑柄脱手落地,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动弹不得!
柯尔特呆滞地看着叶青玄,不明所以,直到发现种在剑柄上的暗示,才恍然大悟,发狂地咆哮:
“叶清玄!!!”
“逗你玩呢,你还当真。”
叶清玄缓缓摇头,走上前去,拽起了他的头发。柯尔特绝望地想要向后爬,可是头发却被拽了起来,身不由己地被他扯向了圣城的城门。
一步,一步。
像是被扯向了冥府。
他发疯地用力,抓挠地面,双手在地面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指甲破裂,可身体依旧一寸寸地被拖进了城门之中。
直至此时,叶清玄才停下了脚步,松开手。
“我遵照约定,使你回到了圣城之中。”
叶清玄低头俯瞰着柯尔特,声音轻柔:“那么,接下来发生什么,便与约定再无关系了。”
他伸手,从腰后的包中取出了一根修长的银钉。
银钉倒映着烈日的光辉,刺痛了柯尔特的眼睛。
他伸手,拉起了柯尔特的手腕,比划了一下。
恍惚之中,柯尔特明白了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尖锐咆哮:
“叶清玄你敢!”
下一瞬间,咆哮变成了惨叫。
银钉贯穿了他的手掌,将他死死地钉在了城门之上,他惨叫,奋力挣扎,可是却无力反抗。
那刺入骨髓的剧痛令他忍不住抽搐起来,也令他的精神得以振奋,艰难地发出声音:
“叶清玄,你赢了!我认输,到此为止吧,我求求你。”
他舍弃了所有的尊严,不顾远处那些民众错愕的视线,想要跪倒在叶清玄面前:“杀了我你能获得什么?好好想想,叶清玄!你不值得为我这样的小人而付出这么大的牺牲,对不对?
你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不是吗?我……我可以将教皇的册封让给你!未来权杖的路,一片坦途!”
叶清玄动作停顿,低头看着他。
眼看叶清玄有反应,他的眼前一亮,狂喜:“灯塔!还有灯塔!我可以把灯塔的权限交给你!其中有守密人学派的深层乐理,一切的秘密!想想,那是多少代乐师的智慧!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至宝!你难道不想知道么?”
他膝行上前,不顾手掌的伤口被撕裂,低头,想要亲吻他的靴子,满是祈求地抬头仰望:
“还有晋至全知之境的办法,甚至是制造传说,进阶权杖的秘密!这些都是你的,叶青玄,只要你点头!”
叶清玄看着他,神情漠然。就像是看着一个蹩脚的小丑,这是一场多么令人愉快的剧目,可是他却笑不出来。
眼看着叶清玄神情中的冷酷,柯尔特的心沉入谷底,颤声哀求:
“收手吧!叶清玄!我求你,好不好?
就算是到此为止的话,没有人会对你说什么的!
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女孩儿做的还不够多么?你现在收手的话,一切赞誉都是你的,而我,一个卑鄙小人一辈子将活在阴霾中,衬托出你的光明和伟大。
我可以向大源起誓,一辈子忠诚于你。你不是禁绝乐师么?我们可以签订契约!我手里还有信理部自宗教裁判所时代就秘藏的审判乐章!还有……啊!!!!”
他的另一只手被抬起,贯穿,钉死在了城门上。
柯尔特痛苦地抽搐,如同一条掉进盐瓮里的鱼,痛哭流涕,发狂地尖叫:“你疯了吗!叶青玄,你不是被教士养大的么!
神是爱世人的啊!你是一个好人啊,为何要执着与仇恨?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绝对没有任何谎言……”
“我知道。”
叶清玄低头,打断了他:“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听得出来。但这和你要死没有关系。”
柯尔特愣住了。
叶清玄伸手,提起他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扯起,不顾他伤口撕裂时候的痛苦尖叫,将他抬到与自己平齐的高度。
“我应该谢谢你的,柯尔特先生。”
他凝视着柯尔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充分的让我认识到了我的软弱、我的无能,我的天真。
你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无可挑剔。
因此……你必须死。”
那一双漆黑的眼瞳中仿佛有瓢泼大雨,映照出了地狱中的景象,柯尔特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恐惧地颤抖,嘴唇嗫嚅。
恍惚之中,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归处,那一条去往地狱的道路。
于是他笑了,癫狂地大笑,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那就享受吧,你的复仇果实。”
他在叶清玄耳边轻声呢喃,咯咯怪笑:“可惜,不论你做什么,那个小女孩儿都已经死了,回不来啦……哈哈哈哈哈哈!
我早该明白的,你是和她一样的贱坯、怪胎、畸形儿,从一开始就不可理喻。尽情地发疯吧,可怜虫!”
他张口,啐了一口血色的口水出来,可是吐不出去,从嘴角挂出来,如此丑恶。
“太难看了,柯尔特,太难看了。”
叶清玄的神情依旧冷漠,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伸手从怀中掏出手帕,帮他将血色的口水拭去,动作如此温柔。
可柯尔特却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触摸自己,害怕地想哭。
“你是英雄啊,柯尔特,临死之前也要保持无惧无畏的样子。”
叶清玄淡淡地说:“看到你这副样子,信理部那些死去的教士也是会难过的吧?况且,到了现在,你才想要速死……未免太晚了。”
柯尔特僵硬住了,动弹不得,只觉得刺骨的冰冷从四肢扩散开来。
远处铿锵铁甲的声音传来,那是圣殿骑士团终于被调遣而来,铁鲸轰鸣着从天空中出现。
“别着急。”
叶清玄了一个小铁盒,打开,露出了冰冷的玻璃针管和金属针头,还有一个装满冰蓝色液体的小瓶子。
他娴熟地将注射器组合完毕,将冰蓝色的液体抽进了针管中,对准了柯尔特的颈动脉,针尖冰冷,有如地狱。
在那一瞬间,他听见了来自冥府的嘶哑呢喃。
“——在死之前,你还要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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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信理部。
“叶清玄!!!”
病床上的大主教剧烈的呛咳,嘶哑地咆哮:“安格鲁难道疯了吗?!”
有人快步走入房间,脸色苍白:“大主教,安格鲁在半个小时前发来急报,叶清玄宣布自己放弃了石中剑的持有权,此后行事,再与安格鲁无关。”
“静默机关呢?!”
他凝视着以太球中的监控,怒吼:“六名信理部的大师死了!为什么尼伯龙根没有任何的反应和报告?圣城的戍卫军团为何没有出动!”
“静默机关……没有回应。”
下属露出难色:“尼伯龙根和戍卫军团也没有反应,不知为何。”
大主教猛然将下属扯过来,带着药味的恶臭呼吸喷吐,碧绿的眸子睁大,像是鬼火一样:“那就去禀报教皇厅!”
他猛然松手,剧烈呛咳,口中吐出了猩红的血:“立刻调动圣城的警报,立刻!”
“大人,没有教皇厅签署的命令,我们……”
“我说立刻!”
大主教咆哮:“事急从权难道你们不懂么?!如果柯尔特死在圣城的门外,信理部此后永远都将沦为笑柄!”
在命令发出可病床上,大主教神情依旧阴沉,很快,他下定决心,嘶哑地发出声音:“来人,给我换衣服。”
下属想要说什么,可看到那一双眼睛,明智地闭嘴,没有说话。
仆从捧着热毛巾为他擦拭着身体,一根根药剂输送管拔掉,他渐渐地衰弱起来,可躯壳之中所散发的气息却越发的凌厉。
到最后,仆从为他披上了血红的教袍,青金镶边,威严而肃冷。
在门外,女巫之锤集结完毕,教士们附身,单膝跪地。
“米歇尔大主教,我们应该如何行事?”
“既然叶清玄杀了柯尔特,那我们就让他血债血偿!”
老人冷声说道,握紧象牙拐杖:“教皇厅那里就让他们继续沉默吧,反正我们的冕下肯定会继续坐在他的宝座上,充当摆设。
静默机关……他们恐怕一直在盼着有人能够将我们这些老而不死的东西扫尽垃圾堆里吧?
不过,希望诸位能够记住:信理部绝不会没落,而威尔他们的死,也绝不会没有意义!
哪怕我为今日所做的而付出代价,甚至死去,但是宿命的‘东征’也绝不能因此而划上休止!明白么?!”
所有的女巫之锤拔剑,贴近眉心,行剑礼,肃声回应:
“——誓灭奸邪!”
“很好。”
米歇尔满意的颔首:“随我走吧,让那些人见识一下,信理部的骨气!”
他推门而出。
在门外,信使狂奔而至,**着跪倒在他的面前:“大人,叶清玄停手了!他没有杀死柯尔特大人!”
米歇尔愣住了,面色变得涨红,刚才的一腔决意不知为何变成了铁腥味,几乎快要从肺腑中咳出来。
“怎么回事儿?”
他咬牙:“他被人拦住了?”
“并没有!”
信使结结巴巴地说道:“他挟持了柯尔特大人之后,就留在了城门,并没有离开……他、他甚至有意激发了圣城的警报!
现在各方大人都已经赶往那里了,诸国的使官也被惊动了,现在……”
“走!”
不等他说完,米歇尔本能地感觉到了浓厚的不妙,他撑起拐杖,快步地走向城门的方向。
等他的马车感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哪怕是平民都已经被隔离开来了,可这里依旧人山人海,就算是有戍卫士兵的护送,马车也费劲艰辛才驶入隔离区之中。
等他走下马车的时候,看到了周围被重重士兵掩护在身后的人,心里越发的冰冷。
只是一眼扫过,看到那些教袍的颜色和缀饰,便能够分辨出不知道多少部门的来者——教皇厅、圣赦院、圣论法院、三一学院、圣事部、福音部、修会部、圣灵殿……
甚至诸国的使馆乐师都有不少人赶到。
而就在重重包围中,城门之下,叶清玄斜斜地依靠在城墙上,就像是在晒太阳。
在他的手中,烟斗已经抽了大半。
飘渺的烟雾扩散在四周,隐隐绰绰里,仿佛有鬼魅游行。在烟雾中,柯尔特被钉在城门上,呆滞地低着头,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不论外面的人如何喊话,他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现场的指挥官是被不知道哪个部门推出来扛锅的倒霉鬼,碰到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一边是安格鲁的新贵,一边是名声鹊起的英雄……虽然到现在两边都没死,但他自己却充满了自杀的冲动。
听人说米歇尔来了,他便一路狂奔着过来,行礼:“大人,犯人劫持了贵部的教士柯尔特先生,到现在依旧抗拒圣城的逮捕。”
他停顿了一下,小声建议:“您看,要不要我们组织队伍突袭进去,先护住柯尔特大人,然后……”
“不用了!”
米歇尔的声音嘶哑,撑着拐杖的手掌上崩起青筋:“就地格杀吧!
不用顾忌柯尔特,信理部绝不向犯罪者低头,不论对方开出什么价格来我都不会应允!”
指挥官愣住了,表情尴尬,一脸想死:“您是说真的?”
斜次里,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既然犯人如此冒险行事、挟持人质,不妨看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乐师打扮的男人插话了:“任何一位教士都是圣城的宝贵资产,不能轻易牺牲。”
指挥官愣愣地看着他:“您是?”
“静默机关。”
那乐师淡淡说道:“动辄格杀,实在是有伤天和。实在不行的话,虽然是信理部捅的篓子,但我们静默机关也是愿意行动的。”
米歇尔猛然扭头,瞪视着他,睚呲欲裂。
就在此刻,沙哑的声音却从城门下响起了。
“看来,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吧?”
叶清玄摘下嘴角的烟斗,发出声音:“不好意思,闯下这么大的祸,为各位大人添了很多麻烦。”
他在道歉,可声音倏无歉意。
那沙哑的声音在乐章的加持之下,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在远处隔离区域之外,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传递着或真或假的消息,正在喧嚣,此刻听到叶清玄的声音,一个个挤向了前面,翘首以盼。
那些赶往现场的记者更是一个个奋笔疾书,撕下纸条递给助手,助手来回奔走向新闻社报告情况,汗流浃背,一个个累到虚脱。
可偏偏,叶清玄的声音却毫无停顿,缓慢而沉着,一字字地响彻在耳边,令他们来不及记录。
“如各位所知,我是叶清玄,罗慕路斯战争中的参与者之一,无国籍乐师。
同时也是策划了针对柯尔特先生多项袭击的嫌疑人……不,犯罪者。这是我犯下的罪,我承认,并愿意为此负责。”
城门下,叶清玄抬起眼睛,提高声音:“今天我来这里,并无意袭击圣城,也不想干涉各位的平静生活,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当众询问柯尔特先生而已。
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他投出了几个闪亮的银币,银币从他的指尖落下,翻滚向四周。上面施加着乐章,闪闪发亮。
那是所有乐师都曾经学过的启示学派入门的乐章,效果非常简单……
侦测谎言。
眼看到此情此景,米歇尔终于明白他想要干什么,狂怒地咆哮:“叶清玄!你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来人!还等什么!将这个该死的罪人拿下!”
可静默机关的乐师却拦住了他,挡在了他的前面,甚至隐隐散发着乐理波动。他凝视着米歇尔碧绿的眼瞳,轻声问:
“为什么不听听他说什么?说实话,在下很好奇……”
在城门之下,叶清玄似是察觉到他的咆哮,只是摇头笑了笑,并没有回应。
他只是转过身,抬头,凝视着被自己钉在城门上的柯尔特。
在浑浑噩噩中,柯尔特像是被漆黑的雨水吞没了,颤抖着,口中嘟哝着什么模糊的话,不断地挣扎,像是躲避着那些来自地狱的手掌。
早已经在幻觉药剂之下失魂落魄,全无抵抗。
“你的名字。”
叶清玄冷声说:“告诉大家你是谁。”
“柯尔特。”
城门上,柯尔特呆滞地看着他:“柯尔特·杜兰德。我……我是英雄,我是未来的圣徒,我……”
叶清玄打断了他的话,肃声发问:“柯尔特,在奥斯维辛,你是因何而加入了黑乐师?是为了救人么?”
“不是。”
柯尔特的回答在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遍地惊呼。
自从罗慕路斯战争结束的时候,柯尔特的功绩就在信理部的大力推动之下传遍诸国,可谓脍炙人口。可现在,所有人熟知的事迹竟然被当事人亲口推翻!
“那又为什么?”叶清玄冷冷地看着他。
“我以为一切已经完了……所有人都要死了,黑乐师太强,甚至还有灭亡礼赞的团长亲自出手。”
柯尔特呆滞地回答:“我如果不成为黑乐师,性命难保。”
叶清玄颔首,再问:“那为什么后来又背叛黑乐师?”
“我感觉到了’灯塔’。”
他喃喃自语,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它告诉我,圣殿骑士团就要来了,再不和他们划清界限,就来不及了……”
“他说谎!”
“叶青玄!你在弄什么鬼把戏!”
米歇尔狂怒,眼瞳中亮起炽热的辉光。宏伟的乐章在哪苍老枯萎的躯壳中酝酿,他要全力出手。
可在他身后,一只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错愕回头,看到了苍老的教士,还有他身旁的那个仿佛来自东方的中年人。
“米歇尔,让他问下去。”
那苍老的教士淡淡地说道:“我想要听听看。”
那一瞬间,像是所有的力气被抽空,米歇尔的身体颤抖着。
到最后,他驯服地低下头:
“是。”
而就在城门下,年轻人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无比的稳定,又无比地冷酷。
“那么,柯尔特。”
他问:“在你担任圣殿骑士团的观测者时,局势真的糜烂至此么?”
柯尔特沉默了。
就像是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抗拒着叶清玄的问话,嘴唇开阖,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人群沉默地倾听着,每一双眼瞳对视时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错愕和惊骇。
他们被自己因这个问题而联想到的恐怖回答所震慑,不敢在听,可是又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答案。
“回答我,柯尔特!”
叶清玄踏前,在他耳边咆哮:“战局真的即将失控么!回答我!”
那咆哮声如雷鸣,撕裂了耳膜,在心魂之中回荡,雷霆激荡中,撕裂了一切抵抗。
“不是!”
柯尔特尖叫,真相像是活了,如蛇一样从他的喉咙中爬出,舒展在空气里,显露出丑恶的真容。
“是我……”
他错乱的呢喃:“是我篡改了观测记录,没错,是我……多好的机会啊,不能错过,不能错过……错过就没有了!
那个老东西,宁肯将灯塔托付给别人也不想着给我!我花了那么多年,费尽心思去取悦他,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没有错!
就算是岩铁学院不愿意给我,那也是属于我的!”
“就因为……这个?”
叶清玄怜悯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笑话:“你欺骗了教皇厅,逼迫圣殿骑士团开启天国之门?只是为了这个?”
“我要成为英雄!成为英雄的人只能是我!必须是我!”
柯尔特癫狂地呢喃,眼神错乱:“错的不是我,错的是……错的是……对了,错的是那个杂种!他拦了我的路,他必须死……他死定了……嘿嘿,嘿嘿嘿……”
他空洞地笑起来,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留下口水,像是野狗在梦乡中分泌出了贪婪。
面目可憎。
“最后一个问题。”
叶青玄看着他,沉默了半响,嘴唇数度开阖,到最后,挤出了嘶哑的声音:“为什么杀艾尔莎?”
“艾尔莎?”柯尔特反问:“那是谁?”
“……”
叶青玄沉默,愤怒的……浑身发抖!
“是不是……那个小女孩儿?”
柯尔特呆滞地看着他,神情变得困惑起来:“反正她都是要死的啊,我干嘛把功劳留给别人?
手刃天灾,这是绝好的政治资本呀,只有傻子才会放过吧?
我让她痛痛快快的死,她一定会感谢我的,对吧?如果落进别人的手里,一定……”
“够了。”
叶青玄低下头,难过地闭上眼睛:“够了,柯尔特,闭嘴吧,我……不想在听下去了。”
在一片死寂中,所有人沉默地凝视着这里,就连**的声音都难以听闻,只有柯尔特口中颠三倒四的错乱话语,还有空洞的**和笑声。
在寂静里,叶青玄回过身,看着所有人,眼神悲凉又复杂。
“你们,看到了么?”
他抬起手,指着柯尔特的空洞笑容,声音嘶哑:“这就是你们所敬仰的英雄,这就是你们所膜拜的偶像……”
他暴怒地咆哮:“你们,看到了么?!”
“这就是你们那一套狗·娘·养的‘弱肉强食’的信条和用‘结果论’、用所谓的‘大局为重’所制造出来的世界!”
一片沉默中,无人回应。
“在这个见鬼的世界里,仅仅是想要遵从规则,去做一个好人,便被视为愚蠢,被当做笑话,被认为软弱可欺。
付出了那么多,忍受了那么多,到最后,却被当做牺牲品,埋在这样的‘英雄’脚下!”
叶青玄怒吼,质问:“难道没有人觉得不应该如此么?”
人群中,骚乱产生了,低沉的喧嚣声响起。
直到现在,他们终于明白,这个像是发疯了一样的男人站在他们面前,究竟想要做什么。所以,神情复杂。
所以,眼神才变得恐惧又悲悯。
“对的,就是这样……”
叶青玄看着那一双双麻木的眼睛,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你们忍受着这一切,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这样的世界不好!”
他停顿了一下,用尽所有的力气,向着那些沉默的人嘶吼:
“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们,这是错的!”
他说,“这样,不对!”
那一瞬间,他抬起手掌,月光化剑,冷厉凄绝的锋芒握在手里,架在柯尔特的脖子上。
那月光刺痛了双眼,也照亮了浑浑噩噩的心魂。
柯尔特从美梦中惊醒了,他呆滞地看着面前,看着这个分外陌生的男人。于是,那漆黑的暴雨像是从噩梦中落进现实,昭告审判将至。
“我这是……要死了?”
他轻声呢喃,巨大的恐惧的从心中浮现,主宰了理智,令他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叶青玄,不要!!!”
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来了,那是狼笛,他终于赶到了,奋力向前,想要穿过了层层戍卫,向着叶青玄大吼:
“放下剑!不要杀他!否则你……”
叶青玄置若罔闻。
只是凝视着柯尔特,看着他苍白的面孔:
“祈祷。”
“……祈祷?”
柯尔特的嘴唇嗫嚅着,眼神哀求。
“你应该祈祷。但祈祷不会有用。”
叶清玄俯瞰着他的眼睛,眼神就变得冷酷,像是铁。
“——一切报应,皆属应得。”
冷厉的月光一闪而逝。
悄无声息中,柯尔特的头颅从肩膀上滚落,眼中的哀求还来不及消散,便泯灭在月光之中。
空洞的眼神里,再无任何神采。
他死了。
鲜血喷涌,落在叶青玄的脸上,将他眼中的铁光镀上了一层赤红。
在混乱的惊叫和愤怒的咆哮声里,他回过头,凝视着那些错愕和狂怒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笑。
他伸手,拭去了脸上的鲜血:
“原来……血是这样的味道啊。”
天空上,有浩荡的钟声响起。
在昏黄的夕阳下,庞大的钢铁城池中,那钟声回荡,或许是在昭告着日落,或许是在宣布夜晚的到来。
在一片混乱之中,叶青玄抬起眼睛,仰望着日落。
他任由那些士兵扑上来,将自己压倒在地,给自己戴上了层层枷锁,押解着他,将他推向囚车。
在那些喧嚣的人群中,他看到了那个久违的东方学者。
胡先生察觉到他的视线,眼神就变得复杂又悲悯:“何止如此……”
似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叶青玄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曾经胡先生问过自己的话。
“叶清玄,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世界和你想得不一样,你会怎么样呢?”
是啊,叶青玄。
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世界和你想象的不同,你应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没有你想得那么美好。
它很残忍,很可怕,冷酷且不近人情。
善良和温柔只是偶尔的华丽点缀,在其他的地方,一片漆黑。大多数时候,公义和正理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
那些童话里所告诉你的东西,其实都是谎言。
你又该如何去应对?
“很简单啊,胡先生。”
他轻声回应:“只要把这个世界变得和我想得一样就好了。”
叶青玄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听见了幻觉一样的声音。
宛如沧海龙吟、垂帘燕语,那是一道似真似幻的琴声……在这琴声面前,知见之障,悄然碎裂。
于是,一轮等待了许久的清冷月光从心口中升起。
那是他的心脏,结合了小源的贤者之石在此刻幻化成某种瑰丽的结晶。
它跃动着,在以太之海中掀起细密而悠远的波澜。
那一瞬间,它穿透了层层以太之海,在天梯的引导之下,与那飘忽的源点合为一体。
而就在所有人的凝视中,它升上天空,焕发着光辉,融入了那一轮静谧而清冷的明月,再不分彼此。
月光遍照,洒落清辉,照亮叶青玄的白发和眼瞳。
我寄愁心与明月。
将此愁心,且寄明月。
哪怕世界漆黑,可黑暗中,总有月光。
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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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本来预计分成三章,所以上一章的名字里有个(上),但想了半天实在不适合分章,所以闹了个乌龙……
这个便当终于发出去了,八千字大章,正值月末,求个月票。
以及,目前正值一个人生的重要选择……明日请假orz(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章 世界照常运转
寂静的圣灵殿堂。
静谧的月光从顶穹的彩窗上落下,映照在那众多的石棺上,便照亮了那一个个古老而尊贵的名讳。
灰尘飞扬在空中,随着隐隐的圣歌起舞。远处圣堂所传来的咏叹声回荡在静谧里,映衬的那无数石棺神圣威严。
在那些石棺最前方,庞大的祭坛上,孤独地伫立着一个身影。
他冠戴至上之冕,身披教袍,那颜色是纯正的赤,如血染就,那颜色中没有让人觉得恐怖的死,而是仿佛象征着令人敬畏的‘生’。
那是囊括了一切意义的赤。
赤之王。
在沉默中,他静静地凝视着祭坛,只是问:“赫尔墨斯,他是这么说的么?”
“是的,冕下。”
尼伯龙根的声音恭谨而有礼:“他选择了这一条路,尽了自己力。”
“我知道了。”
赤之王颔首:“他一直是个聪明人,虽然对他来说,这一点尤其可笑。他做了这个选择,想必也清楚我的想法。
就让他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吧,自此之后,那些事情于他再无任何关系。”
尼伯龙根说,“他让我对冕下道谢。”
“……就连我的话都料到了么?”
赤之王笑了:“真是个聪明人啊,是不是?”
尼伯龙根没有回答,只是说:“信理部将归墟今年出现的地点告知了安格鲁……米歇尔大主教擅权之举,如何处置?”
“都已经是快死的人了,难道我能把他关进‘铁塔’中去?”赤之王摇头:“就让他老老实实地和信理部一起养老吧。
宗教裁判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东征’之梦的破碎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他可能会崩溃。”
“他不会的。”
赤之王摇头:“他会等,一直等下去。
哪怕自己死了,也会找到一个人,代替自己,一直等到圣教军再度东征,与天灾决一胜负……
他是一个心中怀有无限希望的人,这些事情,击不倒他。”
“明白。”
尼伯龙根再问:“利维坦的苏醒已经注定,枢机主教会在安格鲁方面一直争执不下。”
“安格鲁皇室的态度不是一直很坚决么?”
赤之王淡淡地说:“诸国自治,这是第二修正法案的核心。
亚瑟的事情,就交给亚瑟的后人去解决。因他们而起,就因他们而结束吧。他们不是已经拿回了圣乔治之枪,做好一切准备了么?
倘若枢机主教会还想要体现圣城的威严和必要的话,就让圣殿骑士团做好战备,准备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接管战局。”
“是。”
尼伯龙根记录完毕,问:“罗慕路斯一役,班恩指挥官自请惩戒,目前正在等待处分。”
“吩咐他不得伤害任何罗慕路斯人的是我,束缚住他手脚的也是我。一开始我们的决心就下得太晚,结局如此,于他和圣殿骑士团无关。”
赤之王淡淡地吩咐:“让他去重修西方的荒漠防线吧,以班恩的能力,会辛苦一些,但未必做不到。
当年的闪米特人的后裔还留在那里,让他持着军旗去那里,告诉他,圣城会给他一切他需要的装备和补给。”
尼伯龙根沉默许久:“冕下的意思是……让他重建医院骑士团么?”
“自从百年前,荒漠防线崩溃之后,第六军团已经空缺太久。”
赤之王抬头,面目森冷如铁,仿佛永远不会有表情,只是一贯的冷淡,从天上俯瞰人间:
“未雨绸缪的人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便是时不我待。我不希望在我们需要医院骑士团时,才发现已经失去了太久。”
“冕下远见。”尼伯龙根的声音恭谨。
赤之王并没有回应,只是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午夜的钟声响起。
“今天就到这里吧。”赤之王挥手:“剩下的事情,就丢给枢机主教会吧。反正总有要有一些事情要让他们去吵一吵。”
“好的。”
尼伯龙根问:“那么,今日傍晚圣城大门所发生的那件事呢?冕下,事涉安格鲁的持剑人,枢机主教会的态度分裂的很严重。”
赤之王沉默地抬头,凝视着月光,月光落在他的眼中,像是无声地悲叹。
“是个和叶兰舟一样不甘寂寞的人啊。我知道了。”
“冕下对他起了怜悯之心么?”
“不。”
赤之王摇头:“这件事交给枢机主教会决定吧,他做了选择,那么就承担后果,既然他想要公正,那么就给他公正。就这么简单。”
“……或许吧。”
尼伯龙根难得的没有下定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样的简单,其实很难。主教和圣城的律师们恐怕会吵到头破血流。”
“很久之前,有人对我说:无意义的争吵是取得结果之前必须要经历的一部分。哪怕争吵对双方都毫无意义。
就让他们去找出自己想要的结果来吧。”
赤之王淡淡地说:“我只是教皇而已,神允诺他们的,我给不了。”
“我会转告他们的。”
“好了,你走吧。”
赤之王挥了挥手。
“那您呢?”尼伯龙根问:“您准备回寝宫?还是先用晚餐?”
“我?”
赤之王抬起眼睛,望向了天空,落向了那一轮明月的辉光:“我忽然也很想静一静……去体会一下那个懦夫想要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定很好,否则那个家伙不会这么留恋。”
尼伯龙根沉默了许久,说:“黄之王或许只是想要休息一段时间,冕下不必太过忧心。”
“或许吧。”
赤之王对此似乎并不抱有期待,只是凝视着月光:“反正那个懦夫已经逃到了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不管他回不回来,留下的人,总要为未来打算。
尼伯龙根,不论失去了什么,世界都会照常运转。”
无人回应,尼伯龙根似是已经离去。
一片寂静里,只有赤之王伫立在祭坛上,沉默地抬头,凝望月光。
他的视线穿过了黑夜,越过了无尽的高空。
向上,向上,再向上。
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地之外,重重高空之后,在宇宙永暗的漆黑中,那一轮庞大的月光之前……出现一个肉眼难以察觉的小小斑点。
它折射着钢铁的辉光,抗拒了大地引力的拉扯,翱翔在星辰的轨迹之上。
不接近,也不远离,只是遥遥地守望着那一片大地和天空,沉默地奔行在永恒静谧的虚空之中。
在那里,有人从梦中醒来了。
在仿佛永远的寂静中,他睁开眼睛,凝视着窗外的月轮,眼神就变得静谧而美好。
真是好月光。(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有翼之民
她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眼睛,看到了火焰。
神圣的殿堂中,圣火长燃,烛照四方。
宏伟的乐理自她的背后喷薄而出,在圣火中运行着,宛如庞大的火翼,舞动之间便在大殿中掀起了风暴。
那贯穿物质和以太界的火焰有光芒流淌,有无数幻象纷繁流淌,稍纵即逝中便显露出不知从何处来的景象,或是壮丽磅礴,或是阴暗凄冷……世界融汇在那火焰中,形成了实体。
这仿佛便是以太的本质和具现。
于是,她得以重生。
可这一份重生似乎并未令她欣喜,只是沉默地注视着那华丽威严的顶穹。
许久,她回过头,轻声说:
“卡里古拉,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那里,苍老而枯槁的老人撑着拐杖,凝视着她的身影,便欣慰地笑了:“是好梦吗?”
“梦很长,我记不清楚了。”
她回忆着,眼神就浮现了一抹亮色:“但我记得,有一个人来找我了,我就不害怕了。”
“这是个好梦啊。”
卡里古拉点头,“人老了之后就会觉得世上的事情总是聚少离多,不孤独的时候,便像是梦一样。
能有这样的梦,不会后悔。”
“是这样啊……”
她懵懂的点头,问:“那我还可以见到他吗?”
“他已经离开了。”
卡里古拉回答:“他大概已经找到要回去的地方,就像是您一样。自此之后,会有命运眷顾他的。”
“那我没有办法再去见他么?”她问,“我想要去见她。”
卡里古拉沉默。
于是,她的眼神便黯淡了。
“您是罗慕路斯的子嗣,伟大的天神之裔。”
卡里古拉低头劝告,神情谦卑:“您牺牲自己,成为火之寄主,带领吾等重生之后,便是帝国的皇帝,至高的‘奥古斯都’……
您和过去,已然不同。”
“那我不可以有朋友吗?”
“陛下,您是皇帝,想要多少朋友,都唾手可得。”
“可那都不是我的朋友了,卡里古拉。”她摇头,“我是皇帝了,他们都会畏惧我。”
老人凝视着她,欲言又止,可眼神变得难过起来。
““虽然不明白,但皇帝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没错吧?”
她凝视着卡里古拉的愁容,便微笑起来:“我会去习惯的,别担心,卡里古拉。我心里有一个人了,所以遇上什么事情都不会害怕。”
卡里古拉凝视着她,良久之后,低下头,神情欣慰又复杂:“陛下,您已经长大了。”
“小孩子,总是会长大的呀。”
她伸手,虚空之中一点火光亮起,铜镜自火中生出。物质在此炼成,宛如呼吸一般理所当然。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铜镜中的少女便对微笑起来。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十岁,她头发中生出了火焰的暗红,不复曾经的稚嫩。
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兴奋地跳起来:
“看呀,卡里古拉,我长高了。”
卡里古拉抬头,凝望着台阶上的少女,看着她头发飞舞在风中,如火焰,眼神威严。
他低下头。
忽然之间,不敢再看。
而就在台阶之上,少女自火中走出,那火焰为衣,附着在她的肌肤之上,便幻化出威严神圣的紫色衣冠。
大门在她的面前轰然洞开,显露出以太界那缤纷闪耀的天空。
在天空中,无数群星运转,烛照着这一片存在于有无之间的界域。这一座庞大的城池破开了混沌,悬浮在光和暗之间。
无数自茧中重生的人赶来,他们汇聚在大殿之外,跪倒在台阶上,凝望着那大殿中走出的少女。
她头戴着象征力量的火焰之冠,手握着代表权利的权杖和代表世界的宝珠,双翼挥舞,行走在虚空之中,俯瞰城池,驾临了自己的国界。
就宛如日轮高悬在天空之上。
“皇帝!皇帝!皇帝!皇帝!”
人群仰望着那耀眼的光芒,狂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并冠以神圣的称谓。
直至她抬起手掌,于是,所有人都停下了呼喊,恭谨地俯首,等待着皇帝的诏谕。
而在天上,少女凝视着自己的国土,和自己的人民,许久之后,肃声宣告:
“我的人民们,既然地上已经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那么我们就离开大地,去天上吧!”
“自今日起,罗慕路斯之国与罗慕路斯之人不再。”
“我们因死而了生。”
——自此之后,便是‘有翼之民’!”
于是,人群沸腾,向着日轮中的皇帝山呼:
“诚如是!”
“诚如是!”
“诚如是!”
在他们的身上,已再无任何兽化的痕迹。
那一夜,神圣之火汲取了所有的力量,将妖魔血统抹除,也催化着黄之王遗留在他们身上的权杖,令他们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而就在此时此刻,所有人的背后,以太汇聚,宛如羽翼一般展开!
他们欢呼着皇帝的明辉,舞动双翼,飞上天空,无数羽翼掀起暴风席卷,拥簇在哪一道日轮的身旁。
“那么,便随我去往天空吧。”
日轮之中,新的皇帝高举宝珠。
在宝珠的光芒照耀中,虚空变幻,混沌剧震。
那城池在虚空中撕开了一道大口,破开间隔,转瞬之间,穿过了以太之海,再度‘坠’回了物质界之中。
那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城市,此时此刻,便悬浮在万丈高空之上。
暴风凛冽中,那城市吞吐着以太的洪流,每时每刻都消耗着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歪曲了现实的定律,抗拒着大地的拉扯。
而就在城市的巅峰,皇帝举起了权杖,背后的双翼中,无数乐理交织,幻化出铺天盖地的庞大乐章。
那乐章囊括了整个城市,令整个古老而庞大的城池化作了乐器,演奏出了宏伟而壮丽的篇章。
就在那旋律里,九天之上,有海潮席卷的声音响起。
自极远之处,一线星辰的光芒亮起。
下一瞬,宛如银河席卷而来,冲进了城市之中。
那是星环。
沉寂了许久的星环轰鸣运转,调整着自身的轨道和角度,自夜空之上扭转。
在大地上所有观星学者的呆滞眼神中,那凝聚成了实质的以太洪流与城市结合为了一体。
彼此密切,再无间隙。
就好像自久远的时光之前,便是如此一般。
在星环的笼罩下,这城市仿佛拥有血液,在血液的流淌之中,它便活了过来。
整个城市轰鸣着、震颤,如钢铁制成的莲花,在仿佛天地开辟的巨响中展开。直至最后,形成了凌驾在天空之上的庞大群岛!
那一夜,星环变换。
有翼之民自火中重生,带着自己的土地,追随着他们的皇帝,自以太界归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愿主垂怜
深夜,阿瓦隆。∈↗頂點小說,
枢密院,惨白的灯光下。
兰斯洛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面前的铁匣。
铁匣中,‘怪物’吞食着光明,将阴暗撕裂,折射出了沧桑而冷厉的钢铁锋芒。自它出现在空气中的一瞬,便将呼吸变成了一种痛楚。
那锋芒弥漫在空气里,将空气都变得像是铁针,刺痛肺腑。依稀能够看到,它的锋刃之上铭刻着细密而古老的乐章,但那乐章被干涸的血色所覆盖,变得模糊而黯淡。
它不食血时,便是如此静谧。
静谧的令人恐惧。
兰斯洛特伸手,将它端起,抚摸着它断裂的枪身,还有那看似驽钝的锋刃,就仿佛倾听到巨龙尽在耳边的粗重**,后背上不知不觉渗出冷汗,
“弑龙者、陨落之铁、净化之枪……果然是它。”
兰斯洛特将凶器小心地放回铁匣之中,长出了一口气,轻叹:
“——圣乔治之枪。”
“信理部给我们的海图没有错。”
铠甲未卸的‘特里斯坦’坐在他的对面,一路的风尘尚未来得及洗去,眼神疲惫、头发蓬乱,甲胄上还残留着裂口,丝毫分辨认不出他身居圆桌骑士团副统领的威严摸样。
他凝视着铁匣中的长枪,眼神就变得敬畏起来:“我们从归墟里找到了它,可惜,牺牲惨重。”
“其他的人,都没有回来么?”
特里斯坦沉默许久,摇头:“他们都死了。”
兰斯洛特沉默了许久,伸手,想要拿起桌上的雪茄盒,可是犹豫了一下,又将它放下。
“告诉我,特里斯坦。”
他咳嗽起来,声音沙哑,“一路上发生了什么?”
“我们准备了最好的船,短短的六日,一路上经历了搁浅、暗礁和随着利维坦苏醒而孕育而成的海怪,到达那里时,已经牺牲了六个人。
然后,我们终于进入了那一座死城,打开熔铁地窖,见证了归墟的真正面目。”
特里斯坦停顿了一瞬,眼瞳中闪过痛苦:“归墟之井是人类不应窥探的领域,兰斯洛特,这并非是纸上虚言。
我本来想要亲自下去,可是马洛克拦住了我。
他和加赫里斯、杰兰特一起跳进了那里,我们在外面等待了三日,只有杰兰特一个人从那里爬出来……
他从井中爬出时,浑身已经被泯灭的以太点燃了,半身被烧成灰烬,像是个魔鬼。
回来的一路上,我时常在想:恐怕在下面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
他记得要将枪带回来,可等他爬上来的时候,已经忘记了我是谁。为了制服他,死了十六个圆桌武士。
他手持着圣乔治之枪,险些杀死了我……”
他低头,指了指胸前的铠甲:
“——只差一寸。”
在那铠甲的惨烈缝隙之下,是血肉模糊的缺口中,依稀能够看到,心脏在残破的胸腔中艰难跳动。
那心脏上布满了细密的缝隙,像是被血色的丝线所捆绑着一样,明明是血肉,却呈现出了铁石一样的质感。
他轻声呢喃:“只差一点,我就没有办法坐在这里了。我只能庆幸,他没有唤醒其中的龙魂……”
“……”
兰斯洛特沉默,许久后问:“他还活着么?”
“一直活到船回到阿瓦隆的那一刻。”
特里斯坦叹息,“在他活着的时候,一直抱着这把枪,不准别人接近和触碰,等他到了阿瓦隆时,知道自己的使命即将结束,便死了。
恐怕一直是心有执念吧。
放不下,就想要回家。”
“魂归故土……么?”
兰斯洛特凝视着铁匣中的‘怪物’,眼神就变得敬畏又复杂。
他合上铁匣,不再去看。
只是闭目,轻声祈祷。
“愿主垂怜。”
-
午夜的钟声响起。
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墓地。
守墓人推开了大门,惯例巡视,行走在一座座石碑之间。
可途径中庭的时候,他的脚步一顿,戛然而止。在摇曳的风灯里,阴冷的海风从远方吹来,他隐约有一种浑身发毛的不祥预感。
啪嗒、啪嗒、啪嗒……
黯淡的灯光照亮了不远处那一栋寂静的建筑。
那里是英灵在下葬之前停驻尸身的钟楼,昨日傍晚还有一具棺木被紧急送至此处,等待盛大国葬。
可在寂静中,却有隐约而悠远的敲打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像是死者从冥府中叩响了大门。
那声音按着某种节拍,切合着心脏的跳动响起,回荡在耳边。
“看过来……”
就像是某个声音在轻声呢喃:“快看过来,倾听这声音……”
那敲击的声音像是有着诡异的魔力,守墓人怔怔地凝望着那个地方,眼神便渐渐地空洞起来。
神采消失。
“过来……来这里。”
在那个心中声音的引导之下,他呆滞地走上前去,一步一步地踏进阴暗中。
大门缓缓开启,门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锐声音。
月光随着他的动作流进了门后,照亮了墙壁上悬挂的冷酷圣像,那圣像低头俯瞰着人间,眼神冷酷,宛如雷霆电光。
而就在圣像之下,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一具棺材,再无一物。
那敲打的声音,便是从棺材中发出的。
就像是棺木中的死者抬起指节,敲打着头顶的‘门板’,在冥府中等待这门扉的开启:
“来吧!来这里!打开它……追寻你人生的意义……”
在那声音的蛊惑之下,守墓人呆滞的走上前去,拔出匕首,一根一根地撬起了棺上的长钉。
长钉落在地上,声音清脆,宛如妖魔的骨节在摩擦,舒展身姿。
当最后一枚铁钉落在地上的时候,虚空中传来一声轻叹。守墓人的眼神空洞,双手奋力推动着那棺盖,释放出其中的妖魔。
嘭!
棺盖落地,声音沉闷,在地上分崩离析。
鲜花和腐臭的味道从黑暗中传来。
在月光的映照之下,那棺中死去的圆桌骑士睁开眼瞳,缓缓地起身,在地面上投下了庞大而狰狞的影子。
三首百臂,体态狰狞。
如鸟,如兽,如人,百臂握着刀斧、白骨、水瓶与雷电……
只是瞬间,那狰狞的影子便消散了,再无踪迹。
它终于走出了囚禁了自己漫长时光的囚笼,从死的国中回返,再度来到了这人世间。
那一瞬间,整个阿瓦隆的飞鸟从枝头惊起,发出惊恐的叫声,倒地死去。
而那披着人皮的怪物伫立在月光之下,视线仿佛投向了极远处的地方,落向了那一座钢铁铸就的神圣之城。
于是,便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我……来了。”
-
遥远的海外,归墟。
那一道以太燃烧的银色漩涡之下,是无尽的黑暗。
最深处,停留着一座铁棺,破碎的铁棺。
残破的碎片依稀残留着狰狞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脱匣而出。
而在铁棺的周围,三具干枯的尸首。
他们在一瞬间被杀死,可死去的尸首却跪倒在地上,像是想要为自己所犯下的恶孽祈祷。
愿主垂怜……(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章 预料之外的重逢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叶清玄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缓缓点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犯了罪,就要接受后果,哪怕判我终生囚禁也无所谓。
只是我没有想到,安格鲁竟然还愿意捞我出来。”
“不是愿不愿意,是能不能。”
麦克斯韦撇了他一眼:“今天的时间有限,我不想对你做的事情评价什么,毕竟已经铸成事实。你在里面有足够的事情好好想清楚。
我会找人全力洗脱你的罪责,捞你出来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但我只求你一件事,倘若在下一次做了这种事情之后……不要说什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漂亮话了。”
他起身,戴上帽子,神情复杂地叹息:“叶清玄,有勇气和决心固然值得赞扬。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在乎你的人。为了他们,你也不能轻易去认罪,去送死。
肮脏的大人就是这样形成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至于剩下的时间,就留给你们吧……”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开,叶清玄愣在原地。
在他还没有搞清楚‘你们’究竟是指谁的时候,玻璃屏障的边缘就浮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哟!表哥,好久不见!”
少女晃着一头留长的银发,看着他,笑容古怪:“虽然你放了我冬幕节的鸽子,但托你的福,我蹭到船票来圣城玩啦!”
“白汐!”
叶清玄只觉得眼前一黑:“你怎么来了?”
“不只是我,还有老师呢……”
白汐伸手,将身旁的人拉过来:“你看,校长从军部找了关系,特批老师代表学院来圣城进行学术交流啦!”
亚伯拉罕那一张木讷的面孔从旁边出现了,他看着叶清玄,神情复杂又惋惜,嘴唇开阖了半天,闷声说道:
“叶子你没事儿就好,系里的事情你不要担心。”
“……”
头一次的,叶清玄感觉到了难以言喻地惭愧和尴尬,他看着两人,沉默许久之后,忍不住叹气:“抱歉,老师。恐怕我又给你弄了一大堆麻烦吧?”
“没什么可抱歉的。”
亚伯拉罕摇头,想了想之后说道:“说实话,老师还是很欣慰的,再也不用担心你以为心软横死街头了。
只不过是杀了人而已,不用太过在意。而且监狱似乎对你不错,也没有挨打。看到你还好,老师就很放心啦。
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我以后争取定期来和白汐看你……”
亚伯拉罕的一席话,令叶清玄只觉得自己耳朵有些坏掉了,对自己的感知产生怀疑。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老师根本不在乎这一套啊!
亚伯拉罕是谁?
是前半辈子杀人如麻、原本持有国家颁发的杀人执照的龙骑兵……自己干的这些只不过是动静大了点而已,在他看来都不是个事儿!
别说在圣城门口,恐怕圣城里面的暗杀活动他说不定也干过呢……
有这么一个常识缺失的老师,叶清玄真不知道究竟究竟是好还是坏了。但他就算这么说,恐怕也是在安慰自己吧?
否则就不会担心到千里迢迢地从安格鲁赶来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一件事。
“怎么就你们两个人?”
他问:“夏尔呢?难道留下来看家了?”
听到他这么说,亚伯拉罕和白汐的表情顿时尴尬起来,欲言又止。
“不用解释了。”
叶清玄无奈摇头:“我就知道,那死没良心的家伙,肯定懒的走路,缩在安格鲁不愿意出门。”
“……师弟,你这么说话,为兄好难过呀。”
就在叶清玄身旁的隔间里,传来一个伤心欲绝的声音:“我在你心里难道是这样的人么?”
第三次的,叶清玄感觉到眼前一黑。
“夏尔!”
他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呆滞地看向隔间的墙壁:“你、你、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还能为什么?”
隔壁传来镣铐摩擦的声音:“我也被关进来了呗。在你来之前我可和老师他们聊了好一会呢。诶,对了,你用过这儿的肥皂了没?不愧是圣城,就算监狱里的肥皂也这么精良,比咱学院里卖的那些便宜货好多了,还带茉莉花味儿的……”
“你等等!”
叶清玄一脸懵逼。
原本他以为自己出来行走江湖,也算是见过风浪和世面了,但却没有想到,许久没见,师兄随身的脑残光环竟然精进了这么多,冷不防地就再度给自己的三观造成了强烈冲击。
“你、你……”
他组织了半天语言:“你究竟做了什么神憎鬼厌的事情才被送进这里的啊!”
“我要知道我肯定就不会进来了啊!”
夏尔的声音充满了悲痛:“真是见鬼了,我刚进圣城的门,就吐了一口痰,好家伙,几十个人冲上来把我扑倒按住,戴上手铐、蒙了麻袋就塞进这里面了!
到现在还没人告诉我究竟犯了什么事儿呢!
难道因为我生的太好看,神父们怕我进城之后让那些大小姐面红耳赤、不能自持?”
“……你闭嘴!”
叶清玄踹了一脚隔间的墙,看向亚伯拉罕。
亚伯拉罕也很无奈,点头感慨:“很多年没来圣城,没想到法律已经严到这个程度了呀。”
“……”
叶清玄一口老血想要喷在玻璃上:老师,你该不会真以为夏尔这个家伙被抓起来是因为随地吐痰吧!
“放心吧,夏尔说不定在牢里迷个路就稀里糊涂地跑出来了呢,别担心。”
白汐一本正经地安慰他,但叶清玄一点都不感到安慰。
短短几分钟之内,他的世界观就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恢复的智商跌入谷底。(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零七章 心音乐章
说实话,突如其来的惊喜相逢令叶清玄有点懵。
这种三观上的强烈的冲击一直萦绕在脑中嗡嗡作响,到他回到牢房里都没有消散。
只能说师兄对自己真是情深义重,一起同窗,一起分赃,就连坐牢都要进来陪着自己……尽管叶清玄心里完全找不到任何感动。
他只想知道,这个贱货究竟犯了多大的事儿啊!
短暂的探监时间结束之后,老师他们就已经离开了。他们就住在安格鲁的使馆,往来有专车接送,自然不需要担心出什么茬子。
而叶清玄这里……
不得不说犯事儿犯得比较大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待遇不会糟,就连牢房能分配到单间。
圣城一共有两所监狱,一所坐落在圣城之外的郊野,关押的都是普通的罪犯,一般作奸犯科的家伙都是被丢到那里。
而第二所就位于圣城的东北角,一座直上云霄的孤独高塔中。钢铁之塔附近方圆数公里之内都是戒严区,密密麻麻地坐落着各种军事机关和敏感部门,十步一卡,戒备森严,飞鸟难过。
铁塔之上所关押的,就是叶清玄这样身份敏感的犯人了。
除了偶尔来到这里的失势政客、贵族,主要的‘客户群体’,则是被逮捕的黑乐师……
仅仅是此处的牢笼,就关押过成千上万名黑乐师。
其中超过一半的人被从这里拉出去予以净化,三分之一的人在这里老死,至于剩下的,往往都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从它建立至今,从未曾有任何人能够越狱逃走。
不过和外面的恐怖传闻相比,监狱内部倒是和气一片,看守们都面带微笑,囚徒们都神情平和、彬彬有礼,彼此问候和聊天的时候带着优雅的卷舌音,没有任何监狱里都会有的戾气,看上去十足光明,倒像是个带着铁栅栏的疗养院。
但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说明这里究竟有多邪门了!
进来这么多天,叶清玄没有遇到传说中的狱霸或者挑衅,甚至没有丝毫的为难,过着顿顿有肉吃,天天有书看的‘幸福’生活。
除了脚上还带着一公斤重的脚环、不准接触一切和以太、乐章有关的东西、从内到外十几层结界和禁绝律令之外,简直就像是度假。
对于任何一个合格的乐师来说,没有以太的生活……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幸好,叶清玄并不是很合格的那种。
倒不如说,脚上这个屏蔽任何以太感应的脚环帮了大忙。
叶清玄闭目,沉默地感应着自己的体内,许久之后睁开眼睛,轻声叹息:“真是……伤势惨重……”
双蛇时计。
这一件铭刻了浮士德乐章的炼金武装,在叶清玄所见所知的乐器中至少可以排名前三。而它被引爆的时候,所爆发的力量,也远远超出了叶清玄的预料。
哪怕是有九霄环佩精细控制,可那力量也依旧太过庞大,尽数转化成雷电之后,甚至彻底模拟出陨落圣灵的灵性,瞬息间就将六名大师彻底抹杀,就连圣哉领域也能够摧枯拉朽的击穿,那狂潮的余波直达以太之海的最深层。
而代价,就是叶清玄的体内完全陷入乱七八糟的状态,刚刚以贤者之石为核心所构建起来的乐理体系也再度彻底崩溃。
随着他打破知见之障,组成贤者之石的乐理再度演变,已经脱离了身体,融入了他在以太界的原点之中,成为他撬动以太之海的杠杆。
以此铸就的小源已经超出了历代所有石心学派乐师的想象,叶清玄的基础之雄浑,可以说达到前无古人的程度。
而失去了贤者之石的镇压,伤势也彻底爆发。
表面看起来没事儿,只能说明贤者之石将他的身体素质强化到了就算乐理崩溃也死不掉的惊人程度而已。
但实际上,现在的他哪怕受到任何一点乐理干扰,体内那混乱的乐理就会要了他的命。
倘若不是当时还有贤者之石的镇压,现在的他最好的下场就是像盖文的那位死鬼父亲一样,心音破碎、躺在轮椅上扮鬼吓人。
更大的可能,就是死无全尸。
因此,叶清玄心里甚至有些享受这种牢狱中的宁静。
这种不需要掏钱的免费疗养,谁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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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招进来,带着温暖的金黄色,令这钢铁的监狱也变得温柔起来了。空气中甚至氤氲着茶香。
感谢圣城,哪怕在监狱中,也能够享受到一顿品质上佳的下午茶。
乘着茶点的托盘穿过了栅栏的缝隙,摆在了桌子上。
在囚笼之中,叶清玄恍若未闻,只是凝视着面前的墙壁。
墙壁上已经贴满了一张张白纸,纸上写着细密的音符,彼此跨越纸张衔接,其中不乏修改和删划的痕迹,但却隐隐组成了一卷庞大又复杂的乐章。
这只是纯粹的构架,不涉细节,却隐隐地透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就庞杂和狂妄。
就仿佛要在荒土之上开垦出千万条水系,令其化作江河湖海,酝酿万丈狂澜。自废墟之上营造广厦和高楼,要更胜往昔……
只不过,千头万绪的乐理在细节的结合上却失之精巧,不论如何都难以自洽。
四套不同派系的乐理在其中各自为政,虽然有一条隐约的主题在其中贯穿,但始终难以合并。
叶清玄沉默地凝望着墙上那些凌乱的乐理,那些复杂而残缺的乐章在他眼中变化,宛如纵横交错的齿轮彼此契合,庞大的机枢在同一个力量的推动之下轰鸣着运转,迸发出宏大的伟力。
可往往推进到某个地方时,整个精密的体系便会迅速的崩溃。就像是在内部应力之下扭曲的钢铁,过热运转轰然爆炸的引擎。
这只是存留在纸面上的推演,不存在任何危险。但倘若一旦构建在体内的话,就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乐理与人体的结合太过危险,哪怕是将以太植入人体的石心学派对此也要慎之再慎。
更何况是要在一座监狱中重新规划自己的根基,构建作为共鸣级乐师根本力量的‘心音乐章’?
在进阶至共鸣级之后,乐师都将重新结合自己体内的乐理,令其形成乐章,铸就‘心音’,从而令乐章中的灵性拥有自己的个人色彩。
通过与心音和原点共鸣,共鸣级乐师真正地脱离了前人的桎梏,走出自己的道路。
而心音也会对乐师进行强化。
譬如对某种类型的乐章效果增强:这样的典型是山缪,来自泯灭之门的乐理强化了一切破坏类型的乐章,令他在变化之路上达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造诣。
亦或者给予乐师某个方面的能力,比如超速再生、钢化骨骼、星见之眼。
再或者补足乐师的短板,甚至给予其难以形容的第六感和某种方面的神秘感应等等……
每一个乐师都可以从其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道路,自古以来,种种对于心音的尝试和突破都屡见不鲜。
其中有的人成功了,更多的人惨死在这个至关重要的环节之中。
因此,所有共鸣级乐师在构建乐理、铸就心音的阶段,无一不是谨小慎微。
在这个阶段中,每个学派中都秘密传承着先代乐师们探索出的秘法、乐理和仪式,以帮助乐师更好的完成这一阶段,甚至形成质的蜕变,因此才诞生出那么多乐师的进阶职业。
哪里有像叶清玄这样的傻大胆,根本不知死活,竟然在一无所有的囚笼中便开始大刀阔斧的冲上去硬干。
万幸的是,叶清玄并非是一无所有。
在他身上还有着足以令所有乐师都垂涎无比的瑰宝。
——天人之血!(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章 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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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年前,龙脉九姓经过无数试验和牺牲,成功地完成了‘乐理遗传’的奇迹,乐理随着血脉而传承给子孙后代。
因此才诞生了天赋,其本身就是乐理的凝聚,心音乃至宿命之章甚至权杖的雏形!
一个人的生命终究是有限的,与庞大的世界相比,不值一提,渺茫如尘埃。
为了探索大源的本质,龙脉九姓的始祖制造了天人之血,将乐理作为遗产,代代遗留在血脉中。
无数后裔薪火相传。
只要血统不灭,那么总有一天,可以演变至大源的境界。
在经过了数十代先祖的添砖加瓦,传承至叶清玄手中的‘天梯’可以说已经尽善尽美。
其本身横跨七系的卓越适应性毋庸置疑,更不用说其无视了界限的超远距离共鸣,将自己力量传递至千里之外的可怕能力。
而叶清玄需要做的只是将天梯与自己本身的乐理结合在一起。
在经过周密的思索之后,叶清玄有感自己所学庞杂,索性放弃了变化、召唤和圣咏之道,专注于自己目前所掌握的学派。
启示、幻术、心相,还有作为核心的禁绝。
因此,他才头疼。
一口气将这么多东西都融为一体,何其难也。
更何况,还有贤者之石的乐理在其中。倘若为了完成心音,弃之不顾的话,无异于买椟还珠,不仅仅是在小源上的研究尽废、而且还会失去贤者之石所带来的庞大根基。
想想都会心碎欲绝……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
如何将这么多庞大而复杂的乐理彼此统和,令其从各为其主的混乱局面变成一个协调的整体呢?
想到这里,叶清玄的神情便愁苦忧郁起来。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他轻声呢喃,注视着那无数繁复庞杂的音符,以解译法寻找着其中的疏漏。
可其中所牵涉的乐理太过繁杂和庞大。哪怕有大型调律仪的辅助,也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只凭自己,根本力不从心,每一次心中演算的结果往往都南辕北辙。
已经接近半个月了,他始终毫无头绪。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想,手指敲打着墙壁,断断续续地哼唱着其中的模糊曲调。
没关系,不要着急。
时间还有很长——
同样的午后,隔着走廊,两个苍老的囚徒在铁栏之后百无聊赖地消磨着时间。
坐着轮椅的老头儿晃晃悠悠端起茶杯,吸溜了两口,吧嗒着嘴,似是不满意地摇头。
“药剂师换啦?‘佐料’放得有点少了,没味道。”
他放下茶杯,轻声叹息:
“我都能感觉到我的脚了。”
在他房间的对面囚笼里,是一个将脸埋进****杂志里的光头老人。他凑着午后的阳光,都已经老眼昏花了,却看得无比专注。
听到他的声音,便撇了撇嘴,抬头说:
“你的脚早没了,还我亲手砍的呢,你忘啦?”
“是你老糊涂了,我后来又接了一根新的,比过去的还好用。”
轮椅上的老头儿撩开了盖在膝盖上的毯子,得意地向着对方晃着自己的脚掌:“喏,你看,你看……”
在那齐根而断的小腿之下,根本空无一物。
可光头老头儿的那双浑浊的老眼却盯着看了半天,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是哦,我怎么忘了这茬。”
“对吧。”
轮椅上的老人重新将毯子盖起来了,在小腿之下,明明空无一物的地方,却凸显出身体的形状。就像是某种抽搐的肢体,在缓缓地蠕动着。
“痒啊……”
轮椅老头儿伸手,隔着毯子挠着并不存在的脚,挠着挠着,神情就变得愁苦起来:“喂!你知道了没?
老汤今晚就要死啦,老乔也快了,应该是后天。”
光头一愣,合上了****杂志:“昨天看着不还是挺好的么?”
“他早年心脏改造太多,到现在已经快跳不动了。”轮椅老头儿摇头,“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是这样啊……”
“活到这岁数了,也到该死的年纪了。”轮椅老头儿吧嗒着嘴,“互相当邻居这么多年,大家都不容易。”
“八十年前他就到了该死的年纪了。”
光头再度展开杂志,埋首其中,只是淡淡地说道:“‘老不死’的死了,不可惜。你要不劝劝他赶快招了算了,说不定圣城怜悯,就给他找个妓女,提供一下临终关怀呢。”
“算了吧。”
轮椅老头摇头:“八十年前能换三座城池的秘密,现在让他换一个妓女?我怕一开口就被他咬死。想要为圣城鞠躬尽瘁的话,你自己上。”
“我是想鞠躬尽瘁啊,可是圣城不要。”
光头老头儿怪笑:“要不然宗教裁判所解体之后,他们为什么把我送进来看黄书?我要是手里有什么机密能换几本好东西来看的话,我早招了。真想不通圣城是为啥……”
“因为你是变态,莫利安。”
轮椅老头儿面无表情地说:“你是个婊·子养的。”
“多谢夸奖。”
沉默再度到来。
许久之后,轮椅老头儿问:“你怎么又看那本鬼东西了?每次你看那本杂志的时候,心里准没好事儿。”
莫利安抬起头,露出苍老又慈祥地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杀人了。”
轮椅老头儿心有所感,抬头,凝望向某个方向:“因为他?”
“对啊。”莫利安叹息:“你只是脚痒,可是我手痒啊,痒得厉害。早三十年的话,可能我已经忍不住了。”
他倾听着远方传来的模糊哼唱声,忍不住咬着指甲。
牙齿摩擦,咔咔作响。
“现在的年轻人……”
他轻声呢喃:“真厉害啊。”
“对啊,你们圣城的水货大师被他引爆一件乐器,瞬间干掉了六个,连口气都没喘。”
“我说得不是这个……”
莫利安抬头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猩红的血丝:“不是这个。”
轮椅老头忽然沉默了,他吧嗒着嘴,侧耳倾听着风中的隐约声音,膝盖上的指头随着节拍敲打着。
那声音只是模糊的哼唱,听不分明,也无任何细节可言,断断续续的,像是风吹过的虚幻声响。
可对于这两个浸淫乐理数十年的老古董来说,却足以听得见一些藏在其中的蛛丝马迹。
于是,那一根在膝盖上敲打节拍的手指便僵硬起来。
毛毯之下,那蠕动的右脚如蛇蠕动着,很快,恢复了静止。
“原来……如此。”
他轻声感叹:“我记得还不到二十岁?该不会是哪个老鬼换了个身体,借尸还魂吧?”
莫利安看着他,眼神变得嘲弄起来:“如果有这样不借助神明也如此惊人的才能,你觉得谁还会蠢到去做黑乐师?”
“……”
轮椅上的老人无言以对,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做邻居这么多年了,我劝你一句,别打他的主意。
你不想在哪一天被人蒙住头带走去当试验品,对吧?”
“放心吧,我只是可惜而已。”
莫利安桀桀怪笑起来:“不论我动不动手,枢机主教会的那帮老怪物都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里的。
可惜啊,这么好的年轻人,不能死在我的手里……”
“煞风景的话题就说到这里吧。”
轮椅上的老人叹息,“再说下去,茶都变得难喝了。”
他端起茶杯,将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茶水的残余从杯口上落下,洒在桌上,嗤嗤作响——
对不起,有点卡文了,求月票激励~(虽然感觉并不会有很大的作用,但大家先投着试试呗,说不定就有用了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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