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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     寂静王冠txt下载     寂静王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二章 真正的首领

    跟在使者后面,一路层层防卫和审查畅通无阻。

    一路上对于叶清玄的问题,那个年轻人一概没有回答,只是告诉他卡罗尔主教会给他解答。

    走上地面,穿过内庭之后,登上了箭楼城墙。

    堡垒中罕见人影,诺大的石堡中,似乎空空荡荡,除了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响之外,就连声音都没有,寂静得令人发毛。

    只有会面的主厅还比较有点热气,壁炉中烧得也不再是妖魔的尸骨,而是劈开的松木,散发出令人安逸的清香。

    在铁椅之上,苍老的男人正在闭目祈祷。

    卡罗尔主教看上去并不显老,但是已经开始落发,不戴帽子的话,头顶就光秃秃的一片,只有几片白发勉强遮掩。

    他穿着有些陈旧的主教袍,坐在主厅中,叶清玄到来之后,便起身相迎,示意其他人退下。

    “我应该如何称呼您呢,叶先生。”

    他打量着叶清玄,面无表情:“安格鲁的持剑者?尊贵的天人之血?震旦的侯爵大人?或者是……大审判官阁下?”

    叶清玄一愣,摸了摸衣领内侧的圣带,忍不住笑了:“看来你们的消息满灵通的嘛?”

    “圣城不就是那样子么?”卡罗尔淡淡地说道:“看起来威严万丈,其实是一堵到处漏风的墙。更何像我们这群惊弓之鸟,总要消息灵通一些。

    迷雾虽然阻拦了以太通讯,但单方面的接收还是没问题的。”

    这是个好消息。

    安格鲁应该已经收到了自己归来的消息,阿瓦隆那里的情况应该不会太糟。

    虽然等待难熬、希望难找,但总比在一无所知的等死要好。

    “相比您在来的路上,也看到外面那些碍事的东西了吧?”

    卡罗尔问道,“根据观察者的回报,您可带了相当了不得的礼物来啊。如果在早些年的话,光是凭着这一件战绩,就足以让您威名远扬了。”

    “你们喜欢就好。”

    叶清玄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喝了一口味道糟糕的苦茶,果断放下茶杯:“物以稀为贵,物质界的怪物不多的时候,它还拿得出手。

    可现在百目者已经将整个深渊的怪物都丢到物质界来啦。现在所有天灾都进入了苏醒期,到处都是这个鬼样子,你们这里也不算好过吧?”

    卡罗尔知道叶清玄想问什么,回答的直截了当:“那些水里的妖魔都是跟着洋流来的,奥尔德尼正好处在‘伊格尼’的支流上,这两天的日子并不算好过。阿瓦隆那里也未必轻松。”

    听到他的话,叶清玄的眉头忍不住皱起,心里悄悄地骂了句脏话。

    就像是云楼城在东西方贸易航路中占有不可动摇的地位一样,阿瓦隆的重要性还犹有过之。

    它是整个西方的海上枢纽,所有的航线都绕不开安格鲁的国土,光是凭着这个抽税,就足足占有了安格鲁每年国库的四分之一。

    这和洋流分部不无关系……

    叶清玄以往并没有关注过这方面的东西,但他还记得,自己所阅读过的经济专著中所记载的数据。在西方世界,几乎大半海流都会穿过安格鲁的国土。而在其中,最核心的阿瓦隆则是重中之重。

    全世界所有水利学者挠破头都想要搞懂的‘阿瓦隆现象’,几乎所有海流的运动最后都会交汇在安格鲁周边,形成一个抽象的环形,将阿瓦隆包裹在内。

    也就是说,倘若那群妖魔是循着海流而来的话,那么现在阿瓦隆……

    叶清玄叹了口气,不再去想。

    “根据我们的探查,妖魔并非是循着海流而来。”

    卡罗尔主教似乎明白叶清玄心里在想什么,前半句话令叶清玄松了口气,可后半句话却令他的心再度提起:

    “——它们是从海中孕育而生。”

    叶清玄沉默许久,问:“因为‘利维坦’?”

    “没错。”

    卡罗尔颔首,将旁边两本古老异常的书卷递给他:“这是信理部残留的记录,上一次利维坦苏醒的时候,也是这样。利维坦的歌声吸引了黑暗地母到来,令七海之水化作了妖魔的温床,海洋诞下诸多孽子。

    此刻我们所在的无光之海,恐怕已经被黑暗地母洒遍了妖魔的种子。现在我们要面对的,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先遣军而已,等到利维坦正式苏醒,便是海中孽子们的时代了。”

    “那么,信理部准备何去何从?”

    叶清玄问得直截了当,指了指领口的圣带:“如果不愿舍弃自身职责的话,那么尽可归于我的麾下,重新登台。

    如果决心舍弃这个世界的话,那么便早日离开这个地方吧。对于信理部来说,在海中孽子们登场之前,找到一条离开的路并不算难。”

    卡罗尔沉默。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杀了你的。”他说:“为米歇尔复仇。”

    “合情合理,可以理解。”

    叶清玄点头。

    “曾经的教团在羞辱了我们这么多年之后,又将和我们有如此深厚仇恨的人封为大审判官,究竟想要我们怎么样呢?”

    卡罗尔看着他,眼神肃冷:“期望我们卑微地跪下来,迎接以神的名义所赐下的羞辱么?”

    “你们怎么想,是你们的事情。”

    叶清玄依靠在椅子上,看着他,声音淡然:“说实话,你受得刺激还不够多,你看,我就习惯了。

    这是现实,学会接受它吧,哪怕它是羞辱。

    然后,换个能管事儿的人来跟我讲话。”

    卡罗尔愣了一下,皱起眉头:“我就是这里的首领。”

    “不,你不是。”

    叶清玄摇头:“说实话,这么多年里经历了这么多折腾,你问我凡人有多少种摸样我或许不知道,但能管事儿的人会长什么样,我一清二楚。

    管事儿的人分为很多种,但你哪种都不是。

    你是一个被推出来的挡箭牌,在你背后的人不愿意出现之前,你甚至连否决这一点都做不到,我说得对么?”

    “……”

    卡罗尔沉默,闭上眼睛,许久轻声叹息:“他们见到你之后,或许会有和我不同的想法,但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那事态便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就凭这里的六个人?”

    叶清玄笑了,摇了摇头,“不够,卡罗尔主教,你应该知道我这一条圣带是用什么换来的。如果想要杀我,再加点砝码吧。

    如果办不到,就替我换点好茶叶来,然后去向那些藏在暗处的老人们通禀一声。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死寂的沉默中,远处隐隐有刀锋摩擦的声音。

    壁炉的火光在卡罗尔的脸上拉出了跳跃的影子,脸色阴晴不定。他的眼瞳低垂,似是考量。许久,轻声叹息。

    “就这样吧。”

    他拉开了壁炉旁边的枢纽,在大厅的中央,通往地下的通道打开,阴冷的风从黑暗中吹来。

    “随我来。”

    他回头看了叶清玄一眼,说:“我带你去见还有资格引导信理部的那个人。”

    -

    -

    地下的通道并不长,但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叶清玄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构建起了这么庞大的工事。

    而且,如此有先见之明地建造起了一座战争堡垒……

    “它的设计图来自于曾经的白石要塞。”

    卡罗尔走在前面,低声说:“那里黑暗世界的最东方,曾经的我们到了那里去,一度开拓出新的世界……”

    白石要塞。

    叶清玄听闻过这个名字。

    在黄金时代的最巅峰,人类开拓的领土一度达到阿斯加德最东方,绕过了诸多山脉和裂层之后,从大陆的另一头与震旦接壤。

    白石堡垒便是那个时代赫赫有名的圣地,从血和牺牲中建立起的要塞,宗教裁判所所创造出的奇迹。

    高地之战中,面对女巫和兽潮的袭击,宗教裁判所的女巫之锤骑士团三个日夜不断反攻,带着一砖一瓦,用自己和敌人的血调和石灰,用人类和妖魔的尸骨夯下地基,在那一片绝域中修建起了堡垒的雏形……

    那是宗教审判所最荣耀的时代。

    可惜后来在天灾复苏之后,六道防线接连被摧垮,那一座要塞,也在大撤退的时候被摧毁了……

    “那是我们的荣光之土,宗教裁判所的精神所在。”卡罗尔说:“我们已经离开了圣城,失去了荣耀。但至少还没有办法忘记它。

    叶先生,这是我们的故土所在,如果你真想要去做一个合格的大审判官,就请记住它,不要忘记。”

    “我会的。”

    叶清玄抚摸着墙壁,轻声叹息。

    “我们到了。”

    卡罗尔停在门前,神情复杂,看着叶清玄犹豫许久,忍不住轻声叹息:“叶先生,在你见他们之前,请听我再啰嗦几句。

    他们已经很老了,或许性情会有些古怪,有的不是很受欢迎。如果有冒犯的话,请你多加忍耐。

    这些老人已经是我们最后的瑰宝了。”

    叶清玄一愣,颔首:

    “请放心。”

    “那么,接下来我就等在外面。”

    卡罗尔拉开了门,眼眸低垂:

    “祝您能够得偿所愿吧。”

    门在叶清玄身后关闭了。

    “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叶清玄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前方,然后险些被扑面而来的烟雾熏了个踉跄。

    “阿瓦隆已经全面沦陷啦!!”

    有人嘶哑地咆哮,那声音痛彻心扉,令叶清玄愣在当场。(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四章 余孽

    一片嘈杂的声音。

    巨大的地下室,摆着一张巨大的会议桌。墙壁上钉着密密麻麻的战争地图,地图上已经插满了各种标记。

    遍地都是各种资料和卷宗,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整个会议室里一片忙碌,充满焦躁的气息。

    烟草燃烧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带着口水和汗的刺鼻味道。燥热的暖风从恒温矩阵中吹出来,混合在一起,几乎令人窒息。

    “我们的防线崩溃了!”

    会议桌旁边,轮椅上那个头发掉光的老人捧着报告,双手颤抖:“由于西部舰队的指挥官作战失误,防线全面沦陷!阿瓦隆失守了!”

    说到最后,他几乎失声,悲痛地锤着胸口,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倒在轮椅上。

    “诺林将军!诺林将军!”

    身旁的人一阵混乱,大喊:“医护兵!医护兵!”

    两个瘸腿的老人跑上前来,将他推走了。

    一片混乱中,最里面的老人愤怒地将桌子上的卷宗扫翻,怒吼:“懦夫!懦夫!西部舰队的指挥官在哪里!上火刑架!烧死他!”

    “烧死他!”其他人赞同地挥手。

    “不!你们不能这样!”

    指挥官高声辩解:“我只有自己的战略考量!安格鲁目前的领土纵深和粮食储备根本无法正面和天灾抗衡……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大审判官!我要见大审判官!”

    “懦夫,受死!”

    身旁那个还带着养气面罩的老人一怒起身,拔出墙上的装饰剑,捅进了指挥官的肚子里。没有血流出来,衣服的破口下面露出机械内脏的线缆,剑刃穿过了内脏之间的空隙,不痛不痒。

    可那指挥官却夸张地捧着肚子,尖叫一声,倒地不起。

    “来人,把他拖下去!”

    一个脖子上插着金属管的老人戴着最高指挥官的帽子,挥手说道:“为今之际,只有看南方军团的了,拿阿斯加德地图来!”

    “报告长官,没有阿斯加德地图了,您拿一份高加索的凑合用吧。”

    “混账,这俩能一样么!”

    最高指挥官怒吼:“你这是渎职!渎职!宪兵!宪兵!那个白头发的小孩儿,说你呢,你过来!对,你就是宪兵了,给我将这个家伙拖下去!烧死!”

    叶清玄一愣,在老头儿的催促下走上前去,不知道干什么好,那个被当做渎职的老头儿朝他挤眉弄眼,比划了半天,叶清玄尴尬地将他推到旁边。两边嗑瓜子儿的老人将一块红布盖了过来,权做火刑了。

    红布下面,那老头儿还特别配合的发出被烧死的惨叫。

    这他妈是什么鬼?

    此刻的叶清玄一脸懵逼,而‘指挥部‘里依旧热火朝天的在进行着指挥。不断地有人从旁边的房间里捧出一封封急报。指挥部里也不断地有命令发出,调动各地的军队进行防守和反击。

    只不过命令书都被丢进最角落的垃圾桶里,跟烟灰和吃剩的鱼骨头待在一块,再无人问津。

    很快,随着指挥部的命令,糜烂的局势便略有好转,但紧接着,十分钟后开始急转直下,继安格鲁之后、西方荒漠、北方冰原接连失守,阿斯加德全国死战,沦陷,勃艮第分裂,高加索随着圣徒的战略乐章而被点燃成为火焰的地狱,再无任何活人存留。

    到最后,只剩下了圣城孤独地对抗着黑暗世界。

    一片窒息的寂静里,最高指挥官摘下了帽子,声音嘶哑:“同志们,我们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我们必须坚守圣城!我们绝不能输!第一万零七次东征绝不会因此而结束!!!”

    最后一句话他喊得声嘶力竭,其他所有老头儿们都跟着狂热地呼喊。可是就在一片热闹中,却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等等!”

    刚刚被友军‘捅死’的老头儿爬起来,手里挥着一本厚比字典的大书:“主持者算错了!我的旗舰上明明有六架结界协律仪,全功率充能,怎么可能妖魔一个冲锋,我就全军覆没了?”

    负责计算的老头儿翻了个白眼:“一百点的骰子,‘天气’你骰了9点,大失败!暴风雨天气,妖魔有加成。况且你的船队补给不够,乐师战损了一半,协律仪自毁了!”

    “我明明有地形优势!”

    “地形优势被抵消了!”

    “放屁!规则书上可不是这么写的!你个混账,算错了!而且我还买了两架飞空艇呢!被你吃啦!快把我的舰队还给我!”

    被他捅出自己的披露,老头儿脸上挂不住了:“海战那一章规则是我写的!我改了!你有意见!”

    “老子一剑捅死你这个异端!”

    “来啊!来啊!不来你是我儿子!”

    两个越说越激动,明明都是浑身插着维生管和机械内脏的风烛残年,可动起手来却毫不含糊,瞬间打了起来。旁边的人想要把他们拉开,可是被判定覆灭的‘死者’们在旁边又煽风点火揪错处踩痛脚,没过几分钟一群人就扭打成一团。

    看起来第一万零七次东征就要这么停止了……

    叶清玄蹲在旁边,喊了几声,发现没人理自己,只得叹息一声,准备等他们打完再说。可是一个瓜子壳却丢到了他的脑袋上。

    他回头看过去,只看到房间角落里,一道被拉起来的帘子后,有个老头儿探出半个头,朝着他招了招手。

    “嘿,年轻人,就是你……过来。”

    叶清玄无奈低头,不知道他究竟是准备让自己再把什么异端给拖出去,可钻进帘子后面之后,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隔着一道帘子,气氛已经变得完全不同。

    触目所及,除了堆积成山无人整理的卷宗之外,便是金属和塑胶线缆,以及堆积起来占据了一整堵墙的机器。

    那些东西叶清玄都从医院里看到过。

    人工氧气合成仪、心率监测器、血液透析泵……

    密密麻麻的线缆从天花板、地上或者墙上的器械中延伸出来,接入了那个坐在沉重铁椅的老人身上,维持着他的生命。

    叶清玄刚刚所看到的那半张面孔,或许就是他仅存的血肉了。

    不禁是半个颧骨已经被金属替代,身体其他的部分也几乎无法独存了。那个消瘦的老人几乎整个人嵌在铁椅中,被密密麻麻的机械包裹住了。

    血液由人工心脏推动、呼吸由钢铁肺腑维持,脊柱注入人工溶液,就连半边头盖骨都是透明的,透过透明的头骨,看得到枯萎的大脑上插着银色的电极……

    他坐在椅子上,除了略微的前后移动之外,甚至无法扭头,正对着墙壁。墙壁上开凿着一扇狭长的窗户,漆黑的海洋上燃烧着火焰,单调又枯燥。

    简直像是酷刑一般的折磨。

    “被吓到了?”

    老者示意叶清玄坐下来,呵呵一笑,可笑声由金属声带发出的时候便带着一丝古怪的沙哑和尖锐:

    “阁下远道而来,无法出门相迎。礼数不周,还望包含。”

    “无妨,我还年轻,如果能够见到主事人的话,多跑跑也无所谓。”

    叶清玄端详着他的面孔,看着他残存的面孔上那密密麻麻的皱纹和老年斑,却判断不出他究竟多老了……

    “我知道叶先生你想要说什么。”

    老人轻声叹息,唯一灵便的左手食指敲打着扶手:“叶先生你想见我们,但我们却未必是你想象的那样——这里没有什么主事人,有的只不过是一群被时代抛弃的残兵败将们而已。

    信理部早已经垮了,我们躲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里舔伤口,甚至连领袖到已经死在圣轮法院里。

    你希望在这里找到殿堂,可这里只有一堆废墟而已,毫无价值,不是么,叶先生?”

    叶清玄沉默片刻,解下了象征身份的圣带,丢在一旁,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我有需要借助你们的地方。”

    “我知道。”

    老人看着叶清玄身旁的圣带,眼神就变得感慨起来,手指动了动,指了一下:“我可以看看它吗?”

    叶清玄将圣带放入他的手中,他便握紧了,手指抚摸着上面的花纹,残余的面孔上就露出缅怀地笑容:

    “大审判官的圣带……真好啊,一别百年,我又看到它了。”

    叶清玄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和他一样的风景,并没有打扰,任由他缅怀过去的时光。

    过了许久,老人收回了视线。

    “谢谢你,叶先生,你可以叫我‘史东’。”

    老人自我介绍:“我和你刚刚看到的那群老鬼一样,姑且都算是……宗教裁判所最后的余孽吧。”

    叶清玄愣住了。

    最后的余孽,不是信理部,而是宗教裁判所……

    九十多年前宗教裁判所就被解散了!

    这群家伙究竟活了多少年……

    而且信理部的人离开圣城的时候几乎算是净身出户,根本没有带走什么财产的余地。跟根据叶清玄所见,这些老人的机械内脏、人工血液,维生设施,光是每天就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能够令他们硬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不惜一切代价地建造起这些设施、进行维护和奉养的人,究竟又是什么身份?

    “叶先生不必在意。”

    史东发出古怪的抽气声,像是在笑:“如果我们还有什么优点的话,也只剩下活得长而已了。以前审判所还在的时候,我们有的人是苦行僧,有的人是审判官,有的人是净化乐师,有的人是女巫之锤的骑士……现在,我们都只是一群离了氧气管活不过五分钟的老废物而已。”

    叶清玄笑了笑,并没有当真。

    谁当真谁傻·逼。(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五章 资格与条件

    一群活的宗教审判所的审判者。

    简直是无价之宝!

    当年黄金时代的初期,倾尽教团、圣城、诸国乃至人类世界的力量,为了向黑暗世界开拓而缔造出的奇迹。

    每一个人都堪称人类世界的精英和天才,为了造就他们所耗费的资金和材料,远超过与他们等重的青金。

    将光明撒向黑暗的世界,将荒原开拓为沃土,将人类的文明照向黑暗的最深处……

    在天灾席卷的‘大撤退’到来之前,他们一直都是神话。

    叶清玄从未曾想过,信理部竟然还保存着他们的存在!

    哪怕已经不再是最强的初代那一群人,但纵使是被解散之前的末代,纵使一无所有、垂垂老矣,奄奄一息……他们的身上也定然还存留着曾经的力量!

    那并非是能够以一当千的无力,足以毁灭山河的乐章,而是某种更加本质的东西,某种唯有宗教裁判所才能够存留,能够源源不断地缔造出新的审判者的传承。

    “史东长老,你应当清楚,我是为光复宗教裁判所而来。”

    叶清玄看着他,声音肃然:“我以持剑者的名义向你保证,倘若你们帮助我拯救安格鲁,那么我将代表安格鲁,给你们全部的支持,供应一切你们所需的物力和人才。

    不论诸国和圣城的态度如何,我将重新建立宗教裁判所,这一次我带来的四百名风琴手,足够重新建立起新的‘女巫之锤’,新的审判骑士……

    我可以保证,你们将在安格鲁的领土中建立属于自己的武力集团,除我之外,不受任何人节制,哪怕是安格鲁的皇帝。

    就像是‘链锯修士会’那样,只要你们追随我,他们在迦南地获得的地位和待遇,我都可以给你们。”

    沉默。

    沉默中,只有垂帘之外那群老人扭打的喧嚣。

    史东低垂着眼眸,似是考量,可看上去又像是发呆,只是看着眼前的空气,哪怕那里空空荡荡。

    许久,他发出声音:

    “我知道了。”

    但并没有再说其他。

    叶清玄皱眉。

    “史东长老,我觉得我能给的保证已经尽了一切的诚意和我能给的东西,我不喜欢故作高深的谈判和鸡毛蒜皮的争论。如果你期望的是一个更高的价码,请恕我无能为力。”

    史东叹息。

    他抬起手指,挠了挠愁苦的面容,用金属声带发出声音:“叶先生,你知道我原来在宗教裁判所的职位是什么吗?”

    叶清玄沉默等待回答。

    “会计。”

    史东笑了,“我是一个会计。”

    叶清玄愣住了。

    “抱歉,叶先生,我不是什么净化骑士或者审判官,甚至算不上僧侣和教士。”史东轻笑着,像是早就期待着叶清玄那备受打击的神情:

    “早在前年的时候,最后一个大骑士已经死啦。活下来的,就只有我这个会计而已。”

    “你需要一个会计么?叶先生,一个为你盘账、放贷、避税的会计?”他说,“我保证,我是最好的那个。

    我甚至曾经以圣城的名义,将战争贷款和债券放给列国的皇帝,从他们的手中毫不留情地每年带走巨量的利息,令那些国家全部变成宗教裁判所、变成女巫之锤和圣殿骑士团的印钞机……

    可你需要的是这样的人么?”

    叶清玄沉默。

    “我很抱歉,叶先生。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请不要再强人所难啦。”

    “你难道没有想过重新建立宗教裁判所么?史东长老。”

    叶清玄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从来没有吗?”

    史东自嘲地笑了。

    “我已经很老很老了,叶先生。”

    史东轻声说,“我已经二百三十岁了,很少有人能够像我一样活得这么长。为了活下去,我放弃了很多东西。”

    他伸手,挑开帘子,给叶清玄看帘子外面的喧嚣场景,指着那些比自己略显年轻的老头儿:“你看他们,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啊。

    而我,已经活到只想死了。”

    他的话中带着发自内心的疲惫,不加掩饰,向面前的年轻人展露出自己的丑恶面貌:“刚刚你说得这些都很好,都不错,都是非常珍贵的机会,但对我来说……一钱不值。”

    一钱不值。

    叶清玄闭上眼睛。

    漫长的死寂中,只有帘外的喧嚣,还有叶清玄的低沉呼吸。

    许久,他重新抬起眼睛,看着史东,一字一顿地问:

    “你觉得我没有成为大审判官的资格。你跟我说这些话,要我放弃自己的想法。你宁愿将审判所埋进坟墓里,也不愿意交付在我的手中。

    因为在你看来,我根本没有资格继承属于你们的财产,对不对?”

    迎着那年轻人的锐利眼神,史东笑了。

    他点头。

    毫无掩饰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说得对。”

    “你觉得谁比我更有资格?”

    史东摇头。

    “并不是因为如此,叶先生,并非如此。”

    他的声音沙哑:“如果你今天没有带这一条圣带来这里,你会在你上岛的第一瞬间在欢迎的队伍中看到我。

    接下来,我会祈求你帮助我们重建信理部,祈求安格鲁的帮助和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下跪,哪怕将所有的人变成安格鲁的雇佣兵,也要将信理部继续传承下去……”

    他说,“你想要我们的乐章、技术、人力,这一切我都可以给你。但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个,对不对?”

    他抬起手掌,托着掌心中那一条圣带:

    “你想要它,想要宗教裁判所,但这不可以。”

    史东说:

    “——绝无可能。”

    “为什么?”叶清玄问:“因为米歇尔因我而死?”

    “当然不是。”

    史东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信理部因为别人而死的人多了去了,大审判官也不是没杀过自己人,不要说米歇尔,哪怕是你杀了我,将我的骨头碾成灰,洒进海中做鱼饵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是,叶先生你要明白——‘大审判官’可不仅仅是个称呼而已。

    它是很多人的信仰所在,你明白么?这是很多……已经死去的人不惜一切代价、为之牺牲和奋战的名号。”

    叶清玄静静地听完,颔首:

    “所以我不配承受?”

    史东摆了摆手,“你知晓何为天灾么?”

    叶清玄忍不住想笑。

    这个世界在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何为天灾了。

    可史东却看着他:

    “我知道你的履历和作为,在这一方面,全世界能够于你相比的人,屈指可数,哪怕历代大审判官中也没有几个。

    但是叶先生,你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何为天灾么?”

    叶清玄沉默。

    “庞大、恐怖、强大、不死……你知道普通人在面对天灾时的感受么?”

    史东问:“当看到超越人类想象的存在时,那种发自心底的绝望和无力。在超出寻常的视角之后,对于人类存在意义的思考和怀疑,对渺小的自己的嘲笑和愧疚……你能够感受到么?”

    “你能够面对天灾么?”

    史东的声音在继续:“不是你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成千人,上万人,带着那些憧憬你的人,那些信任你的人,那些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性命托付在你手中的人……”

    “你能够引领这样的人么?给他们勇气,让他们去和无尽的妖魔、不可能战胜的天灾抗衡,去争取那一线希望。”

    他看着叶清玄,金属声带发出了钢铁摩擦的嘶哑声音:“然后,你能够为了胜利,毫不留情地下达令他们全军覆没的命令么?

    你能够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将诸国都拉入深渊,以所有人类作为赌注,去进行一场和这个世界的豪赌么?”

    他问,“你能么?”

    叶清玄沉默。

    “这是一场战争,叶先生,一场人类和非人类之间的战争,一场从黑暗时代便开始,持续到现在,并且将延续至未来的战争。”

    “——吹响它的号角。

    这,才是大审判官和裁判所的真髓所在。”

    许久沉默中,叶清玄笑了,似是自嘲:

    “你们想要的是这样的领袖?你们想要的……是这个?”

    “叶先生,我已经说过:我老了,老到只想等死了。”

    史东疲倦地闭上眼睛,“我只求将来自己有一块葬身之所,能够在一场称得上荣耀的战争中死在敌人的手中,将遗骨遗留在战场上。

    你能帮我找到那一片战场么?

    那一片值得我们洒下鲜血、饱受痛苦、付出生命,燃烧灵魂也要踏上的战场,你找得到么?”

    漫长的沉默里,叶清玄忽然笑起来了。

    笑得轻松又愉快。

    “那么,我换个条件吧。”

    他看着面前的老人,淡然说道:

    “——死在东征的路上,对你们来说,够么?”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突如其来。

    瞬息间,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

    就连那群沉醉在战旗推演和美梦中的老人都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僵硬地回过头来,凝视着叶清玄。

    苍老浑浊的眼瞳中,所亮起的是赤红的光。

    像是余烬中不曾熄灭的火焰。

    狂热又危险。

    要将这个将他们必胜不曾忘却的美梦当做戏言的家伙燃烧成灰烬!

    又像是充满渴望,渴望着那遥远到几乎不存在的可能。

    “东征?”

    史东也不再假寐了,他睁开了眼睛,老人的慵懒和礼貌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铁一般的狰狞。

    他看着叶清玄:“你说东征?”

    “没错,第十次东征。”

    叶清玄说:“真正的东征,真正地开拓,一直打到阿斯加德的最东边去,重建白石要塞,将黑暗世界贯穿。”

    “你做得到?”

    史东的身体前倾,拖曳着那沉重的束缚,审视叶清玄,像是按着剑,眼神就变得冰冷:

    “你做得到么?叶清玄!”(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六章 权力与荣耀

    “做得到啊,史东长老,我当然做得到。”

    叶清玄平静回答。

    就像是描述着理所当然的事情,向他们预言既定的未来,可那语气倏无骄傲,也并不慷慨激昂,只是理所当然地冷淡:

    “只要先加速工业改革,拿出被皇家研究院封存的斯特林外燃机二型,就可以重启被废弃的‘工业革命’。

    生产力接下来会全面提升,同时重新开放勋爵制度。

    我会提拔新一代的商人和工厂主进入贵族阶级,淘汰掉原本的死守着领土和人口不放的旧贵族派。

    大量人口会失去自己的土地,选择进入工厂打工。

    两年之内,过剩的生产力会无处消耗,和高昂的税率会通过上层的政策施加在下层平民的身上,牛奶会因为卖不出去而倒进泰晤士河。

    而渴望得到更高地位的商人贵族们和转型完毕、一贫如洗的平民阶层会开始渴求新的土地和市场,渴望更多致富的机会和上升的通道,逼迫国家去侵略,去开拓,去寻找新的资本……

    到时候‘东征’便可以水到渠成。”

    看着目瞪口呆的老人们,叶清玄面无表情,可那样子却像是怪物终于露出牙齿了,在黑暗中显露狰狞。

    “我做得到啊,史东长老,这种事情太简单了。如果你们只是想要这个,我会做的比谁都好。”

    他缓缓地起身,迎着那些错愕的目光向前,低头,俯瞰着线缆中苍老的男人,告诉他:“不仅仅是如此,我会以拯救世界为借口,去夺得更多的权力,以东征为理由,将人源源不断的送上战场,用战争去掠夺越来越多的力量……

    寂静里,只有老人们浑浊地呼吸声。

    那是胸臆间对战争的狂热被点燃,踏上通往美梦之路时候的狂喜。

    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震惊。

    就像是凡人抬起头,仰望着覆盖天穹的庞大暗影,心中便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敬畏。

    寂静里,遥远的地方有喧嚣的声音传来。

    突如其来的钟声从要塞的最顶峰响起,尖锐又高亢,像是乌鸦凄厉的尖鸣,昭示不详之物的到来。

    窗外的黑暗之海中,火焰不安地跳动着,照亮了海中所涌现的影子,一个又一个,成百上千,它们随着海浪而来。

    仿佛无穷无尽。

    风中隐隐传来恶臭的腥味。

    匆忙的脚步声从大门之外响起,卡罗尔半跪在门外,推开一隙,禀报:“洋流速度加快,它们提前来了,请诸位随我前往地下避难所。”

    一片沉默,无人回应。

    在渐渐响起的嘶鸣声中,史东垂首沉思着,像是石像。

    只有维生器械运作的单调声响回荡在房间里。

    许久,许久。

    “你究竟想要什么,叶清玄?”

    老人缓慢地抬起头,凝视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瞳,再度打量着他的面容,重新定义自己眼前的所见。

    他问,“如果这对你而言只是如此的话,那么,你究竟在图谋着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权力’啊,史东长老。”

    叶清玄坦然地回答,毫无掩饰,“我要获得权力,获得所有人都要仰望我的权力。

    如果安格鲁能给我权力,我就去拯救安格鲁。如果拦在我前面的是圣城,那我就去和教团宣战。

    我要改变这个世界,谁都阻挡不了我。

    东征拓土对我来说,只不过是计划中的小部分而已,荣耀的死亡也好,重建新的裁判所也好,神圣的东征也好,我都会给你们。

    请效忠与我吧,长老。”

    那白发的年轻人看着他,告诉他:

    “——能够改变世界的东西,我还有更多!”

    沉默中,史东凝视着他的眼睛。

    那一双浑浊的眼瞳变得赤红,非人的气息从腐朽的躯壳中升起。疲惫和困倦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铁一般的辉光。

    像是垂死的恶鬼睁开眼睛,凝视着面前的来人,眼神如灼热的剑刃,要撕裂一切伪装和怯懦,分辨真伪虚实,贯穿谎言。

    可他却什么都看不到。

    在那一双漆黑的眼瞳中,像是蕴藏着庞大的风洞,静谧而深沉,源源不断地将一切苦难都吞入其中,再不复返。

    “像是归墟一样啊。”

    史东举起手,想要抚摸那一双眼睛,却敬畏地不敢冒犯。许久,他向着叶清玄捧起了手中的圣带,宛如捧着沉重的王冠。

    他说,“请低下头来。”

    叶清玄弯腰,半跪与地,任由他将庄严的圣带戴在自己的肩头。

    这一次,那圣带之上的暗金色的经文不再沉寂,宛如有长眠与其中的魂灵们被唤醒了,便焕发出烈日的辉光,炽热燃烧。

    叶清玄起身,端详着肩头的圣带,紧接着,听见整齐划一的声音。

    那是所有的老人们都同时踏前了一步,他们半跪在地上,垂下头颅,持谒见礼,献上自己的忠诚,再无犹豫。

    拔剑的声音响起。

    在铁椅之上,史东伸手,拔出了暗格中布满铁锈的佩剑。

    在黑暗中封存许久的重剑震颤,迸发龙吟,抖落了铁锈与尘埃。

    斑驳的裂痕和缺口无法掩盖那恐怖的锋锐,自有威严。

    在窗外被点燃的夜色和渐渐焦热的夜风中,那消瘦的老人撑起自己的身体,拖曳着无数线缆和电击,向前。

    向着叶清玄,他单膝跪地,低垂着头颅,向着叶清玄献上了自己的佩剑。

    “战争将要开始了。”

    史东轻声祈求:“请赐福与我们吧,大审判官阁下。”

    叶清玄握紧剑柄,将它抬起,却听见幻觉一般的轰鸣,静谧的房间中骤然有排山倒海的呼喝声传来。

    那是无数铁甲摩擦的铿锵之音,无形的魂灵们仿佛以军团之姿归来,将最后的执念和残灵托付与剑上。

    于是,剑柄炽热,宛如灼铁。

    紧接着,剑脊搭在了史东的肩头。

    叶清玄俯瞰着他,向他宣读神的旨意:

    “不从恶人的计谋,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亵慢人的座位,惟喜爱公义的律法,昼夜思想,这人便是有福的,当有荣耀赐给他。”

    “一切人间的荣耀归于您,阁下。”

    老者们以沙哑的声音齐声回应。

    叶清玄将史东从地上扶起,将他的佩剑还给他。史东以剑为杖,撑着身体。

    披着麻衣的侍从们从侧门中走入,飞快地为他去除累赘的长袍,戴上钢铁的骨骼,拔下线缆,将新的机械重新楔入身体中。

    很快,史东消瘦的身体便被一层又一层的钢铁覆盖。心率仪、血液泵、体液平衡系统、脊椎注射器、颅内供氧系统,到最后,是冰冷钢铁所铸成的面罩。

    散发着机油味道的氧气涌入肺腑中,令肺腑中那奄奄一息的火焰重新旺盛燃烧起来。

    “请您随我观看吧。”

    史东将佩剑插入了腰间的剑鞘,操控着钢铁骨骼向前,为叶清玄引路:“让我来为您展示,女巫之锤的战争方式。”

    叶清玄走在最前面,露出了微笑:

    “那么,我便拭目以待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七章 发挥余热

    尖锐的钟声中,钢铁摩擦的声音从要塞的各处响起。

    火焰之柱在旺盛地燃烧,从要塞的最顶端向下洒落光明,照亮了无光的海洋,还有那顺着洋流浩荡而来的黑潮。

    “那全都是妖魔?”

    “没错,预计中的第三波,提前了一个小时。相较前两次的规模也小了许多。”

    史东轻声感叹:“毕竟是为了庆贺利维坦苏生,由黑暗地母诞下的海中孽子。穷尽总量的话,恐怕远远超出人类原先的预想吧……”

    要塞高墙上,叶清玄皱起眉头。

    海中的妖魔顺着海流而行,现在每一道海流都已经变成了妖魔们的运兵线,源源不断地裹挟着无尽数的妖魔向前。

    最终……汇聚在阿瓦隆。

    该死的‘阿瓦隆现象’!

    在人类的观测之中,几乎所有的海流都会汇聚在阿瓦隆周边,每年带来大量的鱼潮,形成了天然的航路。

    一直以来,得天独厚的条件为安格鲁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收益。

    这就是全世界海洋和水利学者们冥思苦想的‘阿瓦隆现象’。结果从未曾有人想到过: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并非是命运的垂青,反而是厄运的先兆。

    这是多少年之前利维坦便布下的命运之王,为了将安格鲁彻底吞没所缔造的庞大陷阱。

    想到这里,叶清玄头疼地揉了揉额头:“现在信理部有多少人?”

    “三百多一点。”

    史东回答令叶清玄有些错愕。

    “女巫之锤的建制不是还在么?”

    “原本是有的,但信理部被拆分之后,也已经被打散分拨到圣殿骑士团中去了,只剩下一个名字而已。

    麦克斯韦先生后来曾送过四百个年轻人来这里,可惜,时间太短,还排不上用场。

    我们离开圣城的时候带走的只有三百人,其中有一百多人里,有一半是我们这种老人,还有一半的年纪还太小。

    能够作战的大概只有一百四十人。”

    “太少了。”

    “足够了。”

    史东说:“现在至少还有一栋堡垒可供防守呢。

    宗教裁判所的净化者,生来使命便是与百倍与己方以上的妖魔作战。倘若再度东征,我们恐怕还会面对更麻烦的情况。

    我相信你会很快习惯这种悬殊的敌我比例,大审判官阁下。”

    叶清玄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将精力投注在海中涌动的黑潮上:“敌人的数量统计出来了么?”

    “这个规模,大概两万左右吧。”

    史东看了一眼,便给出答案:“海中孽子中大部分都是体长两米,直立行走时有成人半身高的妖魔,因为四肢类似,被称为水鬼或者鱼人。

    其中还有着更细致的分类,比如精英一些的骨食虫、召潮师、深潜者、鲸鲨骑手,以及智慧能够和人类媲美的风暴祭祀等等,不一而足……这应该是一个刚刚孵化成型的小部落。

    海洋种的实力往往两极分化,有的种类像是游牧之山,只是一只就十足恐怖。更多的是这种需要倚靠数量才能够形成威胁的妖魔,对于天灾来说,这种玩意就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消耗品,十万、百万的规模才可堪一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来做食物,毕竟巨型海怪的胃口很难满足。”

    叶清玄沉默地听着,心中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类已经探明的区域中,有三分之二是海洋。三分之一的土地上足够耕种的面积不足十分之一,便已经养育了接近三亿的人类。

    这只是圣城的粗略统计,加上隐藏户籍的逃税者和被当做私人财产的奴隶,以及各国瞒报漏报的人数,根据学者们的估算,全世界大概拥有四亿左右的人口。

    这是目前人类土地所能够养活的极限。

    那么海洋呢……

    鱼人这种玩意可没人类这么挑剔,海藻、海带、鱼虾甚至连同类的尸体都可以吃,一旦黑暗地母洒下种子,那么就可以从幽深的海中漫山遍野的结出果实。

    在圣城结界中,叶清玄曾经见过那种孕育妖魔的囊泡森林,那种恐怖的转化效率和规模简直令人窒息。

    只要有地脉中的以太供应,甚至短短的几个小时就可以将活物分解重构,令妖魔的胚胎成型。

    正因为如此,利维坦每一次的苏醒都是足以威胁诸国安全的可怕事件。

    往往需要安格鲁提前十年备战,圣城派驻圣徒的情况下,才有把握在海中孽子被孵化之前重新封印利维坦。

    现在叶清玄只能庆幸,被影响的只有安格鲁的海域,威胁局限于这一片无光之海中。

    这一次的灾难必须尽快解决。

    人类无法承受和海中孽子的消耗战。

    一旦鱼人那畸形的体系真正成型的话,人类要面对的就是数量百倍以上的妖魔了。更不用说以鱼人为食物豢养出的巨型海怪,以及利维坦本身。

    而现在,叶清玄却想要看看,信理部的一百多人,是如何将两万妖魔击退的。

    “只不过是一群小东西而已。”

    史东呵呵地笑了两声:“就连记忆传承都没有觉醒,没有什么能力,只是凭借数量的话,也不过数量多一点的兽潮。

    说实话,恐怕没什么看头。”

    就在两人谈话的同时,嘶鸣声渐进。

    在沸腾翻滚的浑浊海浪中,第一只水鬼爬上了海岸,踩着粗糙的碎石和砂砾,向着要塞爬行而来。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乃至最后,只能分辨出一片墨绿色的浓厚阴影,像是海中的苔藓在地上蔓延生长。

    “发育还未完全么?可惜。”

    史东眯起眼睛:“刚刚出生不久,钙质不足,外露骨质还没有硬化呢。”

    叶清玄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最前面的鱼人身上,看到那只绝类人形的妖魔,只觉得看起来像是某种放大的畸形婴儿,裸露在外面的骨质还带着隐隐嫩白的颜色,遍体覆盖鳞片,头颅上还带着大量鱼类的特征。

    察觉到来自城墙上的视线,鱼人们抬起头,纵声嘶鸣。

    宛如尖刀刮擦铁板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令人心里发毛。哪怕不同语言,也足以明白那嘶鸣声所表达的意思。

    ——饥饿。

    从出生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这一刻,依旧无法满足的饥饿。

    生来对人之血肉所产生的旺盛垂涎和永不饱足的贪婪。

    只是嗅到人类的气味,体内腺体就分泌出了大量的急速,令肌肉鼓胀、骨骼增殖,饥饿的感觉宛如火烧一般占据了所有的意识。

    转瞬间,水鬼的躯壳便膨胀了一大圈,头颅两侧的巨大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大量眼白中,那鱼类特有的诡异眼瞳收缩着,颤抖着,已经陷入疯狂。

    “鱼人的嗅觉非常灵敏,鳞片下面的上身皮肤其实就生长着大量嗅觉细胞。和妖魔中所有以数量著称的种类一样,它们一旦嗅到人类的味道,就会进入某种应激反应,腺体异常分泌,饥饿感成倍的放大,不知饱足,常常出现食物太多撑死的情况。

    同样值得注意的是,不知是进化异变还是有什么东西故意为之,它们很少能够产生愉快和满足的感受,只有在消化器官摄入人体的血红蛋白时,脑垂体才能够合成类似多巴胺的激素……”

    史东说道这里便停顿了。

    叶清玄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只有在吃人的时候,它们才会感觉到快乐……不,甚至像是吸食禁药一般,进入到某种癫狂的状态。

    它们会本能地对人类的身体产生渴求,甚至只要尝过一次血的味道,第二次见到人类的时候,就会十倍的疯狂!

    “针对人类制造的猎食者么?”

    叶清玄轻声呢喃,心里又忍不住想要往百目者坟头上撒两桶黑狗血。

    瞧你干出来的好事!

    就在此时,他听见铰链摩擦的声音,脚下要塞的大门轰然洞开。

    沙哑地歌声响起。

    “审判大日要到来!

    那日就要到来!

    不知何时那日就要来!”

    在低沉的歌声里,数名魁梧教士从门后走出。

    他们披着锁链兜帽和沉重铁甲,看上去像是重甲步兵和神甫的混合体,可手中却没有捧着圣典,也没有握着刀剑。

    反而举着足足有两米余高的火焰大旌。

    那沉重而庞大的旌旗燃烧着,焕发出了恐怖的温度和光芒。

    旌旗之上的圣徽沐浴在火焰中,宛如在歌声中舞动。

    在那几名手持火焰大旌的教士背后,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响起,成千上百,嘈杂嘶哑的声音紧随其后的响起。

    像是歌声,又像是某种发自本能的狂野嘶吼。

    “审判大日要到来!圣徒罪人必要分列左右!此日要来,你有否预备?此日要来,你有否预备?!”

    就像是一群疯子和醉汉在发狂地应和,歌声毫无章法,尖锐地刺耳。

    叶清玄听了,忍不住皱眉。

    “现在就出城迎战?”

    “因为没什么守城的器械嘛。”史东说,“如果被推到城墙上,反而会变得麻烦,不如在要塞之外解决。”

    在沙哑地歌声里,高举火焰大旌的教士向前,叶清玄也终于看清了跟随在教士身后的那混乱队列中的身影。

    然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火焰旌旗的照耀之下,那些脚步蹒跚、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狂热地随着教士高歌的东西……全部都是妖魔!

    那些身上还带着巨大裂口和伤痕的妖魔此刻像狗一样,跟在教士身后,后脑上的缝合伤口的麻线在火光中显露出粗糙的针脚。

    它们嘈杂断续地颂唱着那圣歌,狂热地追随着火焰旌旗……

    “你们豢养妖魔?”

    叶清玄回头看向史东,眼神错愕。

    “说来惭愧。”

    史东尴尬地笑了笑,“妖魔那么多,总是杀不完。剩下的不能宰了做口粮,那就只能让它们发挥一些余热……

    轰!

    话音未落,恐怖的火光从水鬼之中冲天而起。

    火光跳跃,映照在史东的脸上,照得那笑容诡异又狰狞。(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八章 防御阵地

    “审判大日要到来!圣徒罪人必要分列左右!此日要来,你有否预备?此日要来,你有否预备?!”

    在模糊嘶哑地歌声里,巨响一次又一次的爆发,火焰之柱冲天而起,仿佛神明的审判之剑从天上投下,掀起了滚滚气浪和轰鸣。

    火焰大旌高举。

    在燃烧的圣徽照耀下,披着铁衣的教士们向前伸出手指,于是那些狂热嘶鸣歌唱的妖魔们便冲上前去。

    原本病恹恹的样子消失不见,宛如奔向天国一般,手足并用,狂喜地高歌,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只是瞬间便扑入了墨绿色的水鬼群中。

    紧接着,随便抱住哪一个最接近的妖魔,躯壳猛然膨胀,缝合起来的伤口鼓胀、裂开,喷涌出灼热的光芒和火焰。

    植入躯壳的炼金矩阵被激活了,疯狂地抽取着周围的以太,散发着恐怖的高热,造成了死亡的真空,转瞬间又轰然爆发,超出生存范围数倍以上的高压向着四面八方席卷。

    爆炸!

    火焰、气压和冲击,宛如铁犁一般从地上扫过。

    每一次爆炸都在海滩上留下了一个方圆数十米的大坑,恐怖的冲击波一直刮到城墙之上,变成了炽热的焚风,扑面而来。

    叶清玄的头发被那焦热的风吹起,漆黑的眼瞳倒映着那神圣又诡异的火焰。

    史东抬起手,轻描淡写地挡住一片落下来的碎肉,随手地丢到城墙下面。

    “你们将妖魔制作成了炸弹?”

    “恩,很简单的工序。”

    史东回答:“额前叶切除,洗脑、内脏切除,植入自毁矩阵,伤口缝合,再来一针抗生素防止发炎。虽然存活期比较短,但只要在七天之内随便使用掉就没关系……

    一个娴熟的学徒只要十五分钟就可以完成,姑且算是废物利用的一种,堪称物美价廉。类似的残忍办法,宗教裁判所里还有很多种。

    毕竟,当年我们可是用圣城执照招募了一大群黑乐师呢。

    只不过……像我们这种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大审判官阁下能够认可么?”

    “既然是妖魔,怎么都无所谓。”

    叶清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但最好注意一些,有些人最好不要打主意。以后这种无关紧要的试探,就免了吧。”

    史东恭谨地低头,视线扫了一眼叶清玄身后空空荡荡的地方,微笑致意:“请阁下放心,当年裁判所里也不乏有妖魔血统的成员呢。”

    空气里似乎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冷哼,如鲠在喉的冰冷感觉扫过,又消失了。

    而经过了一轮人肉炸弹的轰炸之后,水鬼们冲上浅滩的阵线已经被摧垮了,看起来千疮百孔,但接连不断的爆炸和死亡依旧没有令它们退却,反而因为前面空出了位置,而加快了速度。

    “不再是密集阵,呈现出散兵线的阵列了啊——妖魔也懂得战术么?”

    叶清玄瞭望着那些毫无规律,乌压压冲上来的水鬼,眉头微微挑起:散步开来不挤成一团的话,改造妖魔的爆炸杀伤力也开始衰减。

    更何况,基本上短短的几分钟之内,所有被改造完毕的妖魔都已经尽数耗尽了。

    短时间内,这种方便法门也没有办法再次派上用场了。

    “无妨。”

    史东淡然回答:“刚刚只是前奏,如果不短兵相接的话,又怎么算得上战争呢?”

    铁甲摩擦的声响从城下响起了。

    那是动力装甲启动、阵列向前的声音。

    装配完毕,早已列阵以待的女巫之锤们收到命令,骑士们踏上了战场,在外骨骼动力装甲的辅助之下,冲出城门,向着妖魔的阵线突入。

    在火焰之柱的照耀下,那些两米有余,宛如钢铁巨人的骑士们手持着塔盾和长戟,脚步敲打在地面上,迸发出宛如擂鼓的轰鸣。

    “重型装甲骑士?”

    叶清玄看清了来者,忍不住皱眉。

    自从百年前动力装甲普及完成之后,重骑兵在战场上的作用便被重型装甲所替代。

    由骑士们所操纵的重型动力外骨骼往往在战场上担任最重要的指责——集结队列,以本身的机动性与防御力凿穿敌方阵线,摧枯拉朽,为后续的剑舞者和步兵创造出发挥的舞台。

    届时,溃不成军的敌人将在雷霆扫荡之下彻底覆灭。

    但前提是,有足够的部队随后扫荡。

    在此刻这种全部可用兵力加上预备役和外援也不到一千的情况下,重型装甲骑士进行冲锋毫无意义,纵使击溃了敌方的阵列,也没有人手完成接下来的收割。

    况且,水鬼这种嗅到人的气息就会发狂的妖魔可不是一旦被击溃之后就战意全失的军队,不论战损比达到多少,在最后一只没死之前,就绝不算结束。

    贸然冲入其中的话,只会被越来越多的水鬼奋不顾身的阻拦,然后被人海战术消磨掉。

    虽然看上去豪迈热血,但实际上只是在送死。

    就在他沉默的注视中,六十名重甲审判骑士已经尽数登上战场。

    冲出城门之后,他们非但没有集结在一处,反而分散开来。

    根据自身的编号和命令,他们分别汇聚在了那六道火焰大旌之下,将六名披甲的教士护卫在其中。

    紧接着,塔盾落地,气压泵启动,固定铆钉楔入石中,落地生根。

    在机械的推动之下,塔盾中的尖锐铁钉弹出,内侧折叠的结构向两侧拓展开来,于其他塔盾彼此铆和。

    围绕着六名教士,六队重型女巫之锤并没有冲锋,反而就地围起铁墙,以塔盾和自身的武器,建造起了临时堡垒。

    六座临时堡垒,就是六个支撑点,在妖魔们阵线的最前方,构建起了标准的防御阵地——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真的,撑得住么?

    城墙上观战的风琴手之中不乏军人,几乎所有人都有战场经验,有的甚至还亲手执行过这种战术,但此刻心中却忍不住浮现了浓浓地疑惑。

    临时堡垒构建本身并无不妥,甚至可以说是明智之举,但其威胁性在于六座堡垒之间交叉形成的以太压制。

    就相当于钉在敌人喉咙上的钉子,拔不掉的话,就会有持续痛苦和死亡危险。

    但没有足够的攻击力的话,那么防御阵地根本算不上威胁,只是相当于多了六块障碍地形罢了。

    哪怕打不动,绕开就是。

    甚至反手扑灭也毫无难度。

    而棱堡之上,墙垛后的叶清玄却瞬间明了。

    “原来如此……”

    他看向身后的要塞中庭,眼神恍然。

    “不愧是大审判官阁下。”史东笑了,“对于这种把戏,竟然一清二楚。”

    “只是凭着以太感应提前读到了剧透而已。”叶清玄笑了笑,“但对妖魔这种敌人来将,确实是非常有效的方式,我也学到了许多。”

    话音未落,散乱的水鬼阵线已经与防御阵地碰撞在一处。

    无穷尽的墨绿色在那一片混乱的阵列中涌动着,看得人头晕目眩,宛如波浪,毫不犹豫地撞上堡垒。

    就像是墨绿色的海浪冲在礁石之上。

    所溅起的,却是粘稠的血水和断裂的肢体。

    在塔盾之后,严阵以待的重甲骑士们举起手中已经烧红的炽热大戟,宛如热刀切蜡,轻而易举地将水鬼的骨质外壳切裂,肢体拆分,切成两段。

    墨绿色的海浪被礁石拆分,又重新在堡垒之后汇聚,冲向了要塞的大门。

    弊端显露。

    倘若没有足够的攻击将源源不断冲上来的敌人消灭,那么防御阵地便毫无意义。

    而在塔盾铁墙之后,数名重型装甲骑士的拱卫中,净化者们再度举起了自己的火焰大旌。

    他们说:

    “——天国之光,降临于此。”

    下一瞬间,昭告黎明到来的号角声轰鸣。

    《荒山之夜》!

    再没有人比叶清玄更熟悉那旋律的气息,就在要塞的内庭中,伫立在炼金矩阵之上的净化乐师们彼此同调完毕,齐声演奏着那代表惩戒和救赎的宏伟交响。

    总数为四十名。

    四十名共鸣乐师彼此同调,所迸发出的乃是整齐划一的以太波动。

    要塞顶端,火焰之柱疯狂旋转,冲天而起,撕裂了天空中的黑云,显露出了一隙微弱的星辰。

    无光之海的束缚被撕碎了,九层以太之海中的噪音和杂波被暂时驱散,无穷尽的以太化作潮水,从天而降,灌注在矩阵之中。

    而就在矩阵中央,那一道合金铸就的火刑架便焕发出炽热的光芒,驾驭着号角的轰鸣与铿锵的旋律,喷出了火焰,冲天而起!

    短短的几个弹指之间,便有十三道金属火刑架飞向了天空。

    它们焕发着宛如烈日一般的狂暴光芒,突破狂风和雨水的限制,撕裂了飓风,在轰鸣的旋律里升上了天空最顶端。

    宛如无光之夜中的燃烧群星。

    紧接着,又那群教士高举的火焰旌旗的指引下,砸向了地面!

    破空巨响化作了旋律中的节奏的古典,在撕裂空气的刺耳尖啸里,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气浪,宛如燃烧的陨石。

    从天而降!(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九章 陌生的世界

    墨绿的浪潮一瞬间静止了。

    那灼红的火刑架带着本身的恐怖重量和加速度贯入了大地,剑刃一般的火刑架深深地楔进了地面中,恐怖的冲击力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带着宛如跗骨之蛆的净化之火!

    一个又一个灼红色的圆从墨绿色的浪潮中扩散开来,火焰宛如洪流扩散,扫荡。所过之处,一切触手可及的水鬼都被笼罩在火焰中。

    在火刑架冲击最核心区域中的水鬼在瞬间被气化成灰烬,稍远的在炼狱的高温和冲击中被挤压成了炭块,而被余波席卷的水鬼在那无尽的火焰里疯狂挣扎。

    火焰落尽了薪柴之中。

    转瞬间,所掀起的乃是燎原之火。

    在火焰里,教士高举大旌,以此为坐标,不断地呼唤着火刑架从天而降,对水鬼们进行精确到厘米之内的打击。

    “可惜,早了点。”

    史东撇了撇嘴,轻声叹息:“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早了十五秒,否则就可以进行彻底的全域覆盖打击。”

    叶清玄看着他遗憾的样子,忍不住叹息,“你不是说自己是会计么?为什么对战场上的事情这么熟练?”

    “恩,没错啊,我的本职是会计和出纳。”

    史东那老脸勉强挤出了一张憨厚地笑容:“顺带兼任初代女巫之锤骑士团的副团长。”

    叶清玄愣了半天,一口老血卡喉咙里,想要喷这老王八蛋一脸。

    兼任!

    这种职位有兼任的么!

    一般都是副团长兼任会计和出纳的吧!

    而且……

    他看向史东的眼神越发的惊愕:初代……这老鬼,竟然是女巫之锤草创时期的初代成员!而且还是将内务和财政全部抓在手里的实权副团长!

    这简直是一本宗教裁判所的活历史书啊!

    而且还是那种写满黑料和劲爆黑幕,只能被列为机密内藏的历史!

    史东嘿嘿一笑,一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愉快表情,残缺的老脸奇贱无比,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拳揍上去。

    经过两轮三十道火刑架冲击之后,在火焰旌旗的引导之下,要塞之外的浅滩上已经竖起了一座火焰森林。

    六座防御阵地已经变成了绞肉机,源源不断地收割着散乱的妖魔。原本在塔盾后待命的重装骑士也分出数名出来,对形成威胁的妖魔进行重点处理。

    可以说,到了现在,基本上妖魔们来势汹汹的攻势已经被彻底遏制了。

    甚至还占据了上风。

    在经历了数轮冲击、丢下了数不清的尸骸去做薪柴之后,妖魔的最深处传来了一个模糊的嘶鸣,潜藏在海中的某个东西发出了声音。

    很快,妖魔们的攻势便稀疏了起来,在那个声音的勒令之下缓慢地后退,不甘地凝视着背后的要塞和防御阵地,缓缓地退入海中。

    “这可不行啊。”

    史东皱起眉头,神情变得不满,自言自语:“不是这样的吧?”

    “战争不应该这样。”他凝望着海中的庞大暗影,“我们之间应该不死不休。”

    “留下来,不要走。”

    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语气带着与恋人相伴的甜蜜和温柔。

    然后,妖魔撤退的阵线戛然而止。

    在最后面,那屈从与命令的水鬼僵硬地回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瞳,凝视着塔盾之后的教士。

    那教士将火焰大旌插在身旁的土地上,从腰间拔出了短刀,刀口调转,搭在手腕上,横过……

    于是,殷红的粘稠鲜血从伤口中流淌出来。

    顺着手指,落进土壤中,积蓄成了小小的湖泊,气味香甜。

    一个、两个、三个……

    所有的教士都在自己身上切开了伤口,鲜血的气息扩散开来,就好像带着不容拒绝的诱惑,点燃了水鬼们心中的火焰。

    令它们……彻底发狂!

    深海中的那个东西狂怒,咆哮,水波翻滚,可无济于事。

    水鬼发狂的尖叫声再度响起。

    原来越多岸上的水鬼掉过头,爬向了堡垒,被血的味道所引诱,发狂地扑向了一切可以活动的东西。

    战争再次开始。

    “对啊。”

    “这才对嘛。”

    “就应该这样才对!”

    史东的金属声带发出畅快地笑声,拥抱着再次归来的战争,心满意足。

    金属堡垒之中,战争机器再次开始转动,装甲骑士们将血液涂抹在额头上,执起大戟和重剑,带着恐怖的重量越出了塔盾之后的防御,降临在战场之上,肆意冲杀。

    在火焰大旌的呼唤之下,荒山之夜的火光不断从天而降,燃烧的火刑架每一次降落,都将大片的水鬼彻底化为灰烬。

    火烈风扫。

    最后残留的妖魔们在迅速地化作灰烬。

    在远处的深海中,那潜伏在海面之下的庞大生物缓缓升起,露出模糊的阴影,带着潮湿和阴冷气息的视线投向要塞。

    所过之处,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种被海水吞没的窒息。

    到最后,落在叶清玄身上。

    叶清玄抬起眼睛看着它。

    许久,海中东西收回了视线,约束着残存的部下绕开了岛屿,向着海的更深处行进而去,再不管岸上的妖魔。

    除了眼眉低垂的史东之外,没有人发现战争已经这么单方面的结束了。

    “有赖阁下神威。”史东恭维道。

    叶清玄摇头,笑了笑:“是否有我,结局都不会改变,这里的主角是女巫之锤才对。”

    史东凝视着战场,许久,收回视线,恋恋不舍。

    他的眼神复杂又凝重。

    “有什么不妥之处么,史东长老?”

    史东回过头,半张苍老的面孔上露出自嘲地笑容:“不,只是许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了,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这么多年以来,我们沉醉在往事里,不知不觉,这个世界就变得这么陌生了。接下来的世界,恐怕会越发的混乱和残酷吧?”

    叶清玄沉默许久:

    “宗教裁判所也会畏惧么?”

    “阁下,我们所擅长的也不过是应对妖魔而已。

    踩碎敌人的爪子,拔下它们的牙齿,再斩下它们的头颅,将它们的尸骨焚烧殆尽,撒入荒原,期待来年的沃土。

    仅仅如此罢了。”

    史东拍打着要塞的墙垛,笑了:“您的到来改变了很多,这里不再死气沉沉了,下面的年轻人也们期待未来。

    可我却感到惶恐,阁下,这个世界未必像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未必如你所见的那样。”

    说着,史东伸手,冰冷的钢铁之手握住几粒飘飞到自己面前的灰烬,端详着,然后撒手将它们再度抛入风中。

    “阁下,从宗教裁判所建立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接近二百余年了。”

    史东说:“这么多年以来,我们针对不同的妖魔所探索出的战术有数百余种,乐师们以此创造出的乐章有一百余部……

    训练方式、战斗方法,炼金技术、机械图纸……

    耗费了近乎天文数字的金钱,最巅峰时期,有数百万人直接或者间接为我们服务——那是宗教裁判所最辉煌的时代。

    我们是教团为了应对旧时代而制造出的战争机器,用以度过特殊时间的工具。

    可是时代一旦过去,那么派不上用场的旧机器就会被锁进仓库里吃灰,被新的东西所代替。”

    “新的东西?”

    “没错。”

    史东颔首,忽然问:“阁下,您听说过‘水箱’么?”

    叶清玄沉思片刻,“安格鲁内部,皇家研究院中有一个直辖与皇室的特殊工厂,具体的位置只有麦克斯韦一个人清楚。据我所知,其中在进行的计划就有一个和这个称呼有关,机密程度甚至还在‘工业革命’计划之上。”

    “这样的待遇对它来说,也是理所当然。”

    史东笃定地颔首:“我可以提前告诉您,这是某种重型武器的代号,据说是划时代的技术,一直没有解封。

    等这个‘纪元’结束,下一个‘纪元’被教团开启之后,才会被允许登场——纪元是教团内部,高层们对人类世界发展阶段的划分,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清楚。

    这些年诸国都在私底下机密研究,进度恐怕也已经接近完成了。

    原型机应该已经制作完成了吧?

    一直以来,大家顾忌着没有圣城的许可和授权,所以没有直接派上战场,但现在的世界,百目者陨落之后,深渊降临,圣城自顾不暇,这个世界已经脱离教团的掌控。

    接下来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了。”

    叶清玄听了沉思许久,眉头皱起:“你的意思是——这种技术圣城早就研发出来了?”

    “与其说研发,不如说封存比较好。”

    史东露出古怪的笑容,带着浓郁地嘲弄:“阁下,您或许误解了什么——圣城的技术局的职能可从来不是研发,而是规定什么东西不能研发。

    否则,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禁忌技术呢?”

    叶清玄沉默许久,缓缓地颔首。

    “原来如此。”

    “您也察觉到这个世界的不正常之处了吧?”

    史东的枯萎面容上露出嘲弄地微笑:“明明一切都运行的如此顺畅,可处处都透露出一股不正常。

    政治、经济、历史、语言、生物、炼金术、机械工程……

    每个部分都如此完美,但却又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教团想要用神学解释这之间的矛盾,费尽心思的制作出一层又一层的缓冲。缝缝补补,东拼西凑,到最后,越来越多的破绽补不住。

    就好像是为了一个谎言而撒下越来越多的谎。”(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章 黑暗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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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曾经教团的中坚,你这么说真的合适么?”

    “但凡做到主教级别的教职者都要明白一个道理:信仰留给信徒就可以了,没必要拿来骗自己。”

    史东古怪地笑了笑:“况且,我已经老啦。人老了就喜欢胡思乱想,不会连说傻话的自由都没有吧?”

    “你喜欢说,自无不可。”

    叶清玄摇头:“继续吧,我很好奇,宗教裁判所所掌握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对于工具来说,自然不可能知道太多,如果您想要弄明白的话,恐怕要亲自去问问教皇陛下才行。”

    “事实上,我问过了。”

    叶清玄耸肩,“他不说。”

    “那就没办法了。”

    史东遗憾地摇头:“陛下们不开口,谁都没有办法。”

    他用了复数去称呼教皇,显然对赤之王的本质心知肚明,不过对于史东这种曾经最顶层的骑士团长来说,这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你刚刚说的禁忌技术,都是来自于教团么?”叶清玄问

    “只能说,一部分是。”

    史东回答:“另一部分,则来自于天灾……勉强形容的话,就像是某种拼图一样:人类掌握了一部分,另一部分似乎被天灾夺走了。

    正因为如此,作为曾经应对天灾的工具,我们才能知道这么多。”

    在史东带路的同时,叶清玄走在后面,沉默地思索着。

    一直以来,圣城以领先全世界数十年的技术,引领着诸国的发展。教团一直都掌握着诸国技术的源头,哪怕是从教团中分裂出走的链锯修士会,本身在军工以及战争武器上所掌握的技术凌驾与大多数人的想象之上。

    以太密度侦测与信息传递的灯塔、每个人类聚居地都会存在的教堂以及架设在其中的避难所和以太平衡仪,材料学上的累累硕果,机械工程学上种种成就……

    教团每年对于研发局的预算却远远低于诸国的任何一个研究院,但同时又能保持如此不可思议的领先距离,一直都是令人费解的谜题。

    但如今看来,其中所隐藏的却并非如同其他人想象的那样。

    比起从无到有的研发来说,技术封锁反而更为简单。只是维持原本已有的东西,然后逐步开放的话,自然不需要太多的资金耗费。

    只是……

    “教团所掌握的技术,究竟能达到了什么程度?”

    “不知道。”

    史东摇头:“除了水箱之外,还有更多未曾公布,甚至根本没有流出的档案和成果,对于我们来说,也是绝对不容许触碰的紧急。

    其中所包藏的不仅仅是武器,一部分档案的优先级,甚至在曾经盖乌斯所组建的‘炼狱’之上——那些东西,大部分都得自与天灾。

    和渺小的人类世界相较,它们所包藏的秘密太过恐怖和庞大,稍不注意就会被那种畸形的东西所摧垮。

    因此才被勒令封存。“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露出嘲弄地笑:

    “毕竟,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正确’的历史。”

    得自天灾……

    叶清玄皱起眉头:“除了三贤人和三柱神之外,还有什么天灾会和人类进行交流?”

    “当然没有。”

    史东摇头:“您指望那些连话都不会说的东西和人类谈判么?

    况且,有时候想要得到东西,不一定要进行交易,你还可以从敌人的尸体之上获取。就比如像水晶之蛇那样……”

    奈卡晶巢。

    叶清玄再一次回忆起了在去往罗慕路斯之前,自己所前往的遗迹——那一片已经被永久晶体化的大地和深不见底的洞穴。

    那是曾经人类与天灾战斗的证明。

    可是人类又曾经从水晶之蛇的躯壳上获得什么东西呢?

    天灾的躯壳是由纯粹的以太构成,以乐理为循环,绝非血肉之躯,死亡代表着核心乐理的崩溃,躯壳自然也无法长久存留。

    它们会溃散为以太,消失不见,然后在久远的长眠之后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

    所以,绝非像是猎人打猎一样,杀死了老虎之后剥下皮毛和骨骼,精心炮制之后,制作成皮袍和药酒。

    那么,教团又如何从死去的天灾手中获得那些禁忌的技术?

    寂静中,两人沿着阶梯从要塞城墙上走下,漫步在内庭之中。

    四面高墙笼罩,一片清冷的气息,平整的内庭中空空荡荡,甚至连草和树都没有移植一颗,更不用说苗圃和花园。

    可以说一览无余,毫无看点。

    可史东的脚步却在最中央停下了,回头,看向叶清玄。

    “阁下,请屏退左右。”

    他轻声说:“这里或许是整个要塞里最适合谈论一些东西的地方。”

    叶清玄听了他的话,重新再去看内庭,却明白了史东的意思。

    比起狭窄逼仄容易被安置各种监听设备和窥伺的密室来说,这种开阔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加的安全和隐秘,没有任何人的藏身之处。

    有叶清玄的龙眠结界在,也不虞有人使用乐章窃听。

    叶清玄沉吟片刻,颔首,看了身后一眼,有脚步声远去了。

    紧接着,他弹指,布下了两层隔音屏障之后,又在内侧张开了一片方圆两米的龙眠结界。

    “如你所愿,史东长老。”

    叶清玄淡淡地说道:“如果有什么话想说的话,不必隐瞒,如果想要行刺的话,现在也是最好的时机。”

    “接下来我要告诉您的,是初代女巫之锤的大团长,宗教裁判所第一任大审判官临死之前对我讲的话。”

    史东的眼眸低垂,“那是他一生都在保守的秘密。倘若暴露的话,哪怕是宗教裁判所也会经历彻底的清洗,不被教团所容。

    ——天灾的本体。”

    “本体?”

    叶清玄愣住了。

    “没错,本体。”

    史东说:“或者可以称之为‘源头’,天灾的力量与本质的所在,那是它们得以不死不灭的真正原因。

    一直以来,我们所称之为天灾的东西,只不过是冰山所显露在海面上的一角。

    真正埋藏在黑暗中的根系如果不剪除的话,不论杀死它们多少次,它们都可以源源不断地重新再生。

    唯有彻底摧毁了它们的本体,才能够将它们彻底的铲灭——本体和源头的所在,是每一个天灾最大的秘密,也是它们唯一的弱点。“

    他说,“教团所掌握的技术和秘密,也正是从天灾的本体之中所得来的。

    迄今为止,人类所彻底消灭的天灾总共六只,所回收的本体被教团秘密保管,也带来了诸多超越人类想象的技术和力量。

    ——武器、能源、乐章、医学……每一只天灾,都是巨大的宝藏。甚至早已经损坏的本体,也蕴藏着巨大的价值。

    安格鲁和勃艮第的‘百年战争’不正是为了夺取埋藏着天灾本体的遗迹而发起的么?”

    寂静。

    漫长的寂静中,叶清玄伸手摸出了怀中的烟斗,夹着烟丝的手指微颤,昭示着内心的动乱,烟斗填平,点燃,深吸。

    他吐出了浓郁的烟雾,被击溃的观念终于得以再次从心中重组,只不过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每一只天灾,都有‘本体’?”他问。

    史东颔首,“除了三柱神的地位特殊,流出自大源,无法确定之外,根据教团曾经的观测和秘密档案来讲,每一只都有。

    三贤人、四活物、八大现象,乃至其他……每一只都有着自己的源头所在。”

    “它们的本体是什么?”

    “不知道。”

    史东利落地摇头:“我所经历的三次天灾讨伐战争中,唯有战争结束之后收尾的环节是一支我从来没见过的神秘部队进行的。

    我至今未曾直接见过天灾的本体,只是两次隔着很远的距离见到过它们的轮廓……

    在机密的车站护送任务里,我在外围看到他们将什么东西搬运到轨道马车上,装在巨大的集装箱里,盖着防尘的厚重毡布。

    或许是我看错了,但那个东西的大小应该是不固定的。

    第一次装载了一个月,六次列车来回。第二次只护送了几个人,提着一个箱子离开了。或许每一个天灾的本体都完全不同,甚至不在同一个级别上。

    乐师告诉我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异状。如果不提前清楚,只看外表的话,恐怕根本察觉它们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吧?”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叶清玄情不自禁地问:

    “如果舍弃了本体的话,天灾会怎么样?”

    史东愣了许久,缓缓摇头:“不知道。但我猜:如果活着,大概就会失去自己的力量,如果死了,就没有再复活的可能。

    不过,源头不破坏的话,那力量就不会消失,一定会有新的天灾再次从其中诞生。”

    “是这样么?”叶清玄轻声呢喃。

    史东看了他一眼:“据我所知,从未曾有天灾这么尝试过——无想无识的八大现象姑且不论,但又有什么生物会傻到放弃永恒的生命呢?”

    叶清玄忍不住笑了,像是自嘲,又仿佛释然了。

    莫名的,心情愉快了许多,又变得有些难过。

    “对啊。”

    他的眼眸低垂,轻声呢喃:“会自杀的,恐怕也只有人类吧?”

    老板,看来你是真的已经死啦。

    -

    -

    谈话进行了很久,直到凌晨六点钟才停止。

    黎明的时分,可漆黑的夜空中却没有任何的曙光。

    史东的疲态显露,对于他如今已经宛如风中残烛的生命来说,一夜的苦熬已经是宛如地狱一般的酷刑。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史东长老。”

    叶清玄撤去了龙眠结界和隔音壁障,将源自贤者之石的乐理注入他的身体中,源源不断地以太流淌在血液里,转化为磅礴的生命力,扩散开来。

    剧痛中,史东弯腰呕出了大量深紫色的粘稠液体,带着腐臭气息。远处静候的卡罗尔和数名学徒吓得脸色苍白,冲上来,却看到史东抬起手,将他们挥退。

    史东的样子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可眼神却渐渐明亮。

    “这算是追随您的福利么?真是慷慨啊,阁下。”

    “你就当做对刚刚那些秘密的答谢吧。”

    叶清玄看了他一眼,似是明悟了他心中的想法:“你还不能死呢,继续活着吧,史东,直到我允许你去死为止。”

    “遵命,阁下。”

    史东苦涩地笑着,轻声叹息

    “恐怕您已经明白了,百目者的陨落所代表的意义并非那么简单。

    接下来,圣城将对这个世界失去约束,深渊的降临并非是带来了黑暗和战争,也解开了人类最后的束缚……

    自此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类为了力量而求诸与天灾吧?

    哪怕诸国都已经焦头烂额,但面对天灾所代表的秘密时,也会蠢蠢欲动。决定这个世界真正归属的战争将要开始了。

    阁下,很快,那一天就会到来。”

    “你期待那样的战争么?”叶清玄问。

    “我已经老了,阁下,被时代所舍弃了。”

    史东遗憾地摇头,“未来将是您这样的人才有资格登场的舞台。”

    “未来?”

    “对。”

    史东笑了,忍不住看向着黑暗的天穹。

    ——未来。(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六十一章 新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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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之后。

    要塞悬崖之下,隐秘港口的大门上封着庞大的铁闸。钢铁的巨响不断的从巨大的铁闸之后传来。

    接连不断的轰鸣响起。

    动力切割斧和水压机运行的声响此起彼伏。

    还有尖叫声响起。

    “叶先生!救命呀叶先生!救命!”

    伊戈尔哭号着扑上来,抱紧了叶清玄的大腿:“快救救我的孩子!那群混蛋,那群野蛮人要拆了我的船啊!”

    刚刚进门的叶清玄一脸懵逼地抬头,看到已经面目全非的地下港口,到处都是金属吊塔和脚手架。

    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一个巨大的工场。

    而主角则躺在从水中升起的高台上,被层层钢缆架起,千疮百孔……那是伊戈尔的船,刚刚出场下水,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起名字……

    “速度这么快?”

    叶清玄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看向旁边一脸尴尬地卡罗尔。卡罗尔翻起眼睛看着顶穹,就好像要看出一朵花来一样。

    叶清玄叹息一声,拍了拍伊戈尔的肩膀:

    “船长,你先起来……我们慢慢讲。”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声音,伊戈尔发出一声如丧考妣的尖叫,险些双眼翻白背过气儿去。在他们的背后,被架起来来的船在工程师的操作之下,彻底的断成了两截。

    半个小时后……

    “反正本来看到这里就已经快要报废了嘛。”

    叶清玄为捂脸哭泣的伊戈尔递上一杯热茶,伊戈尔蹲在台阶上,身上披着一张毯子,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船被肢解,已经生无可恋。

    “毕竟是一艘商船,能够撞大运干掉游牧之山就已经很不可思议啦。你总不可能希望它还能继续开下去吧?龙骨都已经快断啦,四个引擎炸了三个半,前甲板还被烧了一个大洞……你看看,完全已经没救了嘛。”

    “这些都是谁的错啊!”

    伊戈尔流泪:“我特么攒了一辈子的钱,好不容易换来的一艘船啊!我容易么?我的洗白之梦!我还指望着它在海上给我赚个勋爵出来呢……”

    叶清玄叹气,“好了,别扮小姑娘了,伊戈尔先生。我们之间哪里来那么多恩怨纠葛?当初看到我的支票,就不要命的往无光之海里冲的人是谁?

    我没逼着你来这儿吧?

    我知道,这一艘船对你很重要,但目前实在没有办法……你的选择有两个。”

    “哪两个?”

    伊戈尔一听就精神了起来,擦掉眼睛,带着血丝的眼睛瞪着叶清玄,就差掏出便携计算器开始锱铢必较的谈价码了。

    “抱歉的是,先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叶清玄挑眉:“付给你的定金其实是我最后的钱了,所以不要指望能从我一贫如洗的教团账户里再掏出一块钱来了。”

    “干!”

    伊戈尔怒了,跳了起来:“那尾款呐!尾款!”

    “急啥?”叶清玄抠着鼻孔,一脸无赖:“等我拯救了安格鲁,光复了安格鲁,整个国库还不随便你拿?给你十倍的报酬都轻轻松松……这是风险投资,风险投资,伊戈尔先生,在拿到回报之前,你要先承担风险。”

    伊戈尔的脸色铁青,指着叶清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现在你已经上了贼船了,伊戈尔先生,所以,就不要说退票走人这种话了。”叶清玄拍着他的肩膀,一脸淡定:“来,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有关你的两个选择。”

    伊戈尔瞪了他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儿:

    “讲!”

    “第一个……”

    叶清玄抬起一根手指:“你的船被我们征用了,接下来的一切事情与你无关。我以福尔摩斯的名义允诺你,等阿瓦隆光复之后,会有一条从云楼城来的走私航路交给你,只有你一个人能够使用。

    接下来,你只需要找一位乐于将高利贷放给你的绅士,比如我这样的人,就可以开始招兵买马,拥有自己的船队。

    想想看,东西方之间每年的贸易,流淌着青金的丝绸航路——哪怕是十万分之一的零头,也足够你一夜暴富,别说勋爵,到时候你只要购买足够的国债,肯定有国家愿意帮你成为圣城的注册贵族。

    你的姓氏和名字之间,将可以加上尊贵的‘冯’字,和过往的贫贱人生彻底道别,成为一名高贵的大人物。”

    死寂……

    伊戈尔干吞着吐沫,瞪大眼睛看着叶清玄,眼珠子被叶清玄描绘的景愿烧红了。

    “你……说真的?”

    “前提是我能够成功。”

    叶清玄摊手,一脸无赖的样子,可眼神却倏无任何的戏虐:“但和风险相比,回报已经称得上丰厚了百倍,不是么?”

    伊戈尔有一种立刻答应的冲动,可某种预感却在他脑子里钻来钻去,像是蚯蚓,挠的他心里痒痒的,宛如被火烧一般。

    他开口,却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到了:

    “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

    叶清玄笑了,那笑容分外的愉快,像是猎食者将食物送上餐盘,握紧刀叉时候的样子。

    他伸手,拍着伊戈尔的肩膀:

    “伊戈尔先生,你是一位好船长,哪怕在幻象群岛的海盗之中,也算数一数二,怒浪搏击者,这个称号真不错,我很喜欢。”

    伊戈尔一愣,旋即心里有些发毛:“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别害怕。”

    叶清玄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你得相信,我真不是故意的。虽然我是一名心相乐师,而且是最好的那种,但从来都没有窥探别人想法的趣味。

    不过,当时我的念线接入你的脑子里时,那些漏洞百出的心灵防线真是和没有差不了多少。稍微一不小心,就一览无余……”

    伊戈尔顿时露出日了狗的神情,可叶清玄却依旧笑眯眯的,热情十足:

    “你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忠实的品格,伊戈尔先生,这一点尤其令我满意。而且,你还有八十个悍勇、听话而且和你一样厌倦了劫掠生涯,想要抽身而退的好小伙子……而巧合的是,我这里能为你们提供一份新的工作。

    一份你们做梦都不曾想到过的完美工作。”

    伊戈尔一愣,旋即明悟,撇了叶清玄一眼:

    “为你卖命?”

    “反正原本不一样是卖么?”叶清玄反问。

    “嫖·妓和结婚能一样么!”

    伊戈尔跳了起来,摇头拒绝:“原本是雇佣!我们收钱干活儿!我们虽然不是海盗,但绝不会放弃自由,成为你的狗!”

    “……伊戈尔先生,不会比喻,就别乱用形容好么?”

    叶清玄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叹息:“反正简而言之就是这样,为我效力,你们就可以洗白,招安,成为安格鲁的海军……”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正在被拆成碎片的船,声音就变得低沉:“我可以让你们驾驶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传奇战舰。

    你们将有机会超越女皇复仇号、无畏号、海洋之星的传说,和它一起成为真正的传奇。”

    “传奇战舰?”

    伊戈尔错愕许久,看着叶清玄的眼神满是狐疑:“安格鲁唯一的传奇战舰,是安格鲁皇家海军的旗舰,百年前六百名炼金术师制造出的皇家之光——那可是安格鲁的海军荣耀,就算你是持剑者也不可能对女皇出巡的座舰指手画脚。”

    “谁说是皇家之光?”

    叶清玄笑了,指了指不远处的残骸:“我说的是它。”

    话音未落,轰鸣声响起。

    机轮疯狂地旋转,迸发低沉的巨响,钢缆拉扯,隐蔽港口的顶棚寸寸打开打开,然后那被塔吊悬挂着的庞然大物缓缓地从天而降。

    在惨白灯光的照耀之下,那庞大的阴影显露出狰狞的轮廓。

    死去多时的巨兽依旧散发着令人发毛的狰狞气息,右眼之上的巨大裂口里,隐约可以看到被毒液烧成焦炭的脑髓。

    “游牧之山?”

    伊戈尔瞠目结舌。

    在命令声里,浑身穿戴着防护服的工程师顺着钢缆降落在它的身上,对照着腰间的设计图,手里提着油漆桶和刷子,开始飞快地标注起下刀的地点。

    巨型切割机在外骨骼装甲的庞大力量之下装载完毕,数名工人推动着足足有五米余高的巨型刀锯从仓库中滚来。

    组装完毕,试运作一次。

    疯狂旋转的刀锯掀起凄厉的尖啸,冰冷的风刺痛了人的面孔。

    在几名炼金术师的指挥之下,信理部的乐师们就地布置着炼金矩阵,开始准备第一道转化工序。

    过不多时,那庞大到匪夷所思的巨兽就会在刀锯和乐章的效果之下肢解,变成一块块原材料。

    剥下鳞片,炼金置换,制作成外层装甲。

    放干鲜血,析取出其中稀有元素,融入新的引擎,剩下的废液经过转化,提取出人类工艺无法达到的高效冷凝剂。

    炮制骨骼,重新布下炼金矩阵,浸泡在海量的培养液中,圣咏乐师将会再度激发其生长,生成新的船体骨架。

    死去的血肉由召唤乐师进行改造,植入新的神经蔓与循环系统,制作成人工血肉,为这一头巨兽重新塑造躯壳。

    伊戈尔的船将会一同粉身碎骨,部分能够回收的材料将经过熔炼和强化之后,与那海中巨怪融为一体。

    以巨蛇的脊椎为龙骨,血肉为外壳,鳞片做装甲。没有办法制作的引擎将会由改装之后的心脏代替,一旦启动,便会带来不逊色与任何船只的恐怖动力。

    宗教裁判所的净化者们向叶清玄保证,曾经的游牧之山所拥有的能力,至少会在船体上保留七成以上,而那极限状态下呼唤海啸和暴风的乐章将成为敌人沉入海中之前的最后一个梦魇。

    “舰长二百一十米,宽三十米,吃水八米。标准排水量三万吨,满载四万吨。标准航速四十节,极限状态甚至可以翻倍。

    两截四十米长的脊椎将会由宗教裁判所进行加工,成为它的主炮。

    和链锯修士会对外贩售的阉割版龙脊不同,这一次我们拥有的,将是当年宗教裁判所的要塞级巨炮——祈并者。

    其他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

    叶清玄将厚厚一叠设计图丢进伊戈尔的怀中,仰望着那被肢解开来的巨蛇,还有那被血色染红的工场。

    “伊戈尔,它将会是新的游牧之山!一艘活生生的传奇海怪,所有航行者的梦魇!”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地上呆若木鸡的伊戈尔,摊开手,微笑着问道:

    “现在,做出选择吧。是想要赌一把,做一个自由的有钱人呢?还是去驾驶着它,去成为传奇,去成为真正的海洋之子?”

    良久,良久。

    伊戈尔呆滞地翻着手中的设计图,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凝望着那一片狼藉的工场,仿佛就看到了从那钢铁子宫中渐渐诞生的怪物。

    “它真美啊……”

    他轻声呢喃,却不知为何,泪流满面。

    那一瞬间,脑中所想的不再是那走私巨头的庞大船队,和数之不尽的财富和金钱。

    心中所念,脑中所想,已经被那还未曾诞生的庞大战舰所占据。

    只是模糊的轮廓,便令他毛发颤栗,血液涌上了脑袋,几乎要从口鼻中流淌而出。

    那是每一个水手的魂灵深处都潜伏的贪婪冲动和狂妄梦想,它们蠢蠢欲动,狂喜乱舞,爬行在他的意志中,在他的耳边嘶吼,咆哮。

    宛如海潮。

    舍弃了不值一提的尊严和虚无缥缈的自由,令他跪在地上,爬上前来。就像是着了魔了一样,心中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念头。

    “请您取走我的一切吧,阁下。”

    伊戈尔虔诚地亲吻着那年轻人脚下的尘土,顶礼膜拜,用尽了一生的虔诚,卑微地恳请:“我愿意将所有都献给您,哪怕我是灵魂。请赐予我驾驶它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秒钟。”

    叶清玄笑了起来:“哪怕让你舍弃自由?伊戈尔,你要知道,如果答应了的话,你的后半生都将成为我的狗。”

    伊戈尔满心欢喜,没有丝毫的不满:

    “那真是无上的殊荣。”

    “那就起来吧,我的船长。”

    叶清玄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指了指下面:“去跟总工程师聊一聊吧——你对自己未来的船有什么想法。”

    “——我保证,你将成为新的传奇。”(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这次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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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看到了不死不休的死敌,那只灰白色的猫瞬间炸毛,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向着老鼠扑去。

    老鼠开始拔腿飞奔。在并不宽敞的琴房中疯狂逃窜。

    灰白的大猫疯狂地攻击老鼠。黄色老鼠也不甘示弱,不断地将零碎的东西砸向后方。

    猫和老鼠有时候你追我赶,有时候扭打在一起,还有的时候互相殴打。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们本身都一点伤害都没有受到。反而是所过之处,一切脆弱的东西都遭到鱼池之殃。

    水杯被打碎,木板被抓破,墙纸上满是脚印,地毯上满是抓痕,挂在墙上的相框啷当坠地,就连钢琴的腿都在它们的拼死厮杀中被打断了一条。

    一猫一鼠宛如狂风过境,所过之处摧毁掉了一切东西,将序曲完全变成了一场闹剧。

    随着演奏的终结,猫和老鼠缓缓消散。

    而室内已经彻底的满目疮痍。

    夏尔的神情淡定,叶清玄已经彻底陷入呆滞中。亚伯拉罕神情无奈,摇头离去,像是不忍心再看。

    “你看到了吧?”

    夏尔将手离开了琴键:“不论我演奏任何召唤派系的乐谱,都会变成这种鬼样。皇帝圆舞曲、第四幻想即兴曲……没有一首例外的。

    不过习惯了就好,习惯了之后看那只猫和老鼠还觉得挺亲切的,我给它们起了个小名叫‘汤姆’和‘杰瑞’,怎么样?可爱吧?”

    叶清玄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觉得有些荒谬:“为什么不试试变化派系的乐谱?”

    夏尔耸肩:“乐器会炸掉。”

    “心像派系呢?”

    “我会进入喝醉酒的状态,然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裸奔……你不是已经见到过了么?”

    “好吧。”叶清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幻术派系乐谱?”

    “听到的人都会产生幻觉,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皮肤黝黑、带着墨镜的壮汉站在自己面前,展开双手,分别有一粒红色的药丸和绿色的药丸……”

    “……启示派系?”

    “听到的人会感应到过去的景象,发现人类是猴子变成的。”

    “……”

    叶清玄已经不忍心问下去了,简直是满心血泪,惨痛历史,说出来都没人相信。

    夏尔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他理解了自己的惨痛,满怀无奈地揽住他的肩膀,眼眶通红起来:

    “这么多年以来,我学什么什么遭,练什么什么坏。不论什么乐器到了我的手里都会迅速爆炸……但尽管是这样,师兄我也依旧通过了圣城的乐器十级考核,师弟你也要努力啊。”

    叶清玄闻言先是一怔,圣城的乐器十级考核,那不是以高难度和对以太的精密控制出名的地狱级考试么?

    “你考的是什么十级?”

    “……三角铁。”

    夏尔仰天长叹,双目之中满是血泪:“三角铁十级,只有这个炸不掉。”

    “……师兄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想哭啊。”

    叶清玄忽然产生了一种和夏尔一起抱头痛哭地冲动。

    平心而论,自己要是遇到这种奇葩情况,估计早就崩溃了。没想到夏尔的理智这么强大,求生**简直坚韧。

    这么多年以来,他从一个风华正茂、不苟言笑的天才变成一个老油条贱货、学院之耻,却依旧能够毁人不倦的活下去,开开心心。

    “咳咳,哭就算了。”

    夏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连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今晚先睡吧。根据我的推断,那首练习曲你恐怕短时间内是练不成了。”

    叶清玄叹了口气,明白他的意思。

    和单个音符不同,当音符以小节的形式组合在一起时,彼此之间的连接和变化就变得尤为紧密。

    音符彼此之间的关系组成了‘音程’,音程组成了小节,而两个和四个小节又能够组成‘乐段’。

    可以说,每提升一级,需要对以太的精密操作就翻了一倍。

    对于叶清玄来说,这是怒海行舟,野马驰骋一般地痛苦过程,他完全被以太的反应拖着走,失去了自己的节奏。

    哪怕是按照老师的解译法去寻找最佳组合方式,也需要相当长时间的磨练和苦工才行。

    这么多天了,叶清玄才勉强掌握了第一小节的运用,而且还时常出错。

    不说像是夏尔那样举重若轻,能够将任何曲子都弹奏地宛如流水一般顺畅。单单是保证百分之百成功,正式练成,就需要三四个月的磨合了。

    到现在,他才分外羡慕夏尔和白汐的天资。

    虽然白汐不像是夏尔那么变态,而且不喜欢学习,但偶尔上课的时候就完全像是郊游一般轻松。有时候明明上课时在打瞌睡,下课前翻一遍书就学会了。

    想到这里,叶清玄就一阵沮丧:“算啦,大不了我哪一天发了大财,买一大堆符石,把熟练度硬生生地鼓上去呗。”

    对此,夏尔只是呵呵,“师弟你生的不错,没想到想的也挺美。”

    “切,没准有一天我走在路上,一大堆符石就掉我脚边了呢!”

    “嗤!这几率比我一觉睡醒躺在亚瑟王宝藏上的可能还小……”

    “算了,不跟你讲了”

    叶清玄翻了个白眼,准备去睡觉,临出门的时候回头:“对了,师兄你知道城里哪里有卖弹珠的么?”

    “买弹珠?干什么?”

    “答应要送给别人的谢礼。”

    “哦,那明天下午我带你去呗,正巧我的酒喝光了。”

    夏尔打了个哈欠,低声感叹,“最近睡眠质量越来越糟糕了,老是做恶梦,难道是哪个学姐又扎了我的草人?”

    “……”

    -

    翌日午后,叶青玄无比谨慎地带好了阿瓦隆的地图,嘱咐过白汐如果自己失踪的话一定要带上老费把自己从不知道哪个地方的阴沟里找回来,然后再三下定决心之后,终于跟夏尔出门了!

    “师兄你靠不靠谱啊?”叶青玄走一步看三看,生怕夏尔这货又把自己带迷路带到什么鬼地方去。

    “放心放心,这条路我走了五六年了,闭上眼睛都能找得到!”夏尔走在前面,信心十足,可叶青玄却不敢掉以轻心。

    见识过这货迷路的本领之后,他实在放心不下来啊!

    你见过带学弟去食堂吃饭,然后莫名其妙的拐进远在天边的阿瓦隆警察厅的拘留室里的么?!

    光是给那几个警察解释自己是迷路迷到这里的,叶青玄就已经泪流满面了,最后还是白汐带着学院开的证明才把他给领回去的。

    而夏尔那货却带着一身脂粉味从学院的公共女宿舍里钻出来,差点被发现,然后丢到学院门口吊起来打!

    “没关系,走丢了不是还有老费嘛。”他拍了拍叶青玄的肩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这两天你见到老费了没?”

    “没有,它可能又去乱跑了,怎么了?”

    “……没什么。”夏尔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复杂:“你知道最近鬼母消失之后,阿瓦隆十大传说里又填补了新成员么?”

    叶青玄忽然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不会吧?”

    “没错,新的传说是一条神出鬼没的狗。”

    夏尔一脸残念:“阿瓦隆的小孩子现在都知道不要一个人走路,不然总是会有一条恶狗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跳出来,然后把他们吓到不能自理,顺便抢走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前两天,云楼城的使团离开时,皇室举办的盛大宴会上,国务大臣正在讲话的时候,忽然有一只叼着鸡腿的大狗跳出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口咬在大皇子腿上,把大皇子吓到尿裤子。

    而且‘装完逼就跑’,在所有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就一溜烟的跑没了。据说它临走之前那种鄙视的眼神令很多人的心理都受到了严重创伤,到现在大皇子还躲在羊圈里不肯出来……”

    “这是一个阴谋!一个意图破坏两国邦交的卑鄙阴谋!”夏尔模仿着国务大臣的暴怒语气,无奈摇头:“现在整个阿瓦隆风声鹤唳,所有人都在抓狗,你最好让老费躲的严实点,不要顶风作案……”

    看着夏尔那种饱含着悲悯和悲怆的复杂眼神,叶青玄的表情抽搐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就在谈话之中,他们已经走出了校门口。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们刚刚出门,就看到路上的人群一阵扰动。

    紧接着,好几只信鸽扑打着翅膀飞上天去,一溜烟地飞到看不见了。

    隐约看到还有人转过身跑了,不知道干什么。

    “这是怎么了?”叶清玄疑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谁知道。”夏尔耸肩:“大概是放鸽子玩吧?”

    “阿瓦隆的人真闲。”

    “对啊,真闲。”

    -

    十分钟之后,下城区,酒馆。

    在一片歌舞声中,烟熏雾绕。

    装饰着金环和银珠的天竺舞女在单根琴和陶壶鼓的曲声中偏偏起舞,歌唱着吟诵神明的诗歌,摇曳生姿。

    在台下,抽着水烟的大胡子男人横躺在卧榻上,眯起眼睛享受着水烟中的秘药,随着乐声哼唱起来。

    在歌舞声中,有包着头巾的佝偻男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弯腰踩着台阶上来,趴在榻前,神情满是恭敬:

    “沙鲁克老爷,沙鲁克老爷……”

    “嗯?”沙鲁克眯起的眼睛睁开,看到他的样子,便坐直了身子,放下了水烟:“有消息了?”

    “那个东方小鬼出现了。”佝偻男人低声说:“他们出门了,往下城区这边来了,好像是要找什么东西。”

    “没看错?”

    “没看错!”下属斩钉截铁地点头。

    “很好。”沙鲁克抚摸着腰间的象牙短刀,“其他人的消息呢?”

    “按照您的吩咐,信鸽都被普苏婆大师的梵唱给拦住了。暗桩都被解决了。”

    佝偻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没一个人逃出去。在他们发现自己的暗桩失踪之前,那个小鬼的行踪,只有我们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比划了一个刀割的姿势:“我们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把那个小鬼……”

    “不着急,这可是吉祥天的眷顾,优势在我们这边。我们花了这么大力气,只得到一个小鬼怎么够?”

    沙鲁克舔了舔嘴唇,似是饥饿:“让我们的人都准备好!布好埋伏之后,用那个小鬼,一个一个把他们引过来……

    这一次,我们玩把大的!”

    今晚凌晨十二点上架,大家记得帮忙来个首订呀。稍后还有充满了作者烂话的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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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我爱学习

    “刚刚真是不错的布道。”

    在高台之上,史东对叶清玄说到:“您真是天生的主教,真的不考虑一下教团的路么?我保证,你五十岁的时候,会成为枢机主教会中最接近教皇之位的大人物,下一任赤之王的**,说不定就要由你来提供了呢。”

    “免了吧,我对把自己脑子挖出来泡进罐子里没兴趣。”

    叶清玄摇头:“工期真的一个月内能完成么?”

    “简陋版的话没问题,后期我们再进行升级。”

    史东回答:“毕竟很多仪器我们这里都没有,也省略了很多步骤。

    而且,我觉得你一定没告诉他:如果不进行后续维护和升级的话,他能开的只有一个带着主炮的船壳子。”

    “面包和牛奶总是会有的。”

    叶清玄笑了:“况且,签了我的合同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何必见外呢?应该没有人怀疑宗教裁判所的合同效力吧?”

    “……我已经可以预见,你会把宗教裁判所变成什么样子了。”

    史东叹息,转身说道:“请跟我来吧。还有很多东西您需要了解呢。”

    -

    -

    十分钟后,地下室中。

    叶清玄坐在堆满书籍和资料的庞大会议桌之后,看着那好几座山一般的卷宗和资料,目瞪口呆。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儿?”

    “除了您本身的乐师能力之外,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审判官还需要更多方面的技能。”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头儿上前来,淡然说道:“接下来的时间内,我们将为您开展特殊的培训——除了必要的公文处理能力之外,您必须掌握所有常见的对策和口令,各国分部的暗线和渠道,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的东西。”

    一个看上去宛如少年却散发着尸腐气息的身影从黑暗中浮出来:“在下将会负责教授您宗教裁判所总计一百四十七部特殊乐章,从基础开始,一直到圣徒级的秘本,以及净化乐师特有的技巧和秘法。”

    另一个大半个身体都变成钢铁,血肉之躯看上去只有四十余岁的秃顶老头儿上前:“在下是第四代女巫之锤骑士团的骑士长,负责您的剑术课程,我们每天有一个小时,培训结束之后,您那根本不存在的格斗能力应该会像模像样一些。”

    “呃……”叶清玄张口欲言,却看到老头儿们一个个接连上前。

    “在下是三代宗教裁判所的情报官,负责您的……”

    “鄙人是信理部前任外交官……”

    “我是……”

    “属下是……”

    一大群人上前来一顿自我介绍之后,叶清玄已经彻底头晕眼花:“等等,你们这个日程表每天已经排了二十个小时了吧!我不睡觉么!”

    啪。

    一瓶翠绿色的炼金药剂放在桌子上。

    “翡翠之梦,最好的精力恢复药剂。”

    另一个带着古怪味道的大鼻子老头儿桀桀怪笑,“也是在下最得意的炼金成果。只要一瓶,可以代替一周的睡眠。”

    “一周之后呢!”

    “再来一瓶呗。”大鼻子老头儿十足温柔地说道:“在下是曾经六代骑士团的私人医官,将负责您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身体健康。

    大师级乐师本身就已经不怎么需要睡眠了,翡翠之梦最大的连续使用量六瓶,我相信以您的以太抗性,连喝十瓶不成问题。

    所以,无需顾虑,尽情地学习吧。”

    “……”

    叶清玄一口老血,看向最后上前来的史东老头儿:“你呢!你是负责什么的?”

    “所有和战争有关的东西,都是我来负责。”

    史东微微一笑:“不过请放心,我每天保持精力充沛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

    “那我还谢谢你们了啊。”叶清玄冷着脸:“给我留下了一个小时去吃饭洗澡上厕所。”

    “不,实际上最后一个小时也没有给你留下。”

    史东拿出一份满满当当的课程表:

    “那是我们的讨论时间。”

    “……”

    叶清玄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儿里,有种就地晕厥的冲动。

    “你们就这么确定我能赶鸭子上架,几天就成为最强大审判官?”叶清玄问:“别的不说,光是战争指挥就足够一个人用一辈子时间去研究了吧?”

    “实际上……研究战争是我们的事情,筹备战争是国家的事情,指挥战争是下属的事情,执行战争是士兵的事情,阁下您只需要看着就好了。”

    “那我还学个屁啊!”

    “至少要‘能看懂’才行。”

    史东回答:“你需要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必须要做。

    你也不想成为那种明明一窍不通,但偏偏喜欢指手画脚的家伙吧?关键时候不给下属添麻烦,可是长官的美德。而用敢死队处理掉麻烦的下属也是长官的义务。

    这些我都会教会你的。”

    “……你教我的东西不太对吧!”叶清玄一脸懵逼。

    “放心吧,您的资质是在下平生仅见。”

    史东微笑着说道:“您一定会成为一个大审判官的。

    况且,除了历年战争的记录汇总之外,我们还准备了这么多教材……”

    说着,他指了指角落,被拉开的帘子之后,史东自己的铁椅周围,那堆积到天花板上的发霉卷宗。

    那些都是老头儿们闲极无聊进行战争推演时所留下的总结和档案。

    介绍起这些年来他们的娱乐成果时,老头儿们就眉飞色舞。

    “战争推演的游戏,我们玩了八十多年了,总数大概有四万次。

    古今以来,不论东西方,所有的战争都有详细记录。有的时候我们扮演长生军,有的时候我们扮演阿斯加德方阵,有的时候我们扮演圣殿骑士团,更多的时候,我们扮演自己……

    歼灭、包围、攻城、突袭、撤退……

    在无聊的日子里,我们找遍了一切古今内外的假想敌,挖空心思,工于心计,想象着和他们进行的壮烈战争。

    现在,四万份战争对策都在这里。

    ——不论你的敌人是谁,总有一份适合他。”

    死寂之中,叶清玄看着怪笑的老头们,有看了看那好几堆宛如坟包一般高耸的资料,忽然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史东愉悦地笑着,将第一本资料放在他的面前,宣告苦难的到来。

    “所以,拿出您传说中出类拔萃的学习能力来吧。”

    他信心十足地说道:“我保证您接下来的日子会过的……‘非常充实’。”(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三章 学习使人快乐

    三周之后,钢铁工坊已经膨胀至最初的两倍大小。

    嵌入悬崖的脚手架如同野草一般密密麻麻的生长而出,楔入石中的巨型铁钉拉扯着沉重的钢缆,像是蜘蛛的网,一层层地将隔热毡布悬挂起来,组成了巨大的温室。

    磅礴的雨水从天而降,落在毡布上,便升腾起了浓厚的热气,再度飞上天空,又遇冷落下。冷雾与热气在空中相遇,彼此绞杀,糅合,形成了凄白的云层。

    就像是数百个铁炉同时开工,熔岩突破地壳,奔流在大地之上,恐怖的热量无时不刻的从工坊之中扩散而出。

    粘稠而炽热的气息从门阀中喷出,带着腥臭的味道。

    像是活物的吐息。

    “这么造船真的没问题么?”

    伊戈尔站在悬崖的顶端,俯瞰着下面被遮盖住的工坊。不论听到了多少次解释,他依旧觉得不可思议,未曾想象过这样的制作方法。

    “我们的工业基础并不足以制造出那么庞大的东西,只能换种方式。”

    被任命为总工程师的卡罗尔撑着伞,低头看着自己的作品:“现在整个港口,包括外围五百米都在炼金反应的辐射范围中。

    这么大的炼金釜,至少需要倾尽半个国库、耗费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够制造出来,而且使用一次之后便会毁坏,变成废品回收……整个过程需要一百名以上的炼金术师进行配合,消耗的材料和资金更是数不胜数,我们可没那么多资本和时间可以浪费在上面。

    这样得天独厚的机会只有一次,伊戈尔船长,我们必须一切从简。”

    “这算简单?”

    伊戈尔蹲在悬崖的边缘,趴下来看着巨大的工坊。

    在隔热毡布的覆盖下,工坊像是一个趴在避风港上的怪物,灰黑色,粘稠地匍匐着,翻滚着,在雨水中微微抽搐,似是活着,但又如此丑恶。

    丑得令人害怕。

    五天之前,信理部的乐师将整个避风港都拆掉了,然后在入海口建立起了水坝,将整个港口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碗’。

    碗被盖起来了,只有源源不断的温热浊流从水坝中喷出,带着炼金药剂和毒性金属的浊流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将黑色的海洋染成了斑白。

    船体的制作便在其中进行。

    作为继承了宗教裁判所灵魂的信理部来讲,开发妖魔的利用价值这种事情根本就是本能,况且很多妖魔本身就是绝佳的材料,有游牧之山如此的珍惜的资源在眼前,自然不可能任由它腐坏变质。

    目前看起来似乎精打细算的开发计划对于那些‘穷惯了’的老鬼们来说,简直是浪费。

    如果有完整的工业体系和资源支撑,他们才不会发了疯把这么一大块好东西拿去造那什么破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个东西根本算不上船。”

    卡罗尔说道:“我们只是尽量利用手头的资源,借助游牧之山血肉的活性,让它长成一艘船的样子而已。

    如果有足够的资源和时间,我们甚至可以令它永远的飞在天上。就像是那群有翼之民那样,占据天空……该死的,那群混蛋不仅独占了星环的资源,甚至封锁了深空区……”

    “对我而言,有船就够啦,卡罗尔先生。”

    伊戈尔打断了他的话,他嗅着工坊里飘出来的刺鼻气息,神情迷醉:“我才不在乎它是活的还是死的,是不是天灾之子。只要是船就可以,只要能开就行,能一炮轰沉个传奇战舰就更好了。”

    虽然更想要在工坊核心里见证这一切,可惜他根本没有办法靠近。

    工坊内部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超巨型的培养皿,大量人类所不能接触的菌类在其中生长成了森林,到处都是剧毒的气体和充满侵蚀性的炼金材料。

    这是最适合人造血肉生长的环境。

    在那些灰黑色的毡布盖子下面,海水已经被改造成暗黄色的粘稠培育液,无数嫩红色的肌肉梳和器官在其中宛如海草一般的漂浮,缓慢生长……

    除了培育它们的乐师和穿着三层防护服的工程师之外,根本没有普通生物能够从那个环境中生存下去。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旧能够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源源不断地扩散开来。

    这些日子以来,血的味道引来了大批的海中孽子。

    前仆后继不断涌来的妖魔全都变成风琴手们来练手的靶子,尸体丢进工场做原料和培育液。

    那些被麦克斯韦精挑细选出的风琴手们是当之无愧的精英,每一个都完美符合信理部对新人的要求——虽然信仰不甚纯洁,来历也不怎么光彩。

    但都到现在这个关头了,信理部自然不会再遵循过去的规矩迂腐行事——实际上除了那些满脑子荣耀和东征的年轻人脑子会有些转不过弯来之外,老头儿们见风使舵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厉害。史东就连整个旧宗教裁判所都打包卖给叶清玄了,哪里还会在乎这个。

    他们只在乎根本的目的,除此之外,不择手段。

    只要宗教裁判所能够重新建立,旧日的辉煌和东征的夙愿能够实现,哪怕让他们去刺杀教皇都没问题。

    在叶清玄带来的风琴手中,超过大半的成员将会在未来的几个月中经过训练,成为新一代的女巫之锤。

    剩下的都是已经上了年纪,道路已经确定,没有办法扭转的‘老人’,对于这种人来说,勉强成为女巫之锤或者净化者甚至还不如继续在自己的道路上前进,因此只参与了一部分课程之后,便选择了退出。

    宗教裁判所的短期培训班的成果斐然。

    短短的几天时间,对于大部分都曾经有过战争经验部分成员甚至原本就是骑士的风琴手们都娴熟地掌握了原本需要一至两年才能够完成主要技巧和技能,虽然依旧有所欠缺,但需要的也不过是长年累月的积累和经验。

    数日以来,对海中孽子的作战成果令那几个抽空来察看进度的老头儿笑得合不拢腿。新一代女巫之锤的雏形俨然已经完成。

    只可惜,乐师们的进度依旧缓慢——虽然有大量的净化乐章和秘传乐理,心音乐章已经成型的乐师已经自成体系,虽然依旧可以学习掌握宗教裁判所的技术,但和真正从小就培养起来的净化者相比,依旧在效率上逊色不少。

    对此,老鬼们并不强求。

    乐师是需要漫长时间培养的,无法一蹴而就——哪怕是被正统乐师们所鄙薄的速成乐师也需要三个月的培训呢。

    目前,除了指导那十几名还没有跨入共鸣的乐师改修净化乐理之外,负责培训的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老鬼已经将主意打在叶清玄身上了……

    叶清玄和麦克斯韦的关系显然不是秘密,等麦克斯韦死后,叶清玄作为预备持剑者自然是其遗产的第一继承人,不知道到时候安格鲁的皇家音乐学院介不介意多出一个分院呢?

    要是被麦克斯韦知道,叶清玄找来的救兵还没到阿瓦隆就盼着自己已经挂掉的话,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轰!

    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从要塞的深处传来。

    伊戈尔和卡罗尔两人一愣,回头,看向要塞。

    那要塞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月光所笼罩,便显得越发飘渺和虚幻,几乎像是要消散了。在那要塞的深处,不断的有巨响和轰鸣声传来,但又像是隔了很远,只能听见沉闷的回音。

    “又出状况啦?”

    伊戈尔叹息,“你们那个加强培训班究竟在搞什么鬼?”

    卡罗尔忍不住苦笑。

    “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四章 沉迷学习

    “为了白塔!!!”

    史东从梦中惊醒了,睁开眼睛,看到战马在自己面前扬起铁蹄,向下踩落。头戴白银面甲的骑士挥舞着马刀,怒吼,在战马之上俯瞰他,那白银铸就的面甲宛如天神威武的面容,冷峻而残酷。

    那一瞬间,他残存的眼瞳缩紧了,可干瘪苍老的躯体却骤然鼓胀。

    机械心脏爆炸一般地将人造血液传递向了四肢百骸,肾上腺素宛如烈火,席卷躯壳,令他接驳着线缆的躯体从铁椅上弹起,布满裂痕的剑刃从椅背上弹出,落入手中,掀起凄啸,向前,横斩!

    那是从死中所诞生的美。

    空气被斩破了,一道惨烈的划痕随着剑刃向前延伸,撕裂了战马,没入墙壁中,碎石飞迸,落在他的脸上,令他从昏沉的睡意中转醒,回头。

    那被斩裂的战马依旧驰骋着,马上的骑士呼喊,向前,穿透了墙壁,带着大军轰轰烈烈地奔驰这一片要塞里。

    喊杀声震天。

    他恍然醒悟,踉跄后退两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只觉得浑身撕裂的痛,忍不住叹了口气:“又睡着了?”

    “恩。”

    垂帘被拉开了,一群无奈的老头儿坐在会议桌上,看着四周。明明是要塞的最下方,可这里却变成了一望无尽的草原。

    碧绿的草原大地龟裂了,下面喷涌出了地狱的火焰。

    巨人一般的装甲骑士发出咆哮。

    那些军人披着初代的粗糙装甲,背后的以太炉轰然运转,燃烧着融入以太的油脂,后背喷出刺鼻的黑烟。

    赤红色的朱鸟徽章铭刻在装甲的胸前,双肩缀饰以熊皮,铆钉凸起,宛如骨节中生产出来的尖刺。

    这是最初代的动力重甲,早已经被历史淘汰的产物。无法进行精密动作,只能够呆板地向前和后退,作为要害的以太炉直接镶嵌在背部,裸露在外。

    没有起吊台的话甚至无法做到自行着装,每个装甲骑士都必须带着六名进修过工程学的扈从为自己在起吊台上着装甲胄。

    骑士们穿着铁笼一般的外骨骼,甚至无法弯腰,扈从们带着扳手和螺丝,将重甲固定在外骨骼上,最后用焊枪将接口封死,像是一具移动的铁棺材,如果地形泥泞的话,只是盔甲的自重就足够将人活埋。

    诚然它拥有着诸多弊端,但当这样的骑士集结成阵列,汇聚在一起时,便足以对任何敌人形成庞大的冲击。

    此刻,六十名装甲骑士站立在战场的最前方,腰部的装卸挂钩上挂着沉重的锁链,彼此连接在一起,手持重盾,组成了庞大的铁墙。

    而在对面,是无数战马的嘶鸣,骑乘在战马之上的重装骑士们头戴白银面具,高举沉重的马刀,冲锋而来!

    “铁流军团的面具、初代的动力装甲……这是尼布甲撒之战?”

    史东拿起热毛巾,擦了把脸,便清醒了许多。

    尼布甲撒之战,一百年前震惊世界的阿斯加德内部战争。

    双方是当时的第二帝子、第一帝子,分别代表着朱鸟氏族和白塔氏族,两个庞大的开国氏族,双方因帝位而决一死战。

    这一场战争被记载在史书中,是重要的历史结点,被誉为‘旧时代重骑兵的最后挽歌’。

    敌人是白塔氏族麾下名震世界的铁流军团,曾经被誉为战场皇帝的重骑兵,经过数代驯化和杂交而成型的妖魔战马和身经百战的骑士之间的完美配合足以令任何敌人胆寒。

    那是动力装甲第一次登上战场。

    在帝位争夺战中,倾尽百年财富的朱鸟氏族求诸与链锯修士会,刚刚在阿斯加德扎根的链锯修士会也迫切地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两者合作的结果便是一场震惊了整个世界的战争,初次解封的动力装甲登上战场,化身为铁。

    那是铁与铁的碰撞,旧时代和新时代的分出了胜负。

    结果是铁流军团全军覆没,白塔氏族失去了一切,被驱逐出核心,百年之后流放在荒野之中。

    尽管这一站暴露出了动力装甲的诸多弊病,比如笨重、缺乏稳定性和对环境和后勤的苛刻要求,但无可辩驳的胜利证明了其战争潜力,从此之后,重骑兵军团被动力装甲所替代,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退下神坛。

    “早跟你说不要考古了。”老头儿们叹息:“这都什么时代了?翻来覆去讲过去的那些老战例有什么用?”

    “我这两天讲的是防守战啊。”

    史东摊手,“这是原本预备下周用来做反面教材的案列,鬼知道他什么时候乱翻书……梦境总是如此飘忽,不必在意。”

    老人们面面相觑,神情就变得无奈。

    寻常的梦中所发生的事情总是飘忽而暧昧,不合逻辑的同时又充满了种种古怪的变化,大部分人的梦境都是如此。

    但……现在绝对是例外。

    人在沉睡的时候会放松一切戒备和常识,在梦境中暴露出自己最软弱的一面,心相乐师也最喜欢在这个时候对目标的意识进行改写,因为这个时候最无防备,也最为轻松简单。

    但此刻他们所看到的梦哪里还有任何正常的样子?

    不见任何软弱和漏洞,简直像是武装到牙齿的怪兽。

    天气、风速、龟裂大地,被践踏粉碎的杂草和染在铁血上的青汁。午后的阳光,无数动力装甲内部轰然运转的机械,每一个齿轮、卡簧、变速轮……

    一切都再真实不过,栩栩如生,倘若不是无法触摸的话,便已经和真实无二。

    简直就像是数十名幻术乐师所施展的事象再演,读取以太中的记录,将过去的一切重新演绎而出。

    “凡事总有例外。”

    史东摇头,看向长桌之后垂首的叶清玄。

    这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叶清玄对药剂的抗性实在是太强了,贤者之石和经过叶清玄改造的小源已经将他本身躯体对外来物质的抗性提升到了极点。

    哪怕把翡翠之梦当水喝,经历了一周的填鸭式疯狂培训之后,没有任何征兆的,叶清玄头一低,眼睛一闭……睡着了。

    紧接着,他们才发现真正的问题……

    如果寻常人睡着还则罢了,但问题是,现在睡着的是一个织梦者,梦境的代言,这条路走到极限,乐师自己便是梦境本身在这个世界的具现。

    一个织梦者在困乏到极点的时候,便再无法拘束自己的梦境,本能运行的宿命之章就会开始侵蚀现实。

    将梦境拉到现实之中。

    只不过,梦中所出现的不再是寂静的世界和归墟景象,而是连日以来这群老头疯狂填进叶清玄脑子里的东西。

    这也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却令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的老头儿们彻底蒙逼,谁都受不了自己的房间忽然之间变成无尽大海,两支舰队贴脸对轰,以太炉的废渣喷在脸上的景象。

    一片混乱中,直接敲响了战争警钟。

    一票乐师手忙脚乱检查半天之后,才发现了源头究竟在哪儿……到最后,没有办法的老头儿们只能听之任之。

    反正人要睡觉总是拦不住,只要能把耽搁下来的东西补上就没问题了。

    现在,叶清玄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任由这梦境中的声音此起彼伏,也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对他来说,反而这一切才是理所当然的吧?

    一众老头儿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狠角色,此刻哪怕坐在战场的最中心,也依旧面不改色,反而饶有兴致地观摩着,看看叶清玄能够在梦里将这一场传奇之战演绎到什么程度。

    “真可怕啊。”

    看着迎面而来的铁流军团,最角落里的轮椅老头儿叹息。

    “是啊,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喜欢考据的老鬼们颔首,对着擦肩而过的重甲骑士指指点点:“就连马鞍上磨损的痕迹都完全不同,真实到这种程度,委实罕见。不愧是神之手,竟然能够演绎出如此庞大的幻术。”

    “对战术的理解也吃得很透彻。短短的几周时间而已,我得说他学得真不错。”

    “我说的不是这个。”

    轮椅老头儿摇头,撇着他们:“梦境的表现性究竟有多强,究竟有多真实,其实反而是细枝末节。我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史东沉默片刻,问:“他自己?”

    “对。”

    轮椅老头儿点头:“人做梦,其实都会将自己代入到梦境里吧?一切以此为基点,向外拓展。如果不存在这个基础的话,那么梦境就荡然无存。而没有主体的话,这个梦境的世界也毫无意义。

    我一直试图从梦境的呈现寻找他底层意识的反馈,想要看清本质,却发现自己一直在白费功夫。”

    他停顿了一下,指了指两边的千军万马。

    “至始至终,我都没有找到,他究竟在哪里。”

    一众老人环顾四周,却始终没有发现叶清玄的踪影。

    在动乱的厮杀和冲撞之中,所有人面面相觑,陷入沉默:虽然战场混乱,人数众多,但他们可以断定,叶清玄根本不在此处。

    那个年轻人就像是他们一样,超拔与外,成为了旁观者,甚至就连旁观者都无法对他的自我意识进行观测。

    “真是可怕的戒备心。就像是随时准备着和人厮杀一样,哪怕在梦境中也不露出哪怕一丁点破绽……”

    轮椅老头儿低声感慨:“如此深沉的城府,着实平生仅见。只是,又哪里来如此庞大的压力呢?”

    “别想太多了。”

    史东摇头:“实际上,我们的大审判官阁下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一直在这里,只不过你看不见而已。”

    说着,他抬起手指,指了指天上。

    在沉默中,所有老人僵硬地抬头。

    在动乱厮杀的庞大战场之上,铁流军团的重甲骑兵和身着动力装甲的武士们彼此厮杀,鲜血落入了火中,燃烧着,蒸发成雾气,宛如魂灵升上天空。

    在那空旷而寂静的穹空之上,隔着飘散的狼烟和弥漫的苍青,有一双淡漠的黑色眼瞳从极遥远的地方静静地俯瞰。

    -

    在那一双眼瞳的俯瞰之下,战争宛如机械一般,无数齿轮铆合旋转,理所应当地进行着,每一个步骤都完美无缺,理所当然,精密地走向既定的结局。

    直到最后的一切结束。

    叶清玄睁开了眼睛,虽然睡了许久,但神情依旧困倦。

    他低头,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安排表,眉毛挑起。

    “我们的课上完了?”

    老头儿们互相看着,还未曾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在寂静里,史东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我得说您用三个星期的时间,将我们原本安排了两个月的课程学完了……看来我低估了您的天赋,寻常人至少需要两年。”

    角落里,唯一对成果布满的老头儿叹气:

    “恩,除了依旧稀松的武技之外……”

    “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缺憾而已,不用在意。人都有不擅长的东西。”

    史东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然后露出笑容:“看来我们可以开始下一阶段的课程了。”

    “够了,史东,收起这些无聊的东西吧。”

    叶清玄摇头,三周以来,第一次从桌子后面起身,舒展着身体,缺乏运动的骨节发出噼啪的清脆声音。

    “前面的三周权且当做消磨时间吧,该知道的东西我已经明白,接下来我不想再看到这些东西了。”

    “可是……那如果将来遇到问题怎么办?”

    叶清玄摇头,看向史东:“这应该是你们的事情了,而不是我的。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

    史东无奈叹息:“如你所见,阁下,我已经老了。”

    走向大门的叶清玄头也不回,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放心,我会在你们死之前,榨光最后一点的利用价值的。”

    史东一愣,露出自嘲地无奈神情,低头回应:

    “那真是太荣幸了。”

    嘭

    门关上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五章 起航之日

    六日之后,工坊之外的悬崖上。

    工坊再度膨胀至原本的两倍,那些长达三米的铜钉深深地铆进了岩石之中,拖曳着纵横交错的钢缆,交织成一张网,将鼓胀起来的黑毡束缚在其中。

    自上而下俯瞰,就像是陷入罗网中的怪物。

    那厚重的毡布像是巨人的胸腔,随着远方的浪潮而鼓胀收缩,它在呼吸,从黑暗的深处迸发出低沉的回音,传向四面八方。

    不断地有轰鸣声从其中响起。

    “一号固定拴,切断!”

    轰!

    “二号固定栓,切断!”

    轰!

    ……

    在接连不断的固定栓被炸掉之后,紧接着就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钢铁摩擦声,无数钢铁仿佛在巨人的手中彼此碰撞,演奏出了令人发狂的巨响噪音。

    那钢缆之下的灰黑毡布像是变成了怪物的子宫,正在艰难地分娩着恐怖的胚胎,在炼金术师的‘接生’之下,那即将诞生的东西纵声嘶鸣,迸发出掀起滚滚海啸的嘶鸣。

    在悬崖上,伊戈尔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任由雨点落在自己的脸上,眼瞳赤红,遍布血丝。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洗澡了,他浑身散发出一阵古怪的恶臭,头发蓬乱,结成了一缕一缕的样子,凝结在上面的油脂隔绝了雨水,没有被雨水抚平,甚至还要翘起来了。

    他不再像是曾经体面人了,而是褪去了外衣,重新变回了海盗的样子。喝着信理部的藏酒,低头看着下面的工坊,熬红的眼睛就变得凶狠如狼。

    在他身后,叶清玄的身影无声浮现。

    “收尾工作已经完成了。”

    他看着伊戈尔的样子:“现在是最后的检验阶段,等一会它就要下水了,你真得不去看看?”

    “我……”

    伊戈尔嘴唇开阖,嘟哝了几声,舌头从上火起泡的嘴角伸出来,舔了舔咸冷的雨水。胸臆间焦躁的气息从口鼻中喷出来了,变成了弥散的雾。

    “前些日子一直很期待,很兴奋,睡不着……”他伸手,挠着板结起来的头发,声音沙哑:“可现在就要见到它了,忽然有点害怕。

    就像是孩子要出生了一样。

    您将这个孩子交给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资格去驾驶它。”

    叶清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应该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我不想因为睡眠不足的原因,导致我的船刚刚下水就触礁沉默。”

    伊戈尔摇头:“只有呆在这里,才能让我平静下来。”

    他的眼瞳抬起,凝视着远处的死寂的漆黑海面。

    “现在我好许多了,阁下。”

    他自嘲地笑了笑:“您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叶清玄点头,却没有离开,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木盒。

    “抽烟吗?”

    那是他在圣城时买的烟卷。

    叶清玄平时不怎么抽烟,这一盒做工精致的上等烟卷还是半满,但隔了这么久,受了潮,味道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谢谢。”

    伊戈尔接过,娴熟从靴子里拔出一根细铁棒,在钥匙扣上用力地擦了一下,火花从钥匙扣的棱角上跳起来,将特质的引火棒点燃。

    五指并起,护着那一缕微弱地火焰凑至唇边,烟卷就被点燃了。

    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叶清玄的眉毛挑起:

    “那是什么?”

    “这个?”

    伊戈尔挥灭了短棒上的火焰,向着叶清玄晃了晃,给他看上面经年累月摩擦重叠的划痕:“炼金术师制作的引火棒,我以前船长的遗物。

    在‘净火源’被发明出来之前,在海盗之间很流行,但现在早就被淘汰了。您大概没有见过。”

    “确实。”

    “这玩意其实不太好用,有的时候很容易酿成火灾,尤其是在海盗的破船上,到处都是年久失修的设备,如果失火的话,整个船都会有危险。”

    伊戈尔嘿嘿地一笑:“在那个时候,船上有资格携带火种的人只有船长,除了晚饭之外,水手们只能吃冷的。谁敢玩火,就会被吊在轨杆上晒死。

    那个时候,每天晚餐之前,大家都会聚集在船头。厨师捧着木柴等着,船长抽着自己的烂卷烟,蹬着刚刚擦好、发光发亮的靴子走过来,从靴筒里拔出它来,往刀子上一划拉……火就被点燃了,像神迹一样!

    那可是他每天最神气的时候。

    我那时站在最角落里,看着船长的样子,真是羡慕的发疯,私底下不知道悄悄地模仿了多少次,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够开一艘大船,带着我的水手站在甲板上,穿着新靴子和新衣服,享受他们敬畏的眼神……”

    叶清玄看着他指尖那一根布满划痕的铁棒:“后来你的船长将它给了你?”

    “不。”

    伊戈尔咧嘴大笑:“我偷的。”

    “……”

    “那个时候船长发现它不见了的时候可气坏啦,找不到小偷,他就把每个人都吊起来,抽了三十鞭,包括我。”

    他拉开领口,给叶清玄看肩膀上残留的伤疤:“后来船长怀疑是大副,就砍了大副的手,当天晚上的时候,大副带着水手冲进船长室里,等他出来的时候,我就换了一个新船长了。

    不过他的铁钩子还没做好,就被另一伙人干掉了……

    海盗总是这样,大家不喜欢将讲什么相亲相爱的笑话,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从抢过来,抢不到手就偷,失手了就被吊死在桅杆上。

    我从小就习惯了这一套,直到十几岁,我都不知道‘钱’究竟有什么用——你看,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叶清玄耸肩,“海盗的教育方法果然与众不同。”

    “我没得选。”

    伊戈尔耸肩:“说实话,我也很想像个贵族少爷一样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弹小曲儿,可惜,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丢进木桶里,给海盗捞起来。

    从海上长大,被一群罪犯和基佬抚养,喝的奶都是船长的羊挤出来的,学得第一句话就是骂人……

    我那个时候很瘦,而且矮,驼着背,大小眼……十二岁之前,我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畸形儿。不过这很正常,你不能指望从海盗窝里获得什么爱,对不对?”

    “恩。”

    伊戈尔便笑了,吧嗒着被雨水淋湿的烟卷,眯起眼睛,看着远处死寂的海面。

    “唯一爱我的,只有它。”

    叶清玄沉默。

    “是海让我活下来的,阁下。”

    伊戈尔掐灭了烟卷:“离开它,我就什么都不是。它给了我容身之处,让我得以创造一些微不足道的价值。

    说实话,这种感觉非常讨厌,就像自己是一个被婊·子卖身养大的孩子,连离家出走的勇气都没有。

    但时间长了,就会习惯。

    ——不管它肮脏不肮脏,丑陋不丑陋,你总得爱它。”

    叶清玄沉默许久,低声叹息:“我得说,我现在有点适应你奇葩的比喻方式了,船长。”

    “没办法,毕竟没什么文化。”

    伊戈尔将空空荡荡的瓶子也丢到了下面去,凝望着死寂的海面,回头问:“它真的是活的么,阁下?所有人都跟我说它活了。”

    “这要看你怎么看待‘活着’这个概念。对于寻常人来说,心脏还在跳动,大脑还在工作,就可以称之为活着。

    人类还活着,那么他的躯体就是活着的,四肢百骸,毛发指甲也都拥有生命——哪怕人类的躯体本质上和其他物质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寻常人之外呢?”

    叶清玄沉吟片刻之后说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乐师和常人不同,你可以视作乐师多了一个名为‘以太’的器官——同时,乐师的生命,也会表现在此处。

    对于歪曲级乐师来说,周身百尺、乐理所及之处就是躯体的延伸,对于天灾来说,‘自我’的延伸和辐射只会更加夸张。

    至少人类从来没有能够推算出天灾的极限体积。

    对利维坦而言,海洋就是它的疆域,一切海水都是它的躯体,它是海洋的统治者,这是写入大源中的乐理。

    现在它还没有完全活过来,你所看到的这一片海洋只不过是它的梦呓而已。”

    “所以,它是真的活着的么?”

    伊戈尔便明白了,回头,凝视着远处的漆黑死寂的海面,摇头:“但看到它活着的样子,就令我很难过,太荒凉了。

    明明活过来了,却像是死了一样。”

    “说了半天孩子话啊。”

    叶清玄轻声叹息,将烟盒塞进他的口袋里,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经过了讲‘爱’的年纪啦,伊戈尔,假使有观众的话,肯定也不会喜欢。

    所以,别再想这些东西了。抽完这些烟,给我乖乖地去洗个澡,然后像个男人一样,去看看自己的船。”

    “假使你真的爱它的话……”

    叶清玄停顿了一下,看着伊戈尔的眼睛,告诉他:

    “——那就杀了它,让它再活过来吧。”

    -

    -

    海岸上,冰冷的雨水中,披着黑色雨披的年轻人跑上前来。

    他的嘴唇在冷夜中冻的发白,眼镜的镜片上全是水滴,手里的板子上夹着统计单。在叶清玄几步之外,他抬起袖子把鼻涕擦掉,然后将报告呈上:

    “阁下,所有的东西已经搬运完毕了,检验完成了,龙骨有点小问题,但卡罗尔主教保证一个小时之内搞定。”

    “那就去准备吧。”

    叶清玄挥手,将报告丢进海里:“最后的休息时间要结束了,朋友们,一个小时后,我们将要奔赴战场,不论成功与否,不会再回来。”

    年轻人颔首,奔跑而去。

    叶清玄伫立在海滩上,沉默地等待,远处传来钢铁轰鸣的声音。塔吊将最后的物资装进了船中,自此,要塞变得空空荡荡,一切有意义的东西都将被信理部的成员们带走,随着叶清玄一同离去。

    当最后一道火光熄灭的时候,叶清玄回过头,隔着雨幕,看着自己的身后。

    在冰冷的细雨中,披着红衣的教士们恭谨的伫立在淤泥之中,雨水顺着他们的教袍落入泥水,便回荡起微弱的涟漪。

    他们悄无声息,宛如幽魂一般,高举着燃烧圣徽的旌旗,像是静谧的火焰在雨水中燃烧。

    察觉叶清玄的目光,他们便恭谨地低下头,宛如魂灵一般的白色气息随着呼吸从口鼻中喷出,汇聚在一处,升上天空,那是火焰余烬中升起的袅袅白烟。

    总数一千零四十一人。

    二百三十名学徒。

    四百名女巫之锤骑士。

    一百三十名净化乐师。

    风琴手一百九十人。

    ……

    这便是叶清玄所有的追随者,这个世界上他所能掌握的唯一的东西。

    “时候到了,阁下。”

    史东从人群中走出,单膝跪地,双手奉上自己的佩剑:“请您下令吧。”

    在水泊涟漪的动荡中,传来了深沉的回音,所有的人都随着史东一同,跪倒在地,等待着叶清玄的话语。

    叶清玄低头,看着史东双手呈上的长剑,便忍不住有些恍惚。

    恍惚中,他似是看到远处赫尔墨斯在凝望着自己,带着那些已经死去的魂灵,带着一如既往的嘲弄微笑,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一切歧途,自此而始。”

    于是,叶清玄便忍不住笑了。

    这个世界在错误的道路上前进的已经够久了。

    现在到了应该改变的时候了。

    从此日开始。

    从此刻起。

    他伸手,握紧剑柄,高举。

    剑刃切裂了雨水,迸发出悠长的余音。

    那些幻象消散了,魂灵们从这个世界上离去。

    而火焰的光芒,从雨中亮起。

    “牢记今日,先生们!”

    在圣带迸发的燃烧辉光中,他发出声音:“宗教裁判所,与此日重立!”

    “今日,我们与痛苦、窘迫和狼狈的泥潭中再度崛起,在折磨和坎坷的路上,我们未曾失去所怀的梦与灵魂。”

    “现在,我们要去告诉所有人——那些罪人、那些彷徨者和那些高贵的大人物们……我们未曾死去,我们回来了!”

    他举起手中那宛如燃烧的圣带,向着他们宣告:

    “我以神的名义许诺,你们所行的乃是人世的正理,所持的是神圣的冠冕,所迎来的,乃是崇高的公义!”

    在那燃烧之光里,无数人齐声回应:

    “阁下,一切人间的荣耀将归于你!”

    于是,海天动荡。

    宏伟的轰鸣从远方迸发。

    在无数波澜剧震的巨响中,所传来的是惊天动地的尖锐嘶鸣。

    无数楔入石中的铜钉发出尖锐的声音,和铁石摩擦,迸发出火星,被那紧绷的钢缆从岩石中拔出,劈碎了空气,此起彼伏的低啸。

    在无数破碎的东西中,那庞然大物撕裂了孕育自己的巢**,将一层层灰黑色的毡布突破,将所有的钢缆扯断,将一切固定铆都碾压成粉碎,沐浴着冰冷的雨水,闯入海天之间。

    那是一艘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战船。

    汽笛声迸发轰鸣,那战船冲入了海中,掀起飓风,撞碎了死寂的波浪,覆盖在船舷上的鳞片如刀锋切裂了礁石和堤坝,撞夸了避风港出口的堤坝,在轰鸣的巨响中驶入海洋。

    在船首之上,那凄白的巨蛇头骨中燃烧着来自以太炉的灼热光焰,释放出刺目的辉光。只是稍稍前进,就掀起了烈风与巨浪。

    那是重新归来的噩梦与灾厄,游牧之山!

    这个世界所造就的怪物终于降生在了这个世界之上。

    “走吧,我的朋友们。”

    叶清玄对着无光之海露出微笑:

    “——终有一日,我们要用火刑架将这个世界点燃!”(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六章 阿瓦隆(上)

    这是在黑暗里。

    若有若无的阴冷雾气中没有任何雨声。

    冰冷的雨水穿透了雾气,便仿佛融入了那一片蠕动的雾气里,消失不见,只有无形的东西落在死寂的海面上,敲下了一个个细碎的涟漪。

    涟漪中带着碎裂的冰晶,彼此碰撞,扩散开来,便推动了那一具浮肿的尸首。那畸形的尸首不知道在海水中浸泡了多久,早已经腐烂,惨白的腹腔被**的气体撑开,变成了一个圆球,漂浮在海上。

    嗅到尸臭味道的怪鱼从深海浮上来,指头粗细宛如铁线的鱼群贪婪地啃食着腐肉,戳破了气球,爆出一阵闷响,恶臭越发的浓厚。

    在锐齿和骸骨摩擦的细碎恐怖声音里,有一个漆黑的影子从海底缓缓地浮现,张开了巨口,猛然冒上了海面,合拢。

    嘎嘣,嘎嘣,嘎嘣。

    数百条怪鱼在六排牙齿的咀嚼中粉碎,粘稠的血从那巨口中渗出,沾染在海面上,将漆黑的海洋染成了惨烈的暗绿。

    在那畅快的咀嚼中,迷雾里,无声地亮起了两盏凄白的光焰。

    就像是巨兽的庞大双眼,照破了迷雾。

    海面的平静被打碎了,那庞大的巨口还来不及潜入海中,深海便在回荡起了铺天盖地的轰鸣。

    雷霆窜动的凄厉光芒从云层中亮起,如刀锋一般斩落,劈开了粘稠到令人喘不过气来的迷雾,落在海面上,就将酝酿着波澜的海面彻底劈成粉碎。

    动荡地浪潮中,汽笛的声音响起。

    庞大的漆黑之影运行在海面之上,自远方而来,带着飓风,顺着雷霆开辟的道路向前,在那黑影的最前方,悬挂着凄白的巨蛇头骨,头骨的双目中迸发出了灼热的辉光。只是从海面上扫过,便赐下了火焰,将毁灭平等的赠与了一切妖魔。

    巨口在那无孔不入的无形之火中瞬间被焚烧成灰烬,再无影踪。

    极远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激怒了,发起了嘶吼。

    隔着遥远的距离,如同实质的嘶吼传来,如同铁锤砸在人的心头,令人的呼吸骤然一窒,无法呼吸。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仿佛感应到不速之客的到来,隐藏在迷雾伸出的怪物们发出充满恶意的嘶吼,不折不扣的威胁。

    裹挟着嘶吼的飓风装上了无形的墙壁,在战船的前行中被碾碎了,只剩下了微弱的气流,吹动了甲板上那个年轻人的白发。

    叶清玄放下什么都看不见的望远镜,叹了口气:“还有多远?”

    “一个小时。”

    暂时担任大副和总工程师的卡罗尔回答:“实际上,我们距离阿瓦隆已经不远了,如果在晴天的话,已然能够看到上城区皇宫的白塔。

    但迷雾的力量也越来越强了,这一片海域在排斥我们。”

    “本来就没打算让它欢迎。”

    叶清玄从口袋中找出了缄默之眼的镜片,以手帕擦拭着:“你去再催一次净化乐师,这好歹是宗教裁判所重建的第一场仗,不要再划水摸鱼了。”

    “十分钟。”

    他说,“我要看到阿瓦隆在哪里。”

    卡罗尔的表情抽搐一下,摸着自己的秃顶,强行吞下了喉咙里的老血,掏出自己的以太球将大审判官的命令传达下去。

    战舰底仓,庞大的炼金矩阵中,压力大到快要崩溃的十几个净化乐师收到了命令,卡罗尔咽下去的那口老血顿时齐刷刷地喷出来。

    合着这半天上面以为他们在磨洋工么?!

    难道没人清楚现在这边的压力究竟有多大吗?光是开辟迷雾,引领航向就已经快要让他们的心音乐章都要炸了!

    矩阵中,几个核心位置的禁绝乐师互相看了一眼,抬起袖子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很快便崩起了青筋,眼珠突出,被烧得通红。

    几个人瞬间像是散架的傀儡一般,垂下头,整个人瘫在了核心之上,可他们的意志却顺着庞大的炼金矩阵,融入了整个游牧之山。

    转瞬间贯穿流出、创造、活动、形成四层,进入核心。

    在十六条主要回路、四台协律仪最中央的是宽达数米的以太池,凝结成液体的以太在其中翻涌着,自上而下俯瞰的话,看不出究竟有多深,就仿佛通向另一个变幻莫测的世界一般,不断地有流光闪过。

    在以太池的银光之中,所浸泡的是来自游牧之山的庞大心脏,被改造成**以太炉的心脏此刻散发着恐怖的热量。

    在缓慢地跳动中吞吐着液态的以太,只是蕴藏的力量所焕发出光芒,便已经刺目的令人无法直视。

    而当乐师们的意志随着音符流入其中的时候,那跳动的节奏也微不可绝的加快了起来。

    秘语凝视深渊

    序列音符启动

    第九至第八节流阀关闭

    第二驱动·完成

    船身微微一震,沉寂的炼金矩阵中,又有三道繁复的乐章被唤醒,接入主轴。

    旁边的工程师们也松了口气,心脏以太炉顺畅地从纯粹航行状态的第一驱动进入到了警备状态的第二驱动。

    无声无息的,那以太池中的银光翻涌起来,宛如井喷一般的以太洪流从九层以太之海中倾斜而下,被贪婪的船体一滴不剩地吞噬殆尽。

    此刻在乐师感应中,游牧之山所散发的狂暴引力已经在以太之海中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凹陷,源源不断地掠夺拉扯着一切游离的力量汇聚过来。

    规模……已经堪比神器!

    说实话,宗教裁判所对游牧之山的处理实在足够粗糙。

    以游牧之山的尸骸为基础,在素材的活性尚未消散的时候进行了炮制和制作,将海中巨怪拆分开来,又拼装成了船的样子。

    用原本卡罗尔对叶清玄的话来讲:我们一没有工业基础,二没有足够的炼金乐师,三没有最前沿的造船师,想要一夜之间搞出一艘见谁搞谁的传奇战舰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你愿意退而求其次的话……也不是不能行。

    于是,等伊戈尔接手的时候才发现……强行说这玩意是船,确实没错,勉强说是战舰,也成。

    但实际上叶清玄他们所做的事情,就是用最好的材料造出了一个能够扛着三门变态级的战争巨炮在海上飘的炮台。

    虽然第六驱动之下,能够飞到天上去,但依旧改变不了这玩意就是一个炮台!

    如果不是叶清玄死死地拦着伊戈尔,许诺他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一定会有,等老子救国完毕,你想要啥装备,我就让安格鲁给你往上装啥的话,伊戈尔悲愤之下,说不定就已经跳海了。

    没办法,苛刻一点来讲,这艘战船根本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夸张到极点的火力和奢侈到极点的原材料。

    前者来自宗教裁判所制造的那三门祈并者级主炮,按道理来说,如果没有特别调令的话,现在应该还被封存着的禁忌技术。

    后者因为游牧之山本身的质量太高在制造过程中,净化乐师们无数次惊叹它本身的材质,甚至怀疑它是否是利维坦的直系血脉,由它分封至七海的王子。

    也正是得益如此,游牧之山简直是活着的神器,只是材料本身就足以引起足够夸张的效果。

    目前游牧之山在以太之海中所造成的影响,对它来说,顶多只能算呼吸的程度而已,甚至不需要刻意的去催动。

    早在画设计图的时候,那群老鬼就开始捶胸顿足这么好的材料,做什么战船啊,它生来就他妈应该用来做一件乐器啊。

    只要稍微孕养一下,就是一件新的神器,而且如果有权杖级的存在主持过程的话,直接一跃至神器中的顶层也未必不可能。

    可惜,碰上新来的大审判官这种败家子儿。

    神器?

    对不起,不稀罕。

    且不说从帕格尼尼手里抢来的贼赃原罪之衣。

    九霄环佩,叶氏龙脉之血的证明,自带横跨七系的天梯效果和极限级的精密操作,织梦者的专属乐器,甚至还是叶氏在以太界遗产的钥匙。

    只要叶清玄突破大师,进阶权杖,就能够得到以太界中那一柄融合了历代织梦者力量的权杖。届时将它与自己编织的梦境合二为一,基本上就可以从新晋权杖跃升到权杖巅峰,相当历代先祖传功护体,甚至相较圣城授名的圣徒也毫不逊。

    这可是龙脉九姓足以和圣徒平起并坐的资本!

    还有已经板上钉钉的石中剑,安格鲁皇权的象征,护国神器。

    当年亚瑟王倾尽安格鲁所有的财富所打造的登神之剑,地上天国的权杖就不说了,还有十二道必胜黄金之章呢,每一道所代表的都是一只当年声名赫赫的幻兽。

    而且别忘了……还有圣乔治之枪呢。

    那可是陨落之铁、杀龙之枪,曾经封印了百臂巨人十年的神器,在归墟中被消磨了十年,依旧锋利如昔。

    虽然这俩现在都还不姓叶,但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早晚的事情。

    史东那群老头儿在把自己连带信理部打包白送给叶清玄的时候,小算盘已经打的噼啪响了。

    石中剑现在的掌管人是谁?

    是第五部门的负责人、安格鲁的影之皇帝、皇室忠犬、已经钦定叶清玄做继承人的麦克斯韦!

    而陨落之铁的掌管者则是圆桌骑士团。

    那圆桌骑士团现在的团长是谁?

    是在女皇罢政的三年里引到枢密院,将整个帝国治理的井井有条的名臣,在高层中和麦克斯韦隐隐并称为帝国双柱的军部上将,兰斯洛特!

    那兰斯洛特家的继承人呢?是他的女儿,已经继承了加拉哈德之名的禁卫军大骑士克里斯丁么?

    不,是他的大侄子叶清玄!

    可以说,当叶清玄的身份获得圣城认可,成为侯爵的瞬间,他就已经一跃成为了未来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之一。

    以他身上那八分之一的皇室血统,只要他狠得下心干掉那个痴呆大皇子和二皇女,以及十几个不起眼的贵族,那么他就是法统上安格鲁唯一的继承者,未来的安格鲁之王!

    想想就令人发疯。

    东方叶氏龙脉之主、西方的安格鲁之王、圣城的大主教、宗教裁判所的大审判官,圣城钦定的神之手……

    更不要说这位朋友还是除了自己亲爹之外,东西方百年来首屈一指的天才乐师,将来权杖可期。

    如果想得再美一些,五十年之后……青之王?

    不能再想了啊,想想都造孽了!

    只要抱着这一根腿不放手,到时候宗教裁判所岂不是想东征就东征,想烧谁就烧谁?

    想到这里,史东的下巴就要笑掉了。

    虽然这是百分之九十九都会亏到一塌糊涂的风险投资,但只要赚了就是几百倍几千倍的利润啊!

    听说东方人都喜欢矜持,史东还特地去翻字典看了看什么叫做黄袍加身,私底下连劝进表的腹稿都打好了!

    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豪赌。

    他要押上一切,哪怕前途未卜。

    他对此有信心。

    第一次握剑到现在,已经多二百多年了……

    他已经赌过了无数次。

    哪怕自己已经很老很老很老,老到连人造前列腺都换了三代。

    但这没关系,没有任何问题。

    他还可以强行再苟活个十几年,一直活到他自己将这一条路爬到尽头,将叶清玄托上神坛为止。

    哪怕活得如此难看和丑恶,哪怕卑微到当牛做马。

    在以太池之旁,那枯坐的老人抚摸着佩剑,满足地微笑着。

    抬头时,视线便仿佛穿透了层层障碍,落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请放心,阁下。”

    他轻声呢喃:“你会先成为救国的英雄,然后再成为这世上的传奇,你将是当之无愧的神之手。公义和正理在人间的化身!”

    转瞬间,在第二驱动的供应之下,无尽量的以太汇聚而来。

    几个共鸣级禁绝乐师不惜将脑血管都拼爆掉,驱动着净化乐章,令那笼罩在船体上空的雷云膨胀了数倍,雷光迸射,撕裂了如活物一般的迷雾,刺入了黑暗深处。

    幻觉一般的凄厉尖叫响起。

    迷雾中开启了一条笔直的通路。

    而在通路的尽头……是将天空烧成赤红的火光。

    一瞬间,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那是阿瓦隆。

    阿瓦隆在燃烧!

    曾经的海上明珠、地上天国、纯白之城……此刻已经被毁灭所笼罩,哀鸣地沉陷在了战火之中。

    “这是……什么?”未完待续。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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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王冠介绍:
吾等生于以太,成于以太,逝于以太。
敬畏以太!(feartheether!)
——圣典。
当音乐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当乐师们的圣灵高踞于闪耀的群星之上。
黑暗中的世界就被文明的辉光照亮。
当天灾的阴影笼罩在人类的头顶,当大源将至。
人类的黄金时代便悄然踏向终结。
火和暗的深渊里,孕育的是新时代之光。
当曾经的荣耀被抛弃,当罪人洗去手上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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