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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     寂静王冠txt下载     寂静王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四章 勇气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请在此护佑我等,不履歧途。”

    崩!

    那清冷的破裂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宛如神的钟声响起。

    与此同时所迸发的,是无穷尽的光芒。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捂住眼睛,不敢直视那仿佛天国降临的可怕威严。

    在数百个烈日重叠的光芒中,天国之门和命运碎片铮鸣着,碰撞在一起。

    天国之门的剑身碎裂,分崩离析,代表着圣城威严和荣耀的长剑就此化作了随风而去的微尘。取而代之的是从其中升腾而起的烈光。

    烈光与命运的碎片融为一体,光芒几乎凝结成实质,被巴赫高举在手中。

    乐章轰鸣。

    无数圣灵迸发旋律,奏响了神圣的悲歌!

    受难曲!

    以数百名权杖为乐章,属于人类的乐师体系在巴赫的调动下轰然运转,宛如神迹降临,奏响了这代表神之悲悯的乐章!

    巴赫在燃烧。

    青色光焰在他的躯壳中升腾。

    此时此刻,他已然从人类的躯壳中拔升而出,升华为全新的存在,燃烧的光焰汇聚在他的头顶,幻化为真实不虚的荆棘冠冕。

    “愿主垂怜。”

    他凝望着天空的尽头,轻声呢喃,推动着宏伟乐章攀升至最高潮!

    在这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漆黑。因为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在了巴赫的手中,化作了那一柄光焰之矛!

    物质界与以太界也为止动荡起来!

    以太之海的狂暴波澜瞬息间从此处传向了四面八方,瞬息间便笼罩了人类世界,紧接着,突破了封锁,冲入了黑暗世界,一直到尽头的尽头。

    天与地,沉醉在这交响之中。

    “愿一切荣耀、权柄和天国都是你的。”

    巴赫凝视着手中的燃烧之光,仿佛宣告真理:“——直到永远!”

    下一瞬间,光芒从他的手中脱手而出。

    就像是天与地在瞬间被撕裂了。

    无从观测那一道光芒从何而去,只能够透过瞬间不知道湮灭在其中的多少乐理判断出它前行的轨迹。

    一切都被凝固了,静止,一切都被包容在那光芒中,向前,静止的世界中,唯有光芒以不可思议的急速奔行。

    向南。

    向着世界的中央!

    向着圣城而去!

    遵从着赤之王的引导,飞向那深渊的裂隙。

    只是一瞬间,便掠过千万里沸腾的以太之海,自天空中降临。

    刺向深渊!

    “■■■■■■!!!”

    在这凝固的时光中,巨人合拢的双手之间,卢多维克的脸上青筋崩起,口中迸发出非人的音律,深渊井喷。

    漆黑的光芒宛如瀑布一般从其中逆流而出,倒卷天穹。

    它在疯狂地挣扎,想要离开这里,想要关闭裂隙,想要摆脱束缚,暂时地重新坍塌为混沌,回归与‘无’,消弭在以太界之中。

    只有这样,才能够避开这汇聚了巴赫和所有圣灵的力量所投出的烈光。

    这是命运之矛最后一次的穿刺!

    煌煌神威凝聚其中,最古三王所打造出的乐理在其中轰鸣,燃烧,迸发出无尽的光和热。

    就像是要将烈日化作武器,投入漆黑的深渊里。

    要贯穿一切阻拦、要灭却所有阻挡,要让神明的敌人彻底毁灭!

    面对这前所未见的压力,盘踞与深渊中的百目者终于无法安坐。

    在井喷的深渊中,如墨一般的漆黑升腾而起,转瞬之间,弥漫了整个天空,动荡、凝结,直至最后,幻化为漆黑的云层。

    云层宛如冻结一般地凝固,如铁,充满棱角的不规则晶体中闪耀着电光。足以正面抵抗天灾的圣城结界被祂所散发出的恐怖引力瞬间摧垮。

    圣城中,此刻没有保护的乐师都在瞬息间炸裂了。

    以最纯粹的乐理凝聚,交织,百目者显露出了自己的最常用的面目,抵达神域的力量从其中运转,迸发出常人无可想象的恐怖乐章。

    在命运之枪的刺激下,祂不惜一切代价的将力量投送至物质界,不断地增强着这一具躯壳,意图硬撼这恐怖绝伦的一击。

    可是就在同时,祂却发现,某种前所未有的触动涌现了,从自我的存在之中。就像是病毒一般感染,占据了反应的中枢,令运转迟疑,衔接卡顿……

    这只是一个微弱的‘杂音’,可杂音却出现在了至关重要的地方,令万仞之山功亏一篑。就像是圣像的面孔上被雕出一只惟妙惟肖的苍蝇,大师的画作上出现了小孩儿随意地涂鸦。

    简直是……一颗老鼠屎,搞坏一锅汤!

    杂音出现的瞬间,干涉了所有的乐理,影响了躯壳的具现。甚至令乐章的运行都隐隐地不稳起来,令百目者有生以来第一次地体会到‘乐章失控’的感觉。

    而这杂音的来源……

    封印中,卢多维克骤然怒吼:“■■■■!!!”

    “这是‘恐惧’。”

    叶兰舟微笑着回答:“放心,这不是我搞的鬼,很简单,你在害怕了而已。”

    百目者震怒,狂啸。

    “别着急。”

    罔顾那将自己撕裂千百次的怒火,叶兰舟笑着,向着卢多维克伸手:“生而为人,经历苦痛,却还有种种愉悦你没有来得及享受。”

    “微笑吧。”

    他说,“笑对人生。”

    那一瞬间,封印中,卢多维克扭曲的面目抽搐着,可是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勒起一个微弱地弧度。

    笑了。

    “人性的存在源自于‘恐惧’,恐惧火、恐惧猛兽、恐惧死亡……正因为由此认知,人类才会拥有勇气。”

    叶兰舟淡然地说道:“是不是感觉到自己忽然信心百倍了呢?别怕,人类只不过是微尘,所谓的圣城也只是土鸡瓦狗,命运之枪算个屁,连你一根毛都伤不到。愚蠢的人类不相信,就让他们试试看呗。”

    天空中,那阴云骤然缩水了大半,仿佛行将消散。深渊中,那数万只眼瞳中也不由得透露出一丝蔑视来。

    区区人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二十五章 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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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深渊剧烈地动荡起来,发狂地嘶吼,一次又一次地?32??塌、重组,不顾多少大魔和妖魔在这疯狂地过程中被毁灭。

    第一次的,百目者体验到了神性被人性渗透所带来的恶果。

    可是卢多维克却忍不住笑了,大笑,笑得满心欢喜。

    “对啊,笑吧,笑一笑多好看。”

    叶兰舟诚挚地说道,可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不笑的,眼神带着寒意,苍白地面目上满是漠然:

    “生而为人,不就应该笑着去迎接苦痛么?”

    封印中,卢多维克的身体崩解了。

    就像是一具笼罩着漆黑雾气的骸骨,那雾气沸腾,互相绞杀着,在其中,叶兰舟的面目若隐若现。卢多维克的面孔艰难地占据着自己的位置,可是却无法阻挡叶兰舟的侵蚀。

    直到最后,两张面孔仿佛融为一体,变成了畸形的丑陋面孔。

    似是笑,似是哭,似是暴怒,又似是悲悯……

    无数地感情从卢多维克的躯壳中此起彼伏地翻涌着,他像一个沦落到地狱中的赌徒,满是绝望和后悔。又像是走向人生巅峰的投机者,充满愉快和满足。如同在家人陪伴下走向死亡的老人,充满幸福和安宁。可同时又成为了挥霍家产和青春的年轻人,内心空虚……

    一瞬间成为了人,成为了数十个人,过上了狂风暴雨的人生,无数的感触、感情和感知涌入意识中,宛如火焰一般燃烧着,爆发。

    以卢多维克为跳板,那无数情绪竟然在叶兰舟地推动之下,渗入了百目者的体内!

    烈火烹油!

    炸锅了!

    在那无数情绪的冲击和煎熬中,卢多维克的骨骼震动着,发出嘶哑地尖叫:

    “叶兰舟!!!”

    “愿赌服输吧。”

    叶兰舟淡淡地摇头:“你将自己降落至了人的维度,又为何要抱怨人类以‘同类相残’的丰富经验将你打败呢?”

    烈日从天而降,辉光贯穿了溃散的黑云,轻巧而无声地没入了深渊中。

    宛如痛失一切的尖锐嘶鸣声从其中迸发。

    那一瞬间,深渊骤然坍塌。

    那个庞然大物,向内收缩,就像是剧痛之中无意识地痉挛。坍塌为一个渺小到几乎无法观测的点,然后又骤然膨胀。

    恐怖的冲击席卷了整个以太界。

    前所未见的动荡和变化正在从深渊中发生,无数大魔的残缺尸骸被从其中抛出,深渊黑枝蒙提也发出了痛苦地呼喊。

    就在那一瞬间,深渊便像是撕裂了一半,显露出惨烈的缝隙与伤痕。

    无数疯狂地眼瞳在其中睁开,又熄灭。

    而就在深渊的最深处,却无声地亮起了一束光芒。

    宛如风中残烛一半的光亮,在深渊中摇曳着。

    那是命运之矛的残片。

    它寄生在了百目者的本质之上,几乎于它合二为一。在最黑暗的深渊里释放出了一束光。

    那光芒是如此的渺小,比不起眼的星辰还要黯淡。

    可它所代表的意义,却又如此地恐怖。

    命运之矛并没有将百目者击杀,击溃,甚至没有让它受到任何损伤,就连一丝一毫的乐理都没有破坏。

    它只是给那一片黑暗送去一点微光而已。

    即便是如此,也足够对百目者形成了恐怖的影响。

    ——有了光的黑暗还是黑暗么?

    绝世罕见的艺术品哪怕有了一点瑕疵,便会身价大跌。

    人人敬仰的圣者只要有一丝劣迹,那么就会从神坛中跌落。

    甚至哪怕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破绽,那么原本被认为绝对不可能破解的难题,便会露出通往解答的蛛丝马迹。

    百目者的本质便是从大源混沌中分裂出的绝对黑暗和对于人类来说绝对的恶,一旦这一点被改变的话,那么它的本质便会截然不同,甚至……神性崩溃!

    那一瞬间,命运之矛从本质上给予了深渊重创。

    它将百目者的核心彻底地撕毁又重组,给它留下了致命的破绽。

    在极黑的地方留下了光芒。

    深渊在坍塌,那些宛如繁星一般深沉恐怖的眼瞳在不断地破裂,熄灭……

    重创!

    毫无疑问的重创!

    有史以来,人类第一次在百目者的身上留下了如此惨烈的伤痕。惨烈到它再难以维持自己的存在,维持那深渊中的庞大乐理,哪怕沉睡千百年都无法令这一道伤痕愈合。

    天灾虽然不死,但依旧会进入漫长的沉睡,从这个世界上暂时消失。

    “胜负已定。”

    叶兰舟淡淡地说道:“你可以谢幕了,下一次,还有千年之后的舞台等着你。”

    “以定?”

    封印中,卢多维克忽然被点燃了,自内而外,从核心到外表,从骨骼到血肉,都被点燃了,深渊的黑火升腾在它的躯壳之上。

    嘶哑地笑声从卢多维克的躯壳中迸发而出。

    “你对我说……胜负已定?”

    随着本体的重创,百目者却并没有像是预料之中那样,抽身离去,带着深渊重归与无,进入漫长的沉睡。

    反而,将绝大多数力量,倾注在这一具化身之上!

    一倍、两倍……十倍、百倍!

    转瞬间,从卢多维克的躯壳中所迸发的力量攀升到了无法想象的可怕地步。他的面孔重新从自己的躯壳上浮现,狰狞,扭曲,带着歇斯底里地疯狂,将此时此刻的抉择以人类的感情宣泄而出:

    “——绝不!”

    轰!

    轰!

    轰!

    在即将分崩离析的深渊骤然膨胀了,响彻天地的钟声从其中再度迸发。

    那一道原本通往物质界的裂隙骤然延伸,膨胀至原本的百倍!

    而在深渊的最深处,深渊黑枝那庞大的躯壳被点燃了,升作了恐怖地火光,无数根须一般地乐理延伸而至,将百目者的力量辐射向了整个物质界。

    垂死的神明,在此刻降临了人间!

    呼喝,咆哮!

    宣告!

    “——苏醒吧,众卿!”

    无数混沌的流星从深渊中飞射而出,以不可思议地速度落向物质界,飞向了四面八方。

    此时此刻,在物质界中,黑暗世界的最深处,不知道有多少庞大的门扉开启,打开了通往人间的道路。

    地狱之门开启了。

    于是群魔蜂拥而出!

    整个物质界,所有黑乐师都狂喜地欢呼起来,手舞足蹈,跪倒在地,准备承受那无上地恩赐!

    百目者几乎疯了一样,不顾自己的惨烈创伤,撕裂了深渊,将自己的力量投向物质界,慷慨而暴虐地赐予了一切呼唤它名讳的凡人,一切拥有资格的妖魔,和所有跪拜在地上的黑乐师……

    这是一场盛宴!

    成百、上千、上万、上十万……

    无数黑暗的种子被洒向了物质界,洒向了那无数苏醒的天灾,将百目者的馈赠无私地分给了所有的非人存在!

    短短的瞬间,整个物质界便迎来了恐怖的动荡。

    那些苏醒的天灾气息不断地膨胀,升起,宛如一道道恐怖地狼烟,此起彼伏地在黑暗世界呼应着。

    在濒临崩溃的深渊中,一个恐怖的阴影缓缓浮现。

    祂伫立在祭坛上,驾驭着那宛如星辰运转地恐怖乐理,敲响了大钟,声如雷鸣:

    “你来!”

    有一个模糊的魁梧身影骑乘白马而至,那阴影将冠冕赐予他,叱令:“到人间去,要胜了又胜!”

    这是百目者的化身·杀戮之王。

    钟声第二次敲响。骑乘着红马的窈窕身影从深渊中走出,阴影将毒药放入它的手中:“从地上夺取太平,令他们彼此相杀。”

    这是百目者的化身·****假面。

    第三声钟敲响了。

    骑着黑马,身披长袍的苍老身影无声浮现……

    每一次钟响,都有一名化身从深渊里凝聚而出。

    直至最后,除了最初降临的原暗教皇之外,百目者所有的化身都被它从深渊中切裂而出,投向了物质界!

    “尔等,便在这可鄙的凡尘中掀起浪潮吧!”

    借着卢多维克的嘶哑声音,百目者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到地上去!不叫他们和平,去叫他们动刀兵!

    杀死一切灵长、毁灭所有活物!播散我的种子,牧养我的走兽,去将我的世界重新夺回!”

    所有的黑暗众卿都被它从深渊中唤醒了,被赋予了不容更改的使命,投向了物质界之中。

    叶清玄甚至感觉到,其中帕格尼尼的气息从圣城之上一闪而逝,飞向了物质界的某个角落之中。

    最糟糕的事情了,地狱在毁灭之前,将一切恶魔都放进了人间。

    任由它们兴风作浪……

    不惜耗尽所有的力量,毁去作为核心的深渊,哪怕自己因此将陷入无尽的沉睡,只能等待久远的未来后从大源中重新诞生。

    祂也要人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是神明的垂死反扑!

    姑且不论往后绝对会沦为魔境的物质界,此时此刻百目者的所作所为,几乎相当于将整个深渊从以太界中投出,砸向了圣城。

    不惜同归于尽!

    “品尝你们的胜利果实吧!”

    燃烧地卢多维克撕裂了巨人的手掌,从封印中走出,向着叶兰舟狞笑:“在漫长的时光中,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去享受它的苦涩。”

    “——但在这之前,你们要先付出代价!”(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二十六章 谢礼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即将崩溃的深渊中,不知道有多少乐理在激烈地动荡,变化,每一瞬间都有无数生灭,凡人难以想象的无量大数在其中不断地跳动。

    所带来的,正是前所未有的‘重量’!

    有学者曾经提出,在黑暗时代之前,人类或许经历过一次灭顶之灾。陨石自天外而来,坠落向世界,砸入地壳深处,带来了恐怖的剧震和余波。

    地轴转换,令四季失序,尘埃升腾,令万物被封印在寒冬之中。

    千年,万年……

    那是无以计数的黑暗时光。

    而现在,百目者所带来的,便是不逊色于此的灭顶之灾!

    以自己的权杖‘深渊’作为武器,从以太界中投出,以敌我共尽的姿态撞向物质界!

    神明不死,但凡人呢?

    反正已经付出自己沉睡的代价,百目者不吝啬多牺牲一些东西,也要将稳固在物质界中的根本体系彻底砸成粉碎!

    一旦深渊在物质界爆发,将造成人类难以预计的惨烈后果。

    以太在物质界、以太之海、以太界,乃至最终的大源之间形成的庞大循环链将彻底断裂。

    失去循环之后,乐师体系将形同虚设。

    所有乐师都将被打落尘埃。

    以太将舍弃人类而去。

    不论如何,人类都不可能放任这一惨烈后果诞生!

    青之王,赤之王,黄之王。

    三王各有司职。

    青之王为人类开拓领土,赤之王引导人类灵魂,而黄之王则守护这乐师体系运转的根本。倘若黄之王尚在,那么一切都无需担忧。

    长则数月,短则数日,循环将被疏通,再次构建。

    但现在三王之中,最为特殊的黄之王却最先舍弃这个世界而去……偏偏千百年不曾一遇的惨烈事故将在此时发生……

    不论如何,都不能让深渊砸进物质界里!

    首当其冲,便是怒吼的百臂巨人。

    地动山摇,尘埃飞迸,那庞大的钢铁巨人发出轰鸣,千百双手臂抬起,撑向那覆压而下的深渊!

    天灾之间本质的碰撞在瞬间决出了胜负。

    千百双手臂在瞬间破碎,又重新生长而出,但是却难以撑起那渐渐坠落向人间的黑暗苍穹。

    萨罗满圣殿中,赤之王手按神圣之釜,圣歌奏响。

    以太界之中,圣徽的模糊轮廓凭空浮现,磅礴的力量喷涌而出,层层缠绕在覆压而下的深渊上,像是要自上而下,将深渊扯回去。

    神圣之釜和百目者再次碰撞在一处。

    但这一次不再是乐理和本质层面的斗争,而是纯粹的力量角逐。哪怕是如此,也难以阻拦黑暗神明最后的疯狂!

    宛如两个星辰在互相地吸引,拉扯着对方,哪怕只是余波,也令饱受蹂躏的物质界无从抗拒,恐怖的余波席卷向四面八方。

    光怪陆离。

    不仅仅是物质层面受到了冲击,甚至人的感知和空间构成都被彻底打乱了。

    以太之海沸腾,膨胀,又被那乐理所带来的可怕引力压成了几乎可以忽略的薄薄一片,恐怖的压力无从宣泄,肆虐在其中,只要双方失去平衡,那么便会首先爆发开来,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以太之海的异变导致物质界和以太界强行重叠。

    圣城中央的天空中,俨然已经形成一个巨大的球形的混乱空间。

    就像是以太界和物质界都被打乱,以碎片拼凑成了一个古怪的界域——在其中,常识和定律被扭曲畸形,演化成了人类无法接近的绝域。

    更可怕的是,神圣之釜与百目者的力量直接以最中央的百臂巨人为桥梁,开始激烈绞杀。

    在那不死的躯壳中。

    所包容的是足以将圣城毁于一旦的恐怖力量。

    这事件,也唯有百臂巨人的生命力能够承受两位神明的交锋,正因如此,叶兰舟才绝不能后退一步。

    也绝不能松手,任由深渊坠落。

    一旦后退一步,双方失去平衡,那么就全完了!

    一旦松手,那么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但谁都不知道,百臂巨人能够支撑多长时间。

    也从没有人想象过这个问题……

    或许短短的一瞬,或许可以持续千万年……最可能的后果,便是被神圣之釜和百目者的乐理侵蚀同化,引发更惨烈的后果。

    现在的情况简直就像是饮鸠止渴。

    只能够坚持和拖延,但越是坚持和拖延,所遗留的后患便越是无穷!

    而在那一片绝域之中,除了叶兰舟之外,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存留……

    啪!

    就在叶兰舟竭尽全力平衡体内双方乐理的关头,破封而出的原暗教皇从混沌的风暴中无声地涌现,伸手,在清脆的声音中,刺入了叶兰舟的胸膛。

    “……”

    叶兰舟愣住了,错愕地低下头,看着没入胸腔,散播深渊乐理的手掌。

    “还记得你刚刚跟我说了什么吗?”

    卢多维克狰狞的微笑着:“笑吧,人啊,笑吧!用你们最擅长地方式来吞下这一枚苦果,来接受神的馈赠!

    这是我写下的宿命,你们注定无法逃脱毁灭和死亡!”

    感受着同时来自内外的恐怖攻伐和侵蚀,支撑着深渊的叶兰舟却偏偏动弹不得,只得痛苦抽搐地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其实还有另一碗鸡汤我没有灌给你,叫做‘少侠别着急有话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讲’,不知道现在说还来不来得急?”

    “你想要拖延时间?”

    卢多维克的动作变本加厉,瞬间撕碎了他的胸腔,冷笑:“确实,你很擅长这一套,但你以为我会给你时间?”

    “蠢……”

    叶兰舟垂首,无奈叹息,“自古至今,叶氏最擅长的事情只有一桩……那就是‘打不过就叫人’啊。”

    卢多维克一愣,却听见叶兰舟扯开喉咙,百臂巨人放声咆哮:“小叶子你还要看戏看到什么时候呀!”

    “——爸爸真的快死啦!!!!”

    于是,一声复杂地叹息从混沌之外响起。

    “时隔了这么多年,你作为父亲,对我喊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救命?”

    白发的年轻人手握着刀与剑,无奈摇头:

    “真是,太不像话了啊。”

    -

    -

    在扭曲的圣城中,钢铁大地遍布裂隙,随着坍塌的建筑而歪曲,有的塌陷,有的却翘起,道路的尽头是通向大地最深处的裂口,亦或者是延伸向天空的断崖。

    “就到这里吧,瓦斯科先生。”

    叶清玄的脚步停止在断崖的前方,抬头,迎着扑面而来的飓风和恐怖气压仰望着那被混沌所笼罩地百臂巨人。

    天地在此刻狭窄如笼。

    年轻人的白发在飓风中被掀起,无暇修剪的长发飞扬在燃烧的光芒里,像是融化的银。

    在他的身后,是护送着他从中央圣堂杀到圣城核心的圣殿骑士团,来到这里,已然筋疲力尽,无法再继续向前。

    “一路而来,辛苦你们了。”

    他回头,轻声说:“你们的使命结束了,接下来的路,由我一个人走便好。”

    瓦斯科沉默地看着他,许久,颔首:“请保重,叶先生。还有……感谢你为这个城市所做的一切。”

    “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叶清玄摇头,指了指天上:“你不是看到了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就算我不站出来,上面的那些大人物也会出来收拾残局。

    自始至终,我做的所有事情,其实都没什么意义。”

    “至少你救了很多人,包括我们。”

    瓦斯科说:“哪怕结界不在了,可地下的庇护所依然能够运行。圣城中所有的幸存者都会感激你为他们做的一切。”

    “感谢的话以后再说吧”

    叶清玄笑了笑,伸手:“临走之前,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给我两把趁手的家伙就行。最好短点,太长了我怕切到自己。”

    瓦斯科愣了一下,回头,和下属们互相看了一眼,很快便有几个人走上前来,身上的装甲摩擦,弹出了数个暗格。

    暗格中的兵刃在卡簧的推动下露出了端倪。

    拒绝了三截拼接的破甲重型枪和瓦斯科的热钢重剑、震荡大戟等等比自己身高还要长的巨型武器之后,叶清玄选择了相对轻便的曲剑和用来做工具刀的短刃,将它们别在原罪之衣的挂扣上。

    看起来瘦弱得不像个武士,也粗野得不像个乐师。

    却意外的像模像样。

    “这样就好了么?”瓦斯科问。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吧?”

    叶清玄笑了笑,挥手:“那里有人在叫我,我要去了。”

    说着,他向高崖之外的虚空踏出了一步。

    飘忽如飞鸟一般,坠向了裂隙的深处。

    瓦斯科愣住了,扑了上去趴在悬崖边上,却感觉到飓风扑面而来,少年坠落的身影戛然而止,紧接着,冲天而起!

    升上了天空!

    凭着原罪之衣的防护和拟态,以小源为核心,乐理衔接具现,形成了无形的福音装甲,排斥这大地的吸引力,他撞破了飓风,向上,飙飞而出。

    只是转瞬,便冲破了混沌领域的最外层,撞向了那神圣之釜和百目者彼此争杀的核心。

    就像是一只扑向太阳的飞蛾。

    那超越人类无数个量级的恐怖力量,哪怕只是余波,便足以将他碾成粉碎。

    可是迎着那狂潮,他却闭上了眼睛。

    梦寐之境·龙眠!

    那一瞬间,骤然有无形的波澜扩散。波澜所过之处,一切恐怖的波澜都消散无踪。

    随着他进入梦寐之境的沉睡,万物安眠。

    一切都沉浸在静谧中。

    可是这一次,这一份静谧并非是沉睡的终点,而是向着更深处继续转化。

    在亚伯拉罕的传承乐理推动之下,龙眠结界在转瞬之间从叶清玄的周围构成,从原本的‘雏形’向着‘极限’疯狂演化。

    浅眠、沉睡、梦寐、龙眠……心音乐章的构架疯狂变化,龙眠结界的稳定性疯狂攀升,直至最后,那原本肉眼可见的‘波澜’已经消失无踪。

    那是龙眠结界和外界乐理摩擦所产生的动荡。

    而现在,外界乐理就在触碰到龙眠结界的一瞬间,就在恐怖的梦境拉扯下,消散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美的圆。

    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宛如怪物一般,固步自封地划下了界限,不管来得是暴乱乐理也好,混沌绝域也罢,一切踏入猎场中的东西都被吞入腹中,再也消失不见。

    凭借着惯性,失去了飞翔能力的叶清玄没入了那一片混沌之中。

    就像是沉入了深海。

    以太再无任何回应,沉入了最深的梦境之中。

    不管愿不愿意,不管反抗与否,也不管还有什么紧要事情要去做。

    世界呀,请与我同眠。

    一起……做个噩梦吧!

    -

    下一瞬间,卢多维克错愕回头,看到混沌风暴中,那个身影呼啸而至。

    “哟!好久不见。”

    风中传来了漠然的问候。

    只是弹指,那一张分外熟悉的面容便已经近在眼前。

    龙眠结界覆压而下,突如其来的冲击中,卢多维克下意识地挥手,却没有任何效果。错愕的面孔被阴影覆盖。

    原罪之衣在飓风中飘飞,如鹰的羽翼,扑击而下!

    叶清玄抬手,曲剑落入掌中,宛如已经演练过千百遍一般,寄托着所有的力量,向前递出。瞬间贯穿了卢多维克的手掌,然后,向前!

    嘭!

    剑刃穿胸而过,恐怖的惯性施加在剑刃之上,从卢多维克的背后撕开了巨大的裂口。雾化的血气从裂口中喷出,将暴风染红。

    卢多维克倒飞而出。

    在扭曲的重力中,他坠向了化作钢铁废墟的巨人躯壳,巨响轰鸣,曲剑楔入了铁中,将他钉在地上,艰难地挣扎,错愕地看着贯穿躯壳的凡铁。

    像是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在监狱的时候,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叶清玄从地上爬起,轻声呢喃。

    在落地的翻滚中,棱角锋锐的晶体切破了他的手臂和脸,血色从伤口中沁出,将那沙哑地低语也变得如此狰狞。

    他踉跄上前,抬起脚,踩在了曲剑的剑柄上,奋力踏下:“收下吧。”

    啪!

    濒临极限的剑刃在年轻人的奋力践踏下歪曲,搅碎了卢多维克半个肺叶,令他迸发出凄厉地惨叫。

    “——这就是我为你准备的谢礼!”(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二十七章 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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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礼?”

    在龙眠结界的笼罩中,卢多维克终于看清了叶清玄的33面孔,明悟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扭曲的面孔上挤出了狞笑:

    “龙眠结界?还有……刀?叶清玄,你指望着用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杀死我?太天真了……”

    叶清玄拔出了短刀,弯腰,对准他的喉咙,双手握紧,面无表情地贯入他的喉咙中,直至末柄,然后猛然横切。

    嗤!

    血肉撕裂,鲜血喷涌。沸腾的血气喷涌,在风暴中漫卷。

    可卢多维克却依旧再笑着,喉咙上的巨大裂口发出声音,几乎可以看到破碎的声带颤动。

    “太弱了。”

    他叹息:“太弱了!”

    卢多维克伸手,握住了叶清玄持刀的手,就像是铁钳,收紧!

    卡啪!

    只是瞬间,细微的断裂声响成一片。

    在那一只苍老枯朽的手掌地紧握下,叶清玄的双手猛然扭曲,破碎的指骨从血肉中穿插出来,竟然在瞬间碎裂成泥!

    “看到了么?”

    卢多维克的喉咙上的裂口开阖,发出怪笑声。

    在尖锐地笑声中,鲜血倒流,如雾气一般弥漫的血气宛如活物一般蠕动着,钻回了他的伤口。

    而叶清玄手中,那被血染成漆黑的刀锋在拔出伤口的瞬间,便迅速地风化、锈蚀,变成了半截破铜烂铁。

    血中像是有着猛毒,杀死了钢铁!

    只是挥手,叶清玄便宛如枯叶一般,被吹飞,在地上狼狈翻滚,像是一个装满烂肉的破口袋,鲜血淋漓。

    紧接着,令人牙酸的尖锐摩擦声响起。

    不顾五指被剑锋切裂,卢多维克握住了胸前的剑刃,那歪曲的剑刃带着碎肉和血丝,从伤口中被拔了出来。

    就像是拔出了一根蜜蜂的刺。

    当啷一声,曲剑落地,迅速地锈蚀,分崩离析。

    卢多维克从地上爬起,低头,看着胸前的裂口,脏器蠕动,血肉弥合,很快,伤口消失无踪,恢复了平滑。

    可变化依旧没有停止。

    他皮肤角质层迅速地增殖、异化,变得枯黄,毛孔中分泌出了大量的油脂。可怕的新陈代谢在他的身体中进行着。令他的白发落尽,眼眸蒙上了一层厚重地白翳,指甲疯长,又尽数脱落。

    直到最后,那个被死皮、白发和浑浊油脂覆盖的人伸手,扯下了那一层仿佛被烂泥沾满的皮层。

    就像是蛇从蜕中走出。

    复返青春。

    “我差点都忘了。”

    重返壮年的卢多维克发出低沉的声音,端详着自己的双手:“虽然这一具身体经过了复生仪式的强化,但是为了维持原本的容貌和状态,空有庞大的生命力,却被囚禁在苍老的躯壳内……是你,提醒了我。”

    他缓缓地挺直了腰身,骨节摩擦,发出清脆的声音,向前踏出一步。

    大地轰鸣。

    巨人胸前的钢铁废墟骤然一震,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凹陷。

    飓风席卷向四面八方,几乎将叶清玄吹飞。

    “龙眠结界确实不错,堪称完美。但可惜,别把我当成和你一样的脆弱东西。”卢多维克缓步踏前,冷眼说道:

    “你以为我没有办法动用以太就奈何不了你么?简直可笑,自始至终,你只是在作茧自缚而……”

    嘭!

    声音戛然而止,卢多维克再次倒飞而出。

    那是突如其来的一拳。

    像是铁锤轮圆了砸下,在尖锐地破空声中,砸在了他的脸上,瞬间打碎了他不屑的神情和高傲的颧骨,将他的鼻梁打断,砸进了颅骨之中。

    凄厉的骨骼破碎声和巨响混在一起,他就像是被卯足劲踹了一脚的足球,向后飞出,在地上翻滚,栽进了废墟之中。

    而在原本的地方,叶清玄收回了出拳的姿势,往地上啐了一口:

    “就你特么废话多!”

    大坑中,卢多维克呆滞地望着天空,破碎的下颌骨扭曲成古怪的形状,撕裂的嘴唇开阖,像是茫然地呢喃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

    不对,有哪里不太对!

    绝对有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被叶清玄……一拳就……只是一拳!一拳!他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撼动自己!

    他能够感觉到身体中充盈的那可怕生命力,刚刚那足以令常人颈椎折断、头颅爆裂的重击对自己来说,也只不过是小伤而已。

    但叶清玄又何德何能,让现在的自己受伤!

    这不可能!!!

    “不可能个屁啊!”

    叶清玄的身影破空而至,低头看着他。

    一拳!

    非人的怪力灌注在其中,像是战车撞破了层层墙壁,碾压而至。

    轰!

    他刚刚抬起的脑袋又被砸进了地里,被砸扁,颅骨破碎,脑浆从七窍中喷出,惨白的粘稠胶装物体在地上蠕动着,倒流回了躯壳中。

    爆裂的眼球再度恢复原状,令他看清了那面无表情的年轻人。

    看清楚他的拳头上,那因为太过用力的挥拳而破裂的皮肤,还有因为撞击而碎裂的指骨。可指骨旋即便愈合了,破碎的皮肤也重新弥合。

    鲜血滴落在地上,像是燃烧一般,将钢铁烧成了赤红,散发出来自熔炉的恐怖高温。

    “这是……什么?”

    卢多维克茫然地看着他,找不到答案。

    不应该这样才对!

    不应该这样!

    叶清玄的底牌,他早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

    哪怕只是动用过寥寥几次的龙眠结界!

    来自‘织梦者’的心音乐章能够以梦境为载体,令乐师施展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哪怕是失传了千百年的龙眠结界。

    可是,哪怕龙眠结界能够压制了卢多维克的乐章,但作为代价,叶清玄除了维持龙眠结界的心音乐章之外,其他所有的乐章也都无法动用。

    他又哪里来的这么恐怖的力量!

    “这是什么?”

    叶清玄冷眼看着他茫然地神情,晃了晃自己的拳头,告诉他:

    “——这是‘正义’!”

    轰!

    大地剧震,卢多维克的身体再度被砸进了坑里。这一次,就连胸腔都被打穿了。血肉飞溅,宛如活物的血肉很快便重新聚拢。

    但是又再度在叶清玄的拳头下变成了肉泥。

    “叶清玄!”

    卢多维克怒吼,伸手,迎向了叶清玄的拳头。

    嘭!

    叶清玄后退了一步,拳头碎裂,又迅速地重组,鲜血流出来,落在地上,烧灼着地面,嗤嗤作响。

    卢多维克抓紧时机,迅速后退。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

    恍然大悟。

    死死地盯着叶清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百臂巨人……”

    叶清玄嘿嘿一笑,并没有说话,只是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将嘴里的灼热血腥吐在了地上。

    就像是被点燃了,自内而外,熔岩奔流在血管中,骨骼被熔炼成了钢铁,血肉变成了火焰。剧烈的痛苦充斥了每一寸身体,刺痛着意识和感官,令他忍不住想要咆哮,发狂。

    痛苦,或许是生命的本质。

    海量的生命所带来的便是海量的痛苦。

    前所未有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灌注进了他的体内,令他几乎产生了快要爆炸、发狂的幻觉。

    只能够通过最野蛮的角力和战斗来宣泄这一份充斥在躯壳之中的力量。

    这就是百臂巨人的力量……

    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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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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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

    叶清玄咆哮,恐怖地飓风平地席卷。

    随着他踏前,大地动荡,轰鸣,消瘦地躯壳被镀上了铁一样的颜色,铁被烧红了,散发出将世界分之一炬的高温。

    只是瞬间,他便破空而至,来到了卢多维克面前,挥拳!

    轰!

    飓风动荡,灼红的铁拳贯穿了空气,撕裂出惨白的缝隙,砸在卢多维克的胸前。

    一声闷响。

    卢多维克的胸腔凹陷,可后背却炸开一个巨大的裂口,血雾喷涌而出。

    叶清玄的脑袋也被卢多维克的反击打中,颈椎几乎碎裂,眼前一黑。可他却没有后退,而是如同疯狗一般地扑上前去。

    拳打脚踢!

    他从来都不擅长打架这种体力活。

    从小到大都一样。

    否则就不会在当初被狼笛吊打成狗。

    万幸的是,卢多维克也一样。

    谁又能指望这群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也去挥舞刀剑呢?

    所以,就注定他倒霉了。

    倘若他稍微对打架有那么一丁点的研究,那么就肯定不会选择和叶清玄这样毫无章法的扭打成一团。

    这么多年以来,叶清玄从没有向人学习过任何格斗术,不论是拳击、组手、踢打、阿斯加德格斗术或者乐师们之间流行的护身术卡波耶拉。

    甚至体力弱到连一整套马拉松都跑不下来。

    他唯一擅长的,就是当初和维托厮混的时候,从他身上学来的街头斗殴的方法。

    那些被正统的武士嗤之以鼻的玩意。

    戳眼睛、掰指头、踩脚背、打闷棍、捅黑刀、撩阴腿……

    第一个照面,卢多维克就被叶清玄一脚踢在了胯下,眼睛瞬间瞪大,跪倒在地,紧接着头发被抓了起来,膝撞!

    嘭!

    刚刚长好得鼻梁再度碎裂。

    叶清玄抬脚,踩碎了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地上,抽出了身旁断裂的钢筋,猛然捅进他张开惨叫的嘴里。

    “你知道我平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在骨骼碎裂,血浆溅射的声音里,叶清玄踩着他的脖子,弯下腰,紧闭的双目之后,灼红的眼瞳焕发着炽热的光。

    声音沙哑。

    “就是把害死我的母亲、害我的家沦落到这种地步的家伙给找出来,打碎他所有的骨头,打爆他的狗头!”

    嘭!

    一拳!

    卢多维克的头颅应声而碎。

    在缓慢地再生中,那个只剩下嘴巴的头颅张口,发出嘶哑的声音。

    似乎想要说什么,然后被叶清玄一拳砸碎。

    轰鸣声不断。

    根本不给卢多维克任何说话和反抗的机会,叶清玄一拳接着一拳,将他的每一个完整的地方,都彻底碾成碎片!

    “去******永生!”

    “去******统治世界!”

    “去******神圣之釜!”

    “——让你给我搞事!搞事!搞事!”

    一拳又一拳,直到将钢筋像是钉子一样,砸进了地里。

    “说话啊!混账!”

    叶清玄抓起他的头发,将那一张烂脸提起来,指着远方破碎的圣城,咆哮:“多少人死了!为了你的权力!为了你的远大抱负!为了你所谓的新时代!

    因为你这种蛀虫和渣滓,这个世界才变成所有人都活不下去的地狱!卢多维克,看到了么?这都是你欠下的账!可是那么多人已经死了,你怎么去偿还!”

    卢多维克茫然地看着他,眼神空洞,就像是根本听不懂他的话,嘴唇开阖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真可笑啊,卢多维克。”

    叶清玄看着他,许久,忽地轻声笑了:“这么多年,我流浪在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痛苦,那么多折磨……每天闭上眼睛都在害怕,哪怕在梦中都不得安宁。

    付出了那么多,赌上自己的一切,想要找到、想要打倒,想要毁掉的……竟然是你这种东西?”

    卢多维克呆滞地看着他。

    沉默。

    轰!

    叶清玄狂怒,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嘶吼:“说话啊,卢多维克!我该如何从你身上把我失去的东西讨回来!”

    “把我的老师还给我!”

    叶清玄咆哮,一拳又一拳,将他的烂脸达成粉碎:“把我的师兄还给我!把我的家族!把我的母亲……还给我啊!!!”

    轰!

    大地凹陷,钢铁尖锐地哀鸣。

    卢多维克被砸成了一团蠕动地烂泥。

    可是在烂泥中,一只只细小的眼睛睁开了,游移在血中,凝视着他,发出沙哑地怪笑声:“嘿嘿……嘿嘿嘿嘿……痛苦,这是痛苦的味道。”

    诡异的面孔从碎肉中浮现,千百张,各自不同,他们开口,似是梦游一般地呢喃,发出重叠地模糊声音:“尽情地发泄你的愤怒吧,可怜虫,哪怕这愤怒和怨恨将会为我的归来增添助力……你的母亲已经死了,就算再怎么发泄,她也回不来了。

    她已经死了,叶清玄,这个世界再没有人如她一般爱你。”

    叶清玄沉默,脸色,铁青。

    “何苦羞恼?”

    卢多维克的躯壳中,百目者的本质怪笑:“凡人终有一死,或早或迟,你们存在的意义,也只不过是为我提供这一份力量而已……所以,怨恨吧,终有一日,那一份怨毒会吞没你,将你拖入深渊,与我融为一体……”

    “是么?”

    叶清玄漠然地看着他,沉默中,嘴角似是勾起了一丝冷笑,令祂再一次感觉到恐惧的冷笑……

    那年轻人低下头,俯身,端详着他的眼瞳,轻声呢喃:“何苦等到日后?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的黄历不错,正好适合做‘融为一体’这种大事。”

    那些眼瞳愣住了。

    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叶清玄拖曳这那一团烂肉,走向了混沌的核心,走向天地碰撞的地方……

    “小叶子!”

    叶兰舟喊住了他,看着他漠然地神情,眼神复杂:“你可要想清楚了。”

    “用不着你来管。”

    叶清玄收回视线,跨入了百臂巨人胸腔地裂隙,走进神圣之釜和深渊碰撞而迸发地混沌浪潮之中。

    宛如鱼归大海,那一团烂肉中的百目者仿佛也精神了许多,可是却丝毫不见欢畅,反而显露焦躁和反抗,疯狂地蠕动,几乎脱手而出。

    嘭!

    叶清玄一拳擂在它的身上,将它再度砸成了肉泥。

    混沌的风暴中,每前进一步,压力便暴增数倍。

    叶清玄周身的龙眠结界不断地动荡,像是狂潮之下的气泡,随时都会破裂。庞大的压力施加在躯壳上,令他的皮肤不断的裂开,又迅速地愈合。

    血滴落在脚下,燃烧着,随着他的脚步,留下了一条火焰之路。

    直至最后,叶清玄抬头,端详着悬浮在面前的光辉之影。

    “这就是神圣之釜?”

    他轻声呢喃,伸手,抚摸这它在以太中形成的投影,不顾手掌被那灼热的光辉点燃,皮肉焦烂。

    “叶清玄!”

    那千百只眼睛愤怒地跳动着,不断地游移:“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久正如同你所说的那样么?”

    叶清玄歪头看着他,沐浴着神圣之釜的光辉,笑容仿佛也变得灿烂起来,不见任何的阴冷和狰狞:

    “——和你‘融为一体’啊”

    话音未落,他的左手如刀,刺入了那一团烂肉的最深处,令百目者发出嘶哑地尖鸣。紧接着,右手探出,伸入了神圣之釜的投影内部。

    紧接着,性质干涉!

    转瞬间,血液循环被以太循环代替,脏器的运作被乐章的音符所模拟,叶清玄身体迅速地向着以太转化。

    他进入到了‘真空’之中!

    就像是铁丝接通了正负极。

    两个完全不相容的体系透过他的身体碰撞在一处,产生了凌驾于电流千百倍之上的恐怖力量。

    ——爆发在他的躯壳之中!

    只是瞬间,叶清玄便被烧成了焦炭。

    可旋即,还未曾死去,他便已然在灰烬中重生!

    一头是如海的光明,一头是深渊的黑暗。

    身体仿佛变成了猛兽残杀的角斗场,鲜血蒸发,化作雾气从口鼻中喷涌而出,内脏焚烧,无穷尽的力量将它们撕扯成粉碎,又艰难地从其中重生。

    算不上死了。

    可也算不上活着。

    “叶清玄!!!”

    百目者的残渣在烂肉中咆哮,尖叫:“你这是痴心妄想!”

    “还没开始呢,别害怕。”叶清玄攥紧了那些眼睛,挤出了痛苦地笑容:“等我将你的所有乐理都收下之后,我们就是永远的好朋友了!”

    话音未落,沧海龙吟从九霄环佩中迸发。

    天梯乐理延伸而出,彻底地贯穿了那一团烂肉,强行将它接续成了叶清玄的一部分。深渊乐理涌入了叶清玄的心音乐章,拼合在了同一处。

    就像是百目者所说的那样,他们何为了一体。

    可那残渣却在怒吼,咆哮,震怒地反抗,无数眼睛接连破碎。因为于此同时,被接入心音乐章中的,还有神圣之釜的投影!

    水火不容地双方碰撞在了同一处。

    产生的是毁灭性的后果!

    那一瞬间,叶清玄痛苦嘶吼,咆哮。整个人都被两种乐理碰撞摩擦所引发的恐怖火焰所点燃。

    那是无数乐师畏之如虎的丧乱之火。

    只有心音崩溃,无法驾驭体内暴乱的乐理才会产生的迹象。一旦被点燃,那火焰就再无休止,除非宿主化为彻底的灰烬!

    可是死亡却无法到来。

    来自百臂巨人的慷慨馈赠沃灌着他的生命,令他在生与死的边缘艰难挣扎。

    还不够!

    叶清玄咬牙,嘶吼。

    还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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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要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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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痛苦的警告之下,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疯狂地汲取着两边的力量。

    要令深渊的乐理将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彻底侵染,令神圣之釜的辉光将意识和灵魂都彻底焚烧。

    直到他的血肉都彻底的透明,肺腑都被点燃,令深渊乐理和神圣之釜的争斗深入遍布裂隙的骨骼,浸透了分崩离析的宿命之章。

    那一瞬间,叶清玄的嘴角勾起了疯狂地微笑。

    时机已到……

    下一瞬间,龙眠结界轰然破碎,远超刚刚数百倍的力量灌入了他的躯壳,将他彻底的吞没在其中。

    神圣之釜的虚影和百目者的残渣对撞在同一处。

    混沌动荡着,在那恐怖平衡中所潜藏的力量被叶清玄所引动,即将轰然爆发。足以反复将圣城摧毁个几十遍的恐怖力量在他的躯壳中酝酿。

    自内而外的,叶清玄被分解为微尘。

    这是百臂巨人的生命都无法拯救的瓦解。

    可在那一瞬间,心音乐章中和百臂巨人的共鸣,骤然切断!

    紧接着,新的天灾共鸣,再次开始!

    这一次,共鸣的对象为……

    ——寂静之月!

    一瞬间,世界仿佛被冻结了。

    停滞。

    辉煌炽热的神圣之光,狂乱骚动的深渊黑暗,行将爆发的混沌……神圣之釜的破碎投影,百目者残渣中所迸发的幽深恶念……

    一切都戛然而止。

    世界寂静。

    一切都停止了运转,万物都被彻底凝固。

    万物都陷入了突如其来的静止,就像是被冰封冻结。

    就在混沌的核心里,那恐怖狂潮最深处,叶清玄的所在之地。

    在被分解为尘埃的躯壳中,所蕴藏的是炽热的辉光和幽深的黑暗,可那一触即发的破灭之中,却无声的有一缕月光亮起。

    月光……

    一缕微弱而黯淡的月光从极遥远的地方到来,从过去,从未来,从某个永恒静止之处,落向了现在的世界。

    将时间凝固,将空间冻结。

    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一线月光,涌现在了神圣虚影和恶神残渣之间,将水火不容的两者相隔,划分出了不容逾越的界限。

    令清者上升,令浊者下降。

    令万物回归正轨。

    当它出现在乐理碰撞的核心时,便带来了新的规则,将即将神圣之釜和百目者之间的争斗冷酷切断,划下了终止符。

    一切动荡的音符都陷入了静止,所有行将爆发的乐理都被强行配平,天衣无缝,宛如一开始就应该如此。

    “果然如此……”

    寂静里,只有叶清玄的沙哑笑声。

    在那分崩离析的微尘中,有破碎的心音乐章跃动着,无声地运行,散发着微弱而黯淡的月光,昭示着不属于人间的存在降临。

    ——寂静之月!

    虚无的月轮从他的背后凝聚,显露出原本的摸样。

    天灾共鸣,成功了!

    往日所有尝试着和寂静之月共鸣的乐师,都被毁灭在这看似无害的月光之中。但此刻,叶清玄却没有痛苦地感觉。

    他依旧完好无缺。

    寂静之月非但没有毁灭他,甚至令他即将崩溃成微尘的躯壳都恢复了原状——一切都如同他所猜测的那样。

    寂静之月只是相对于神圣之釜和百目者而言的概念。

    也依托二者的争斗而存。

    可以说,只有在两者彼此争杀到最激烈的时候,寂静之月的乐理才能够真正的成型。忽略了神圣之釜和百目者的存在,单独引用它的乐理,只会带来纯粹的抹除和毁灭。

    唯独在两者兼备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将它的力量化为己用。

    可谁的身体中又有可能同时具备圣城和深渊的乐理呢?两者相遇的一瞬间,便会引发彻底的毁灭,甚至那种微弱的烈度,远远不足以引发寂静之月的出现。

    唯有神圣之釜与百目者最本质的碰撞,才能够令寂静之月从其中诞生,并令两者重新归于平和与寂静之中。

    借助着圣城与深渊前所未有的碰撞,神圣之釜和百目者的本质彰显的瞬间,以百臂巨人那瞬间死亡无数次也能够再度复生的可怕生命力,叶清玄将深渊和圣城的本质纳入了自己的躯壳中。

    并以此,得以与真正的寂静之月共鸣。

    这是从自己的心音乐章中所诞生的月光,只属于自己的寂静之月!

    那月光在破碎的心音乐章之中萌发,阐述着平衡与秩序的乐理从月光中流出,与原本残缺的天灾共鸣合二为一,形成了崭新的完整姿态。

    至此,《月光之章》、《贤者之石》与《天灾共鸣》之间达成了完美的平衡。

    天梯、小源与寂静之月的乐理,也终于汇聚在了同一处,于是,始料未及的剧变从其中掀起。

    只是瞬间,三者便碰撞在了一起,迸发出动乱的光芒。

    三个决然不同的以太波动彼此碰撞,迸发出动荡而庞大的恐怖交响。

    每一个弹指,都有无数的乐理产生了反馈,此起彼伏,那是超越人类极限的恐怖量级,不逊色于神圣之釜和百目者碰撞在一处的规模。

    细微的碰撞彼此重叠,将那宏大的交响推向了高潮。

    九霄环佩铮鸣,龙吟之声接连迸发。遥远的以太之海中,无数琴弦纵横迸射而出,随着三者乐理的碰撞,奏响了铿锵的旋律。

    在那旋律之中,横跨七系的天梯疯狂地变动,拉扯着远在以太之海中的小源坠落向了物质界的所在。

    叶清玄身后,那虚幻的月轮骤然转为真实。

    紧接着,疯狂地抽取着以太之海中的力量,只是在瞬间,便暂时地将以太之海抽成了稀薄的真空。

    密度的变化令以太之海中掀起了万丈波澜,动荡席卷。

    而那纯白的月轮之上,月相却在疯狂地变换。

    像是一瞬间无数时光流逝,自残月向满月,无数次循环中,涌现的是一抹冷酷的苍蓝。每一次循环,便令纯白的月轮之上,那苍蓝色越发的醒目。

    直至最后,恐怖的乐理变化已经推进到了极限。

    叶清玄的心音乐章轰然碎裂,紧接着,再度重组,随之涌现的,是前所未有的庞大乐章!

    在没有天梯、小源和天灾共鸣的区别,三个以太波动彻底地融为一体,部分彼此。

    至此,三位一体,完成!

    那一瞬间,前所未有的动荡自混沌之中轰然爆发。

    恐怖的烈光之中,叶清玄的躯壳缓缓浮现。

    随着他的呼吸,躯壳中的庞大乐章便迸发出宏伟的旋律,笼罩了所过之处的一切,将它们囊括在这全新乐理的统治之中。

    已经绝非往日的薄弱心音,而是自凡人的魂灵中所蜕变出的奇迹。

    真正的……宿命之章!

    此时此刻,叶清玄终于跨出了那临门一脚,踏入了大师的领域之中!

    就好像曾经演奏第九交响曲时的感受一般,叶清玄只感觉自己仿佛和某个及其遥远的庞大存在共鸣着。

    源源不断地庞大力量自虚空中涌现,灌注在他的躯壳之中。

    无数感触、无数感悟、无数感想和无数感动从叶清玄的心中涌现,令他再度地沉醉在那种恍惚里。

    令他的意识超脱了身体,运行在水中,开辟出了光和暗,凌驾在天上。

    那一瞬间,他凝望着那动荡的混沌和狭窄如笼的天地,轻声呢喃。

    【——要有光】

    低沉的呢喃此刻化作了某种低沉而宏伟的旋律,随着九霄环佩的铮鸣而迸发,响彻在天地之间。

    于是,光芒涌现。

    在大地上的神圣之城和天空中的深渊之间,一轮庞大的苍蓝之月涌现而出,充斥了天与地。

    寂静之月降临!

    以神圣之釜和百目者的争斗为契机,响应着叶清玄的呼唤,真正的寂静之月降临在了大地之上。

    紧接着,恐怖的死寂从其中蔓延。

    一切都是去了颜色,变成了单调而冷漠的死灰,灰色在蔓延,所过之处一切都陷入了静止。

    所有以太都彻底凝固。

    一切乐理都被强行冻结。

    紧接着,冷酷无情的清算开始了。

    所有跨越了界限的东西都残酷地予以了抹除。

    此刻降临在圣城周边的妖魔,体内但凡拥有深渊标记的,都尽数化为了灰烬。几个潜伏在周边黑暗中的可怕阴影迸发出惨烈的嘶鸣,转瞬蒸发。

    大地上所有的神力运行的痕迹都消失无踪。

    神圣之釜的虚影分崩离析。

    而天空中坠落而下的深渊……也彻底破碎!

    庞大的深渊崩溃在月光下,本应该有震耳轰鸣,但却毫无任何生息。明明是天空破碎的奇景,但此刻就就像是被录进以太球中的场景重现一般。

    毫无实感。

    在月光照耀下,庞大而黑暗的天穹地浮现了纵横交错的裂隙,紧接着,崩塌自中心向外蔓延。

    转瞬间,不复完整。

    就像是一场漆黑的雪。

    黑色的尘埃消融在天空之中,再无任何痕迹。

    在那冰冷月光的照耀之下,不属于物质界的所有事物都被飞快地抹除,只留下那破碎而静谧的城池,宛如废墟。

    不是毁灭,也不是重生,只是纯粹的净化,冷酷无情地收拾残局。

    就像是舞台落下了幕布,一切都告以终结。

    “还没有结束呢,叶清玄。”

    叶清玄听到一个漠然的声音,错愕回头,只看到从卢多维克的灰烬中飘起的黑色雾气。

    “唯一结束的,只有人类的黄金时代而已。”祂说,“你们拒绝了最后的救赎,拒绝了我的主宰,然后拱手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在了原罪之子的手中。”

    那迅速消散的黑色雾气汇聚成一张模糊地面孔。

    黯淡的独眼凝视着这个世界,并没有愤怒和疯狂,只是厌恶,只是嘲弄:

    “你们终究选择了恶果自食。”(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三十章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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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目者?”

    叶清玄全神戒备,没想到竟然它还有自我存留。

    面孔冷笑一声,独眼掠过叶清玄,冷淡地评价:“真是漂亮的反击,但愿你们面对自己的审判日之时,依旧能有如此充沛的信心。”

    “审判日?”叶清玄皱眉:“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百目者的最后气息发出冷笑,“你以为击败了我,等待你们的就是幸福美好的大结局?别妄想了,叶清玄,你们只不过是选择了更可怕的东西而已。

    它苏醒的日子就快到了……

    我已经能够看到那一天。”

    祂的独目释放着黯淡的辉光,宛如洞彻了未来,嘶哑地呢喃:“

    自此之后,世界将会不同。

    哪怕我倒下了,还会有更多的野心被点燃,从我的尸骸之上。”

    稀薄的黑暗大笑,展开双手,迎向那月光,任由月光将自己彻底破灭。

    “如你们的圣典中所言那般。终有一日,会有真正的主宰诞生,降临在地上,但等待你们的绝非拯救……”

    至此,百目者的最后一点残渣被彻底洗净。

    等待它的是虚无中千万年的沉睡。

    可叶清玄却没有任何喜悦,反而因为祂话语中的不详意味而毛骨悚然。

    月光遍照,将寂静泼洒在这一片世界上。

    到最后,从叶清玄的身上掠过。

    感应到宿命之章中与自身同源的乐理,月光并没有降下毁灭,只是略微地停驻了一瞬,宛如从大源中投来了别有深意的一瞥。

    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去。

    苍蓝之月消散。

    短短的几分钟。

    来得无声无息,走得也分外静谧。

    叶清玄忍不住汗流浃背。

    只差一点,自己便会被月光同化,与寂静之月融为一体。变成卢多维克那样,成为神明在人间的人格化身。

    这是一个警告。

    叶清玄擦了把冷汗,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然后,难以言喻地困倦和疲惫从脑海中泛起,他的眼前一黑,陷入漫长的睡眠中。

    -

    -

    一片寂静中,百臂巨人伸手,承接住了从天上落下的叶清玄。

    叶兰舟沉默地端详着这个十年未见的儿子,欲言又止。

    许久之后,他轻声地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

    他回头,望向教皇宫地所在,“答应我的事情,要记得。”

    赤之王沉默地颔首。

    “那就再见吧。”

    叶清玄收回视线:“各种意义上都是。”

    他闭上了眼睛。

    -

    -

    就像是瞬间的恍惚。

    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然后又醒来了。

    在梦中,过了很多年,经历了很多事情,醒来之后,又回到了原地。

    所以惊愕,不知所措。

    午后的阳光下,叶清玄茫然地坐在座椅上,凝望着前方静谧地海洋。

    风中传来了带着海腥味的清新气息,身旁的果汁散发着冷气,杯壁上凝结着水滴,缓缓落下。

    一切都似曾相识。

    如此美好。

    他扭过头,看到坐在身旁的男人,那个男人坐在椅子上,长着和他同样的白发和眼瞳,看着他,微笑着。

    叶兰舟。

    “……”

    叶清玄愣住了,嘴唇开阖,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愣着干什么?”

    叶兰舟伸手,指节敲在他的脑门上,毫不客气:“叫爸爸。”

    叶清玄低头,含糊地嘟哝了一声。

    不知为何,鼻子有些发酸,想哭。

    他伸手,抹掉眼角懦弱地眼泪,深吸。

    许久,他抬起头看着叶兰舟,“这么多年,你一直被关在归墟里?”

    “对啊,毕竟是死了嘛。”

    叶兰舟笑着,指了指脑袋:“还没教你,这是叶氏的永眠之梦。临死的瞬间,将所有知觉和记忆都锁闭在脑子里。

    幸好,还有百臂巨人。”

    他轻声感慨,“本体死后五年,这里的基础的人格才得以完善,时梦时醒,浑浑噩噩,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你重铸了天梯,九霄环佩回归了叶氏之源,也令我终于清醒了一些。如果不是拿回了原本的脑袋,重新整合唯一,恐怕到现在还留在梦里。”

    “哦。”

    叶清玄点头,“去看过母亲了么?”

    叶兰舟沉默片刻,点头:“去过了。”

    “一直到临死之前,她都一直在等着你。你欠她。”

    “对不起。”叶兰舟说。

    “她不恨你。”叶清玄摇头:“从来不。”

    叶兰舟沉默。

    许久,他看向叶清玄,

    “见过萝拉了么?”

    “嗯。”

    “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我教了她一些东西,但没有机会照顾好她。”

    “她过得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她。”

    “那你呢?”叶兰舟问,“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一般般。”

    叶清玄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酸得皱起眉头:“马马虎虎吧,也就那个样子……你竟然还记得这里?”

    “嗯。”

    叶兰舟点头,指着远处,“你过五岁生日的时候,我们出来玩,在海滩,你当时就在那里,如果不是你表姐拉着你,你差点跳进海里去。”

    “说点其他的吧。”

    叶清玄摇头。

    叶兰舟叹息,“还在恨我?”

    “说不上。”

    叶清玄摇头:“只是难过而已。”

    他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改变,所以,很难过。这个世界上让人难过的事情那么多,但并不一定要去恨。”

    叶兰舟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谢谢。”

    叶清玄没有说话。

    叶兰舟起身了,踩着沙滩,回头看着他:“你应该知道叶家的事情了吧?”

    “嗯。”

    叶清玄点头。

    “一帮子破事儿,不想理会的话,当做不存在就好。人都死光了,还管什么龙脉之血,天人正朔……”

    叶兰舟摇头,伸手,比划着叶清玄的身高,眼神就欣慰起来:“你知道么?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遇到了你的妈妈。”

    他招手,示意叶清玄跟上来,自己走在前面,向着前方的海。

    “那个时候,你知道的,我被赶出了东方,流浪到西边来,狼狈得像是一条狗,惶惶不安。害怕身后的脚步声、害怕有人看我、害怕自己的影子。

    我害怕任何人,包括自己……所以得过且过,无所谓自己是什么样子,无所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可遇到她之后,我第一次觉得:有她的世界是好的,这个世界也是好的。”

    “在她的眼里,我像是英雄一样。”

    “我知道我不是,但我想要成为那样的人,为了她,为了她所在的世界能够更好……”

    说着说着,他忽然沉默了。

    背对着叶清玄,叶清玄看不清他的表情。

    “结果……到最后,我成为了英雄,却没有能够保护好她。”

    叶兰舟轻声呢喃:“这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我拒绝了卢多维克,毁掉了炼狱机关,惹怒了百目者。

    这些我都不后悔,我只后悔自己没有能跟她一起走到最后。”

    叶清玄沉默。

    在沉默中,他听见破碎的声音。

    裂隙蔓延,从叶兰舟的面孔之上,像是镜子上的破碎泪痕。

    “怎么了?”

    叶清玄愣住了。

    叶兰舟勉强地笑了笑,“人类的意识和天灾终究不能匹配,勉强苏醒了几天,但想要完成融合,还需要漫长的沉睡。

    等再次醒来,恐怕就是几十上百年之后了。”

    “你……”

    叶清玄呆滞地看着他,张口欲言。

    可叶兰舟却伸出手,拉着他,将他抱入自己的怀中,如此地用力。叶清玄能够感觉到他的心脏在肺腑中颤动。

    热泪落在自己的脖颈上,温热的。

    “小叶子,要听爸爸的话。”

    他说:“这个世界是好的,不要讨厌它。

    总有一天,你会遇上一个女孩儿,一个好姑娘。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了她,去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非常对不起,又抛下你一个人。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你……但是都来不及。”

    他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便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一个像模像样的男人了啊。”

    叶清玄别过头,不再去看他脸上的裂隙,令他的笑容越发无奈:“不要再别扭啦,小叶子,起码道个别啊。”

    许久的沉默,叶清玄低着头:

    “再见。”

    叶兰舟笑了,伸手,最后揉了揉他的头发:“能够遇到你的母亲,能够有你,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没有之一。”

    叶清玄咬着牙,没有说话。

    “那就,再见啦。”

    叶兰舟缓缓地后退。

    他转过身,张开五指。

    于是,那些被他自破碎的黄泉中盛出的‘过往’便宛如雾气一般升腾而起。他们落入梦境的深处,轻声唱起过去的旧时光。

    在那轻柔地歌声里,沉睡的城市从迷雾中浮现。

    曾经的阿瓦隆重新苏醒了,宛如群星的灯光亮起,繁华的街道上,逝去的魂灵们归来,人群再度川流不息。

    喧嚣的集市中,少年们盛装游行。女孩儿们施着浅妆,手挽着手,笑起来像是花儿一样。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最好的时候。

    人们得以心怀希望。

    无家可归的人在这里也能找到自己的归处。

    在那轻柔地歌声引导中,叶兰舟踉踉跄跄地前行,穿过了拥挤的街道,繁华地集市,静谧的小巷,直到最后,终于找到了归路。

    找到了那个纤细的身影。

    听到他的脚步声,那灯光中的少女便回过头。

    “好慢啊。”

    她凝望着归来的男人,“我等了好长时间,舞会都要结束啦。”

    那眼神如此柔和而美好,如同当年的初见。

    只是看着,便忍不住流下泪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叶兰舟单膝跪下,执起她手,“这一次,还能陪再我一起跳舞吗?”

    “好呀。”

    少女点头,牵着他的手:“跳多久都可以。”

    “一辈子,怎么样?”

    “太短啦。”

    “一千年呢?”

    “唔,勉强。”

    “那么,永远?”

    “恩,永远。”

    永不落幕的舞会将要开场了。

    叶兰舟笑着,牵着她的手,走向歌声的最深处,走进这一场永眠之梦。

    “那就说好了。”

    他拥抱着属于自己的全世界,轻声呢喃:

    “永远。”(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三十一章 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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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远的嘈杂声音传来。

    隔着好几条街道和拐角,喧嚣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变成了微末的涟漪。一切都归于静谧。

    经历了前几天百目者袭击的混乱和喧嚣之后,这一座城市刚刚恢复了稳定,秩序好不容易重整。所有人都在忙着重建城市和恢复生产和工作。

    这种偏门的小巷子,可以说冷清到极点,罕见人影,更别提是否还有人专门来逛古董店了。

    在午后的时候,天上再一次地下起了小雪。

    薄雪将血和死者覆盖了,宛如裹尸布一般遮蔽了那些空洞的眼瞳。人们得以忘记刚刚发生在这个城市中的灾难,继续自己的生活。

    接近傍晚的时候,小巷和老店迎来了罕见的客人。

    有人推门而入,敲了敲柜台的按铃,耐心地等待。

    柜台后面,赫尔墨斯伏案疾书,头也不抬地挥手:“本店歇业了,买东西等过段时间再来吧。”

    来者站在壁炉旁边,笑了笑,摘下了御寒的帽子,露出满头的白发。

    “我不买东西。”

    他说,“来找人。”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保养得当,满头白发梳理在脑后,井井有条。说话的时候声音缓慢而笃定,不见焦躁。

    他一路走来,身上却没有落雪,黑色的大氅上不见水迹。

    “原来是你。”

    听到他的声音,赫尔墨斯愣了一下,抬起头,眉头挑起,嘴角习惯性地挂起一丝嘲弄地笑:“白恒殿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赫尔墨斯。”

    白恒颔首,指了指他的酒架:“可以给我来一点么?我可看到不少好东西啊。”

    “随你吧。”

    赫尔墨斯摇头:“你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了它们。”

    白恒欣然从命,伸手,拭去了酒瓶上的尘埃,娴熟地打开,为自己倒了一杯,又将一杯放在赫尔墨斯面前。

    赫尔墨斯端着酒杯,撇着他:“这个时节,你不声不响地来到圣城,你不怕那一位教皇陛下产生什么猜想和联系么?”

    “我的皇帝只有一个,而那个属于我的皇帝不在圣城里。”

    白恒抿了一口,将酒杯放下:“虽然现在时候有些不对,但有些事情,拖了这么久,总要解决。

    东王公与赫尔墨斯之间的纠葛,应该有个了断。”

    “我明白了。”

    赫尔墨斯点头,忽然问:“我可以反抗么?”

    “请随意。”

    白恒摊手:“如你所见,我虽然出身白氏,但从小并没有被当做乐师培养,到现在,也不过是区区节律而已。

    你要杀我,很容易。”

    “说得这么好听,为什么门外还站着两个人呢?”

    “以防万一。”白恒淡然回答。

    漫长的沉默中,赫尔墨斯的指尖转着那一支钢笔,笔尖有意无意地对准了白恒的喉咙。许久,他将笔放下,叹息:

    “算了,太麻烦了。”

    赫尔墨斯抬起头,问道:“你赶时间么?”

    白恒想了想,回答:“行程紧促,但一两个小时的话,绰绰有余。”

    “那就等我一会吧。”

    赫尔墨斯重新拿起笔,看向桌上的笔记,轻声呢喃:

    “我快写完了。”

    -

    -

    当白汐从静默机关的加护病房回来的时候,已经过黄昏了。

    圣咏乐师告诉她,叶清玄的恢复状态良好,以太波动趋于平稳,苏醒指日可待。这令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前几日百目者的大举进攻的事件,已经被称为‘永暗之夜’,在教皇宫的英明领导之下,人类奋起反击,最后竟然击败了这一位恶神,取得了令人骄傲的成果。顿时令新任教皇卢多维克先生的支持率迅速上升。

    而在事件发生时,挺身而出的叶清玄不仅修复了圣城结界,保卫了圣城没有毁灭与妖魔之手,甚至还在某些地方为人类做出绝大贡献,因此而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得到了教皇的盛赞。

    哪怕目前依旧时局动乱,诸国和天灾的战争还没有结束,但叶清玄的名字依旧传遍了整个世界。

    声名之盛,几乎只有当年盖乌斯崛起之时可以比拟。被委以重任,出任圣城重要职位几乎指日可待。

    哪怕在病房里,也有圣城各方的重要机构发来问候,枢机主教专程探访,甚至赤之王都在百忙之中专程秘密探访了一次。在为昏迷中的叶清玄授予了‘圣洁勋章’以证明其品格完美无瑕之后,还将一件白色的教袍留在了病房中。

    主教教袍。

    这是一个暗示。

    如果叶清玄醒来之后,愿意穿上它,那么便是教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教,不论是出使一方,还是进入圣城要害部门都绝无任何问题。日后更是一帆风顺,自有远大前程。

    因此,负责治疗的圣咏医师也变得殷勤的有些可怕,几乎每隔三分钟,便进来探查一次,令白汐烦不胜烦。

    连日以来没有怎么休息,在叶清玄的状况稳定之后,白汐竟然在归途的马车上睡着了。

    车夫将她唤醒的时候,她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可究竟噩梦里发生了什么,她却记不清了。

    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在自己未曾注意的地方,将一部分属于自己的东西悄然毁去,等她偶然回头的时候,才看到满目疮痍。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她站在小巷中,心神不定。

    雪落在她的身上,融化了,变成水滴,渗入衣领里去,冷得像是渗入了骨髓。

    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加快速度跑向了灯光下的门。隔着门,感觉到了壁炉的温度,她心中的慌乱才微微平复下来。

    柔和的光像是将阴霾驱散了。

    她推开了门,看到了血。

    未干涸的血从门缝中流出来了,流下台阶,流进了雪中。

    在门后的壁炉前,温暖地火光中,赫尔墨斯坐在椅子上,低垂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酒液在炉火的烘烤下,已经干涸,渗入地板。

    猩红的色彩从衬衫的裂口中流出来,顺着他的身体,落在地上,汇聚成泉,蜿蜒地流向了门外。

    白汐愣住了。

    “赫尔墨斯?”

    她踩着粘稠的血,向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的脸颊。那黯淡的眼眸抬起,似是已经模糊,便眯了起来,看清了呆滞的女孩儿。

    “是你啊,白汐。”他笑了,“你回来啦?”

    “赫尔墨斯,你……你……”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要死了而已。”

    赫尔墨斯看了看胸前的血迹,疲惫地摇头:“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做人’都很失败。嘴那么臭,得罪了那么多人,也没干过什么好事,不死简直没天理。

    幸好,欠的债都还清了……”

    白汐只觉得自己的思维要凝固了。

    一个漆黑的断层出现在意识中,将一切思绪都吞没而来。

    赫尔墨斯要死了?

    赫尔墨斯和死,这是两个绝不会联系在一起的词。

    这个混账,没心没肺,恶毒刁钻,冷眼看着这个世界。哪怕这个世界快要被毁灭的时候,他都能够保证自己安全无碍。哪怕其他人都死光了,他都绝不会掉一根汗毛。

    长久以来,这个王八蛋置身事外,冷眼看着别人在舞台上表演的戏码,或是鼓掌欢呼,或是嘲弄大笑。

    就像是能够这么再看几十年,几百年……

    可现在,他要死了。

    某种冰冷的痛苦在白汐的肺腑中蔓延,令她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会死呢?”

    白汐看着他的血,呆滞地呢喃。忽然又感觉到莫名其妙地愤怒,抓住他,奋力摇晃:“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死啊!混账!你给我起来啊!你是不是又在恶作剧开玩笑了?你的血包藏哪儿了?怎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赫尔墨斯被扯开的衣襟之下,是破碎的心脏。

    她愣住了。

    赫尔墨斯叹息,将白汐的手拿开,艰难地重新将胸前盖好。

    “抱歉,我要死了。”

    他低声说,“这一次是真的,不骗你。”

    白汐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忍不住哽咽:

    “还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

    赫尔墨斯笑了笑,摇头。

    “你装什么啊!你不是总有办法么?你先救你自己啊!”

    白汐提高了声音,像是发怒了,可是却忍不住眼泪:“你说话啊!我、我究竟应该去找谁才好啊!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哭声太小了,我听不见。再大点。”

    赫尔墨斯叹息:“临死前有人哭一下,这种感觉真好。可惜只有一个小丫头片子,哭起来又不好看。还是算了吧……”

    “喂,别哭啦,白汐,抬起头来啊。”

    他缓慢地伸手,捏了捏女孩儿的脸,涣散的眼瞳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你可是伟大的赫尔墨斯的唯一弟子,谁死在你的面前,你都不需要低头。”

    “可我……可我以后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你的问题了。老师教了你这么多,总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帮你解决,对不对?”赫尔墨斯用力地吸气,声音嘶哑:

    “趁着我还有力气说话,先留遗言吧。”

    他说,“我死后,这些年攒的那点东西,都给你。还有一件礼物,在外面,但愿你会喜欢。不过,记得帮我把那个东西带给叶清玄。”

    他看了看桌子上,那本封面被染红的笔记。

    “奥斯维辛的事,我欠他的。”

    他说,“我还。”

    “好。”

    白汐用力点头。

    赫尔墨斯便笑了,如释重负,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满心欢悦,哪怕拥抱着自己的是死亡。只是招手,示意白汐过来一些。

    再过来一些。

    靠在他的肩膀,坐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

    这样他的神情就宁静了,不再笑,眼神也不再痛苦。

    就像是小孩子要睡着了,你陪在他的身边,他就不再怕那些黑暗中的怪物,得以安眠。

    “白汐,你做过梦么?”

    他轻声呢喃,恍若梦呓。

    “我做过了。”

    “做梦的感觉真好啊,就像是灵魂都得到了自由。”

    “嗯。”

    白汐点头,忍着哭的冲动。

    “白汐,我真喜欢人啊。”他说,“喜欢你们……喜欢你们撒谎的样子,和背叛时的眼泪……真美……”

    “白汐,我有些冷。可以拥抱我么?”

    白汐便拥抱着他,那么用力,像是要将那些呼吸都留在原地,不准离去。

    “白汐,好安静啊。”

    他握着白汐的手,卑微地恳请:“可以请你为我而哭么?”

    白汐用力点头,已经,泣不成声。

    眼泪落在赫尔墨斯的脸上,稀释了血,映衬着他苍白的脸,就像是粉红的妆。

    他睁着眼睛,凝视着天花板,像是看向了久远的过去和遥远的地方。

    所以口中便呢喃着那些人的名字,一个又一个,破碎而模糊。就像是漫长的旅行中与一个个的朋友擦肩而过。

    直到最后,这人间的漫长旅程要结束了。

    他放下了行礼,如释重负,推开了最后的门。

    回家了。

    “不要苦着脸嘛,塞顿。”他笑着去拥抱记忆中的幻影,“笑一笑,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老师。”

    白汐抚摸着他的脸颊,流着泪,温柔地低语。感觉最后的温度从他的指尖离去,便再忍不住胸臆中的悲凉。

    永别了,老师。

    -

    -

    -

    纷纷扬扬的雪从天上落下来。

    白恒坐在台阶上,沉默地抽着烟,听见不远处的角落里。传来了微弱的哀鸣声。许久,他起身,走了过去,伸手拨开了那一捧枯草。

    在薄雪中,母猫的尸体已经僵硬了。

    还剩下一只小猫哀鸣着,吮吸着干瘪的母乳,奄奄一息。白恒掐灭了烟卷,伸手,将那一只小猫捧进自己的怀里,回到了台阶上。

    “九婴,你喜欢猫么?”

    他小心地抚摸着小猫的绒毛,低声问道。

    在灯光照不到的影子里,魁梧的从者摇头,“从不。”

    “很正常。”

    白恒点头,“你这种家伙,满脑子都是想着杀人放火,从来不觉得孤独,也不会觉得软弱。可只有孤独的人会喜欢猫。和猫待在一起,就觉得自己不孤独了。

    我以前也很喜欢,在年轻的时候。”

    九婴沉默了许久,问:

    “那现在呢?”

    白恒笑了,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一只小猫交给了九婴:“替我好好照顾,难得来圣城一趟,这是我为陛下带的伴手礼。

    宫内冷清,总要给她找个玩伴。”

    九婴接过,颔首。

    沉默中,白恒起身,看着纷纷扬扬的雪,低声问:“赫尔墨斯拜托我的那个女孩儿,是叫做白汐?”

    “嗯。”九婴颔首。

    “是个好女孩儿啊。”

    白恒说,“云楼庆舒那个废物配不上她,你去告诉她,从明天起,她就是我白恒的女儿,我死后,便是白氏唯一的继承者。”

    “如果她不愿意呢?”

    “她会的。”

    白恒淡淡地说,“恨我也好,怕我也罢。只有跟在我身边才有机会杀了我,不是么?你也要小心一些,猫是会挠人的。”

    九婴的手指抽动了一下,错愕低头,看到那一只小小的猫儿挣扎着,在他的指尖挠开了一道破口。他的神情顿时尴尬了起来。

    “还是交给我吧。”

    白恒伤脑筋地叹息,从他的手中讲那一只小猫接过来,动作轻巧又温柔。小指挠了挠它的下巴,猫儿便不闹了,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在他的怀中安然睡去。

    九婴走了。

    在无声的落雪中,只剩下白恒抱着猫儿,沉默地看着远处。

    “只是孤独啊。”

    他轻声呢喃。(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三十二章 生而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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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作为一个凡人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如他所愿。

    在这足够漫长的一生,他活得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鲜活,更加的自由,更加的像是活着。

    生而为人,并不曾虚度。

    已经足够了。

    对于他来说,再无更适合的褒扬。”

    致辞,葬礼的致辞已经即将结束了。

    可是叶清玄并未曾像其他神父一样,祈求死者的灵魂归于神明的庇佑。

    在沉默片刻之后,他低声宣告:

    “——他的灵魂属于他自己。

    愿他安息。”

    寂静中,叶清玄轻声吐出了肺腑中的气息。只觉得心中忽然有一铲土落了下来,覆盖在有关赫尔墨斯的记忆里,将他一点一点地掩埋。

    他死了。

    叶清玄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恍惚中,棺材中似是传来了鼓掌的声音,像是冥府中的死者为这一段致辞献上了赞赏。可仔细去听的时候,却又听不见了。

    或许曾经的萨满在主持葬礼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受吧。

    与死者道别,也见证他们曾经活着。

    在沉默中,白汐铲起了第一铲土,落在墓穴中。周围的人也动起手来,将泥土填入其中。到最后,大地重新恢复了平整。

    一块平整的石板运送了过来,嵌入了周围地砖的空隙中。于是地上在也看不见墓穴的痕迹了,只剩下漆黑的墓碑,和上面黄铜纹饰的姓名。

    在寂静的默哀结束之后,叶清玄回头,看向墓园之外,伫立在那里的苍老神甫。

    阿尔伯特。

    叶清玄走了过去,“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来送送他。”

    阿尔伯特看了一眼墓碑,低声叹息:“作为三贤人之中的指导者,他理应享有更崇高的葬礼,人类不会遗忘他的功绩。”

    “他做了那么多,恐怕也只是想要看到更有趣的世界而已。”

    叶清玄摇头:“更何况,他也不会在乎别人给他的葬礼有多么豪华。让他安安静静的休息吧。”

    阿尔伯特不再就此争执,将一份文件交给叶清玄:“这是十几分钟之前刚刚到的探查报告,我觉得你应该会想要看看。”

    “外面的消息?”

    叶清玄所指的,自然是圣城之外的世界。

    圣城固然是人类世界的核心枢纽,但如果外界的领土全部失去的话,那么枢纽又有什么用?

    “情况很糟糕。”

    在叶清玄翻看的时候,阿尔伯特在旁边说:“诸国和天灾的真正依旧没有结束,恐怕还会旷日持久。

    归根结底,人类对天灾这种东西的了解还是太少。

    现在,托百目者那个家伙所赐,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完全陌生,到处都大变摸样,有些地方的地形都已经面目全非。

    我们至少失去了百分之三十的领土。

    而安格鲁那里……一片沉默。”

    叶清玄伤脑筋地皱眉:“还是大雾?”

    “对。”

    阿尔伯特颔首:“雾气覆盖了一切,以目前的观测手段,很难搞明白迷雾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依旧存在,而且结界护持稳定,还没有糟糕到需要彻底放弃安格鲁的程度。”

    “圣城不打算管么?”叶清玄问。

    “人力不足。”

    阿尔伯特面现苦色:“目前圣城的力量已经分派到各地,以前看上去庞大,但真正要顾及整个世界的时候,还是会捉襟见肘。

    目前圣殿骑士团已经尽数开拔了,所有乐师也都派往各国。如果还有余力的话,就要去支援西边的荒漠防线。

    现在整个荒漠区域,只有医院骑士团一支队伍,战损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四十以上。能守住只能说是个奇迹了。”

    “医院骑士团……班恩神父?”

    叶清玄想起了班恩神父被派往的地区,顿时抬起头:“他没事儿吧?”

    “他很好,他现在已经是医院骑士团的团长,第六军团的指挥官,你不用担心。在你昏迷的时候,他还发来询问呢,知道你没事儿了之后,就没有再联系。”

    叶清玄冷笑,“给个头衔,然后让人送死,这是圣城的一贯套路么?”

    阿尔伯特叹息,“现在有八百名医院骑士追随他,超过三千名随时能够上阵的扈从。

    数百名机械工程师。六艘飞空艇,还有四个连队的随军乐师,甚至第三机械工程院都跟着他去了那里……叶清玄,这已经是足够攻陷一个小国家的兵力了。

    更何况,那里是链锯修士会的大本营,他们难道会置身事外?”

    直到阿尔伯特这么说,叶清玄才松了口气,但旋即,就要面对更大的难题。

    安格鲁那里究竟怎么了?

    谁都不知道那一片迷雾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目前根据紧急避难规定,在麦克斯韦无法联络的时候,所有在外第五部门的成员都归叶清玄管辖。

    他们根据叶清玄的命令,已经在迷雾外搜集了好长时间的消息。

    但至今没有任何收获。

    被迷雾笼罩的那一片区域,简直像是进了冥府一样。许进不许出。

    甚至不断有人被迷雾中的幻象引诱,走进其中,再也不回来。

    根据文档中的消息,那一片迷雾有着某种诡异的魔性,令人难以自制地想要靠近。光是一周的时间,就已经有超过三十个人失踪了,其中甚至不乏意志坚定的骑士。

    乐师协会负责人拜耳没有消息。

    皇家音乐学院没有消息。

    麦克斯韦也没有消息。

    皇室自然也没有消息。

    “我知道了。”

    叶清玄收起文件。可阿尔伯特还站在原地,不动。

    “还有一位想要见您。”

    他低声说。(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三十三章 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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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位想要见您。”

    他低声说。

    叶清玄顺着他的示意,抬头看向墓园门外。

    一辆马车静悄悄地停在路边,隐约可以看到有个人影坐在马车中。

    周围前来参加葬礼的人注意到那一辆马车,消息灵通的人看到车门上的那个标志,眼角一跳,旋即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收回了视线。

    “我有些忙。”

    叶清玄叹息,“能不去么?”

    “你跟赤之王说忙?”

    阿尔伯特的表情顿时变得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不论如何,叶清玄都想不到,一个张得跟卢多维克一摸一样的人成为了本代的赤之王陛下。直到见过尼伯龙根的正体之后,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

    而现在教皇陛下又在这种忙到脚打后脑勺的时候跑来见自己。

    可他这里却偏偏真得走不开……

    一时间令叶清玄头大如斗。

    “去呗。”

    白汐说:“我又不是小孩子,需要人整天守在旁边。”

    她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叶清玄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有种被人看破心思的尴尬。

    “那我去去就回。”

    他将自己的围巾戴在白汐的脖子上,“很快。”

    “好。”

    白汐点头,撑着伞,看着远处落在地上的雪。

    沉默等待。

    -

    -

    自从苏醒以来,叶清玄第一次与这位新的教皇如此接近。

    近到看得清他的白发,还有缠绕在他手中的玫瑰念珠。

    “我原本想要为他主持葬礼,但想来他多半不会喜欢。”闭目的赤之王睁开眼睛:“只有你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叶清玄没有回应,只是看了看墓园里面。

    有几个披着长袍的人站得很远,遥遥地对着赫尔墨斯的墓碑祈祷之后,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是教团的人么?”他问。

    “是有翼之民。”

    赤之王说:“那些罗慕路斯人能够在天上找到了土地,是因为赫尔墨斯的指引。派出使者参加葬礼,也是情理之中。”

    叶清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看清来得都是一帮老头儿之后,便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应你的要求,亚伯拉罕的秘密****令我已经签发了。”

    赤之王对他说道:“过一段时间,他将会被释放,但无法得到自由。因他所犯下的谋逆之举,必须隐姓埋名。教团会为他找一个适合疗养的地方,在监管下度过一生。”

    也就是换了个大点的监狱。

    对此叶清玄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样的结果已经比在安格鲁的时候好多了。

    “盖乌斯呢?”叶清玄问。

    “还在通缉之中。”

    赤之王淡然回答:“近期以来,革命军已经将新世界殖民地彻底纳入手。接下来他们应该会登陆高加索联邦,开始准备战争了。

    不少人都准备响应他们的号召,参与到这一场有关自由的战争里去。其中不乏列国的学者和匠人。”

    “更况且,革命军还顺利地干掉了一任教皇,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叶清玄冷冷地补充:“圣城放纵他们变成现在这样的怪物,究竟想干什么?”

    “谈不上放纵。”

    赤之王摇头:“圣城一直都没有放松过对革命军的镇压,可诸国早就厌倦了圣城的领导。

    一直以来,都有不少人认同盖乌斯的理念,也期待有点什么东西,能够牵制一下圣城的精力。

    谁都不希望自己头上有人指手画脚,哪个国王都是一样,安格鲁不也如此么?每年的军火走私,都有几十具大天使装甲送到新世界的殖民地去……

    一盖乌斯从那些政治斗争中的妥协和默许中汲取力量,豢养着自己的猛兽……他可从来没把那些好心赞助自己的政客当做同伴,甚至一开始就想着要将他们挂到绞刑架上。

    而现在,只不过是恶果自食的时间到了而已。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渗透,他们已经等到了最好的时候。

    只要能够帮助高加索人驱除掉天灾,高加索人肯定愿意答应他们任何条件。哪怕将他们的皇帝烧死在火刑架上。

    占据了高加索之后,就是向外辐射,再进一步,便可以从这个数百年来未曾有过的乱局中开辟出属于自己的格局。

    盖乌斯等待了这么多年,他等到了。”

    “……”

    叶清玄沉默许久,闷声问:“盖乌斯刺杀教皇,难道不是圣城和革命军想要骗百目者跳坑的合谋?”

    “合谋?”

    赤之王笑了:“这种事情难道还需要密谈和盟约么?只需要一点不应该有的‘默契’就足够了。

    盖乌斯曾经是最接近圣城所保管的真相的人,仅次于历代教皇。他比谁都了解圣城,甚至比枢机主教都更明白圣城的底细。

    他知道圣城会怎么做,也知道卢多维克的打算,清楚自己哪怕不站出来,也会有其他的刺客将我杀死。

    那么,他为什么不选择从这件事情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最终圣城获得了战果,他获得了名声。”

    叶清玄钦佩地鼓掌赞叹:“双方各取所需,真棒!”

    那干巴巴的语调和虚假的神情,哪怕是瞎子都能看出他神情中的厌恶。

    “这就是政治,不是么?”

    赤之王淡然地看着他:“如果你干不掉对手,那么就只能妥协。大局不是可以用来豪赌的游戏。”

    “狼笛,真的是内奸么?”

    叶清玄颓然地问,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想要说服自己,狼笛只不过是遵从圣城的安排安插进革命军里的间谍而已。

    可现在看来,哪里有这种可能。

    “圣城难道疯狂到会为了一个间谍,牺牲一个圣徒么?”

    叶清玄沉默。

    “狼笛在加入静默机关之前恐怕就已经是盖乌斯的人了。”赤之王说:“在他被巴赫找到的时候,他就是狼养大的孩子。

    为了变成人,他经历了很多,可变成的并非是我们想要的那种人,而是另一种。”

    “盖乌斯究竟为什么反叛?”

    叶清玄直截了当地问了:“为了所谓的民主?自由?反抗圣城的技术垄断和封锁?”

    “或许。”赤之王并没有直接回答。

    “不要拿那些哄傻子的话来搪塞我了,陛下。”叶清玄面无表情,“我曾经亲耳听他对瓦格纳说过的话。

    他说——”

    叶清玄的身体向前,凑近了,看着赤之王的神情,一字一顿地说:

    “——在篡改了人类的过去和未来之后,你们已经失去引领世界的资格,总有一天,你们会自食其果。”

    赤之王面无表情。(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三十四章 重操旧业

    “我曾经的愿望是做一名历史学者,陛下,对于黑暗时代的了解,我在所有相关学者中都排在最前面。”

    叶清玄肃冷地说道:“所以我才比谁都能感觉到这一门学科的不正常。不仅仅是关键资料的缺失,而是研究方向的扭曲……

    直到听了盖乌斯的话,我才明白:我们被误导了。

    有人通过一系列的手段,将整个学界的研究歪曲到了完全无关紧要的地方。让我们从一个历史学者,踏足到神话的领域,去研究那些虚无缥缈的神话……

    而真正的历史,一直被隐藏在黑暗中。”

    “对。”

    赤之王颔首。

    “你们隐藏起了人类过去的历史,扭曲了人类的进程,篡改了未来。”

    “对。”

    赤之王再次颔首。

    承认地如此坦然,如此淡薄,比普通人承认自己加班的时候其实是在跟同事鬼混还要轻松写意。

    如此淡定的态度,令叶清玄愣住了。

    许久,他无力地叹息:“你们究竟干了什么?”

    “那就是我们数百年来所守卫的东西了。”

    赤之王回答:“这不属于应该被公开的范畴,现在的人类,也无法承受过去的历史所带来的压力。

    初代三王约定,总有一天会由教团公布这一切,但不是现在。”

    “‘原罪之子’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或许吧。”

    赤之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他,淡然说道:“叶清玄,你已经涉入的够深了,疑问到此为止吧。”

    他说,“该你给我答复了。”

    叶清玄沉默。

    赤之王想要的,是叶清玄对圣城的答复。

    自从他苏醒的当夜,赤之王便已经许诺圣城将为叶兰舟的牺牲对他做出补偿。

    那一袭主教的教袍便是证明。

    倘若他愿意加入圣城的话,五年之内便会出任大主教,未来枢机主教会中会有他一个实权的位置。他将在短短的几十年内跻身于整个世界权利的最巅峰,甚至将这一份权利传承给后世子孙。

    这一份权利和声望绝不会逊色于当年叶氏在东方的地位,甚至犹有过之。

    在百目者面前,叶兰舟和叶清玄以实际行动捍卫了圣城的威严和荣耀,这一份功绩不容抹消,没有人能比他们做的更好。

    这也是叶兰舟为叶清玄所准备的遗产之一。

    倘若叶清玄不打算成为神职人员的话,那么他还可以进入静默机关。圣城的一切资源、典籍都对他无条件开放。

    五年之内,权杖可期。

    一旦他成为权杖,那么教团便会授予他亨德尔的圣名与弥赛亚之杖。从此,便是位列于全世界最顶端的圣徒。

    甚至,更进一步……

    这是赤之王当夜在萨罗满圣殿中,对叶清玄做下的许诺。

    可直到现在,叶清玄都没有对此进行过答复。

    “还没有想好。”

    叶清玄垂下眼睛:“容我在考虑一段时间。”

    赤之王并没有催促叶清玄从速决定,看着他的态度,好像明白了什么,并没有多问。只是淡淡地说道:

    “世事变化,总是快的令人目不暇接。希望你能够早作准备。各种意义上都是。”

    在叶清玄下马车之前,赤之王将自己的玫瑰念珠递给了他:“明天来教皇宫告诉我你的决定吧。拿着它,不论什么时候,你可以直接来见我。”

    他似乎已经断定到时候叶清玄会想明白。

    语气也毫不怀疑。

    叶清玄迟疑了一下,接过了念珠:“好。”

    马车离去了。

    叶清玄一个人伫立在街头,沉默许久之后转身回返。

    墓园中的人已经都离去了,只剩下白汐一个人站在赫尔墨斯的墓碑前面。端详许久之后,她摘下了自己的围巾,戴在墓碑上。

    说实话,饶得乱七八糟,戴得也不像样。

    墓碑不会觉得冷。

    死掉的人更不会。

    “仔细想起来,从以前开始,我似乎都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白汐轻声说:“他帮了我那么多,可我欠他的却一直没有来得及还。”

    叶清玄沉默。

    白汐不再去看,转过身,揉了揉鼻子:“走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好。”

    叶清玄点头,随着白汐到了墓园的门口,可白汐却拒绝了马车,而是看着叶清玄:“我们去走走吧?”

    “现在?”叶清玄一愣。

    “对啊。”

    白汐踩在雪上,倾听着松软的嘎吱声,看着他:“你不觉得现在是个逛圣城的好时候么?人没有那么多,安安静静,很多地方也不会挤。

    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不会有人跟我抢。”

    叶清玄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点头:

    “好。”

    -

    -

    数百年来,圣城从未如此萧条过。

    街道上行人罕见,大部分店铺都没有开门,但食物和饮水都没有短缺,目前已经施行了配给制,直接断绝了粮商哄抬物价的想法。

    奢侈品短暂地短缺了两天,然后便有世界各地闻风而来的投机商人带来了充足的货源,而染着血的奢侈品也变得更加奢侈。

    重建的工程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关键部门的建筑也在迅速地修复。

    恢复繁华只是迟早的事情。

    但依旧不是现在。

    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片残砖断瓦,一片废墟。

    除了被结界重点保护的地方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可观赏性留下来了。可偏偏那些可以供人游览的名胜和景点里除了有限的几个之外,其他都是属于在战时可以第一时间放弃的地方。

    “果然什么都没有啊。”

    在走到第六个地方的时候,白汐看着面前倒塌了一半的建筑,无奈叹息:“只有破教堂,废墟,废墟,破教堂……哦,还有死人。”

    她将挡在脚下的那几个断裂的骨头踢到了一边去,看向叶清玄:“表哥,我想去教皇宫玩。”

    “……”

    叶清玄沉默不语地抬头仰望苍穹。

    教皇宫现在是圣城的权利中枢,枢机主教团的办事处,名副其实的军事禁地,里外三层被圣殿骑士团死死的守着,三层结界防御,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根本不是供人游览的地方啊。

    “带我去逛圣器陈列馆嘛!”

    白汐又提了一个要求。

    叶清玄依旧无奈仰望苍穹。

    圣器陈列馆下面就是尼伯龙根的资料库,现在被不知道多少乐师严防死守,两名圣徒从外地赶回来坐镇,力保圣城的智慧结晶不失,人类的文明和技术的技术能够长存……你去那个地方干什么?用那些圣徒手稿点火玩么?

    “命运石碑怎么样?”

    叶清玄依旧沉默。

    在终末赤龙逃出封印的时候,命运石碑早就连着中央广场一起被烧化了,现在那里还剩下一个大坑,直通圣城之下的那些隐秘机关和不应该被人知晓的地宫,仍然属于戒严区域。

    到现在隔三差五还有漏网的妖魔从下面跑出来,清理完毕至少要三个月,复原的话,等明年吧……

    现在的圣城,除了营业火热的妓·院和充斥各种未成年人不能接触的玩意的酒吧之外,根本就没有可以让人玩乐的地方啊。

    “这里也不能去,那里也不能去,圣城还不如毁了算了。”

    白汐皱眉,鄙夷着自己的便宜表哥:“中央圣堂总可以吧?我想去圣城结界中枢玩很久啦。”

    玩什么?

    玩爆炸么……

    叶清玄伤脑筋的扶着额头:“抱歉,这个也不可以。”

    “切。”

    白汐撇嘴,不理他了,而是走到前面,无所事事地在圣城的主要干道上散步。

    许久之后,她的脚步停下了,拉了拉叶清玄的衣角,指了指前面排队的人潮。

    “表哥,我饿啦。”

    前面是圣城的临时建立的食物配给处。

    除了按人口分发的粮食和生活物资之外,圣城里大大小小的临时食物配给处还兼职了大众餐厅的职能,为难民提供现成的熟食。

    不喜欢配着冷水吃石头一样的压缩饼干的人都可以来这里,分量足到撑死人,价格低到几乎免费。

    不过至于口味……就算了吧,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听到白汐饿了,叶清玄松了口气:

    “好!吃饭!表哥带你吃好的去!”

    以他的身份和财产,根本不需要带着白汐去跟那些难民抢饭吃。虽然圣城的商业萧条,但这两天已经有不少有名的餐厅和俱乐部已经悄悄开业了。

    在这种紧要时节,依旧能够吃到来自全世界的美食,虽然价格昂贵了许多,但能去那里的人根本就不会在乎食物的价格吧?

    正好,叶清玄记得附近就有一家圣城最顶尖的餐厅。

    当叶清玄还在监狱里的时候,有幸被死鬼卢多维克请客,品尝到餐厅的招牌菜,不得不说,美味到令人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只是,走到门口之后,他才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他没带钱。

    这两天他根本没空出门,自从苏醒之后就忙得根本脚不沾地,一应开销都由圣城买单,根本不需要自己掏钱。

    现在他的口袋里只有几枚零碎的铜子儿,就连坐马车回使馆都不够。

    “怎么啦?”

    白汐察觉到他摸索着口袋地尴尬样子,便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没有不快,没有恼怒,甚至没有任何的不满。

    只是捏着小下巴,端详着不远处的餐厅,露出了一丝缅怀地笑容。

    “没事儿,表哥。”她踮起脚,拍着叶清玄的肩膀:“这顿饭我请了。”

    “你请?”

    叶清玄一愣:“你有钱?”

    “当然没有。”

    白汐跃跃欲试地搓着手:“看我重操旧业。”

    说罢,就在叶清玄还来不及阻拦的时候,她便伸手切下了一段外套的衣摆,随手用炼金术改成了面罩,蒙在脸上。

    然后弹指,将路边的圣徒雕像大卸八块,抡着那两根圣徒胳膊炼成的长剑,冲进了餐厅。

    “都不许动!”

    女孩儿的吼叫从餐厅里响起:

    “——打劫!!!”(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五章 神之手

    寒风吹卷

    枯叶雪粉飞扬

    叶清玄呆滞地站在门口,倾听着餐厅里远远不断传来的巨响,还有一连串破碎的声音。几个黯淡的以太波动刚刚出现,便被一个风暴般的狂乱波动摧垮。

    直到最后,墙壁轰然破碎,飞卷的烟尘中,有人仰天大笑,夺路而出。

    “还愣着干什么?”

    蒙面的白汐抱着一大包刚刚出炉的新鲜事物,面罩外的眼睛上,两道小眉毛兴奋地飞扬着:“走呀!走呀!跑路!”

    说着,在渐进的刺耳鸣笛中,她扯起了他的手,拉着踉踉跄跄的叶清玄开始跑路。

    “就是那个家伙!”

    “他在那儿!”

    “不要放走他们!”

    在巡警迅速逼近的尖锐吹哨声里,叶清玄被白汐拉着,奔跑在圣城的街道上。

    在那一瞬间,叶清玄有些恍惚。

    就像是忽然之间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同样的陌生城市里,他们夺路狂奔。

    这一次,换成白汐拉着他的手了。

    -

    -

    直到下午两天,他们才将屁股后面的追兵给甩掉。

    两个人瘫倒在街上的长椅上,大口喘气,听着追逐声远去,便忍不住松了口气。

    “啊,都冷掉了。”

    白汐打开纸袋,掏出了饭盒,无奈地摇了摇:“汤也漏了好多。”

    “没事儿,反正是贼赃,凑活吃吧。”叶清玄搓着手,感觉到了饥饿:“牛扒归你,熏鱼给我好了,汤也都归你。”

    “为什么要五五开?‘白汐抱着纸袋,斜眼看着他:“动手干活儿的是我,跑路带头的也是我,你只是望风而已。分你一块冷面包就不错啦。”

    虽然话这么说,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将还温热地三明治放进他的手里。

    一看就是闯进厨房里逼着大厨现做的。

    酱都没撒对。

    叶清玄端着三明治,笑了笑,塞进嘴里。

    然后扭过头,倒吸一口冷气。

    ——为什么塞了这么多酸黄瓜!!!

    事实证明,惹怒大厨确实不是一个好主意,白汐抢来的竟然大半都是各种味道古怪的黑暗料理。

    “啊,这个面包好辣啊!!!”

    白汐的嘴肿了,眼泪汪汪,然后看到被酸到脸发绿的叶清玄,便忍不住大笑,嘴里的面包屑都喷出来落在了叶清玄的汤里。

    叶清玄叹了口气,吹掉了面包屑,抿了两口,总算涮掉了嘴里的酸味儿。

    “下次还是忍忍等我回去拿钱吧。”

    叶清玄仰天长叹。

    远处,有隐约的轻柔旋律传来。

    在已经停止的雪中,倾颓的教堂中,传来了隐隐的喧嚣。

    穿着白纱的少女从租来的马车上走下,挽着心上人的手,在有些走调的欢快旋律中走进教堂里。

    一场婚礼。

    那些宾客们的罕见笑容似乎是这座城市中为数不多的亮色。

    依旧还有人活着,生存在这个冷酷的世界上,为此痛苦,可怀中还存有笑容。

    在长街的尽头,破败的教堂中,双方置办起了一场简陋的婚礼。

    在神父们遵从着教团的调度,忙得脚不沾地的时节,依旧请来了一位年轻的教团学徒来见证婚礼。

    似乎从无经验的年轻人披着教袍,手捧圣殿,手忙脚乱地主持着婚礼,闹出了不少乱子,幸好,婚礼依旧在继续。

    葡萄酒不够,面包供应也不是很敞开,并没有丰盛的宴会。几个会吹奏乐器的老工人临时被拉来组成了一只管弦乐队,演奏婚礼的进行曲。

    虽然简陋,但一切都像模像样。

    “路易,你……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按照……”

    年轻的见习神父站在台上,磕磕巴巴地念着怀里字条上的内容:“按照圣典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不论……不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冷的天气,那见习神父的额头见汗,尴尬地嗫嚅着。

    忘词了。

    这场景真是尴尬的要命。

    偏偏越着急,就越是想不起来,然后就越是尴尬……

    外面围观的叶清玄可以发誓,这个场景绝对排的上他这辈子见到的十大尴尬场景之一。

    “算了,帮你一把。”

    叶清玄叹息了一声,嘴唇无声开阖,一缕声音顺着微风落入年轻神父的耳朵里,令他精神一振,宛如得到救赎,狂喜地喊出最后的话来:

    “——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那新郎颔首,“我愿意。”

    婚礼得以顺畅的进行下去,尴尬很快被抛在脑后。

    新郎亲吻新娘。

    掌声响起。

    “真好啊。”

    在门外,白汐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跟着拍手。

    在宁静之中,车马行进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了。

    自教皇宫而始,华丽的车驾旖旎而出,伴随着宏伟的号角声,行进在圣城的大道上。

    在宛如烈日一般高亢的长号声中,雪粉从地上惊起,被车轮转动的风吹到天上,纷纷扬扬地落下,洒落在华盖与旌旗之上。

    馥郁的熏香从铜炉中升起,袅袅扩散向四方,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那若有若无地温热春风中。

    披着黑衣的骑士们挎着刀和剑护卫在车队的两侧,高举着旗帜,刺向天空。那无数鲜红的旌旗在白色的风和雪中漫卷,宛如燃烧地火焰。

    空旷的街道上,黄绸铺地,无数随侍的仆从奔走在前方,迎接着那华贵的车队,一直延伸到圣城的大门之外。

    无数军士的拱卫中,漫长而蜿蜒地车队向着外面行进。

    千百人行进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如同雷鸣,震荡在庞大的城池之中。

    宛如皇帝出巡。

    叶清玄茫然抬头,只看到层层护卫中,六匹三米余高的俊健龙马拉扯着庞大的车舆缓缓向前,所过之处,万物俯首,所有人都恭谨地低头,不敢直视。

    白发的乐师们披着长袍,骑在马上,追随在车舆之后,亦步亦趋。

    来自东方的庞大仪仗,前所未有的出现在圣城的街头。

    本应该向着城外缓步而去的车舆,此刻却停在了街头,无数人沉默地伫立在融化的雪水中,似是等待。

    “东方人?”

    叶清玄皱眉,凝视着车舆两侧高悬的旌旗,那个陌生的纹章,不知为何,本能地感觉到一阵心悸。

    “恐怕又是麻烦了。”

    叶清玄摇头,伸手拉着白汐:

    “走吧。”

    可白汐没有动,依旧伫立在原地,凝视着教堂中拥抱在一处的新人,许久,她忽然抬头:“表哥,有一天你会向我求婚吗?”

    “嗯?”

    叶清玄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白汐却沉默地看着他,等待答案,令他忽然慌乱起来了。

    “呃,怎么忽然……”

    他的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话。

    可是白汐看到他窘迫错愕地样子,便像是恶作剧得逞了,愉快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低下了头。

    她说,“表哥,我要走啦。”

    “嗯?”

    叶清玄一愣,“去哪儿?”

    “应该是去东方,我没有去过,应该会很远吧?我讨厌坐船,头会晕,而且人多了很烦,很麻烦。不过,应该不需要担心这个吧。”

    她轻声呢喃,看着远处那漫长的车队,华丽的仪仗中,有人向着白汐奔走而来,低着头,双手捧着纯白的狐裘,碎步上前,停在了十步之外。

    恭谨又敬畏。

    叶清玄沉默地看着他,许久,看向白汐:“这是怎么了?”

    “据说我现在是摄政王的女儿啦。”

    白汐说,“他们都不敢正眼看我,都害怕我杀他们的头,比云楼城的那帮下人听话多了,我让他们跪下就跪下……跪下。”

    侍从应声跪下,不顾地上的淤泥和雪水,可是却高举着那纯白的狐裘,不染一丝尘埃。

    “你看,多棒啊。”

    白汐笑了:“去了那里,应该会过的不错吧?表哥你也可以放心……”

    “不行!”

    叶清玄打断了她的话。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声音那么大,又那么尖锐,尖锐地像是在害怕。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忽然之间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被白汐看着,便觉得窘迫又慌乱,手足无措。

    自己明明已经做的足够好,明明已经拯救了圣城,明明已经成为了很强的人,明明一切都已经好转……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连白汐都要失去了。

    “为什么要去东方啊……我是说……东方那么远……很麻烦,而且很累,我可以……呃,我这边又不会赶你走。我是说,你可以留下来……”

    他迟疑地伸手,却不敢触碰她,生怕她像是梦境一样消散。只是看着她,语无伦次,卑微地祈请:

    “白汐,请你留下来。”

    留下来好么?

    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我可以再把圣城砸他妈个稀巴烂。

    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留下来,好不好?”

    他僵硬地拦在那个侍从的前面,将白汐和远处的车队隔。

    只是发出声音,就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老师、夏尔、叶兰舟……

    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沉默中,白汐看着他的脸。

    “表哥,赫尔墨斯已经死啦……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说,“刚才我还想着等会要是回去晚了,他又会啰嗦。可是他已经死啦。”

    “可是还有我啊!”

    叶清玄还想要说什么,可是白汐却摇头,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我留在这里,云楼庆舒那个家伙肯定还会打什么鬼主意,到时候我又会变得很碍事,我一定会讨厌自己。

    况且,我的性格又麻烦,看到你不理我就会伤心。你不带我出去玩,我就会无聊。你不在乎我,我就会生气。

    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不喜欢我,我一定会很难过。”

    叶清玄愣住了。

    白汐向前,伸手,拥抱着他,那么用力,将脸埋进他的怀里,紧贴着他的心脏,倾听着那里传来的久远回音。

    她闭上了眼睛。

    就像是回到了许久之前,在黑暗中,他们第一次拥抱。

    这个世界这么冷,可找到了那个人,就不冷了。

    哪怕是没有月亮和光的世界里,拥抱着他,就不会害怕。

    “表哥,你知道吗?我一直都觉得你是盖世英雄。”

    白汐轻声呢喃,“每个女人心里的英雄只能有一个,遇到了你,就再也装不下别人啦。一直以来,我骗了你那么多次,你会讨厌我么?”

    “不会。”叶清玄摇头:“永远不会。”

    “那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还会来救我吗?”

    “会的。”

    叶清玄抱着她,却忍不住流泪,“哪怕我快死了。”

    白汐便笑了,抬起手,将他的眼泪擦掉。

    最后,踮起脚来,微凉的嘴唇轻轻地触碰在他的额头上,生涩又小心,就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那就,再见啦。”

    她松开手,微笑着后退,一步又一步。挥手道别,笑容一如往年的初见。

    像是终于没有了牵挂,她已经自由啦。

    像是穿过了黑暗之后,从笼中走出,漫长的时光之后,她展开双翼,从过去的回忆中掠过,向着天空飞起,飞向叶清玄未曾去过的世界里。

    所过之处,所有人都敬畏地低下头,跪在地上,恭谨地迎接她的到来。

    一步一步地,她踏上了车舆。

    离自己远去。

    悄无声息。

    在寂静里,车舆再次前行。

    叶清玄沉默地凝视着车队渐渐地远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雪从天空中落下来,淹没了沉默的城市,覆盖了白汐留下来的最后的痕迹。

    他闭上了眼睛。

    转身离去。

    -

    -

    漫长的车队穿过了圣城的街道,出了圣城的大门,行进在荒野之上。

    远方传来海的声音。

    寂静中,车舆里的老人放下手中的书卷,轻声感叹:“他没有追上来,看来是你猜错了。你真的确定他会来找你?”

    “会的,一定会。”

    白汐笃定地点头,宛如陈述真理。

    就像是听了一个笑话,白恒微微一晒,“你现在是我的女儿,他想要将你带走,未必那么容易。起码,要先有和整个震旦为敌的底气。”

    “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来救我,从你的手里。”

    白汐凝视着远处的圣城,轻声说:“如果震旦拦在他的前面,他就会击败震旦,如果你拦在前面,我就帮他一起杀了你。”

    “现在便想着弑父了么?真不愧是乱臣贼子的女儿。”

    白恒大笑,抚摸着白汐的长发:“赫尔墨斯果然没有说错,你天生像我。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便放心地斩了为父的头去。但是能不能用震旦做你的嫁妆,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凝视着冷漠的白汐,他却满心欢喜:

    “毕竟,死在自己的女儿手里,也不算委屈。”

    -

    -

    深夜,教皇宫。

    刺眼的灯光照耀之下,低沉的喧嚣声依旧在继续。

    怀抱卷宗的秘书们从侧门中往来不觉,将来自世界各地的文件不断地呈放在巨大的圆桌上,分门别类地等待处理。

    庞大的圆桌之后,熬红了眼睛的枢机主教们或是埋头批注着文件,或是与同僚低声争执着内容。

    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卷,刺鼻的烟雾飘在空气里。

    暖风吹拂,却沉闷的令人窒息。

    而就在庞大圆桌的最后方,本应该早去休息的赤之王依旧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水杯中的茶冷了又换,换了又冷。

    漫长的沉默中,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东西。

    直到远处的脚步声渐进,大殿的正门震颤起来,发出低沉的声音,自外而内的开启。刺骨的寒风从门外涌入,驱散了窒息的闷热,也令那些低沉的争执戛然而止。

    自教皇宫之外向内,一路有人长驱直入,穿过了层层洞开的门扉,没有任何通报,也没有任何礼仪,就如此傲慢地走进了最核心里。

    连一秒钟都不愿再等待。

    枢机主教们抬头,看向不速之客,眉头皱起。

    时至如今,再没有人不认识那一头标志性的白发,还有那个冷漠的年轻人。可在看到他手腕上那一串古旧的玫瑰念珠时,却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没有人不清楚它所代表的意义。

    就在所有人的凝视中,他走到最前方,向着赤之王,躬身行礼。

    赤之王抬起了眼眸,看着他:

    “想明白了么?”

    “承蒙好意,陛下。”

    叶清玄说:“今夜我就要离开圣城了。”

    赤之王沉默许久,轻声叹息:“我以为圣城应许你的东西,已经足够满足你。”

    “太慢了。”

    叶清玄摇头,“我等不及。”

    漫长的寂静里,赤之王凝视着那个年轻人的眼睛,却忽然觉得,或许是自己猜错了。

    他原本以为叶清玄会从中得到领悟,可现在他看到的,却绝非如此。

    那一双漆黑的眼瞳里,燃烧得分明是决绝和疯狂的火,就像是荒原中蔓延的熔岩,烧化了地壳和钢铁,便升上天空,要点燃整个世界……

    赤之王垂下眼睛,不再去看。

    “去吧。”

    他疲惫地挥手:“三十分钟后,有一班船,会送你到任何你想到的地方去。会有人在那里将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自此之后,所行的一切,或许只有神能够庇佑你。”

    叶清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躬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大门轰然关闭。

    在重新归来的低沉喧嚣中,赤之王困倦地闭上眼睛,可是不知为何,却忽然想起往日盖乌斯最喜欢的那本诗集。

    从此我们作为人类饱经痛苦,备尝艰辛。变得冷酷凉薄,以证明我们肉身的石头本性……

    或许,这就是人类吧。

    -

    -

    深夜,圣城之外,寂静的码头。

    在海潮声中,叶清玄沉默地等待,阅读着赫尔墨斯遗留的笔记。

    隐约的月光从云层的缝隙中落下,便照亮了另一个模糊的身影。介于虚实之间的虚影站在叶清玄身旁,端详着这个年轻人的摸样,便忍不住叹息。

    “每个乐师都梦寐以求的册封,一步登天的补偿,真得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想要的东西不在这里。”

    叶清玄凝视着远处钢铁城市的剪影,缓缓摇头,“圣城也给不了我。”

    “小叶子,你终于上道啦。”

    萝拉笑了:“本来就应该这样呀!想要什么,自己去拿不就好了?何必那么多顾忌?反正这个世界已经被百目者弄成了这个鬼样,再怎么变得糟糕,也不过是地狱而已。”

    在高亢的汽笛声中,铁轮已经准备就绪。

    远方的马蹄声渐进,有披着白衣的信使纵马而来,停在叶清玄的面前。

    “以圣城大主教、神明之代表、最高教宗、赤之王的名义宣告。”

    那信使半跪与地,双手向叶清玄呈上一条青金纹饰的赤色圣带:“自即日起,册封叶清玄为信理部主事,大审判官,受命重建宗教审判所,巡视诸国,封号‘神之手’。

    以公义的冠冕加与你,自此之后,所言所行,皆为正理。

    ——这便是神的旨意!”

    “神之手?”

    叶清玄凝视着那一条赤红的圣带,许久,轻声笑起来:“很好,我喜欢这个称号。替我谢谢圣座。”

    说着,他将那一条圣带披在肩头,便秉承了神的使命,自有威严。

    漆黑的眼瞳肃冷如铁,令信使不敢直视,敬畏地低下头。

    “那么,便先以神的旨意,去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吧,从火和铁之中。”

    他转身离去。

    再不曾向身后眷顾一眼。

    -

    在寂静的月光照耀之下,汽笛声尖锐地迸发。

    铁轮缓慢地开动,掀起暗流与波澜,驶向了远方。

    在船舱的黯淡灯光中,叶清玄凝视着笔记上那庞大而繁复的设计图,赫尔墨斯的最后遗产,那横跨了整个物质界、被命名为‘以太之网’的庞然大物。

    笔记的的最后,是一张被夹在页底的照片。

    那是赫尔墨斯不知何时摄下的影像,照片中,白汐踩着推车,被一只狂奔的金毛大狗拉扯,鸡飞狗跳中,驰骋在阿瓦隆的街道上。

    明明翻车在即,可是却笑得像是得到了整个世界一样。

    “要等着我呀,白汐。”

    他抚摸着照片中的笑容,闭上眼睛。

    很快,我就会去找你……

    到时候,再不会让任何我所爱的人从我身边离去!

    -

    -

    自那一夜开始,来自中央圣殿的通报传递向四面八方。

    死去多年的宗教裁判所从灰烬中再度复活。

    火刑架的光芒将重新照亮整个世界。

    那个被称为‘神之手’的年轻人舍弃了曾经的美梦和热望,再次踏上了漫漫归途。

    而这个世界已然被浸在了动荡之中。

    诚如卢多维克曾经所言,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不是属于人类的黄金时代,也并非是深渊的亘古黑暗,在火和铁中,全新序幕被拉开,新的时代即将到来。(未完待续。)

卷末感言

    好了,这漫长的一卷终于写完了。

    而这也意味着,剧情终于将要从中期过度到后期。

    如我这种喜欢搞大新闻的家伙来说,写作最痛苦的就是必须收着写,因为一旦放开手来写,就会爆炸,爆炸,爆炸,收不住手。

    为了维持结构,一直以来我都写得蹑手蹑脚,痛不欲生,幸好,接下来大概会轻松一些。

    而且,还有一个利好消息!

    大家不用担心后续的剧情还会再虐啦!

    那美好的仗已经还没有打过,当跑的路才刚刚开始,所信的道就在手中。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小叶子存留。

    简而言之,已经惨够了。

    这真的是我写过最惨的主角了,哪怕往后数恐怕也不会有‘之一’。

    那么,接下来,就是向这个世界索回那些被夺走的东西了。

    连本带利。

    ps:六千字大章,两章合一,今天就不更了。

    以及,惯例,一卷结束请假一天,容我整理一下后面的大纲,短暂休息。(月底还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忙,估计几天都码不了字,我真的真的要开始攒存稿啦!)

    ps2,我看到书评区里,有被坑的读者怒斥天驱之痛的帖子,我对此感到抱歉,真是十分对不起。

    当然,也看到了很多不离不弃的朋友,我对此感到荣幸。

    感谢有你。

    ps3,我知道还有很多老朋友都没有加群,加群的很多老朋友都在潜水。现在冬天快要结束啦,出来冒个泡吧。(群号请参看作品相关·读者福利)

    ps4,这就是最令人放心和难过的一点了,我已经现在没有ps4了,所以,大家不需要担心我会沉迷。但还是好想打游戏……(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六章 无光之海

        深夜,崖边的守卫举起了手中的风灯,照亮了无数铁砂汹涌。

    那是海潮。

    在惊天动地的轰鸣中,雷云运转,洒下了磅礴的暴雨。粘稠而冰冷的水汽充斥在海天之间,塞满了肺腑,掠走了温度,沉甸甸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狂乱的暴雨从天而降。

    那无数拇指大小的雨点破空而下,却毫无声息地汇入愤怒的海潮中。随着它们一起冲刷着海岸。

    海洋已经变成了某种无法接近的东西。

    像是怪物。

    足以扯碎钢铁的潮汐和海潮在癫狂地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在隐约迷雾的笼罩之下,仿佛有看不见的庞然大物卷动着海水,催发洋流,令整个海洋都为之动荡。

    哪怕是被冲刷了千百年的礁石都在这恐怖的余波之下崩裂缝隙,在飓风吹卷中,那些细碎的裂隙便发出了哀哭的声音,徘徊在黑暗的天地之间。

    像是被震慑了,守卫怔怔地看着那海潮,许久,眼神就变得恍惚起来,在飓风中摇摆着,失去重心,倒向了崖下舞动的漆黑。

    直到最后的瞬间,死亡的恶寒才令他反应过来,发出嘶哑地尖叫。

    身后,一只手伸出,抓住了他的后领,后扯。

    倒向前方的守卫被扯回来了,跌倒在地上的水泊里,暴雨穿过了帽檐,泼洒在脸上,刺骨冰冷,带来了钝痛。

    直面死亡的余悸令他的脸色惨白,大口呼吸,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同伴:

    “我……我……”

    “你着魔了。”

    同伴说,“我在下面叫了你十分钟,你没有回应。幸好我上来看了一下,否则……”

    否则?

    否则就会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这些日子里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了,所有人都已经心照不宣,无需刻意提起。

    “我就是出来透透气,没想到会……”

    守卫嗫嚅着,被同伴拉起来,那个上了年纪的消瘦男人拍了拍守卫的肩膀:“先回去吧,刚刚到了一批食物,厨子做了点汤,趁热去喝一碗,这里我顶着。”

    守卫点了点头,后退了一步,看他的眼神感激:“奈文,你小心些,昨天……老盖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去吧,去吧。”

    奈文挥手,他娴熟地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下铺好了一块隔水的毯子,蜷在里面,躲在这个小小的避雨处里。

    然后伸手从厚雨披里掏出了防风打火机,点燃了烟斗。

    直到温热的烟雾涌入了肺腑,驱散了胸臆中徘徊的恶寒,他才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敬畏地凝视着山崖下那只距离自己只有两三米的海潮,还有远处漆黑的海洋和天空。

    怀表上说,现在是正午十二点。

    去******十二点。

    他吐了口吐沫。

    作为一个第五部门的成员,而且是专门负责做脏活儿的特殊行动员,他从海军退役之后一直到现在,十几年来去过全世界各种地方,也见过数不胜数的恶劣环境,但从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安格鲁会变成这个鬼样。

    尤其,岩窟修道院原本还是以气候宜人闻名的度假胜地,可现在,那些旅馆和道路,都已经被淹没在漆黑的海潮之下,只剩下半山上临着山崖峭壁修建的修道院还勉强保持着自己的完整。

    随着迷雾的到来,安格鲁在沿海地区为数不多的陆上领地已经被淹没了一半有余,而谁都不知道迷雾的深处的那些岛屿是否还健在。

    遵照第五部门的战时预案的紧急条例,目前安格鲁本土已经相当于失陷。除了世界各地机构开始进入沉默期。

    除了必要的成员之外,其他所有行动人员都需要听从调遣,迅速向着预定地点集合,逾期不至者被视作叛国。

    现在,根据通讯中紧急负责人的调遣,四百多名来自各地,对妖魔和天灾行动拥有经验的专员已经到齐。

    在岩窟修道院中已经等待了超过一周了。

    而紧急负责人除了九天之前突如其来的命令之外,便再无音讯。停留在这里的专员们虽然还保持着纪律和秩序,但已经开始隐隐地混乱了起来。

    原本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安格鲁从本土的所有人中所遴选出的精英,不乏乐师和拥有种种能力的精英,每个人的神经都不会脆弱到像是个女孩儿,碰到什么事情就大呼小叫。

    但这一次,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

    除了外界的严苛环境和无法保证的补给之外,给他们最大威胁的……反而是这一片海洋。

    已经超过九天没有任何的光了。

    在这一片充斥着诡异魔性的无光之海中,仿佛潜藏着来自地狱的诡异诱惑,连日以来,已经有超过十人失踪了。有四具尸体从海中飘了回来,已经被泡的发白。

    所有人的精神状况都出现了异常,其中有部分严重的人已经被隔离了开来。据说有两个人已经自杀了。

    有一个人割腕,临死前以血涂鸦,画出来的东西已经被洗掉了,除了清理的那个人之外没有人看过。负责清理的那个人稍后也渐渐地不正常了,也被隔离了开来。

    “******。”

    奈文又吐了口涂抹。

    他有点害怕了。

    现在安格鲁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再等下去的话,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明明是狂风暴雨,应该震耳欲聋才对,可是现在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毛。

    他是渔民家的孩子,从小的时候,父亲就不让他跟着自己上船,甚至不让他去碰渔网,而是赶他去自谋生路。

    现在终于理解父亲从前看着海洋时的缄默神情了。

    深海像是子宫,孕育祸胎。

    “真可怕啊。”

    他叹息,蜷在毯子下面,凝视着远处的漆黑,可是心中却有一种冲动……一种走进其中,任由那一片漆黑将自己融化的冲动。

    这样或许会变成某种庞大之物的一部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很快,这样的冲动便被抹平了。

    脑桥中断手术。

    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优势,潜伏的间谍也很少会为自己进行这样的手术。将记忆分割来防止乐师的读心和检查,多有不便,但他从未曾感谢自己当初的决定,令他能够勉强以平静的心情来看待这一片变成怪物的海洋。

    沉默中,他抽着烟斗,自言自语着,低头在笔记上玩着数独,玩忽职守。

    能见度不足三米,环境恶劣到连鱼都活不下去,荒凉的已经被人遗忘……在这种情况下,岗哨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就在寂静中,他忽然感觉到冰冷的水滴洒在头上。

    他错愕抬头,只看到头顶为他遮蔽着雨水的岩石在颤动,悄无声息里,却像是遭逢了地震一般,将水珠摔落下来。

    他下意识地一个翻滚,狼狈地从水泊中爬起。

    然后,陷入呆滞。

    接着风灯飘摇的光芒,他却第一次看到了黑暗海天之间的恐怖景象。

    不知何时,海面已然掀起了狂乱的巨狼,漆黑的阴云压了下来,如同铁幕。就像是天地在合拢,要将一切微尘和蝼蚁都彻底碾碎。

    可是在黑暗里,却有高亢的尖鸣骤然迸发。

    那是汽笛声。

    海潮在破裂,像是冻结的冰被敲碎了。铁砂一般地浪潮中,有涟漪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却迸发出无数钢铁碰撞的尖锐余音。

    刺耳的声音撕裂了如有实质地黑暗。

    于是层层暴雨交织而成的幕布被撕碎了,庞大的钢铁造物迸发出恐怖的动力,从外界强行挤了进来,穿行在这一片恐怖的海天之间。

    所过之处,变乱的乐理和被歪曲的现实彼此摩擦,性质干涉的余波泄露,便留下了一条燃烧的轨迹。

    船首开辟海浪,竟然发出了铁和铁摩擦的声音,一寸寸地向前,便一寸寸地撕裂了海潮,遗留下了幻觉一般地火光,盘踞在水汽中,形成了火焰的虚像。

    那一艘刚刚下水的铁轮此刻在超过驱动的引擎推动之下,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前进着。

    奈文呆滞地坐在地上,凝视着那一艘铁轮行进在海天之间,向前。

    海潮阻拦它,它就撞破海潮。

    雨水阻拦它,它就点燃雨水。

    礁石阻拦它,它就碾碎礁石。

    所过之处,就连现象都被撕裂破坏。

    船首像早已经破碎了,钢铁的船体上遍布划痕,一路行来,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就连左侧的船体上都裂开了一个大洞,露出了扭曲的肋骨。

    尽显狰狞。

    在低沉的震荡中,那一艘船撞在了崖边,迸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紧接着,探照灯被点亮了,燃烧水银所焕发出的炽热光芒宛如怪物的眼瞳,照向了奈文的位置。

    刺目的灯光中,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脚步声响起。

    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从甲板上走下来,踩着崩裂的石头和地上的水泊向前,最后停在了奈文的面前,低头俯瞰。

    那一双眼睛给奈文带来的危机感,却比那刺目的探照灯光更加恐怖,令奈文只觉得遍体生寒,莫名地恐惧从心中焕发。

    那一瞬间,奈文的身体从地上弹起,五指并起,横切向了来者的喉咙。另一只手拔出了靴筒中的匕首,自下而上的撩出。

    完美的反击。

    紧接着,是瞬间的失神。

    就像是被一辆马车正面碾了过去。

    等他回过神来时,只觉得浑身剧痛,不知怎么又倒在地上,双手麻木,匕首已经脱手,落入了来者的五指间,灵巧地旋转了一圈,被丢在了地上。

    来者叹息。

    一枚戒指被抛入了奈文的怀里。

    戒指上带着皇室的徽记,内层还铭刻着独一无二的编码。

    触手而生的质感和隐秘的暗记全无错误,虽然不是乐师,读不出其中的以太波动和炼金矩阵中的密码,但来者的身份却毋庸置疑。

    奈文错愕地抬头看去,在炽热的灯光照耀下,那年轻人的白发像是燃烧的金属,锋锐而凌厉。紧接着,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你的名字?”

    “奈文。”他如实回答:“奈文·泰勒。”

    “很好,奈文,镇定点。”

    来者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喘口气,然后带着我的徽记,去找你的长官。”

    他看着奈文,

    他看着奈文,漆黑的眼瞳像极了这一片没有光的海洋:

    “——告诉他们,我来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七章 但愿如此

        岩窟修道院,最早的时候是由一群苦行僧侣所建。

    他们耗费了四十年,将修道院从岩壁之上挖掘而出,形成雏形,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经过了二百年,四次修建之后,岩窟修道院变成了如今的摸样。

    和链锯修士会的总部一样,修道院内层是从山中挖掘而出,只不过规模并没有那么宏大。石室的建造也只能说是粗陋,甚至只有几个拳头大小的孔洞保留着必要的通风,连窗户都没有。

    叶清玄的身份经过一名乐师验证完毕之后,便被毕恭毕敬地请到了这一座修道院的院长办公室里。

    角落中的火炉驱散了石室内的潮湿,但依旧寒气逼人。

    叶清玄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等待,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门才被推开,一名中年精悍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似乎有些早衰,鬓角斑白,骨架和面目都是标准的安格鲁人,指节粗大,掌心老茧粗陋。虽然肌肉并不夸张,但是却充满了力量感。

    举动之间带着军队的气息,作风硬派。

    “叶先生你好,久仰大名。”

    他向叶清玄伸出手,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临时负责人,上校泽维尔。”

    叶清玄抬起眼睛看着他,看了看他的手,却没有握上去的意思。

    这位泽维尔上校的语气十分微妙,并无不满,轻蔑的语气也被掩饰的很好。

    称呼他为叶先生,却没有在意他持剑者的身份。

    握手礼虽然常见,但多用于平级。以叶清玄的权限,作为麦克斯韦指定的继任者,第五部门紧急状态下的负责人,他见了自己,应该行军礼,然后移交指挥权。

    而不是,还带着两名下属,让自己等待了半个小时之后,姗姗来迟,故作热情地来对自己握手。

    他的视线落在泽维尔身后的两人身上。

    一名披着长袍的老者,撑着手杖,看上去像是教会的僧侣,但是却没有佩戴徽章,长袍的制式也不是教团的祭衣。十指上带满了戒指,看起来珠光宝气,但瞎子都能够感觉到其中的以太波动。

    是一名乐师,而且造诣绝对不低。没有使用任何的乐章和炼金装备,可水汽和寒冷却被自然而然的隔绝在外。

    那是体内乐章中的乐理形成的引力和物质界的规则摩擦,在周身形成的自然乐理缓冲层。就像是铁球在绒毯上产生了自然而然的下陷。

    歪曲级,至少。

    而另一个人则年轻许多,带着做工精良的眼镜,视力似乎不慎良好,而右手食指和拇指上的老茧表明了他常年进行文案工作。这是抄写员、学者、律师或者是中层政府官员的特质。

    但两个人的身上都没有第五部门的纹章。

    这下有趣了。

    叶清玄嘴角勾起一丝讥诮地笑。

    被叶清玄晾在了一边,泽维尔的表情依旧不变,只是眼部的肌肉微微颤动了一下。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收回了手掌,自顾自地坐在了办公室地主位上。

    “一路赶来,叶先生辛苦了。”

    泽维尔并没有失礼,依旧维持着尊敬:“我已经让人为您收拾好了房间,刚刚到了一批补给,厨子做了不少好东西,稍后您就可以用餐,今晚好好地休息一下。”

    “很好。”

    叶清玄点头,并没有跟他继续客套,直截了当:“目前在这里的第五部门的成员一共有多少人?”

    泽维尔的脸上挂起笑容:“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还有三百七十四人,但状况并不良好。我们……”

    “暂时足够了。”

    叶清玄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带来的船在路上遇到了一些事情,需要具有工程师资格的人参与维修,稍后你安排一下吧。

    希望明天船体能够修补完毕,我们能够尽快上路。”

    泽维尔沉默了,笑容也变得艰难起来。

    “叶先生你远道而来,恐怕还不清楚情况。”

    他说:“年轻人的热情值得敬佩,我能够体谅你的急切心理,但是第五部门的调动和运转有自己的一套方式,你并没有参与过具体的行动,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和了解。否则倘若做出错误的应对,恐怕我们会损失惨重。

    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一起商量。如今补给并不足,而且行动人员的状态也并不良好。在安格鲁的本部没有更进一步的情况之前,我们不宜轻举妄动。”

    叶清玄听了,忍不住笑了。

    他并没有说话,手指敲打着面前的桌面,凝视着泽维尔的神情。

    冠冕堂皇地套词说出来如此顺溜,恐怕这段话已经准备了相当长的时间了吧?

    不像是个行动人员,倒像个政客。

    叶清玄你太年轻,又没有经验,连第五部门的行动都没有参与过,还需要打磨和历练。况且,补给不足,状态不好,事态不明……

    简而言之——你懂个屁!

    漫长的寂静中,叶清玄的手指轻敲着桌子,那清脆的声音像是小凿子,一点点地将泽维尔的笑容凿去,令他的笑容消散。

    到最后,变成了残缺的尴尬。

    “还有呢?”

    叶清玄忽然问,“还有什么其他的借口或者理由么?”

    泽维尔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不知为何,被那敲桌子的细碎声音弄得烦躁不堪,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这还不够么?”

    他冷声问。

    叶清玄笑着摇头,“我想,你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一件事……”

    他起身,手掌撑在桌子上,弯下腰来俯瞰着泽维尔:

    “我不是在向你协商和请求,也没有准备听你的借口。所以,你大可不必费尽心思地寻找什么理由。”

    说着,叶清玄抬起手掌,竖起中指,给他看上面的戒指:“不需要什么资历和经验,你也不需要清楚我的资格。

    麦克斯韦不在,我就是第五部门的负责人,我就是你们的指挥官。我说去修船,那么就修船。我说什么时候行动,那么就什么时候行动。

    在跟我说话之前,先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泽维尔‘上校’。

    ——这是命令!”

    那带着隐约沙哑的声音在空气回荡,就变成了雷鸣巨响,令整个房间都为止震颤,石壁也嗡嗡作响。

    泽维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似是下定决心,可是斜刺里,一只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

    是那个老乐师。

    乐理地震荡驱散了他体内的杂音,也强行令他恢复了镇定,不再被叶清玄话语中所掺杂的暗示影响。

    泽维尔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看叶清玄。

    “夜已经深了,叶先生你恐怕也累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叶清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苍老乐师,似笑非笑。

    收回视线,不再多说,他转身离去。

    门关上了。

    许久的寂静之后,泽维尔长出了一口气。

    “曼德尔先生,为什么拦着我?”

    “你在做他希望你做的事情。”曼德尔说:“别忘了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你如果敢对他动手,就给了他杀你的借口。”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叶清玄离去的方向:“他可绝不会犹豫的。”

    泽维尔的脸色变得铁青。

    “他敢!”

    虽然话这么说,但泽维尔心里其实一清二楚。

    他当然敢,为什么不敢?

    第五部门可不是政客机关,是暴力机构,是刽子手们和杀人工具的制造工厂。现在是紧急状态,使用的是战时条例,如果叶清玄有机会,便绝不会手软。

    沉默中,泽维尔坐在椅子上,抽着最后几根烟,在明灭的火光中,脸色阴晴不定。

    “我已经将他安排在那一间房间里了。”

    他忽然说,“曼德尔大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很好,你做了明智的选择。”

    曼德尔点头,“放心去休息吧。明天,他就构不成威胁了。”

    泽维尔掐灭了烟卷。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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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窟修道院,叶清玄的房间里,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靠在椅子上,将瓶中的最后酒液灌完,抹了抹被沾湿的胡须。

    “大审判官阁下,这和你跟我们说得的不一样啊。”他抱怨道:“你的部下似乎并不愿意将权利交换给你。而且,恐怕他们并不欢迎你的到来。”

    说到这里,他耸肩,看了看门口的位置:“我的船员都已经被看管起来啦,我的船也被丢在外面,风吹雨打。”

    “放心吧,伊戈尔船长,我的承诺依旧有效。”

    床上闭目养神的叶清玄睁开眼睛:“回去休息吧,等事情结束了之后,如果你对你自己的报酬不满意,我还可以再加。”

    伊戈尔无奈叹息:“说实话,你承诺我的钱我很满意,但我只是怀疑……现在你的名字在那些人的心里还值多少钱。

    如果你没把握,我们大可以跑路啊。反正船还在,对不对?

    我手下的船员都是见过血的好小伙子,杀出去还是没问题的……你可千万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如果你今晚被人冲进来乱刀砍死,我找谁去结尾款?”

    叶清玄笑了。

    “伊戈尔先生,你是阿斯加德人?”

    “我更愿意说我是海的儿子,虽然大海有的时候像个婊·子。”伊戈尔耸肩:“不过我确实是阿斯加德人,没错,看我的名字你就知道。”

    “那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谚语。”

    叶清玄闭上眼睛,用娴熟地阿斯加德语,轻声呢喃:

    “——真正的权利不会停留在窃贼的手中,它会选择与自己相配的主人。而饮下龙血之后,能够不死的才是强者,不是么?”

    伊戈尔撇着眉头看了他半天,许久,摇头感叹:

    “但愿如此。”(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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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879/ 第一时间欣赏寂静王冠最新章节! 作者:风月所写的《寂静王冠》为转载作品,寂静王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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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王冠介绍:
吾等生于以太,成于以太,逝于以太。
敬畏以太!(feartheether!)
——圣典。
当音乐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当乐师们的圣灵高踞于闪耀的群星之上。
黑暗中的世界就被文明的辉光照亮。
当天灾的阴影笼罩在人类的头顶,当大源将至。
人类的黄金时代便悄然踏向终结。
火和暗的深渊里,孕育的是新时代之光。
当曾经的荣耀被抛弃,当罪人洗去手上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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