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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     寂静王冠txt下载     寂静王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七章 阿瓦隆(下)

    无光的黑暗里,城市变成了火焰的薪柴。

    火光在城市中蔓延,像是巨人的脚印,一步一步,将一切都卷入毁灭之中。

    浓烟从焚烧的房屋中升起,如同一只只漆黑的手掌伸向了被烧成赤红的天空,又在雨云的阻拦中从空中坠落,变成焦热的灰雨,非但没有扑灭那些蔓延的火,反而如油脂,令火势越发地狂乱。

    燃烧的城市仿佛将海洋煮沸了。

    翻滚的海潮中,显露出密密麻麻的黑影子。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浑浊地海水中,蠕动的黑暗之河从远方延伸而来。

    一道道黑暗之河顺着洋流和海潮,汇聚在此处,将阿瓦隆囊括在其中。

    那是无以计数的海中孽子。

    它们顺着海洋的暗流漂浮而至,一个个族群合并在一处,形成了那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之河。在若有若无的隐约歌声里,它们发狂地嘶鸣着,爬上浅滩,争先恐后地扑向了那一座城市。

    如同随灭随生的杂草一般,悍不畏死的将一处处防御推平,数量提升到某个程度时候,便恐怖到令人瞠目结舌。

    下城区已经完全沦陷在那黑压压的鱼人大军之中,除了一处处零星的防御之外,只有中城区依靠着本身的地势高度依然在坚守。

    在观测之中,其他所有通往中城区的道路都已经被炸毁了,只剩下了由圆桌骑士团坚守的塔桥。

    在那一座最多只能容纳十几辆马车并行的宽阔桥梁上,数量的意义被削减到了极点。身披动力装甲的骑士们手持着武器,组成了壁垒,一次次地将推上来的黑潮击退。

    经过皇室受勋的大骑士们驾驭着大天使装甲,飞翔在半空之中。

    全力运行的以太炉在他们身后喷出了长达数米的炽热光焰,宛如火焰的羽翼。长达数十米的巨型武器装配在他们的身上,被那非人的恐怖力量挥舞,形成可怕的杀伤。

    只是任意劈斩,便能够在黑潮中划出一道血红的沟壑。

    而就在防线的最前方,有一道高达三米的巍峨身影伫立,宛如礁石,一次次地将潮水一般的鱼人击退。

    滚烫的气息从面甲之下的口鼻中喷出,哪怕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够感觉到那呼吸中所携带的恐怖热量。

    圆桌装甲·杰兰特!

    在那骑士周身十米的范围中,重力宛如跳水一般的不断变化,时而接近与无,时而能够暴增至寻常的数百倍!

    一切胆敢扑上前来的妖魔尽数被那重力乱流所撕碎。

    重力形成了无形的铁球,向着前方碾压而出,令大地凹陷,无数妖魔毫无征兆地垮塌,像是沙堡,骨骼碎裂如粉,鲜血被重力卷动,拉扯,勾勒出了那无形之力的轮廓,反而为它平白增添了十倍的凶威。

    可是不论百倍重力的碾压、将方圆数十米之类的一切都拉扯向中心,压缩成超密度物质的引力投矛……都对那无穷无尽的黑潮无可奈何。

    下城区沦陷在火海中,中城区艰难据守,可是上城区却被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悄无声息。

    而在海中,皇家舰队的战舰大半已经在黑暗之河的席卷中变得残破不堪,超过半数的船身结界已经被攻破了,鱼人们和海军在甲板惨烈厮杀,越来越多的旧式战舰在耗尽火力之后,被鱼人凿穿,沉入海中。

    木制的战舰哪怕配备再强的火力,也难以应对如此局势。部分旧式战舰在弹尽粮绝之后,便选择了冲向了黑暗之河的最深处,将自己的以太炉引爆,拖着大量的敌人同归于尽。

    只有寥寥十几艘最近数十年内换装的新式战舰依旧还保存着战斗力,但局势已经危若累卵。

    而就在舰队的核心中,一艘预备旗舰上,骤然有一个身影腾空而起,高举着一只锈铁之杯,向着海洋洒下了清澈的泉水。

    那是七部美德之一。

    诚信之杯!

    诚信之杯随一发动,便抽干了乐师的所有力量和生命,令他也化作一捧飞灰,随风而去。而诚信之杯却悬浮在天空之中,源源不断地涌出了甘泉。

    甘泉挥洒在半空,便迅速低声蒸发,凝结成了一团团清澈的水雾,在火光的照耀中,折射着旋律的霓虹。

    那水雾带着胶体一般的质感,并没有融入海里,而是悬浮在海面上,迅速地扩散向四周,以那一艘预备旗舰为中心,向四周拓展。

    那淡淡的气雾蔓延飞快,空气都发出了噼啪声音,海水疯狂地翻滚,浮起大量的白沫。暴露在空气中的妖魔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惊叫起来,胆敢呼吸的生物很快就感觉到从呼吸道中传来的灼烧痛处。

    一切暴露在雾气中的皮肤都开始迅速的破裂,硬化成角质,血水从无数小嘴一般的裂口中渗出来,裂口中的血肉也在迅速的硬化。

    最先被破坏的是肺,肺叶迅速失去扩张性,硬化畸变的肺腑无法完成呼吸,失去水分,迅速地干裂,到最后,肺叶脱水、干瘪收缩,变成两边黑乎乎的胶块。

    窒息带来死亡。

    诚信夺走了一切变通的余地。

    万幸的是,诚信只会对血肉之躯作用,不溶于水,那气雾氤氲悬浮在海面上,静谧的舞动,不会危害到舰队甲板上的海军。

    海中孽子的攻势被暂时阻碍了,残存的舰队得以艰难据守。

    随着诚信之杯建功,其他方位的守军也先后收到了来自指挥中心的许可,陆续又有三部美德之杯也被应用在战场上。

    制造出大量超活性孢子,随风扩散、疯狂生长的勇敢出现在了下城区的浅滩上,大量的妖魔被孢子寄生,短短几秒钟之内迅速肿胀、腐烂、膨胀、炸裂,将内脏孕育的孢子群洒向四方。

    铁砂如雨,从天而降。随一落地,便迅速分解成气体,散播在空气中,吸入之后迅速致幻,陷入疯狂、敌我不分。

    这是从天而降的正义。

    而在塔桥之前,杰兰特叹息一声,抬起手臂,重力托着灰的云雾,宛如一张巨大的棉被,落向前方。

    那是辐射范围最小、却又能够引起物质激烈变化的宽容。

    灰的云雾所在之处,不论是金属还是岩石,都被灰云侵蚀,剥去了外皮,变得坑坑洼洼,一触即碎。更不用说血肉之躯……

    除了不在此处的节制与慷慨,以及最危险的希望之杯以外,目前阿瓦隆本部所拥有的四部美德之杯已经尽数应用在战场之上。

    海中孽子最恐怖的数量已经被暂时遏制。

    但它们的攻势却丝毫没有停止,反而多了数倍!

    甚至十倍!

    黑的河流在沸腾。

    那从四面海域中延伸而来的黑河流尚未断绝,被杀死的海中孽子虽然众多,但相对太过广阔的无光之海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日夜就可以孕育长出的杂草。

    这种程度的玩意……要多少,有多少!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恐怖嘶鸣从黑暗河流之中响起。

    巨口接连不断的张开,星夜驰骋,从各处海域应召而来的庞大海怪们张开大口,畅快吞食着自己的食物,将大量鱼人吞入腹中,咀嚼成泥,填补那连日以来的解饿。

    然后,登上战场……

    最先从数十米海啸中浮现的,是伫立在座头鲸头颅之上的佝偻鱼人,那衰老到鳞片都掉光了的苍老鱼人已经长出了依稀的人面,脸颊上的鳃张开,啜饮着水汽中的血腥,然后低头,敲响了怀中已经布满裂口、寄生着层层藤虎的铁鼓。

    轰鸣的巨响从那早就干瘪了大半的铁鼓中迸发,随之掀起的,是堪比权杖的恐怖以太波动。

    那是上一次利维坦苏醒时,所造就的海中孽子,残存至今,已经过了一百五十年,一百五十年的蛰伏,在深海之中牧养海怪,等待神明的苏醒。

    一旦出现,无尽的鱼人仿佛发狂了一样,躯体膨胀,进入狂化,消耗着自己不值一提的生命,得到了远超寻常的力量。

    它生来就是鱼人的至高领袖,聆听神言,奏响海啸之歌的妖魔乐师。

    招潮祭祀!

    紧接着,在开辟的海潮中,一只巨大的触手猛然伸出,砸落,将一艘战舰砸成了粉碎!怪手一卷,灵巧地握住了从其中散落下来的人影,然后上面的无数吸盘张开,露出其中尖锐的牙齿,畅快地吸食这久违的鲜血。

    一个巨大的阴影轮廓从海洋深处浮现,那柔软的肢体展开,深处无数的触手,宛如花儿一般招展。

    在它的头颅之上,无数酷似圣徽的赤斑点生长着,随着吸盘远远不断地汲取鲜血,便越发的鲜红。

    传说中的深海噩梦,被称为万手教士的红斑乌贼……

    海中有十六条鱼人汇聚成的漆黑河流,每一条河流中都有着至少一个庞大的阴影缓缓浮现。在利维坦从复活之前的长梦中发出呼唤的歌声时,它们就从各处海域中迅速赶来。

    此刻到来的,不过是十分之一不到。

    还有更多的庞然大物在路上……

    它们才是真正由利维坦赐下天灾之血,被分封至诸海、统领无尽海洋的海中孽子!

    倘若不在这之前解决利维坦的话,那么之后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只是海上的皇家舰队此时,才发现情况已经越发的恶劣。

    最先发现的,是舰队最外层防守护卫舰的观察员。

    海水在流动。

    不规则的流动……

    正向着阿瓦隆汇聚而来!

    在招潮祭祀的歌声之中,海水发出轰鸣的应和,一个又一个的庞大浪潮从极远处酝酿,呼啸而至。

    但却不见回返……

    恐怖的海潮转瞬间吞没了两艘躲避不及的战舰,万钧重压之下,钢铁被碾成粉碎,以太炉自爆的恐怖冲击也被海水所镇压,只能吐出了一个巨大的气泡,将海水掀起在空中,又迅速落下。

    越来越多的海潮汇聚在此。

    直到现在,观察员才发现……海拔在提升!

    此时此刻,阿瓦隆俨然已经落入了一个碗中!

    四面八方,海浪迸发轰鸣,缓缓升起,交织成铁灰的墙。

    海上天下,尽数是无数吨海水搬运时所发出的恐怖巨响。

    而大海,依旧在缓缓的拔升。

    一点一点的上涨,吞没了浅滩,数米高的海啸呼啸而至,摧垮了燃烧的房屋,将那可怜的火焰熄灭,踏入了下城区的外围。

    所有的观察者都再也遏制不住喉咙里的惊叫。

    不再去管防守,不再去理会防线,不再去管什么底牌,也不再去注意人类的东西,随便你们做什么都好,随便你们做什么无所谓。

    它们要拔高海水,要将阿瓦隆……彻底淹没!

    届时,窒息的人类所要面对的,将是海中孽子的真正力量!

    此时此刻,皇家舰队中央旗舰,舰桥·内海防卫指挥中心,一片死寂。

    在窒息的热风中,坐在指挥官位置上的将军塞尔文沉默地摘下了嘴角的烟头,掏出手帕,小心地擦拭因为刚刚的震惊而在石楠木上咬出来的牙印。

    但原本圆润流畅的石楠烟嘴上已经出现了两排陷入其中的凹痕,擦之不去。

    可惜了。

    它本来应该是个艺术品。

    塞尔文叹了口气,整个人仿佛都像是放气了一样瘫在了椅子上。

    “皇家舰队的临时指挥官,真不好做啊。”

    他轻声呢喃。

    脸惨白的副手看着他:“长官,我们现在……”

    塞尔文自嘲地笑了笑,抬起眼睛,“通令全员。”

    他停顿了一下,轻声说:

    “战局将倾,国都即覆,安格鲁盼望人人恪尽职守,稍后本舰将带头发起进攻,目标北方九点钟方向,还望诸位紧握胜机。”

    他握紧手中的烟斗,切断了通讯。

    死寂中,二副干涩地发出声音:“长官,本舰已经没有储备可用了。”

    “不是还有三个以太炉么?”

    塞尔文最后看了他一眼,“传我命令进攻!”

    “为了胜利!”

    于是,中央旗舰军权号发出轰鸣,向着那万丈海潮之墙,发起进攻!

    塞尔文闭上眼睛。

    “兰斯洛特侯爵,在下先行上路了。”未完待续。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六十八章 礼物

    在招潮祭祀的鼓声中,海洋呼啸。

    数十道海潮凭空从死寂的海面上拔起,万吨海水坠落和升起,彼此摩擦,便发出了铁一般的巨响。

    惊天动地。

    就在观测之中,君权号发出了进攻的信息,迎着那倒拔而起的万丈海潮,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在君权号之后,残存的六条战舰沉默片刻,先后向着阿瓦隆的方向打出旗语。

    “谨以此身为诸位铺平胜利之路。”

    “安格鲁不朽!”

    “安格鲁不朽!”

    “安格鲁不朽!!!”

    在那炽热的光芒里,战舰引擎全开,过载驱动,汽笛呼啸,宛如钢铁怪物此起彼伏的怒吼,紧随君权之后,向着万丈狂澜疾驰而去。

    而就在那一瞬间,沉寂的阿瓦隆中,有低沉的钟声响起。

    宛如低沉的叱令。

    紧接着岩石崩裂的巨响。

    宛如山崩。

    轰鸣巨响从海洋的深处迸发,掀起层层波澜,此起彼伏。

    在骤然掀起的恐怖飓风中,可怕的动荡从深海中泛起,向着四周扩散。

    低沉的钟声在飓风之中扩散,向着四面八方,所过之处,在阿瓦隆周边,那沉寂的二十余座卫星岛便迸发应和的旋律。

    在平时,它们有的是临时港口、有的是聚居区,还有的是商业码头,更有的是军事禁地。在进入战时状态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被抽撤搬空,变成了光秃秃的死寂荒岛。

    可现在,它们却发出了浩荡的钟声,响应着来自阿瓦隆的呼唤。

    在钟声的回荡中,无数生长多年的树木凭空被摧折,沉重的岩石分崩离析,化成粉碎,海量的土石在震荡中被岛屿从身上抖落。

    道路断裂,消失不见。

    建筑垮塌,分崩离析。

    港口动荡,沉入海中。

    到最后,恐怖的辉光从岛屿之上亮起。

    埋藏在深海中的地脉被激活了,无以计数的以太洪流沃灌而来,被那些苏醒的怪物们贪婪吞噬,涓滴不剩。

    巨量的土石化入海中,令大片海水变得浑浊,尘埃和灰烬升上天空,又被飓风吹散,显露出变乱的真容。

    在二十四座卫星岛中,已经有十座消失不见的。

    取而代之的,是十道炽热的烈日辉光!

    数百年来,沉睡在岛屿最深处的炼金矩阵被唤醒了,汲取着那倾尽安格鲁国力所供应的庞大以太洪流,演奏着激昂的乐章,显化出自身的摸样。

    那是战船!

    每一艘都散发着恐怖以太波动的战船!

    不像是近代的产物,反而如同被保存在博物馆里的古董,它们甚至还带着旧式的风帆,所搭载的武器也不过是床弩和猎鲸炮等等早已被淘汰的武装,但此刻阿瓦隆中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发出欢呼和惊叫。

    它们本身便是安格鲁的历史,安格鲁的曾经的过往,铭刻在历史中的伟绩,这个国家不可磨灭的荣耀!

    轰!

    海洋动荡,仿佛整个彻底的凝固了。

    一切海水都脱离了妖魔们的掌控,不再流动,被无形的力量彻底冻结。

    在舰队的旗舰之上,早已经怀抱死志的塞尔文跳起来,趴到舷窗之上,呆滞地凝望着那宛如定海之柱的战舰侧影。

    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

    他轻声呢喃:“王冠、复仇、决心、华丽、统治者、收割者、穿刺者、仲裁者、惩罚者……这是……”

    “塞尔文,还不到你去牺牲的时候。”

    来自阿瓦隆的声音从旗舰之中响起:“安格鲁还需要你继续作战。”

    “兰斯洛特侯爵,这是……被封存的第一皇家舰队吗?”

    塞尔文凝望着它们的身影,狂喜乱舞:“每一条竟然都是传说级战舰……它们竟然真的是存在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亚瑟王仗以征服七海的传说舰队,果然是真的是存在的!”

    第一皇家海军舰队,曾经历史中铭刻下赫赫声名的荣光舰队!

    亚瑟王麾下的不败传说!

    每一艘都是远超世人想象的传奇战舰,从利维坦手中夺回海洋,开辟出安格鲁领土,一度主宰了海洋的伟大存在!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这只不过是黑暗时代所存留下来的神话传说,但从没有想到过它们竟然是存在的!

    眼见传说变成了现实,狂喜的塞尔文已经忍不住手舞足蹈:

    “神佑安格鲁!神佑!!!兰斯洛特侯爵,我们要反攻了么?”

    通讯另一头陷入漫长的沉默,许久,兰斯洛特沙哑地回答:

    “不,塞尔文,我们要撤退了。”

    塞尔文愣住。

    而在舷窗之外,那宛如烈日一般的战船之影已经微微地摇曳动荡起来,就像是在缓慢地消散。

    “这是怎么了?”

    塞尔文回头问:“明明是绝好的胜机啊,阁下!只要我们一次进攻,就能够收获前所未有的大捷!为何要撤退!”

    他失态地质问:“为何!”

    “抱歉,塞尔文,传说毕竟只是传说。”

    兰斯洛特叹息:“‘第一皇家舰队’是隶属于零号斯坦因密室的封存遗物。

    它的旗舰‘无畏号’和女皇座舰‘皇家之光’都是‘毁灭圣杯’的一部分,其本身便是安格鲁的最终防御阵线。

    想要调动的话,必须要经过女皇、掌玺大臣和持剑者三重许可之后,才能够以国玺和石中剑调动……

    我现在贸然启动,已经是越权了,响应命令的皇家舰队甚至不超过半数,它们也不会听从我的调遣,能起到的勉强只有震慑效果而已。”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兰斯洛特的声音越发沙哑:“撤退吧,塞尔文,不要让我的付出白费。我们必须保存有生力量,不能承受更多的牺牲。”

    塞尔文沉默地咬着牙,痴痴地凝望着那海上的幻影。许久,他将手中捏碎的石楠烟斗丢在地上,所有的力气仿佛都流逝了。

    “撤退。”

    他低声命令,不想再去看海上的战局。

    “我已经征收了所有在港的船只,很快会有人来接应你们。”兰斯洛特的声音传来,“稍后,你们不要回来了,与敦刻尔克港口与船队汇合之后,直接出发。”

    “他们?”

    塞尔文愣住了,遍体生寒:“出发?去哪里?兰斯洛特侯爵,难道你准备……”

    “放弃阿瓦隆。”

    兰斯洛特说出了他心中最恐惧的猜想:“阿瓦隆已经无法在抵挡天灾的袭击了,我们必须将首都迁到伯明翰去。”

    “你疯了吗!兰斯洛特!!!”

    塞尔文怒吼,脸涨红了:“你·他·妈·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自安格鲁立国数百年来,从未曾有过如此耻辱!阿瓦隆乃是我们祖辈为止牺牲的荣耀之城,难道你要将它拱手让给天灾么!你会被吊死在叛国者之门上的!一定会!”

    “被吊死就被吊死吧。”

    兰斯洛特的声音淡然:“塞尔文,必须有一个人来承担这个责任,对此我早有心理准备了。放心吧,我会留在这里,和这一座城市共同埋葬。

    但是你们不能在这里毫无意义的死去,这个国家应该有更光明的未来。

    我现在,将这个未来托付在你的手中,塞尔文,如果你想要我恳求你的话,那么我恳求你,去伯明翰。

    请你在那里重新组织军队,去和这个国家一同忍受磨难和痛苦。

    终有一日,你们一定可以再度归来。

    我坚信这一点。”

    塞尔文僵硬住了。

    “兰斯洛特,你……”

    “半个小时之前,我已经命人组织撤退了,很快,最后的有生力量会乘船离开这里,希望你们能够护送他们,通过这一片无光之海。”

    “半个小时?太短了!阿瓦隆那么多人,如此仓促的时间,怎么足够撤出!”

    “能撤出多少,是多少。”

    兰斯洛特的平静回答中满是冷酷,“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通讯结束。

    塞尔文瘫软在椅子上,呼吸着从控温矩阵中吹出的热风,只觉得窒息。内脏和双手都在抽搐,想要呕吐,却吐不出来。

    只是抬起眼睛,痴痴地凝望着燃烧的阿瓦隆。

    只是看着,便忍不住眼泪。

    这是他的先祖所为止奋战的城市,无数人讴歌和赞颂的奇迹之城。

    如今,将毁在自己的手中。

    真的……非要如此么?

    很快,舰桥外有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一名海员快步走进,附身在他耳边低声呢喃:“长官,霍尔家族有代表想要见您。”

    “霍尔家族?”

    塞尔文一愣,旋即明悟,皱起了眉,走出门外,看到那个带着军部的通行条令,穿过结界后,冒险降落在甲板上的乐师。

    “我代表霍尔家族前来,塞尔文先生。”

    那个中年人弯腰行礼:“霍尔家族愿意在接下来的撤退中鼎力支持您,帮助您完成您的使命。只希望您能够在转移中,施以小小的怜悯。”

    代表着阿瓦隆贵族世系中最顶层一族的乐师停顿了一下,声音凝聚成一线,在塞尔文耳边响起:

    “十个位置,先生,我们需要十个位置,以保证我们家族的成员能够提前从这里撤离。为此,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塞尔文沉默。

    可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以太波动穿越了布满战火的大海,顶着天灾的袭击,狼狈地落在了甲板上。

    “塞尔文大人……”

    “我是……”

    乐师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上前来,将他围住。

    很快,在嘈杂的声音里,一个人挤入最核心。

    “先生,我菲尔德家族的代表。”

    那个湿透的苍老男人从怀中取出了一份手写的信笺:“就在刚才,贵族长已经应允与我们的联姻和接下来的合作。请您务必确保我们的位置。在家族完成会谈之前,请不要轻易答应其他任何的条件。”

    塞尔文沉默地借过了信,扯开,看到熟悉的笔迹。

    “你们需要两艘船?”

    “是的。”

    老人凑近了,低声在他耳边说:“超过十个家族会为此支付代价。

    和那群塞在底仓当压舱石的平民不一样。洁净的、有尊严的待遇和最优先级的保护,可能会携带部分行礼,但那些都是安格鲁的国宝,不应该随着这个城市一起灭亡。

    我们保证,您会在流亡政府中获得一个好位置。”

    “滚出去……”

    塞尔文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老乐师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沉默。

    塞尔文没有说话,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很快,露出自嘲地笑容:“不,什么都没有。”

    他说,“我会配合你们的。”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笼罩了他,他回头,看向舷窗之外那即将在海洋中陷落的城市。

    那是一艘即将沉入海底的船。

    而剩下的船,或许也逃不过同样的结果,或早或晚。

    大撤退?

    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兰斯洛特,你为什么不明白?

    为什么不明白!!!

    他收回视线,微笑着与老乐师握手,可是脸上却不知为何,留下来眼泪来。

    止不住。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麻木的点头和握手,将所有的指挥移交给了大副之后,他回到船长室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墙上的安格鲁海图。

    在桌子上,是一桶冰好的美酒。

    某个家族在危机关头所带来的见面礼。

    “三十年陈的丹枫白露,真好啊。”

    他凝视着酒杯中摇曳的光芒,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胶囊,丢进了酒杯里,在嗤嗤的声音里,胶囊消失不见。

    酒香依然甜美。

    只不过多了一种名叫尊严的东西。

    漫长的寂静里,他端起酒杯,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燃烧的城市,便露出诀别的微笑。

    “安格鲁万岁。”

    他轻声呢喃,仰头,一饮而尽。

    冰冷的酒液滑入喉中,带着猛毒,浇灭了五脏六腑中的痛苦和难过,令他的神情安详起来。

    他展开双臂,宛如飞鸟一般,准备拥抱死亡。

    在寂静里,他从舷窗上看到了幻觉一般的倒影。

    像是死亡的神明从黑暗中走出,双手轻柔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白发宛如月光。

    “我这是……要是死了么?”

    他轻声呢喃。

    “还早着呢,塞尔文。”

    那年轻人的眼眸低垂,像是在传达神谕:“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是么?”

    塞尔文轻声呢喃。

    或是酒精的迷醉,或是药效的散发,令他的眼前缓缓地黑了下去:“还要多久?已经厌倦了啊,这种只会带来痛苦的战争……”

    “快了,很快。”

    背后的人轻推,椅子缓慢滑行至窗前,令他端详着那仿佛地狱中的战火。

    “我带了东西回来。”

    那个人说:“姑且当做献给这座城市的礼物吧。”

    “礼物?”

    塞尔文笑了:“在哪里?”

    在舷窗的倒影中,那白发的年轻人侧着头,点燃了嘴角的烟斗,深吸,烟草明灭,宛如魂灵一般地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面孔。

    他说,“就在你的眼前。”

    【第六驱动达成】

    【祈并者一号锁定完毕】

    【秘语·给予世间痛苦的赠礼】

    【开火】

    下一瞬间,迷雾的最深处,沉眠的怪物睁开眼瞳,吐露出杀意的眼神。

    炽热的光芒撕裂了黑暗、声音、距离和一切。

    吞没了所有。

    寂静突如其来。

    整个世界仿佛被掷入深渊的最底层,再分不清海洋和天空的轮廓,也失去了火焰与暴雨的踪迹。

    那是光。

    贯穿一切的光。

    光自远方而来。

    海洋震动,妖魔嘶吼,天地轰鸣,却失去了声音,声音被光杀死。

    毁灭一切的光从怪物的口中吐出,贯穿了千百里的雨水和波浪,撕裂了拔升而起的铁灰色海潮。在那囚禁阿瓦隆的碗上凿开了一个精确无比的裂口,然后……向前。

    向前,向前,向前!

    点燃了雾,贯穿了风,蒸发了海,穿透了距离,刺痛了无数的错愕眼瞳,降临在这一片战场上。

    吞没了海潮最中央那起鼓而歌的苍老祭祀。

    死寂。

    短暂的死寂如此漫长。

    下一瞬间,痛苦的惨烈嘶鸣响彻了天地之间。

    那是海洋阵痛的呼喊。

    是垂死的苍老鱼人发出错愕的悲鸣。

    是万吨海水失去了凭依,从天空中落下,回归至海中。无数拔升而起的海水又再次坠落,真空和气浪碰撞,发出钢铁摩擦的轰鸣。

    铁鼓已然在那毁灭的光中蒸发。

    庞大的座头鲸在瞬间就化作了僵硬的焦炭。

    招潮祭祀失去了自己的海潮,整个佝偻的身体都缩小了一圈,像是在烈日暴晒之下迅速蒸发的残霜。

    【观测结束·炮击有效】

    【第六驱动至第七驱动过度完成】

    【祈并者一号过热——冷却开始——祈并者二号预热完毕——炼金矩阵转接完成——祈并者三号预热开始】

    【锁定结束】

    【自由开火】

    下一瞬间,自远方呼啸而至的庞然大物再度迸发出撕裂天地的恐怖烈光。那是满载着狂喜和期待的咆哮,那是沉睡了无数年之后被重新点燃了杀意。

    那是苍老男人们狂喜的悲泣。

    “没错!就是这样!就应该是这样!”

    面对着仿佛震怒一般掀起巨浪的海洋,狂笑的声音从甲板上响起,那些狂喜乱舞的疯子们向着大海咆哮。

    “看啊,我们的灵魂就在这里!”

    “——就在此处!”

    燃烧的火焰圣徽从船首之上缓缓升起,点燃了铁灰色的苍穹。

    宛如日轮。

    时隔多年之后,宗教裁判所的徽记再度铭刻在了这久违的战场之上!

    来吧,我们回来了。

    继续吧,我们不死不休的战争!

    战争!

    毁灭的烈光宛如用无休止一般从天而降。

    一锤定音的砝码与此刻从棋盘之外落下,远道而来的怪物们在此终于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战场!

    军权号之上。

    塞尔文终于从昏沉中惊醒了,确认这一切并不是梦境和幻觉。

    他从昏沉中惊起,错愕回头,看着那年轻人——他抽着烟斗,低垂眼眸,白发倒映着舷窗之外的战火,宛如燃烧,熠熠生辉。

    “你究竟是谁!”

    “我?”

    那白发的年轻人笑了,展开了左手,掌心中赫然是那一颗早应该融化在酒水中的毒囊。

    “初次见面,塞尔文先生。”

    笼罩在烟雾中的年轻人抬起头,宛如怪物从迷雾中显露出真容。

    “我的名字叫做叶青玄。”

    ——神之手·叶清玄(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九章 反攻

    此刻,君权号舰桥之上,一片死寂。

    “出现未知战船……”

    观测员惊愕的扭头,看向指挥席:“战船向妖魔开火了,是友军么?没有辨识码,我们是否要配合行动?”

    指挥席上空空荡荡。

    巨响声轰鸣。

    第二观测员狂喜:“招潮祭祀重创!红斑乌贼重创!观测中的其他六只海怪转移目标了!未知战舰的航速提升,进入阿瓦隆近海,双方开始交战!”

    那代替塞尔文主持事物的贵族代表愣在原地,表情变化,没有预料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也不明白那一艘关键的未知战舰究竟是从何而来。

    “长官,战局大好!”

    参谋官抬头问:“我们是否乘胜追击?”

    “……”

    代表者的眉头皱起,神情阴沉,“用不着管它们,有人帮我们吸引火力正好,回航!继续撤离计划。”

    参谋官沉默。

    此刻抽身而退,皇家舰队固然能够保全,但这就意味着将所有的压力都丢给了那一支未知的援军,届时未知战舰要面对的压力恐怕会倍增。

    舍弃了奇迹的支援,反而继续进行敦刻尔克大撤退……

    “不,再没有什么撤退了。”

    有人推门而入,将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代表推到一边去。

    塞尔文戴上了自己的帽子,意气风发:“——我们反攻!全力配合援军,将阿瓦隆从妖魔的手中夺回!”

    在所有人错愕的神情中,他回头看向身后,“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叶先生。”

    “分内之事。”

    叶青玄颔首,迎着那些困惑的眼神,将代表第五部门的徽章别在了领口之上,然后,毫不客气地站在了舰桥中央。

    “通告全员,现本舰将所有指挥权移交与第五部门暂代负责人叶青玄,接下来,我们将向天灾发起反攻。”

    在通讯矩阵中,塞尔文的声音从每一艘幸存战船之上响起:

    “——胜利在望,望诸位能奋勇当先,不堕王国之荣耀!”

    “反攻?”

    诸舰先是一愣,然后又升起了狂喜和欢呼。

    反攻!

    反攻的时刻到了!!!

    很快,搭载了识别音程之后,皇家海军和宗教裁判所的通讯对接完成。苍老的声音从矩阵中响起:

    “这里是游牧之山。”

    “史东?”

    “恩。”

    “准备战争吧!接下来的反攻就靠你们来打头阵了。”

    叶青玄淡然说道:“宗教裁判所的招牌刚刚亮出来,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呢。如果被妖魔砸掉的话,那可就太丢面子啦。”

    “一切人间的荣耀与胜利将归于您,大审判官阁下。”史东恭谨地回答:“它们很快就将会知道,今天是谁在这里。”

    叶青玄笑了,靠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那么,我拭目以待。”

    -

    -

    “都听到了?”

    战舰甲板上,史东回头。

    在他身后,着装完毕的女巫之锤们单膝跪地,齐声应诺。

    “那便去吧。”史东垂下眼眸:“人老了,就开始精力不济,要速战速决。”

    骑士们无声颔首,转身离去。

    迎着扑面而来的飓风,史东凝视着在燃烧的火光里那一只挥舞着无数触手,掀起波浪的庞大乌贼。

    ——万手教士。

    “先拿个大点儿的开刀好了。”

    他轻声呢喃:“库房空空荡荡的感觉真不好受啊,抓了这玩意儿,应该能填补不少空荡吧?”

    史东回头,轻声命令:

    “记着,要活的。”

    于是,漆黑的游牧之山迸发轰鸣,斩开海浪,轰然向前。

    在三座主炮轮番设计,进行了覆盖式清扫之后,已经全部陷入过热冷却之中,此刻这一艘战船可以说没有丝毫火力可言了。

    但它最危险的,从来都不是自身,而是船上那一群渴望妖魔之血,渴望到发疯的老鬼。

    轰鸣的乐章骤然迸发。

    在底仓之中,所有净化乐师汇聚与一处,通过炼金矩阵同调完毕,以游牧之山的心音作为主轴和标志,杂乱的心音乐章不断地变化着,到最后,变成了同一个节奏。

    庞大的以太波动从其中诞生。

    以太池中的波光沸腾一般的翻滚,无穷尽的力量逆流而起,升上天空,汇聚在天空中的燃烧圣徽之上。

    紧接着,圣徽中,隐约显露出一个人影。

    那是汇聚了一百余名净化乐师的心音之后,齐心合力以性质干涉所具现出的‘真空’,在他们的意志寄托与其上,力量汇聚为一体,以同出一门的乐理构建出了惩戒的化身。

    那个头戴宝冠、身披教袍,手捧着玫瑰念珠的教士之影垂首凝望着世间,伸手,指向了海面。

    于是,在瞬间,庞大的红斑乌贼发出了震怒的嘶鸣。

    《赞颂孤独之神》

    汽笛声高亢。

    炽热的蒸汽从游牧之山的船身上喷涌而出,紧随其后的,是森严肃冷的旋律。

    那是管风琴。

    以中央以太池为源,自船体建造之处就构建在其中的巨型管风琴。六层琴键自行弹动,音栓弹出收缩,演奏出了庄严的圣歌。

    在那初代青之王所创作出的圣歌旋律里,蕴藏着禁绝派系精髓的乐理拓展开来,随着那人影的一指,落入海中。

    性质干涉!

    于此修建神明殿堂。

    预备他的道,修直他的路,将七海化作通途……也将大海彻底的凝固!

    规模恐怖的性质干涉将一整片海域中的海水都彻底改变,化作了坚硬如石的固态,往昔动荡的波浪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宛如冻结的凝固波纹。

    半具身体浮在海上的红斑乌贼被彻底的桎梏在其中,愤怒地触手抽打着海水,却迸发出铁石摩擦的巨响。

    游牧之山,前甲板之上,那集结成阵列的铁光无声地流淌起来。

    两截宛如有轨马车的铁轨从开裂的甲板之下升起,固定在甲板上,并向节节延伸而出,最后,虚指向了那愤怒挣扎的万手教士。

    “所有人准备!”

    “——作战开始!”

    在阵列的最前方,大骑士戴上面甲,踏上了铁轨,转瞬间尖啸迸发,在摩擦的火花中,装甲骑士被弹射向前,破空而出,划过了漫长的距离,撞向了庞大的妖魔。

    下一瞬,交错而过。

    恐怖的动能令叹息重剑掀起了破空的凄啸,在红斑乌贼的身上撕开了巨大的裂口,恶臭的血液喷涌而出,一根沉重的触手齐根断裂,落在了凝固的海面上,残留的神经讯号令依旧它无意识的卷曲着。

    过载运行的装甲换发着炽热的光焰,大骑士弃剑,拔下了背后的沉重的钢铁旌旗,双手握紧,奋力刺落。

    轰鸣声中,旌旗如钉,撕裂了一道绝类圣徽的红斑,将乌贼的头部固定在海面上,紧接着,炽热的火焰从旌旗之上点燃,为天空中的教士虚影指引了方向。

    装甲的辉光在夜空中此起彼伏的划过,星落如雨,数十名女巫之锤转瞬已经从天而降,将随身携带的铁旌扎下。

    到最后,数十道燃烧的旌旗自海面上竖起,指向天空,宛如指引着毁灭的到来,火焰熊熊升起。

    天空中,教士虚影再指。

    漆黑的云层被撕裂了,恐怖的流星从天而降。

    那是自云层中凝结成的铁,铁在雷云中铸就,化作了火刑架的摸样,带着呼啸的风声,跨越了漫长的距离,乘着慷慨激昂的号角声向着万手教士砸下。

    仅以此身,宣告黎明的到来。

    ——荒山之夜!

    下一瞬间,尖锐的嘶鸣从红斑乌贼的口器中响起。

    无数灼红的火刑架砸在了它的身体之中,净化之火熊熊扩散,覆盖了它的躯壳,令它仿佛被投入了焦热的炼狱之中。

    明明四面八方都是海水,可是却从这冰冷中无法获得一丝慰藉。

    在火焰的焚烧中,它痛苦抽搐,无数触手猛然拔出,扯断了铁钉,也留下了诸多惨烈的伤口。紧接着,口器中吐出了漆黑的浓墨。

    这是异类本质的彰显,汇聚了天灾血脉中的恶毒元素之后,由妖魔的脏器所生产出的武器。

    虽然看起来像是墨水,但实际上是天灾乐理对现实侵蚀之后所展露出的样貌。只是出现,便瞬间吞没了方圆千米中的一切。

    就连那火光与其相比都黯淡如萤火。

    对于它来说,这浓墨中是天国乐土,但对其他任何东西来说,这里都是不折不扣的绝境。

    可就在绝境之中,飓风骤然呼啸而来。

    那一瞬间,拄剑的苍老骑士抬起了眼瞳,浑浊的眼眸中闪过钢铁的辉光。

    “——开饭的时候到了。”

    他轻声呢喃。

    于是,凄白的蛇骨船首像迸发出了火焰,宛如怪物的双眼,扑入了浓墨之中。

    以太池中的心脏疯狂跳动,掀起阵阵波浪,磅礴的动力爆发,催动着庞大的游牧之山冲入迷雾。

    钢铁一般的海水在那冲击之下被碾碎了。

    覆盖着鳞片的装甲和铁一般的海水摩擦,迸发轰鸣。

    整个战船的恐怖重量和动能,瞬息间施加在了那巨大的妖魔之上,由高温炼炉和妖魔骨骼所制作成的尖锐冲角带着墨绿色的冰冷闪光,毫不留情地撞在乌贼的躯体上。

    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它哪里还需要什么武器?

    游牧之山本身,就是一把千锤百炼的名刀!

    以自身为质量,以巨兽心脏增加动能的战争武器!

    哪怕是传奇战舰,都无法正面承受它这全力的一撞。根据计算,就算是一座石质的岛屿,在游牧之山的全力撞击之下,也会裂开一道笔直的通路,更何况区区血肉之躯?

    一瞬间,不知道多少触手被碾成粉碎,万手教士悲鸣,险些被拦腰斩断。

    剧痛之中,巨大的红斑乌贼猛然挥舞触手,缠绕在上游牧之山上,无数触手悍然收紧和船身摩擦,撕裂了外部的钢铁,似是要将整个船身都彻底扯断。

    如果在往昔的话,这一招确实好用。

    原本除了阿斯加德的那一座宛如城池的海上战舰之外,其他不论什么东西,和它的触手缠绕相比也脆弱不堪。

    可惜,这一次,它选错了对手……(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章 阿瓦隆,我回来了

    在漆黑如墨的黑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尖锐声音。

    那是万手教士的触手和钢铁摩擦的巨响。

    在那触手的拉扯和束缚中,游牧之山几乎被从海面上拔起,甲板上悬挂的机械在瞬间便被碾平。

    在最前方,史东静静地伫立着,任由粗壮的触手掀起飓风,擦肩而过,只是抬头,凝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妖魔。

    看着那一只诡异的眼瞳。

    便忍不住,露出笑容。

    本能的,巨大乌贼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毫无由来的不安,只是看着那老人的面孔,便觉得如临大敌。

    二百多年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

    从史东第一次握剑开始起,无数妖魔在临死之前,都曾经看到过这老人嘴角勾起的森冷笑意。

    时至今日,那笑容已经被血染至狰狞,散发着来自坟墓和骸骨的冷意与恐惧。

    哪怕已经衰朽到将要归于尘土,哪怕已经苍老到没有拐杖便站不稳身体。

    那笑容中所包藏的如铁狂热却丝毫没有衰减,仿佛与那魂灵同在,化作火焰,传递在妖魔的尸骸……

    “我在此处。”

    那一瞬间,史东拄剑而立,向着它轻声呢喃。

    紧接着,远超刚才万倍的巨响迸发。

    游牧之山那庞大的船体上,隐藏在装甲之下的无数固定栓在瞬间引爆,解开,带着鳞片的装甲如落叶一般从船体上脱落。

    失去支撑的钢壳在触手的绞杀之下干瘪,可隐藏在伪装之下的本质,却随着那裂隙的蔓延,第一次展露在这世间。

    如同怪物挣脱了囚笼。

    它可是……活的!

    蛇骨船首像之下,宛如双目的炽热辉光转瞬间变作了赤红。

    铁壳崩碎。

    铁壳之下,是巨兽带着温热和腐臭的吐息。

    那是一张布满利齿、牙床裸露的庞大巨口在缓缓开启!像是在咧嘴微笑,向着主动送上门来的猎物送去深情的一吻,紧接着……猛然合拢!

    黑暗沸腾。

    那入墨的黑雾像是一个垂死的麻风病人一般,抓狂地痉挛、扩张、收缩,咆哮,哭喊……

    首先响起的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

    紧接着,是痛苦的嘶鸣。

    到最后,只剩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咔擦……咔擦……咔擦……

    当迷雾缓缓消散之后,只剩下了被血水染成了墨绿色的游牧之山依旧漂浮在海上。不起眼的碎肉残渣缓缓沉入海中。

    至于原本驰骋深海数百年的‘万手教士’,此刻已经消失无踪。

    “史东长老,您……”

    卡罗尔踉跄地爬上甲板,满心担忧,却看到那个伫立在血泊中,依旧笔挺的背影,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您,还好么?”

    “我?我好得不得了。”

    史东回头,衰朽的脸上带着微笑,那笑容中难以言喻的满足,“没想到,刚刚到阿瓦隆就有这么爽口的开胃菜……”

    “卡罗尔,我开始喜欢这个时代啦。”

    -

    -

    “这是……怎么了?”

    当战况分明的那一瞬,所有人都陷入短暂的寂静,像是在怀疑自己的眼睛。可紧接着,便是沸腾一般的狂喜和欢呼。

    “万手教士被击溃了!!!”

    妖魔的血在净化的乐章中被点燃了,沐浴着火焰的游牧之山切裂了海浪,在浩荡的乐章中缓缓前行,如铁犁翻动泥土,无形的力量不断地将藏身在海水中的妖魔钩出,撕裂。

    于是,浑浊的海水被染成了墨色的暗红。

    粘稠的血气漂浮在海面上,宛如油脂一般,接济着火光,令那炽热的光焰扩散在水中,将漆黑的世界照亮。

    欢呼和赞颂声自远方传来,回荡在海面上,宛如雷霆,几乎压灭了嘶鸣和巨响。

    “诸位,作战吧,我们的反攻才刚刚开始……”

    叶清玄的声音从每一个舰桥上响起:“此战不退!将妖魔彻底的驱逐出这一片海域,告慰那些战死的英灵与往日的牺牲!”

    他停顿了一下,斩钉截铁地宣告:

    “——将这个国家,将阿瓦隆,重新夺回我们的手中!”

    回应他的,是无数人狂热的呼喊。

    “反攻!反攻!”

    那咆哮和呼喊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战场之上。

    圣徽的照耀之下,巨响与轰鸣重新响起。

    浩荡庞大的战争在短暂的歇息之后,重新开幕!

    时隔百年之后,火刑架的光芒,重新在这漫长到看不见边际的黑夜中点亮。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圆桌骑士的身影从阿瓦隆之上升起,投入到这激烈的战场之中。

    在游牧之山的推进之里,隐藏在深海中的庞大妖魔一个个地被拉扯出来,切成粉碎,扯出能够利用的资材之后,便被毫不留情地投进净化的火焰里。

    直到最后,海洋几乎被火焰所覆盖。

    以妖魔的尸骸为薪柴,火焰在圣歌中舞动着,在人世间勾勒出审判炼狱的景象。

    厮杀持续了整整一夜。

    -

    短暂的一夜,却漫长的像是永远。

    当最后一只深海巨怪在祈并者的炮击中粉碎,妖魔汇聚的黑色河流被火焰焚烧殆尽时,战争终于短暂的落下了帷幕。

    所有人都茫然地伫立在原地,凝视着被血水和余烬覆盖的海面,像是从噩梦中醒来之后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结束了?”

    “妖魔呢?”

    “我们……胜利了?”

    “胜利!!!”

    “万岁!安格鲁万岁!!!”

    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奋战得胜的荣耀糅合在胸臆之间,变成一种令人狂喜和流泪的冲动。不论是甲板、天空、还是舰桥之上,所有人都欢呼着拥抱在一处,泪流满面,尖叫嘶吼。

    一片嘈杂中,在指挥席上,叶清玄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放在桌子上,疲惫地伸了个拦腰,感觉浑身终于放松了下来。

    凝视着舷窗外那一座重新亮起灯光的城市,便忍不住露出微笑。

    “回港吧。”

    他轻声呢喃:“我们回家。”

    阿瓦隆,我回来了。

    -

    -

    在经过狭长的水道之后,港口布满划痕的闸门缓缓开启,机枢旋转,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在翻涌的海水中,遍布伤痕的皇家海军终于入港,可看到的却是耀眼的灯光,人潮在涌动,狂热地欢呼,哪怕港口之外的卫兵如何阻拦,也依旧无法熄灭那热情和狂喜。

    “万岁!”

    “万岁!”

    “万岁!”

    欢呼声宛如海啸。

    再也不需要担心在突如其来的大撤离中被舍弃,和自己的家人被拆散,离开故土,踏上漫漫的黑暗航路。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捷为这一座连日折磨以来几乎快要窒息的城市打了一剂强心针,也令那些备受磨难的人对未来再度充满了期待。

    而带来了这一份希望的,正是那一艘突如其来的漆黑战船。

    百年之前大开拓时代,从黑暗世界中开辟土地的净化乐师们又再度归来了,高举火焰旌旗,在最危难和黑暗的关头来到这一座城市里,将妖魔投入火焰中,重新将昏暗窒息的世界照亮。

    而在人群的最前面,那些从各处机关、甚至是撤离船队中匆匆赶来的达官贵人们的心情却未必轻松。

    原本提前平民半日便已经知晓撤离计划的上层人物们为了撤离时的优先顺序和争夺仅存的最后资源,不知道短时间内进行了多少秘密的交易,有的人甚至为此倾家荡产。

    当局对此听之任之,心力交瘁的兰斯洛特已经没有力气再管他们了,甚至任由他们将流亡政府的班子都搭了起来。

    结果,撤离计划胎死腹中,而流亡政府更是已经没影。

    有的人慢了一步,当初捶胸顿足甚至陷入绝望,现在却松了口气,眉开眼笑,庆幸自己的命运。而手快的人已经早早的上船……

    现在船就在这里,可是却已经没有了意义。

    尽管接下来这一座城市的命运同样忐忑,但谁有能保证,还有撤离的时机呢?

    这一次在突如其来的大撤退中,贵族和高官们甚至占据了船队三分之二的名额,剩下的三分之一的船票也依旧没有几张落入平民手中,而是被标上了天价的数字,被哄抬疯抢。

    底层群众现在已经对他们失望透顶。

    顾问们根本不需要再去调查,便叹息着向雇主保证,现在他们的公信力和形象已经跌落到最低点,彻底陷入了‘塔西佗陷阱’之中,不论做什么都会被当做在干坏事。

    倘若下一次再度撤离的话,那么在撤退之前,将要面对的,便是一场愤怒的暴乱,到时候……船上的位置究竟属于谁,都不好说了。

    因此,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救赎者,不少人的心里只有浓浓的苦涩,根本谈不上任何的感激,甚至还有一丝被掩饰的很好的愤恨。

    而就在众人复杂的神情和低声的交谈中,人群一阵涌动,由大骑士开道,在戍卫军团的护送之下,两辆黑色的马车驶入港口。

    一辆带着教团的徽章,来自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车门打开,在侍从的搀扶下走出的,是盲目多年的苍老大主教梅菲斯特。

    而另一辆,则更加低调,没有任何徽记。

    从车中走下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看上去十足正式,但眼尖的人能够看到衣角上的皱纹,已经很多天没有换过了。

    礼服是加厚过的,缀着厚重的皮毛,十足温暖,可是他的脸色依旧不见红润,反而拿手帕捂着嘴,咳嗽起来撕心裂肺。

    早些年的时候,他为了保护女皇受了刺客的重创,拖延到现在,肺疾已经无药可医。

    “兰斯洛特侯爵……”

    人群中低沉的讨论声一窒,所有人看着那个站在前面的身影,都忍不住停下了声音。

    此时此刻,阿瓦隆中仅存的主心骨,安格鲁王国的实际领导人,枢密院的领袖——兰斯洛特,便如此孤身一人,甚至连随从都没有带,出现在了这里。

    只是跟梅菲斯特大主教颔首示意,然后便不再说话,将视线投向那一艘缓缓入港的漆黑战船之上。

    一言不发。(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一章 归来

    当那一艘黑色的战船靠岸的瞬间,整个港口都陷入了寂静。Ω.』M所有人都沉默地凝望着它在昏暗中投下的尖锐轮廓。

    有带着浓厚腥气的冷风从远方吹来。

    兰斯洛特捂住嘴,压抑地咳嗽着,许久,用手帕拭去了指缝中的血。

    低沉的叹息声从身边响起。

    梅菲斯特伸手,将一个小巧的暖手炉递给他。兰斯洛特没有拒绝,捧着那个暖手炉,脸色就变得稍微红润了一些。

    “你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

    梅菲斯特的盲眼似是落在了他胸前,隔着衣服,便那一道缠绵肺腑的陈年旧疾,“医生应该告诉过你,不该出来的。”

    “凡事总有例外。”

    兰斯洛特摇头,凝视着沉寂的黑影,轻声呢喃:“我想,很想。”

    “兰斯洛特,来这里的所有人都想。”

    梅菲斯特那没有光亮的浑浊眼瞳凝视着前方,却像是将一切都落入了眼中。

    那一双盲眼俯瞰着人群,些平民贵族商人和士兵,一一分辨着他们的面孔,便像是心中所想。

    “有的人是处于尊敬。”

    “有些人是为了立场。”

    “有些人想要作秀……”

    他停顿了一下,盲眼落在港口的最外侧,那绵延至道路尽头的涌动人潮之上,那浑浊的眼瞳中便浮现了一丝感叹与敬畏。

    “而有些人则是来觐见传奇。”

    那一瞬间,低沉的声音响起。

    先是钢铁装甲的枢纽摩擦所迸的低沉余音,紧接着是铁靴踏在甲板上的铿锵回响,成百上千的人汇聚成军团,集结成阵列,向前推进,演变为浩大轰鸣。

    死寂的海水在那声音之前动荡,掀起阵阵波澜。

    肃冷的海风席卷,将那些努力挤出笑容的面孔吹得白。

    那些涌上前来,想要第一时间表现自己展现友谊的人们愣住了。

    在那声音中停顿在原地,忍不住想要后退。

    因为在风灯的照耀中,赤红旌旗再一次被执起,圣徽在风中漫卷,向前。

    两列被妖魔的鲜血染成漆黑的装甲骑士从缓缓开启的大门中走出,在灯光的照耀下,那钢铁的面甲倒映着寒光,如此狰狞。

    魁梧至非人的教士高举着赤红色的旌旗,在最前方开路,他们头戴着锁链兜帽,教袍上却覆盖沉重的铁甲,随着低沉的脚步,甲叶摩擦,便出的铿锵的回音。

    那引路的教士一路笔直向前,就像是丝毫没有上前来的欢迎者们,度毫不见减缓。令那些十足热情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难以为继。

    凑上前去的人手忙脚乱地后退,热情的欢迎气氛被踏破了,沉默又尴尬。

    “这……是怎么回事儿?”

    几位贵族代表擦拭着冷汗,互相眼,有人被推出来,勉强地鼓起勇气,迎向引路的教士。

    可那推进的行列却丝毫不曾停止,缓缓向前,令那拦在前面的代表愣住了,脸色越来越白。

    直到最后,脚步停在了他的面前。

    高举旌旗的教士垂下眼睛,似是打量着他。

    在黯淡灯光的照耀下,那魁梧的教士投下了浓厚的黑影,覆盖在那一张惨白的脸上,令他忍不住吞了口吐沫,勉强地笑了一下:

    “在下是阿瓦隆席……”

    “汝当俯。”

    沙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在逆光的模糊轮廓中,似是有肃冷而漠然的目光投下,带着如铁的威严,压得他难以维持脸上的微笑,冷汗从额头上渗出。

    他移开视线,不敢再双眼瞳。

    教士收回视线,冷淡地宣告:

    “——敬畏神明。”

    在死寂的寒风中,唯有圣徽在旌旗之上猎猎作响。

    隐约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

    在所有人的凝视中,那一道消瘦的身影从昏暗中走出,踏着净化者们铺平的道路,走进的黯淡的灯光之下。

    死寂中,呼吸声也消失不见了。

    只有隐约的脚步声回荡。

    钢铁摩擦的轰鸣中,装甲骑士们半跪在地,向着主宰者们低下头颅,而就在那教士们的拱卫中,消瘦的年轻人走下了战船,踏上港口,在寒风中向着掌心哈了口气,搓着双手,似是不习惯冬季的寒冷。

    青金纹饰的圣带从他的肩头垂落,落在祭衣之上。那不是大主教们最爱的深红,而是带着幽深色彩的紫。

    在摇曳的风灯照耀下,白被风吹起,在宛如燃烧的水银。

    在寂静中,他站在岸上,凝视着这一座暌违已久的城市。明明只是四个月的短暂道别,可是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

    很多东西都被改变了。

    往昔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

    可它骨子里的东西却依旧未曾改变

    阿瓦隆……

    “终于回来了。”

    叶青玄轻声呢喃。

    在飘扬的赤红色圣徽之下,他俯瞰着人群,抬起手,一如当年驾临这里的皇帝,向着凡人宣告真理。

    “——神佑安格鲁。”

    于是,宛如海啸的欢呼声响起。

    人潮涌动,宛如沸腾。

    无数混乱的脚步踩得大地都震荡起来,尘埃飞起,在空中动荡着,在那无数人的呼喊中颤动。

    狂热的人群凝视着那一轮圣徽,和那年轻人的身影,挥舞着手臂,涌动着上前,一次次地试图越过禁区,不论外围的卫兵如何阻拦。

    无数人高举着手中的风灯,挥舞着手臂,向着叶青玄呼喊,用尽所有的辞藻赞美。

    随着叶青玄向前,那一轮圣徽之帜在烈风中高举,信徒们便越的狂热,向着降临在面前的救赎拜倒。

    那些杂乱的呼喊渐渐地重叠在一起,变成了同一句话语,同一个声音。

    “神之手!”

    人群仰望着叶青玄的身影,狂热地赞颂:“神之手!”

    “神之手!!!”

    那无数人的呼喊汇聚在一处,便震动天地。

    这是这一座沉寂的城市所出的低吟。

    就像是终于迎来了真正的主人,恭谨地将一切都奉上,谦卑地恳请来者赐予救赎。

    在震耳欲聋的呼喊声里,所有前面的人都面面相觑,脸色微微变化。

    明明努力维持镇定,却藏不住眼底涌现的惊骇和忌惮。

    他们并非不清楚叶青玄的身份和往昔,早在叶青玄归来的那一刻,他曾经的资料和过去便被摆在了无数人的面前。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曾经想要联合起来,将这一股强大的力量纳入掌中。后来,他们力量,便急切地想要与这位归来的贵客交好。

    可现在,他们甚至没有留在这里,去自我介绍的勇气。

    那一瞬间,他们终于明白:来到这里的不是忠诚的士兵,不是天真的英雄,也不是可以去用利益和妥协去打动的政客。

    教士对他们说:汝当俯,敬畏神明。

    在那一身深紫色的祭披和象征着公义的圣带之下的,并不是他们预想中那个年轻人,而是圣城所册封的大主教再立宗教审判所的大审判者带着铁和火到来的‘神之手’!

    所有沉醉在权力和**中的凡人,在他的眼中,宛如尘埃。

    “又是一个疯子啊……”

    有人低声呢喃。

    -

    “兰斯洛特,你还不明白么?

    梅菲斯特回头,落的兰斯洛特:

    “阿瓦隆已经变了,老朋友,这个世界也已经变了。他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你可以庇佑的小孩子了。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你改变不了他。”

    兰斯洛特的眼眸低垂,只是沉默。

    在人群的欢呼中,叶青玄走上前来,前苍老的大主教,便露出笑容。

    “梅菲斯特大主教,依旧平安,真好。”

    他习惯性地想要行礼,可手掌抬起,便被梅菲斯特拦下了。

    浑浊的盲眼抬起,宛如在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许久,便露出了感慨地笑容。

    “您已经是神明之手了,大主教阁下,无需向我行礼。”

    说着,梅菲斯特褪下了食指上代表权力的印戒,珍而重之地戴在了叶青玄的右手上,最后,弯下腰,捧起他的右手,令印戒轻触额头。

    “我已经老了。”

    他笑着,像是卸下了重担:“自此之后,安格鲁教区的一切事务,都由您一手而决。”

    叶青玄从未曾预料到,自己刚刚归来,梅菲斯特大主教竟然将守卫了数十年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和整个阿瓦隆结界都交给了自己。

    他虽然身兼大审判者,但在教职之中,与梅菲斯特依旧是平级,甚至作为地区主教,梅菲斯特可以根本不必理会叶青玄的任何意思。

    这是教团授予梅菲斯特的权利。

    但现在,他却将这一切都交付在自己的手中。

    “接下来您恐怕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处理,我便不再打扰了。”

    梅菲斯特并没有等他拒绝,只是颔道别:“我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为您的下属准备好了驻地,接下来的时间,我会那里等待您的到来。”

    说罢,便在随从的搀扶之下后退,离去了。

    只是在和史东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脚步停滞了一瞬,似是颔行礼,但又微不可觉。

    直到最后,叶青玄叹息一声,视线方。

    前等候许久的兰斯洛特,张口欲言,却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兰斯洛特却撑着手杖,推开了别人的搀扶,走上前来。

    凑近了,端详着他的面孔,像是在分辨往昔的轮廓,如同在别归来的家人,眼神就变得复杂又欣慰。

    “你回来了?”他轻声问。

    “恩。”

    叶青玄点头,然后愣在原地。

    因为兰斯洛特吃力地抬起手臂,抱住了他。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拥抱,却孱弱地没有了力气。

    “回来就好。”

    他说,“回来了就好。”

    叶青玄沉默了许久,想要挣开,却犹豫着,没有拒绝。

    很快,兰斯洛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手,尴尬地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有些激动。这些年,我一直盼望着你能够回来,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说着,他撑着拐杖,拉着叶青玄踉跄向前:“走吧,我带你回去。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小叶子,很多话。”

    可叶青玄却站在原地,周,眼神就变得困惑起来:“怎么就只有你们?麦克斯韦呢?那个老混蛋,不会还在装样子,连接风都不愿意吧?”

    兰斯洛特沉默了一瞬,勉强地挂起笑容:“生了一些事情,大家都始料未及。他暂时没有办法来这里。”

    “我先带你回去休息吧。”

    兰斯洛特错开了视线,不再眼睛:“这些日子生了很多事情,时间足够,你可以慢慢了解。”

    叶青玄,沉默了许久,缓缓点头。

    “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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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 泰晤士

    温热的水面上,浓厚的水汽飘荡着,缓缓升起,在瓷拼装饰的顶穹上舞动,凝结成水珠,最后落入池中。『. .

    滴答。

    声音轻柔。

    叶青玄睁开眼睛,抬起手揉着脸。

    在温热的浴池中,在海风中吹僵硬的身体也暖和了起来,困倦浮现,浓厚的睡意浮现。

    他撑起身体,跨出浴池,扯下浴巾将自己擦干。

    门外面,仆人的声音响起。

    “少爷,晚餐准备好了。”

    “我知道了。”

    叶青玄换好了衣服,推门而出。

    门口的仆人恭谨地低着头:“老爷在餐厅等您。”

    “恩。”

    叶青玄嗅着空气中萦绕的熏香,觉得鼻子有些痒。

    兰斯洛特家作为开国元勋,在阿瓦隆的产业众多,哪怕是在曾经最为繁茂的中城区,寸土寸金的地段也有一栋大宅,还有宽阔的庭院和花园,隔绝了噪音,闹中取静。比罗拉家的偏僻鬼宅好到不知道哪里去。

    以前在上代家主叶青玄的外祖父在世的时候,叶青玄也经常来这里,还记得这里的诸多装饰和摆设。外祖父还准备在他生日的时候,将这里转入他的名下,但可惜,后来生的事情总是令人措手不及……

    再一次回到这里,已经是十多年之后了。

    一切都已经变得不同。

    物是人非的同时,他却依旧忍不住心中的排斥感。

    并没有让仆人引路,他穿过了走廊和阶梯,走向了餐厅。

    由于交通便利的缘故,兰斯洛特家的宴会经常在这里举行,在数百年的修缮和不断地增补中,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倾尽心力,打造得完美无缺。

    珍贵的藏品众多,甚至墙上一副不起眼的挂毯,便是某位公爵所赠送的礼物,或者曾经在拍卖会上拍出天价的珍奇。

    “果然是家大业大啊。”

    他扫了一眼悬挂在餐厅墙壁上的巨大油画,忍不住轻声感慨。

    出乎他的预料的是,在餐厅里只有兰斯洛特一个人,而他的女儿克里斯汀却并没有回来。

    和其他动辄亲生儿子女儿几十个,私生子数不清的贵族相比,同时传承着两具圆桌装甲的兰斯洛特家的世系堪称单薄。

    可以说历代单传,有好几次甚至险些断绝。

    正因如此,才对血脉如此珍视,哪怕是私生子也绝不会流落在外。

    上一代的家主的妻子竟然诞下了一儿一女,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了。而本代的兰斯洛特更是只有一个女儿,妻子而且早逝,旧疾缠身。

    如果不算叶青玄的话,兰斯洛特家恐怕也只有父女两个。

    纯粹以传承而论,已经到了最危险的边缘。

    叶青玄入座之后,仆人端上了晚餐,简单的样式,量并不算大,但足够精致,恰恰可以填饱胃口。

    兰斯洛特没有说话,叶青玄也没有主动开口。

    沉默的晚餐很快就结束了。

    仆人撤下餐盘,端上了红茶。

    在略显昏暗的柔和灯光里,兰斯洛特就着另一杯热水,服下几颗药片之后,脸色便好多。

    隔着茶杯升腾起的袅袅水汽,兰斯洛特沉吟片刻,出了声音。

    “我知道你很疑惑这些日子以来生了什么,为什么对这一场战争准备了百年的阿瓦隆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对此,我也无意对你隐瞒。

    毕竟,你为了拯救这个国家重新回到了这里,应当知晓这一切。”

    他凝视着叶青玄,的眼神,表情就变得苦涩又复杂:“时间要从半个月之前说起,从利维坦即将迈入复苏阶段的那一夜开始……

    -

    -

    半个月之前

    黑暗的天穹上,暴雨如注。

    冰冷的雨水无穷尽的从天上落下,覆盖了海上的孤城,压得城市中的孱弱灯火飘摇欲熄。

    在阿瓦隆的最顶层,皇宫正对着远处死寂的海洋。

    在王座大厅的最高处,那沉重的王座上,隔着敞开的大门和暴雨,视线便能掠过宽阔的广场和遥远的距离,笔直地落在海上。

    “下雨了啊。”

    王座上困倦的皇帝从漫长的睡梦中惊醒了,抬起眼瞳,便上的黑云与驰骋的雷电,于是,碧绿的眼瞳中,便浮现一丝释然。

    “终于,要到了么?”

    “正是。”

    王座之下,兰斯洛特颔,他撑着拐杖,面无表情。在门外厚重的雨声中,只是凝望着被放置在大厅中央的圆台。

    在圆台之上,是一座四方的棱柱,宛如最好的玻璃匠人打造出的艺术品,那堪比钢铁的核心清澈而透明,隔着它能够窥见摔碎在广场上的雨滴。

    可就在透明的棱柱之上,此刻却被丝丝缕缕的血管所覆盖。

    就像是活过来一般,那血管在搏动着,宛如活物呼吸。

    从数条主支上分出来的纤细血管在空中招展着,如同树木的根须,在轻盈的歌声中招展。

    “国王和帮凶掳走了女皇,将她囚禁在梦中……

    我们拥有了力量,又应该流浪向何方?唷吼,千万双手,将帆高挂!拉呀,小偷和乞丐,我们将获得永生……”

    歌声从棱柱之中传来。

    那是破碎的血肉。

    那一块残破的血肉被封印的时候,只有一节尾指那么小,可现在,却已经侵蚀着钢铁,在封印中生长,壮大,化作了一张模糊的面孔。

    在几个月之前,那一张面孔只是血肉模糊,依稀酷似女人。

    可现在,那张面孔已经长成了,五官具足,微闭着双眼,嘴角翘起,像是沉睡在甜蜜的美梦。

    嘴唇微微开阖时,便唱出了幻觉一般的歌声。

    歌声是活的,宛如魂灵,穿透了层层的墙壁和暴雨,回荡在海天之间,呼唤着远方的妖魔们到来。

    那一张面孔如此的精致,带着一种介于男女之间的中性美,似是柔和,似是刚强,似是嗔怒,又似是微笑。

    每隔一个角度去观察,得到的结果便截然不同。

    唯一相同的,充斥着非人的魔性。

    在那轻柔的吟唱中,女王从王座上起身,走进,凝视着水晶中的面孔,许久,轻声呢喃:“这么多年了,一定很寂寞吧?泰晤士亲王。”

    无人回应。

    于是,伊丽莎白伸手,想要将那水晶棱柱捧起。

    “陛下。”兰斯洛特踏前一步,,摇头:“不可。”

    伊丽莎白笑了,手掌触碰在那棱柱上,如此轻柔,像是要抚摸那一张面孔。

    无数绒毛一般细碎的血管瞬间延伸而出,像是贪婪的树根,纠缠在她的双手上,想要生根芽。可是赤红色的龙威从那纤细的躯壳中喷涌而出,明明是同源的力量,可是却暴戾的像是要毁掉世间的一切。

    只是凝视,便觉得刺痛。

    只是触碰,便会得到毁灭。

    血管在瞬间蒸了,断绝,收缩回了水晶之中,那一张面孔抽搐着,眼皮颤动,像是即将从噩梦中苏醒。

    “真羡慕你,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有变老,美丽的一如往昔。”

    伊丽莎白捧起棱柱,端详着那张面孔,眼神就变得复杂又悲凉:“一定很痛苦吧?代替我们受过,这么多年,眷恋尘世,又求死不能……”

    依旧无人回应。

    兰斯洛特单膝跪地,再度恳请:“陛下,利维坦将苏醒,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让我再。”

    伊丽莎白怀抱着那棱柱,端详着那一张沉睡的面孔:这是我的叔叔啊,兰斯洛特。

    这是上一代皇帝所制作的祭品,因这罪孽之血而牺牲的第十六个人……独一无二的泰晤士亲王。

    你知道么?他是我父亲最小的弟弟,我出生的时候,他只大我三岁。他十三岁的时候死了,可在那之前的七年,都和我一同度过。

    我甚至还记得他生前说话的语调,细声细气,像是个女孩儿……他曾经抱过我,照顾我,像我的哥哥一样。

    他的龙血远胜于任何族人,因此才成为祭品,死在我父亲的手中。

    ——现在我是皇帝,负责杀死他的人就轮到我了。”

    兰斯洛特缄默。

    这是皇家的耻辱,也是安格鲁所不能容人知晓的秘闻。

    早在数十年前,利维坦就应该第六次苏醒了,是泰晤士亲王的牺牲将这一日延缓到了今天。将龙血之裔制作成祭品,又残忍地焚烧成灰烬……

    将那烈火烧不尽的残骸封印在铁中,将骨灰撒入奔流的浊水,回归海中。

    为了拯救这个国家,只能如此,也必须如此。

    许久,许久,伊丽莎白闭上了眼睛。

    在静谧中,这多年以来因诅咒而痛苦的女皇像是忽然恢复了平静,那是忍受着煎熬的痛苦所锻造出的意志。

    “有时候,我会感谢这怪物的血。”

    伊丽莎白抬起眼瞳,凝望着王座大厅之外的暴雨,和漆黑的海洋:“毕竟很多人都死了,我还活着,不是么?”

    兰斯洛特无言。

    “安心吧,兰斯洛特,我还没那么脆弱呢。至少,我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在这一场不应该开始的战争里,已经有太多的牺牲了,我不会在容忍我的子民继续死去。”

    伊丽莎白的眼眸低垂,不再软弱,也不再感慨,像是化作了钢铁:“现在,事情又糟糕到什么程度了呢?”

    “一切都如同预料,损失也在接受范围内。”

    兰斯洛特回禀:“已经和迷雾中的各省再次取得联系,大部分国民第一时间已经开始避难,除了个别庇佑所被攻破,其余地方还可以继续坚持。

    按照计划,第二皇家舰队已经开拔,前往各地进行支援。第三皇家舰队布防内海,随时严阵以待。

    第一皇家舰队已经由零号斯坦因密室解封,只要您的命令,随时可以唤醒。

    只是这一次的黑河,相较往年更加的麻烦,目前酝酿之中的总数大概约为三十条,观测者的报告说,还在持续增加。各个海域中栖息的大魔也被唤醒了,海中孽子再次开始繁衍。

    根据亲王阁下的残骸生长度,我们推测,大概今晚,第一封印就会被撕裂,利维坦会以此为核心,进入真正的复苏阶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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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 朕即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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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是安格鲁之王的真正面貌!

    只是瞬间,无数孽子在那盛开的莲华中化为灰烬。

    无数暴雨被龙威撕碎,像是被煮沸了,化作凄白的雾,升上天空……

    天地震荡。

    海洋深处,那即将苏醒的庞然大物仿佛被刺痛了,愤怒地动荡着,那是即将从漫长之梦中苏醒的利维坦,发出了愤怒的反抗。

    而人类和天灾的战争,终于开始。

    -

    在舞动的白雾中,有人穿过了层层防卫,踏入王座大厅,姗姗来迟。

    “觐见陛下。”

    那略显苍老的男人俯身行礼。

    “麦克斯韦,来迟了呢。”

    王座之上,伊丽莎白睁开了赤红的眼瞳,声音沙哑:“最近消失不见,又是去了何处呢?是否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可以同我分享?”

    “抱歉,陛下,最近我染上了汹酒的恶习,不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而且还醉生梦死,忘记了时间。”

    麦克斯韦摘下了自己的礼帽和雨披,挠了挠湿漉漉的乱发,露出无奈地笑容:“幸好,醒得还不晚。”

    “是这样啊。”

    伊丽莎白颔首,并不在意他玩忽职守,也并不愤怒他的萎靡不振,只是望着他,眼神垂怜:“做了个好梦吗?”

    “嗯。”

    麦克斯韦起身,踏前,跨上台阶,令兰斯洛特皱眉,拦在他的前面:“麦克斯韦,这里是王座大厅,不要君前失仪。”

    一旦伊丽莎白踏上王座,那么与阿瓦隆一体。

    自今日开始,一直到战争结束,她都不会与其分离,哪怕代价是燃烧自己的生命。而世代拱卫皇室的圆桌骑士团,便是守卫她的最终防线。

    倘若在往日就罢了,麦克斯韦君前失仪也不是一次两次,但现在的情况却不一样,就算是麦克斯韦,兰斯洛特也不容许他接近王座。

    更况且,这个家伙浑身的酒味就在十米之外都浓厚地要熏死人。

    “哦,兰斯洛特啊。”

    麦克斯韦睁开醉眼,终于分辨出了面前的人,露出恍然地笑容,然后……从口袋里取出半瓶朗姆酒,晃一晃:

    “来点?”

    劣酒的味道更浓,刺痛了兰斯洛特受创的肺腑,令他脸色铁青。

    而就是那一瞬间,麦克斯韦松开手掌,任由劣酒从手中落下,在地上摔成粉碎,而空余的手掌握紧成拳,食指指节突出,锤落。

    隔着沉寂的圆桌装甲,他的手指按在那一道多年之前残留的伤口上,发力。

    啪!

    瞬间的交错,无人看清,兰斯洛特的所有力气被抽空,半跪在地,身旁的铁匣麦克斯韦被轻巧地摘下,夹在怀里。

    匣中的钢铁震怒,却又在下一瞬间被强行镇压。

    “抱歉。”

    那一瞬间,麦克斯韦在兰斯洛特耳边轻声呢喃,紧接着,踏前!

    向着王座。

    眼瞳中的酒意被点燃了,俨然是难以言喻的肃冷与……杀意!

    兰斯洛特拔剑。

    崩!

    随着麦克斯韦的呼唤,古朴威严的长剑穿透雨幕,应召而来,擦着兰斯洛特的脸颊飞过,剑风凌厉,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伤痕。

    紧接着,钉在王座之下的台阶上。

    ——权杖·地上天国!

    转瞬间,天国降临与此,竖立起了不破的铁壁,将内外隔绝,也将麦克斯韦和女皇一同封锁在其中。

    “麦克斯韦……”

    铁壁之外,兰斯洛特咳出漆黑的血,来不及喘息,错愕回头,“你想要做什么!!!”

    “难道不是一清二楚么?”

    麦克斯韦踏着台阶向前,头也不会地说道。

    原本由兰斯洛特保管的铁匣在他的手中打开,沉睡在其中的陨落之铁被取出,唤醒,汲取着空气中的以太,迅速增殖……

    转瞬间,在麦克斯韦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两米有余的沉重长矛。

    海量的以太汇聚在其上,形成了猩红的流光,宛如丝绸缠绕……

    那是冠以圣者之名的杀龙之枪!

    麦克斯韦踏上了最后的台阶,背对着兰斯洛特,握紧手中炽热的长枪,任由双手被烧灼至焦烂。

    向着自己的皇帝,他单膝跪地,最后一次行礼。

    “陛下,恕臣无礼。”

    “终于还是需要做出选择啊,麦克斯韦……”

    伊丽莎白看着他,似是明白了什么,许久,轻声叹息,并没有反抗,只是顺从命运的安排,闭上了眼睛。

    “麦克斯韦!!!”

    兰斯洛特怒吼。

    下一瞬间,阿瓦隆发出了垂死的悲鸣。

    -

    -

    “自那一日开始起,利维坦便突破了第二封印,进入了复活阶段。”

    在昏暗中,兰斯洛特的眼眸低垂:“而上城区也在那个时候陷落,被黑暗的迷雾覆盖,倘若不是有海顿大师及时归来,将整个皇宫封印的话,那么整个阿瓦隆都被利维坦的力量所笼罩。

    陛下已死,皇女失踪……我们所有的准备都因为麦克斯韦的背叛而付之东流。

    ——安格鲁和天灾的战争,还没有开始,就已经一败涂地。”

    死寂的沉默持续了许久,直到叶青玄发出嘶哑的声音:

    “这绝不可能!”

    兰斯洛特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端起茶杯,并没有再解释,只是说:“不信的话,你推开窗户,自己去看。”

    叶青玄起身,犹豫许久,将封死的百叶窗推开。

    一瞬间,呼啸的风灌入了餐厅,带来了隐约的哀鸣。

    在刺骨的冷风中,叶青玄抬起头,仰望着上城区的方向。

    在阿瓦隆结界的封印之中,那吞没了整个宛如深渊一般的黑暗终于显露出自己的踪迹,宛如活物一般的舞动着。

    随着清晨的到来,这个城市并没有迎来朝阳,而是沉睡在那幻觉一般的歌声中。

    阴暗的钟声从黑暗最深处响起,轰鸣,回荡在这个城市的天空之中。像是海中的巨兽发出了欢笑。

    利维坦,终将到来。(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七十四章 人性之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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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虽然天穹依旧黑暗。

    在这个没有光的城市里,似乎已经没有了白天和深夜的分别,时间在这里已经凝固了,城市陷入了永恒的沉睡,只有一个个影子在街道上穿行。

    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里也一片空旷。

    往日这里曾经门庭若市,无数马车人流,人来人往。

    现在连麻雀都不愿意来了。

    只有枯叶从干枯的树杈上落下来,洒在地上,没有人收拾。

    “你们这里难道连个勤杂工都没有了么?”

    “都已经疏散了。”

    梅菲斯特说:“皇家研究院、皇家音乐学院、安博重工……重要机构里的储备人都在第一批秘密疏散的名单上,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秘密转移到伯明翰去了。

    那些来年轻神甫都被我送走了,留下来的只有一些像我这样的老头儿。”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总要有人留下来,带着那些不想走或者走不了的人进行晚祷,对不对?

    我从先代的主教手里继承了这一座教堂,并发誓要一生守护它,如今看来,恐怕难以完成这个诺言了。”

    “这很正常。”

    史东打了个哈欠:“当对手是天灾的时候,战争总是输多赢少。教堂毁了没关系,打不了让后人再盖一个新的呗。

    我父亲是个石匠,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教会我一件事——老房子要垮,不能只想着修它。”

    梅菲斯特沉默了许久,直白地说:

    “你父亲的教育有问题。”

    “谁说不是呢?”

    史东耸肩,哆嗦了一下,提起裤子,回头看他:“你尿完了么?”

    “还得一会。”

    梅菲斯特说,“别看我,我容易紧张。”

    “你不是瞎了么?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知道有人在看我,这和我瞎不瞎没关系!”

    “早跟我一样,换个人造的前列腺多好啊。”

    “衰老也是人生的乐趣之一。”梅菲斯特撇嘴:“你这种喜欢换零件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老头子的无聊话就说到这里吧。”

    史东叹息,靠在厕所的墙上:“别在我面前倚老卖老了,小梅菲斯特,当年你可是我一手照看大的。”

    梅菲斯特挠了挠头发,老态龙钟的样子里忽然浮现出吊儿郎当的气息,从教袍的内袋里摸出一包烟卷:

    “抽烟么?”

    “不敢,会损坏人工肺。”

    史东摇头:“但你竟然抽烟?这可不像是你一直端着的那副圣人样子啊。”

    “得了吧,史东老师,只有死了的才是圣人。”

    梅菲斯特点燃烟卷,深吸,吐了一口气,放松了,又挤出了两滴:“我这么老了,不猥亵小男孩儿,不贪污公款,不包养情人,谨守教律,做了一辈子处男……人生纯洁健全到不正常,像我这样的人,偶尔放纵一下,神也会原谅的。”

    “……当年你的教律是跟谁学的?”

    “卡塔尔先生。”

    “怪不得。”史东摇头:“他前年死了。”

    “一百多岁了,很正常,怎么死的?”

    “被他的女王抽死的,在床上。”

    “……”

    “所以说,就不要把跟着一个变态学的教律挂在嘴上啦。”

    史东撇了他一眼,“我们之间的共同话题已经不多啦,说点我们都感兴趣的吧,比如天灾,比如战争……”

    “你想知道什么?”

    “利维坦。”

    史东说:“当初架设的三道封印,已经到了第几道了?”

    梅菲斯特抽着烟,沉默。

    安格鲁历代皇帝为了封印利维坦,曾经设下的三道封印,针对它的三个阶段而进行。每一道封印的破碎都代表着利维坦迈入了更强的一层。

    利维坦意识复苏,代表着第一封印被瓦解。

    利维坦的肉体开始复活,代表着第二封印已经打开。

    而当第三封印破碎的时候,同时拥有着肉体和精神的天灾,位居与异类最顶层的怪物‘四活物’之一的利维坦,将完全降临。

    许久,梅菲斯特闷声说:

    “据我所知,第二封印已经被解开了。”

    史东沉默了半天,“我以为这半天你不说话是在憋劲儿,刚刚还想给你加油。”

    “闭嘴,别打岔。”

    梅菲斯特停顿了一下,声音变低了:“我还在酝酿呢,就快了。”

    “还是别了,提到天灾就尿了,多丢人啊。”

    “……”

    梅菲斯特不说话了。

    许久,淅淅沥沥的声音微不可绝的响起了一会,又消失了。

    梅菲斯特松了口气,将腰带扣好,终于摆脱了要命的尴尬。

    衰老,真是太要命了。

    -

    在空旷的庭院中,两个人坐在长椅上,交流着连日以来发生的事情。

    史东沉吟许久,挠了挠秃脑壳。

    “你们还准备瞒多久?”

    他说:“总要让那些人死个明白吧?”

    “毕竟是丢人的事情。”梅菲斯特也愁眉苦脸,说了一半,就压低了声音:“你帮我看看周围有人么?”

    “没人。”

    史东面无表情:“你放心抽吧。”

    “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在阿瓦隆毁掉之前,把这个锅甩出去。卸任之后就有点松懈。”梅菲斯特又点燃一根:“我压力大啊,人老了,心脏也受不了,还是交给年轻人吧。”

    “你把威斯敏斯特交给我们的大审判者,就因为这个?”

    “对啊,不然呢。”梅菲斯特反问,“这叫临危受命,政治智慧的一种……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史东看着他,说:“丢人。”

    “对,丢人。”

    梅菲斯特像是没听出史东在骂人,一脸无所谓:“毕竟是皇室之耻嘛。”

    “安格鲁和利维坦是宿敌,但皇室难道就没解释过吗?海上国家那么多,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利维坦就专门抓着安格鲁一个国家搞事情……”

    “解释?怎么解释?”

    梅菲斯特:“总不能说这都是祖先造的孽吧?你看他们为了解释亚瑟王如何英明神武,甚至不惜虚构出一个湖中仙女来。”

    “这谁的注意?臭到家了……瞧瞧那三流作家写的剧本。”

    史东忍不住想要吐痰,“英明神武的亚瑟王得到了湖中仙女的爱慕,仙女给了他宝剑、亲吻和祝福,于是便成为了命中注定的王。

    征服七海,定都阿瓦隆,打造地上天国,以此为聘,迎娶湖中仙女,成为自己的皇后,让她诞下了自己的龙血之裔。

    天知道那龙血是怎么来的,亚瑟在遇到湖中仙女之前,只不过是个渔夫……自始至终,你们都不肯承认,所谓的皇室,才是真正的海中孽子。

    所谓的湖中仙女,所谓的皇后——便是被亚瑟王所杀死的利维坦!”

    “不能承认啊。”

    梅菲斯特摇头:“怎么可能承认?”

    沉默中,史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哼唱着那幻觉一般的歌谣:

    “国王和帮凶掳走了女皇,将她囚禁在梦中……我们拥有了力量,又应该流浪向何方?唷吼,千万双手,将帆高挂!

    拉呀,小偷和乞丐,我们将获得永生……”

    “别唱了,瘆的慌。”

    梅菲斯特将烟卷丢在地上,碾灭。

    “太可笑了,梅菲斯特,一个天灾竟然爱上了人类。”

    史东淡淡地说:“她是如此的钟爱亚瑟,钟爱一个人类,不惜给予他自己的力量,不惜满足他任何愿望……她用天灾的力量去为亚瑟的野心买单。”

    梅菲斯特惋惜地摇头,“可惜,这份利息对亚瑟的子孙来说,太过高昂。”

    “人终究是要还债的,梅菲斯特,安格鲁早就应该破产了。”

    史东冷淡地说,“就像是我说的那样——老房子要垮,不能只想着修它。我现在已经有点理解麦克斯韦究竟为何谋逆了。

    这样的王国,从一开始就建立在错误的根基上。”

    “事实上,他一直都是那个修房子的角色。”

    梅菲斯特苦笑:“如果没有他的话,恐怕衰弱的皇室撑不到现在,尽管依旧内忧外患。”

    “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哪个老鬼的化身?”

    “应该不是,有这样的能力,又何必隐身幕后呢?况且,选这样的人做自己的棋子,不是难以掌控的程度,而是太危险了。”

    “你了解什么情况么?”

    “几乎可以说,一无所知。”

    梅菲斯特耸肩,“他是突然出现在这一座城市中的人,无根无底,无父无母,就像是从石中剑劈开的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

    最开始,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上一代皇帝的私人秘书,后来他继任了皇家音乐学院的院长,紧接着,权利开始飞速膨胀,一发不可收拾。

    在很多时候,他的行事风格也毫无顾忌,放肆到任何皇帝都不会忍受,但却依旧深受信任,甚至委任他执掌石中剑,将国内的诸多大权交付在他的手中,甚至让他组建了第五部门这种畸形的间谍机构。

    本身的能力只能说神通广大,只要在这一座城市里发生的事情,他无所不知。在几十年的时间里,整个阿瓦隆都是他手中转动的玩具……”

    “皇室血脉?”史东问。

    “不可能,没有记录,这些年也没有人能够和他对应的上。倘若他有皇室血脉,那张椅子哪里轮得到别人来做呢?”

    梅菲斯特叹息,“可惜,他不是皇帝。”

    “是啊。”

    史东笑得幸灾乐祸,“幸好,他不是皇帝。”

    梅菲斯特沉默许久,神情就变得警戒起来: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七十五章 人性之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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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听到梅菲斯特的话,史东忍不住大笑起来,挥手:“没有,没有,你不要乱想。”

    可梅菲斯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直勾勾地看着他:

    “史东先生,安格鲁已经够惨了,不要再折腾它了。”

    “……连老师都不叫了啊。”

    史东叹息,“我是那么残忍的人么?”

    梅菲斯特冷哼,“宗教裁判所不就是这么残忍的地方吗?”

    “梅菲斯特,你很了解我们,但还不够。你毕竟不曾是我们中的一员。”

    “是啊,因为良知在阻碍。”

    “不,因为怯懦。”

    史东看着他:“你亲眼见证了怪物的生活,所以害怕自己被别人当成怪物,所以,你不曾了解过真正的宗教审判所。”

    “既然这个世界是神应许给人类的土地,那么我们所拥有的,是神所应允的疯狂。”

    史东淡然地说道:“梅菲斯特,我们是疯子,没错,不择手段,没有下限,如果涉嫌勾结妖魔,哪怕是小孩子我们也可以毫不犹豫的烧死。

    人类惧怕我们,因为我们是恶。

    但人类又需要我们,因为这恶是必要的,是有意义的,总要有人去践行人性的丑恶——这就是宗教裁判所的意义所在。

    如果我们要做什么,一定是人类需要我们去做的事情,哪怕这件事情再被人所唾弃。

    我们是人类制造出的怪物,是与仁善所对立的人性之恶,也受人类的公义所驱使,用被人类踩在脚下的道德去审判妖魔,去丈量星空。

    这就是怪物的生存方式——倘若不是如此,我们和妖魔又有什么区别?”

    梅菲斯特沉默许久,摇头:“说到底,也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套话罢了……我不觉得叶青玄能够接受你们的手段和理念。”

    “别小看他,梅菲斯特。”

    史东不以为然:“你的专长是牧守信徒,所以能够洞察他们心灵薄弱的地方,但叶青玄和其他人不同——如果我们是怪物,那么他就是我选中的怪物之王。

    他有弱点,也有众多软弱之处,但他已经见证了自己人性之恶,他直视了自己的欲望和丑陋,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好,比任何人都要强。”

    “等着吧,他会拯救这个国家,夺回一切自己应有的东西。”

    “不惜一切代价。”

    -

    -

    午后,四点,天空依旧昏暗。

    一辆马车停在了皇后大道的尽头,上城区的入口处。

    白发的年轻人走下马车,抬头,仰望着漆黑的天穹,和那翻着隐约流光的庞大封印。然后,向前,跨入了禁区。

    天空中呼啸的声音响起。

    燃烧的光芒之翼落下,砸在地上,轰鸣巨响,掀起飓风。

    身着大天使装甲的大骑士抬起头,面甲之上的双眼带着冰冷的赤光。

    “什么人?”

    叶青玄弹指,铜质的纹章飞起,划过一道弧线,被骑士接住,看到上面火中圣徽的纹记。

    “宗教裁判所,大审判官,叶青玄。”

    叶青玄看着他,“替我向海顿先生通报——后学末进,特来请教。”

    大骑士看了他一会,收起纹章,没有说话,腾空而起。

    很快,封锁的大门被打开了。

    “请跟我来。”

    圆桌骑士从其中走出,为他引路。

    恐怖的热风扑面而来。

    沿路是死寂的街道,只有巡逻的圆桌骑士们行走的铿锵之声,没有火堆和燃烧的东西,可是置身其中,却让人顿觉燥热,汗流浃背。

    那是巨量以太流动产生的高温。

    在走进大门之后,叶青玄的乐师感应中,整个上城区简直已经像是被烈日笼罩。以太之海在这里仿佛变成了一个漏洞,无时不刻都有洪流被引入,顺着庞大的矩阵前行,化作了庞大乐章的一部分。

    ——《创世纪》!

    以阿瓦隆大结界为基础,抽取海量的以太,《创世纪》所制造的庞大界域已经将整个上城区笼罩在其中。

    只是遥遥感应,便会产生自己正在坠入日冕的恐惧错觉。

    绕着整个上城区走了半圈,他终于看到了那个指挥着皇家乐师们加固封印的老人。

    当代圣徒,海顿。

    “是叶青玄么?”

    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拜访者,擦了擦自己的汗,向叶青玄招手:“过来吧,这里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一般乐师在演奏的时候,碍于核心乐理和秘法,往往不喜欢别人旁观,更何况直接传承了圣名的圣徒,其本身便是乐理的化身,所掌握的,是人类乐理的精髓所在,不容窥探。

    但既然听到海顿这么说,叶青玄便没有推诿,径直走进场内。

    他已经在上一次阿瓦隆之影的事件中和叶青玄有过接触,对这个在禁绝之道上天赋主角的年轻乐师也颇为赞赏。

    只是没有想到,再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被他誉为三十年后禁绝学派巨擘的年轻人已经成就大师,而且被圣城封为大主教,身份已经与自己平齐,甚至被授命重新组建宗教裁判所,讨伐妖魔和天灾。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

    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海顿大师。”

    叶青玄颔首,并没有行觐见礼,碍于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能向海顿低头。

    海顿笑了笑,只是称赞道:“昨晚干得漂亮,宗教裁判所复出的第一战已经打响名头。”

    “还差得远。”

    叶青玄摇头:“死一两个后裔,利维坦根本不疼不痒。”

    海顿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指了指身旁的庞大结界——《创世纪》。

    “你是来看这个的吧?”

    “正是。”

    叶青玄颔首,“上城区现在究竟恶化到什么程度了?”

    海顿摇头,“你自己看吧。”

    他挥手。

    悬浮在天空中的古卷缓缓合拢,创世纪的伪装被收起来了,展露出禁地的真容。

    首先看到的,是那黑色的雾气,宛如火焰燃烧殆尽的灰,飘飞在上城区之中,笼罩一切。所有的东西都变得隐隐绰绰,难以看清。

    可是在上城区之外,叶青玄却将全貌看的清清楚楚。

    依旧是荒废的街道,可是大片的建筑已经坍塌。

    宛如藤蔓一般的血管生长在其中,从最深处的皇宫里扩散向四周,甚至扎根在岩石里,缓慢地搏动着。

    在那血脉的搏动之中,有暗红色的光芒升起,千丝万缕,漫卷在天空之中,延伸向阿瓦隆之外,没入那无尽的凄白之雾里。

    它们是一体的。

    迷雾和海是怪物,阿瓦隆的大地和岩石已经异化,变成了它的血肉和身躯,而那一缕一缕搏动的血色虹光便是它通红的络脉……

    整个上城区,已经变成了活物。

    “利维坦,就在里面。”

    海顿低声说:“它已经突破了第二封印,正在复苏——岩石和钢铁都被它的气息侵蚀,开始了活性化。”

    叶青玄沉默,许久,抬头问:“没有办法毁掉么?”

    “我所擅长的并不是毁灭。”

    海顿摇头,“《创世纪》只能够制造出一个包容它的虚假世界,在以太界中强行创造一个断层。

    我可以将它变成极端苛刻的环境,实际上,我已经这么做了——你应该能感觉到,其中的性质干涉。

    希望之杯就在我这里,里面所有的空气都已经被置换为猛毒,每日晨昏温度交替,有上千度的温差……还有其他种种恶劣条件,我已经将里面变成地狱。

    但天灾躯体的活性太可怕了,它甚至已经针对我的设置,进化出了抗性。而唯一能对其造成伤害的石中剑和陨落之铁,已经失落在其中……”

    叶青玄颔首。

    归根结底《创世纪》并不是带来毁灭的乐章。

    圣徒海顿所擅长的,乃是超广域的乐理架设,其初衷是对黑暗世界中的‘黑区’进行开拓和调整,而不是用以毁灭。

    “如果在这里的是瓦格纳或者柴可夫斯基就好了。”

    海顿忍不住叹息,“可惜……”

    可惜,这两位都无法来到安格鲁。

    圣徒瓦格纳所传承的,乃是号称‘战争化身’的《女武神》之章,拥有着召唤学派中凌驾于一切兽性之上的‘神性’,役使神话中的女武神军团,只是一人,便可以抵得数百支军队。

    可早在几十天之前,他便已经前往黑暗世界,协助青之王进行‘边境巡行’,震慑其余天灾,保卫人类世界的边境。

    而在圣徒中,柴可夫斯基的专场和海顿相同,同样是‘超广域干涉’的禁绝学派,只不过和海顿不同,他所擅长的是和‘创造’完全对立‘毁灭’。

    姑且不论被秘藏的交响乐章《悲怆》等等。

    只是序曲的《1812大序曲》一旦被演奏,所造成的便是方圆万里的真空地狱,在那剧烈的性质干涉中,没有任何物体能够留存。

    但是,上一代柴可夫斯基,已经死了……

    没有后人和学生,也没有适合的人能够继承他的衣钵,新一代的‘柴可夫斯基’根本还没有被选出。

    否则理应由他来镇守的高加索区域,不至于在鹰翼母的进攻中节节败退……

    情况,真是糟透了啊。

    叶青玄揉着额头,“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海顿笑了,满是无奈和自嘲。

    “谁知道呢?”(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七十六章 这位朋友,请等一……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狼笛被闹得睡不着觉,随手拽过一个装满液体的破桶,递给他:“来,喝口陈年煤油垫一垫。”

    “……”

    夏尔无语,蹲回了壕沟里,两人无言的对视着,许久……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

    “冷啊!”

    “真他·妈冷啊!”

    夏尔裹紧了身上的破摊子,欲哭无泪:“为什么连暖气都没有啊?本地的帮会实在太没有礼貌了!”

    “没办法,穷啊。”

    狼笛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抿了一口,“有毯子给你盖已经是这帮高加索老爷们对你拳拳送死之意的感谢和敬意啦。

    你竟然还不知足,想要暖气姑娘和酒,你还是人么?”

    “……”

    夏尔直勾勾地看着他手里的瓶子,“你喝的那个是什么?”

    他已经饿了一个晚上了,冷得想要到地狱里烤火,看到狼笛手里还有吃的东西,就忍不住想要扑上去。

    “这个?你想来点?”

    狼笛挑眉,将瓶子凑到夏尔鼻子前面,夏尔险些被那刺鼻的味道熏了一个跟头。

    “要不要尝尝?治神经紊乱,精神分裂的特效药,超有用。自从开始喝它之后,我现在已经看不到我那不存在的二表哥了。”

    “你还没好?”

    “哪有那么容易。”

    狼笛摇头,在他身后,半身残缺的狼首神灵的虚影一闪而逝,看起来依旧惨烈。

    “瓦格纳那个老家伙真是厉害啊。虽然同属神性幻兽,阿努比斯的完成度和世代传承的女武神相比差太远了,只是擦到了一点……就变成这副鬼样。

    想要好,起码还要半年呢。”

    看到他的样子,夏尔忍不住摇头。

    睡不着觉,看着黑漆漆的天空,神情就变得忧愁起来。

    “不知道小叶子和白汐现在怎么样。不论怎么想都还是有些担心啊”

    “放心。”狼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根据我的了解,叶清玄现在好的不得了,估计正憋足了劲儿想要揍你呢。”

    夏尔摊手,“那就没办法啦。毕竟也是我先跑了嘛……”

    “别难过了,再怎么样你也比我好得多。”狼笛耸肩,“世上还有一位可怕的老爷爷准备清理门户呐。”

    “你是说巴……”

    话音未落,狼笛脸色骤变,伸手,捂住他的嘴,抬起一根手指在嘴边,示意他噤声。

    “嘘。”

    轰!

    突如其来的轰鸣从天空中炸响,狂乱的电光酝酿,迸发,劈向人间,带来了瞬间的炽热光明。

    那电光照亮了狼笛周身的无形之狼,群狼的眼眸碧绿,沉默地凝视着天穹。

    可那雷电只是闪过了瞬间便回归了寂静,许久,没有了声音。

    狼笛松了口气,放开手,对夏尔摇头:

    “千万不要提那个名字,尤其是我在的时候……”

    夏尔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古怪。

    “怎么啦?”

    狼笛无奈一笑:“被吓到了?”

    “很暖和吧?”

    夏尔忽然问,令他愣住了。

    夏尔指着他,义愤填膺:“别狡辩,我刚刚看到了,那么多毛,一定很暖和吧!我说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打哆嗦!

    太过分了,你那么多狼,自己又用不完,好歹分给我一只啊!”

    “……”

    两分钟后。

    被狼群包裹在其中的夏尔发出畅快地呻吟,抱着一只在皮毛上狂蹭。

    “养好状态吧。”

    狼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明天有你辛苦的呢。”

    夏尔沉默许久,挠着头,“话说,你们明天不会真的要我去对付天灾吧?”

    “不是说过很多次了么?”

    “……我以为你们在开玩笑啊!”

    夏尔蒙逼,“天灾就算了,而且还是鹰翼母,传说中的天空之王,四百年前就已经成名,迄今为止从未被击败过的老牌天灾。

    你们确定我打得过?我死了是小,坏了革命大计可怎么办啊!”

    “……”

    狼笛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上了战场,我不会保护你的。”

    “谢谢……嗯?等等!”

    “我已经受伤啦,大哥。”

    狼笛摊手,“我光是护着你从圣城里逃出来就已经用尽全力啦,你总不能让再为了保护你去和天灾刚正面吧?况且……”

    他停顿了,面色复杂。

    “况且什么?”夏尔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况且,不是明天……”

    狼笛抬起手指,指了指漆黑的天空:

    “——它已经来了。”

    轰!

    下一瞬间,漆黑的天空破裂。

    飓风宛如洪流,从天空中席卷而下,裹挟着无数漆黑的鹰羽。在烈风咆哮中,尖锐的警报声从整个防线上响起,无数鹰身妖魔此起彼伏,发出令人颤栗的嘶鸣。

    在裂开的云层中,无数雷霆电光疯狂地跳跃着,照亮了一双庞大的漆黑羽翼。

    天灾·鹰翼母。

    真正的天空之王,降临!

    “呐,靠你了!”

    狼笛拍着他的肩膀,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上吧!”

    “不会吧,大哥!”

    夏尔仰望天空,脸色惨白,“我靠什么打?用牙去咬死它么?”

    狼笛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什么。

    “啊,临行之前,盖乌斯先生让我把这个给你,差点忘了。”

    他神秘兮兮地将一个东西塞进夏尔的手中,神情严肃:“拿好,这可是秘密武器。”

    夏尔顿时一喜,展开手掌,低头一看,然后一口老血喷在狼笛脸上。

    “你特么在逗我!”他愤怒地挥舞着手里的东西,“好歹给我个神器啊!给个这玩意算什么?”

    在夏尔的手中,赫然是一枚样式精致的三角铁……

    甚至连敲棒都没有配!

    “别害怕,我查过的,你不是圣城认证的三角铁十级么?”

    狼笛信心满满地留下了一个笑容:“那这里就拜托你啦,再见!”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被阿努比斯包裹,转瞬间消失不见。

    只留下夏尔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壕沟里,手持着一枚三角铁,茫然地仰望着黑暗的天空。

    不行了,这仗没法打了!

    拿着三角铁去砸死天灾的想法还没有萌生就被他掐灭掉了。

    当机立断,夏尔压低了身体,拔足飞奔,拍屁股走人。

    他跑了!

    必须跑啊,不跑不行啊!

    光是刚刚几秒钟,鹰翼母的爪子已经涅斯了两个大师了!再不跑的话,甚至不用它老人家动手,光是麾下的子孙就能把夏尔给分尸了。

    趁着有人吸引注意力,先跑再说……

    可是很快,夏尔就察觉到了不对。

    在他的怀中,那个三角铁,骤然之间变得滚烫起来,像是被烧红了一样,死死地粘着他的手,带来剧痛,甩都甩不下来。

    光是剧痛就算了,可紧接着,那个三角铁便发出了恐怖的以太波动,自行汲取九层以太之海中的力量,散发出凌驾于大师之上的恐怖声威。

    就像是在向着四面八方宣告……

    我在这里!

    按照道理来说,这时候夏尔应该感觉到天降神力,自己如有神助,庞大的力量快要撑爆自己的身体之类的,但偏偏毛线都没感应到。

    也就是说,手里这个玩意,是个纯粹的样子货!

    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吸引天灾的注意力……

    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冰冷恶意,夏尔停下脚步,欲哭无泪。

    “你们听我解释,这个说来话长,我其实是打酱油的,不管我鸟事,额,我不是看不起鸟,我的意思是……”

    天空中,那庞大阴影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投下了阴沉的视线。在那无数鹰身妖魔的羽翼之后,隐约有一个苍老的身影浮现。

    那是半鹰半人的苍老妇人,双瞳中满盈着非人的狰狞,向着夏尔伸出手指。

    夏尔面色大变,抬手求饶:

    “这位朋友,请等一……”

    轰!

    他被呼啸而来的洪流所吞没。(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为了新世界(上)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国王在迷醉中轻声呢喃,“祈祷你的那张王牌能够排上用场吧。”

    -

    -

    战场上,洪流席卷。

    鹰流席卷过后,并没有奇迹发生。

    片瓦无存。

    只有一片凄厉的血色覆盖在冻土上,将积雪融化,变成猩甜的淤泥。

    像是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了一下,睁开眼睛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夏尔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天空,低下头,看到自己四分五裂的身体,鲜血从断裂的肢体中渗出,肢体扭曲断裂,骨骼散落在大地上。

    内脏被从腹腔中扯出,浸泡在温热的血中,像是一锅变凉了的热汤。

    可是却感觉不到痛苦。

    因为有鲜艳的花朵从血中绽放,柔和的暖风吹拂着他,远处有歌声响起,如同摇篮曲一般,令人沉醉。

    温柔的手掌在抚摸着他的脸颊,贴着野草一般的胡须,轻抚着他的嘴唇。

    将他拥入怀中。

    令他幸福地微笑,流出眼泪和狼狈地鼻涕,紧贴着那温柔,细嗅着垂落在脸颊上的红发。

    那红发真美啊。

    像是火焰的余烬。

    “妈妈……”

    他轻声呢喃,“好长时间不见,我又看到你啦。”

    “我一直在这里啊。”

    有一个轻柔地声音回答,令他倍感心安。

    “你还好么?”

    “不一直都是这副样子吗?”轻柔地声音回答他,“孤零零的,说不上好还是坏,大概是难过的吧?你觉得呢?”

    夏尔看着她的嘴角,疑惑地问:

    “可你不是正在微笑着吗?”

    “因为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啊。”

    那个声音回答他。

    轻盈地双手捧起夏尔的脸颊,亲吻着他的额头,“夏尔,你看到的是幻觉啊,我已经死啦,你不是很清楚么?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地狱,也没有天堂,没有灵魂可去的地方。”

    她紧贴着夏尔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自始至终,人类也从不曾拥有过灵魂啊。”

    夏尔睁大了眼睛,可是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觉得茫然和不安,想要抱住她,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

    “你也没有吗?”他惶恐地问。

    “是呀。”

    母亲如是回答。

    “可是你……”

    他恍惚地看着他,喃喃自语,“明明在这里啊,你明明对我说过……”

    “你难道不是对答案一清二楚吗?”

    那个声音残酷地笑了,似是已经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我不幸福啊,夏尔,从未曾幸福过。

    我从不曾获得过幸福和解脱,这个世界也从未变好过,你也无法获得救赎和希望。为什么总喜欢欺骗自己呢?”

    夏尔愣住了,想要拥抱她,却觉得自己怀中空无一物,那残酷地幻影渐渐稀薄,正在消失不见。

    一如自己的荒谬幻想。

    于是,他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么?”

    “是啊。”

    那温柔的双手渐渐冰冷,消散,失去色彩和轮廓,归于虚无之中。令他忍不住痛哭流涕,嘶哑呢喃:

    “我一直是一个人吗?”

    无人应答。

    那温柔的幻想已经消失不见。

    噩梦中唯一的慰藉弃他而去,只留下他一个人,还有那从血中盛开的冰冷花朵。

    “原来是这样啊……”

    夏尔轻声呢喃,睁开了眼睛。

    -

    那一瞬间,在血泊的泥泞中,啄食着破碎肢体的鹰身妖魔们惊起,振翅高飞,却又凝固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静止的世界里,血泊中,那残缺的眼睛缓缓睁开,展露出金色的眼瞳。

    宛如燃烧的日轮。

    无数绮丽妖艳的幻影从那弥漫的鲜血中掠过,纯白的花从猩甜的泥泞中抽枝,盛开,转瞬之间,漫天遍野。

    白骨裸露的手臂从血泊中缓缓地抬起,残缺地五指握着那一枚炽热的三角铁。

    那被啄食殆尽的血肉迅速地增殖,碎裂的骨骼重新弥合,很快,完整地手臂和手掌生长而出,而那一枚三角铁,却仿佛融入了骨中,消失不见。

    在血泊中,与死中重生的夏尔凝视着眼瞳,凝视着那庞大阴影之后的阴翳面孔,便像是露出微笑。

    并非处于刻意,也不是情感的表达。

    就仿佛本能如此。

    那是位居与食物链最顶层的怪物向下俯瞰时,自然而然的轻蔑和漠然。

    他伸手,轻点。

    仿佛敲打在三角铁之上。

    清脆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却演化为席卷四方七天,将一切都拉入狂暴动乱的宏伟乐章。

    无数乐理从那一根手指上萌发,千丝万缕,汇聚在一起,从音符凝聚到音程组合,再到乐理构建,乐章具现。

    直至最后,庞大的天空也被那乐章彻底覆盖。

    弹指之间,足以令无数乐师瞠目结舌的力量汇聚而来……

    超广域乐理架设!

    紧接着,是毁灭的序曲。

    连续不断的轰鸣巨响中,一切空气,一切以太,一切力量都被残忍的抽出,化作洪流,洒向四面八方。

    可在那一片天空中,真空降临!

    无以计数的性质干涉同时奏响,层层演化的结果,是将一切都彻底的排斥而出,恐怖的气压变化导致了空气中的电荷摩擦,雷光迸发,闪电寄走,汇聚为粘稠的液体,肆意地流淌在这真空中,将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毁灭。

    《1812大序曲》!

    那一瞬间,所有幸存者都发出欢呼和尖叫,1812大序曲!

    断绝的圣徒传承重新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为这战场带来了奇迹。

    不……神迹!(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为了新世界(下)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只是瞬间,暴雨降临。

    那不是水滴,而是在雷光中化作焦炭的鹰身妖魔。

    在真空中,那些妖魔所有鲜血早已经从破体而出,脱水之后,干瘪收缩,在雷光中焚烧成团,顷刻间,碳质物体上覆盖了整个战场。

    那是无以计数的妖魔陨落。

    只是序曲,只是序章……

    铁幕之云溃散,庞大的阴影也在那战场上缓缓升起的身影面前动荡。

    黑夜被撕裂了。

    因为烈日降临。

    狂乱的恐怖以太波动将一切杂音都彻底压垮。

    夏尔宛如笼罩在烈光之中,端坐在神明的宝座上,威严具足,不容直视……哪怕是所谓的天空之王!

    那半人半鹰的苍老妇人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双翼展开,整个天空再度被染成漆黑。

    天空便是它的羽翼。

    羽翼阴影笼罩之下,便是死亡。

    在瞬间失去了绝大部分子嗣之后,天灾·鹰翼母陷入了暴怒,感应到《1812大序曲》中那熟悉又令人厌恶的气息,她再无犹豫,向着夏尔猛然扑上。

    只可惜,这一次,她面对的再不是圣徒。

    《第六交响曲——悲怆》!

    于是,悲凉的旋律席卷,覆盖了整个天空。

    那蕴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凄冷如流水,温柔又轻盈地漫步,将一切都拥抱在怀中,述说着有关世界、有关幻梦和有关痛苦的低语。

    很快,悲怆被超越了,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绝大的幸福降临了。

    在那拥抱之中。

    可天地之间,所响起的,却是痛苦到极点的嘶鸣,宛如悲泣。

    黑色的雨水宛如瀑布一般,从天空中洒落。

    那是无数凋零的羽毛。

    那与天空融为一体的双翼,随着天空一同碎裂了。

    在那幸福的怀抱中,被残忍的、毫无怜悯和犹豫的‘分解’开来,归于虚无。

    那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解离’。

    在那日轮一般的权杖照耀之处,乐章所覆盖的庞大领域中,恐怖的以太波动随着乐理的转化,展露出冷酷的本质。

    那是跨越了禁绝和变化学派的庞大鸿沟,以绝大力量将两系融合,所铸造出的真髓。而此刻其中所蕴藏的力量,甚至超越了圣徒的领域,凌驾于天灾之上!

    黑夜离去了,光明到来。

    可在阳光普照之下,一切物质、一切以太和一切有形无形的存在,都在寸寸解离、分崩离析,再无法保持完整。

    哪怕是天灾。

    哪怕是鹰翼母。

    冰冷残酷的神迹于此降临了。

    在悲怆之中,给予一切灾厄以终结。

    给予一切悲怆以安眠。

    给予一切绝望以救赎。

    死亡,拯救了一切。

    前所有为的痛苦嘶鸣之中,黑暗的羽翼和烈日搏斗着,天地动乱。

    大地撕裂,崩裂开巨大的缝隙,峡谷诞生。

    荒原动荡,陷落,升起,演变成丘陵。

    天空破碎,裸露出了背后的宇宙黑暗,星光摇曳,在那庞大力量的斗争中破碎。

    飓风席卷在天地之间,凄啸声和那乐章的旋律糅合,就像是神在毁灭世界时所弹奏的悲歌。

    “夏尔……”

    盖乌斯站立在城墙上,艰难地抬头,按住头发,仰望着那一轮和黑暗争斗地光辉。

    护卫奋不顾身地扑上前来,为他挡住了砸来的巨石和如刀的烈风,嘶哑地呼喊:“盖乌斯大人,这里危险!请迅速离开……”

    可是在拉扯之中,盖乌斯却一动不动,像是钉子一般,站在原地,只是狂热地凝视着烈日,哪怕被光芒灼伤眼瞳。

    直到最后,最后的凄鸣响起,黑暗被撕裂了。

    万丈光芒重新降临在大地之上。

    烈日辉煌。

    在那恐怖的光焰之中,夏尔的半身撕裂,燃烧的鲜血从伤口中落下,可是却依旧威严。在他的手中,是已经面目全非的天灾。

    失去了羽翼之后,天空之王已经无法飞翔。

    鹰翼母的半身已经被解离殆尽,只剩下残缺的面孔和最后的干瘪身体,被夏尔扼住喉咙,提在了手中,艰难地挣扎,却无从挣脱那宛如制裁化身的手掌。

    夏尔凝视着它的面目,可眼瞳却空空荡荡,空洞的视线却像是穿透了它的身体,落在大地之上。

    撕裂的眼角中,血水落下,宛如眼泪。

    “盖乌斯先生,天堂是不存在的么?”他轻声呢喃,似是发问。

    盖乌斯沉默,许久,点头。

    “是啊。”

    “那么,大家都是不幸福的吗?”

    “没错。”盖乌斯的眼眸低垂。

    “这是可以改变的吧?”

    “一定。”

    他轻声回答,斩钉截铁。

    于是,夏尔便笑了。

    “那就太好了。”

    那制裁之手缓缓合拢,捏碎了骨骼,令鹰翼母嘶哑地尖叫,发疯一样地挣扎。

    就像是明白了自己的结局,那苍老妇人的丑恶面孔扭曲成了一团,发狂地嘶鸣,沙哑又艰涩地发出模糊的人类语言。

    “我会再度归来。”它说,“你杀不死我。”

    “不。”

    夏尔摇头,“我能。”

    在他的手掌之中,火焰燃起,宛如活物,钻入了她的面孔,充斥了她的躯壳,掌控了她的意识,向着远方延伸,向着极远处扩散。

    只是瞬间,那沉睡在荒漠和废墟中的庞大源头便已经被那一双金色的洞觉。

    那一瞬间,绝大的冰冷从鹰翼母的意识中浮现,那是自降生以来从未曾感应到的情绪,那是人类命名‘恐惧’的东西。

    以太、乐理、意识、生命……乃至一切,都被掠夺而走!

    鹰翼母那扭曲的面孔僵硬了,动弹不得,甚至连嘶鸣的力量都被夺走,最后的残躯迅速石化、破碎,。

    直到最后,在合拢的手掌之间,化作飞扬的沙尘。

    再无存在过的痕迹。

    也再没有了所谓的未来。

    而在天空中,夏尔却发出了痛苦地咆哮。

    烈日动荡。

    在那恐怖的辉光中,他弯下腰,嘶吼,在他的背后,一道惨烈的伤痕骤然浮现,以太汇聚,化作了增殖生长的纤细骨骼,痛苦地在冰冷的空气中舒展开来。

    烈光覆盖其上,宛如血肉和皮膜,直到最后,火焰被点燃,幻化为赤红色的羽毛。

    那是羽翼!

    一只孤零零的羽翼从夏尔的背后生长而出,只是挥动,便仿佛覆盖了整个苍穹!

    城墙之上,幸存的士兵们仰望着那恐怖的辉光,便瘫软在地上。他们抬起手,挡住眼睛,不敢去直视那恐怖的威严。

    见证了所有过程之后,理智彻底被击溃的信徒们发出哀鸣。

    “那究竟……是什么?”

    “这是神啊。”

    盖乌斯仰望着天空,展开双臂,狂热地大笑:

    “——这是属于我们的人间之神!”

    -

    -

    -

    当战争的哀鸣和动荡的巨响替代。

    当凄厉的尖叫戛然而止。

    万物归于寂静。

    远处隐隐传来了欢呼。

    深藏在王宫之下的地下室中,女孩儿们早已经离去了,歌舞声不再。

    只有在欢愉中筋疲力尽的国王躺在沙发上,品尝着最后的美酒,醉意昏沉。

    门被推开了。

    有人坐在了他的对面。

    国王困倦地抬起眼睛,看着他:

    “胜利了么?”

    “恩,胜利了。”

    于是,他便笑了,“从此之后,会是新的时代吧?盖乌斯。”

    “恩。”

    盖乌斯颔首。

    国王看着他,满是好奇:“你会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

    “是啊,什么样的国家呢?”

    盖乌斯摘下了帽子,露出斑驳的白发,还有困惑的眼神:“我还没想好,陛下,您有什么建议吗?”

    “问我?”

    国王大笑起来:“我哪儿知道?

    从来没有无根无底凭空出现的国家,想要从新的世界,就只有用旧的尸骸去孕养。听这些欢呼的声音吧,盖乌斯,你听到了吧?

    你的国家就在那里。”

    盖乌斯沉默,许久,摇头:“陛下,那是你牺牲自己、舍弃了一切所拯救的子民。”

    “子民?”

    听到这个词,国王的笑容就变得越发诡异,像是满载嘲弄:“盖乌斯,他们都是怪物啊……你难道不明白么?

    从小的时候,我父亲便告诉我国王的职责是引领民众——知道临死之前,他才告诉我,要恐惧他们,囚禁他们,令他们畏惧于你……

    只有这样,才是国王,才是活着的国王。

    你要让他们看到你的强大,你的光辉,你的伟岸,宛如神祗一般赐给他们平安、食物和工作,他们才会驯服,忘记自己的爪牙,顺从你的统治……

    倘若有一天,你做不到这一切,你累了,受了伤,倒下……你的子民们在寒风中察觉到痛苦,他们就会不满,就会联合在一起,会暴乱,会变成巨大的怪物,高举着君王失道的大旗,将你吞吃。

    对此,你也一清二楚吧?”

    盖乌斯没有说话。

    “我哪里是舍弃一切,拯救他们呢?我只不过选择了在这之前死去而已。”

    国王饮着酒,烈酒从嘴角漏下来,洒在胸前,像是火焰在灼烧,令喉咙沙哑,眼神癫狂:“我已经看到那一天了,我们这样的人所迎来的结局——贵族们会被清算,庄园会被点燃,旧的高加索葬身在你所带来的革命烈火中……轰轰烈烈,真好!”

    “然后呢?”

    盖乌斯问。

    “然后?”

    醉眼惺忪的国王陛下咯咯笑着,“生产资料再次分配,阶级重新建立,经历了漫长时光之后,新的国家,不,新的怪物便诞生了……一如你所愿的那样,不是么?”

    “这么说太过分了吧?陛下。”

    盖乌斯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被这酒后的胡言逗笑了。

    可国王却没有笑,反而伸手,扯住了他的领子,将他拉到了面前,被酒精灼红的眼瞳盯着他,死死的。

    “相较你对这个世界做的事情,我说的话可温柔的让人作呕啊,不是吗?”

    他嘶哑的低语,“你用所谓的自由和民主,推翻了自古以来的统治,想要用光辉的未来引领他们前进,度过黑暗的峡谷……可黑暗的峡谷太长了,他们等不了多久!

    他们只会屈服与欲望,他们甚至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如果没有人提醒过你的话,那么就由我来告诉你——盖乌斯,你在玩火自焚!”

    “那又如何?”

    盖乌斯的笑容消散了,变得肃冷如铁。

    可国王却大笑,捧着肚子,乐不可支:“快瞧瞧你的模样吧,盖乌斯!

    你已经疯了,却还在自诩理智……

    你被所谓的未来所迷住了眼睛,却看不清通往未来的代价!难道一直以来你所遭遇的一切,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你的革命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你将它释放出了囚笼,还想要解开宗教的枷锁,让它在这个世界上散播它的毒!

    你许诺了他们不应有的东西,让他们自己来管理自己的国家,给了他们看似近在眼前的虚假希望……或许你这么做是对的,但这是一个病态的世界,不应该有对的东西存留!

    总有一天,你的革命会失去控制,你的军队、你的国家在你的病态理想之下,会变成一个畸形儿。

    ——不论是否能够吞吃掉这个世界,终有一日,它会因为无休止的索取而自灭!”

    国王狂笑着。

    那癫狂的笑声如此刺耳,像是这个世界假以他的躯壳,所发出的冰冷嘲弄。

    他满心欢悦,抬头,饮尽了最后的酒。

    于是,最后的黑暗从眼前升起了,拥抱着他,迎接着他,伴随着他一同走向死亡。

    最后的那一瞬间,他吐出了恶臭的黑血,看着盖乌斯,带着愉悦地微笑,轻声道别:

    “盖乌斯,我终将会看到那一天的,在地狱里……”

    一切重归于寂静。

    盖乌斯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因剧毒而狰狞的丑陋面孔,就像是等待着什么。

    可是许久过去了。

    国王陛下再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他死了。

    -

    -

    地下室的门扉被关闭了。

    “封死它。”

    盖乌斯对工匠说道:“毕竟是国王陛下,就让他的王宫成为他的棺材吧。”

    工匠低头应诺。

    他戴上帽子,踏着阶梯,回到了地面上的广阔庭院中。

    在长椅上,抽着烟的狼笛抬起眼睛:“我们的国王陛下最后说了什么?你似乎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啊。”

    “只是醉酒之后的胡言而已。”

    盖乌斯冷淡地回答,“你的工作呢?完成了么?”

    长椅上,狼笛吹了声口哨,摊开双手:“放心,在目睹了夏尔的力量之后,那群老神甫们已经疯啦。

    很快,掌管高加索教团所属的索菲亚修士会将拜倒在你的脚下,为今日所降临的神迹背书。并且重新倡导被圣城教团舍弃的正统,还嚷嚷着神性和人性并非对立,而是共融什么的……

    神棍们的话我听不太懂。反正,他们保证,会同圣城割裂,联合近东区域的修士会,成立新的教派。

    很快,一个合乎你意愿的教派将为你服务,牧养信徒了。

    不过,出于对统治者的敬畏,他们想问你,新的教会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盖乌斯思索片刻,很快,便回答道:

    “既然他们倡导正统,就叫正教吧。”

    “遵照您的旨意。”

    狼笛夸张地行礼,摘下了嘴角的烟卷,踩灭。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脚步却停顿了一下,回头问道:

    “啊,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关于夏尔的。”

    “嗯?”

    盖乌斯看了过来,看到狼笛的嬉笑神情。

    他看着盖乌斯,好奇地问:“你亲手将他捧上神坛,如果有一天,他想从神坛上下来时,你准备怎么办呢?”

    盖乌斯没有说话。

    狼笛得到了回答。

    转身离去了。

    而在天空中,无尽的风雪再度落下,席卷荒原和城市,吞没了一切,覆盖了这个国家的旧尸骸。

    冻土之下,有什么种子在萌发。(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八十章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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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切归于静寂。

    宁静的街道上,叶青玄推着轮椅,慢悠悠地前行,宛如晚饭之后的散步。华生坐在轮椅上,膝前盖着薄毯,享受着来自高贵的大审判长的服务。

    似是能够感觉到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气息,他轻声感慨:

    “你变了。”

    “哦?”叶青玄笑了,“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华生摇头。

    “变强了。”

    叶青玄问,“这不是很好么?”

    “是啊,很好。”

    不知为何,华生却忍不住轻声叹息:“非常好。”

    “许久没有回来,没想到你过的竟然不错。”叶青玄摇头:“我以为你会更惨一些,等待我来拯救。”

    华生冷笑,“难道你没有发现么?只要离了你,谁都能过的不错。”

    叶青玄沉默了。

    许久,尴尬地挠了挠头,叹息:“这句话真残忍啊,华生,令我难过。”

    “得了吧,叶清玄。”

    华生不留情面,口吻恶毒,一如既往:“没有谁一定要去做别人的救世主,你明白么?你的傲慢早晚有一点会毁了你,不,这不是已经毁的差不多了吗?”

    “谁说不是呢?”

    叶青玄耸肩,却全然没有在意。

    “……”

    就像是刀剑戳进棉花里,没有看到预料中的血光,华生无话可说,反而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弄的有些烦躁。

    揉了揉眉心,深呼吸,压下来了心中的恼怒,再次平静。

    不能和这个混蛋一般见识。

    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的。

    于是,换个话题,闲谈得以继续。

    “你不在的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情。”

    叶青玄点头,“我知道。”

    寂静中,华生忽然说:

    “白鸦出现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听见了叶青玄的回应。

    “嗯。”

    “要追查么?”

    “查吧,慢慢查。”

    叶青玄的声音依然平静:“既然藏了那么久,再次出现一定不是为了趁着打折季来阿瓦隆买咖啡。

    除此之外,现在能保证的航线还有几条?”

    “不多了。”

    华生回答,“隐秘航线只剩下两条,而且现在妖魔动乱,很容易翻船。”

    “我再给你派五十人,宗教裁判所的净化乐师,妖魔的事情不用担心。”一个信封被叶青玄放在了华生膝前的薄毯上。

    “这些事情,隐秘一些办好,萝拉会协助你。”

    华生捏着信封,看了看厚度,哼笑:“刚刚回来,就开始差遣人了?”

    “能者多劳。”

    叶青玄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我能够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

    华生沉默。

    没有再说话。

    -

    -

    许久,漫长的散步终于结束了。

    轮椅停在了一栋不起眼的别墅之外,别墅的楼上,有人小心地挑开窗帘的一角,看向外面。隐约可以听见弓弩上弦的声音,钢铁摩擦的细碎声音。

    当看清楚轮椅上的来客之后,那些敌意很快便消散了。

    大门开启,恭谨的下属们接过了轮椅,将华生再次保护在内。

    “就将你送到这里吧。”

    叶青玄道别:“我先走了,要联系我的话,去威斯敏斯特教堂找一个叫做史东的老头儿就可以了。虽然那个老家伙很油滑,但你可以信任他。”

    他转身离去,被华生喊住了。

    “喂!”

    叶青玄回头。

    “不打算进来看看么?”华生问,“很多人都在等你回来。”

    叶青玄笑了。

    “不用了,下城区就交给你吧。”

    他颔首道别,“夏洛克福尔摩斯以死。虽然我会怀念那一段幼稚时光,但我不再需要面具去伪装了。”

    “自此之后,只有一个叶青玄。”

    -

    -

    中城区,歇业许久的钟表店里。

    寂静的滴答声此起彼伏。

    关门了几个月之后,经历了诸多动乱,可这里依旧一尘不染,井井有条。

    柜台上摆着曾经赫尔墨斯最喜欢的茶具,茶叶是他留下来的上好天竺货,茶水还是热的,袅袅水雾升起。

    叶青玄静静地喝着茶。

    在滴答声里,靠椅上的塞顿小心地摘下了对那一副对他来说有些滑稽和袖珍的眼睛,合上了手中的故事书。

    “是这样啊。”

    他轻声说,“他是真的死了啊……”

    “嗯。”叶青玄点头。

    “他那么讨嫌,被人杀了也不意外。”塞顿问:“最后有后悔么?”

    “没有。”叶青玄摇头:“据说洋洋得意。”

    塞顿沉默了。

    许久,轻声叹息:“真像是他啊。”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叶清玄问。

    “是啊,怎么办呢?”

    塞顿坐在椅子上,他太魁梧了,像是挤进了那张椅子里,挠头的时候,椅子就嘎嘎作响:

    “我失业的时候,是他雇我来做他的保镖,但干的却全都是清理打扫的工作。虽然嘴巴贱,但他从不扣我工钱,也不禁止我接私活儿……现在他不在了,我呆在阿瓦隆也没有必要了,趁着安格鲁无暇监控的时候,可能会离开吧?”

    叶青玄沉默片刻,直白地问:

    “要去找盖乌斯?”

    “找他干嘛?”

    塞顿嗤笑,“那个家伙本来脑子就有问题,因为他死的人越多,他就越不正常,现在恐怕已经畸形到妖魔都自愧不如的程度了。我又不是傻子,离那种东西只会越远越好。”

    叶青玄没有说话。

    塞顿摇头,“长官现在还好么?”

    “不能算好,也不能算糟。”

    叶清玄回答:“活的不错,有吃有喝,虽然被监管着,但基本的要求都可以得到满足,他还可以继续做自己的研究,没人会打搅他。

    他应该会喜欢这样的生活。”

    塞顿颔首:“他一辈子都想要过这样的生活,没想到最后找到的时候,却是在监狱里。听到他没事儿,我就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说着,他伸手,摸索着口袋,翻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

    他捏着小铅笔,写写画画了半天,似是在算着什么,但每次都算不对,就愁眉苦脸,有些焦躁。

    最终,叶青玄将他从算数地狱里拯救了出来。

    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列,叶青玄伸手指了指:“这里是四十六万,上面几个地方你算错了。还有两个数字你重复算了两次。”

    “那扣掉这里和这里,最后还有多少?”

    叶青玄说了个数字,不多,他就放心了。

    “够了。”他说:“这些年攒的钱,除了接济战友的生活之外,剩下的足够我回老家开一家钟表店了。”

    叶青玄愣住了。

    “钟表店?”

    “对啊。”塞顿咧嘴,从未曾见他笑的那么愉快。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放大镜,娴熟地卡在眼眶上,指了指柜台上的那一堆零件,还有两个看起来有些粗糙的怀表:

    “都是我做的,没想到吧?”

    “真是……没想到。”叶青玄艰难摇头:“谁教你的?”

    “自学。”

    塞顿说:“多亏了你,以前不懂拼写,也看不懂书。稍微懂了一点,无聊的时候就拿着赫尔墨斯的工具,自己试着做了一下。

    一开始的时候挺难的,但做坏了几十个之后,就懂了。

    有点麻烦,但比杀人简单多了。”

    叶青玄沉默许久,轻声笑了。

    “恭喜。”

    “谢谢。”

    叶青玄起身道别,挠了挠头:“我本来是想要雇佣你,可现在看来,你已经没有再继续杀人的理由了。”

    “饶了我吧。”

    塞顿摇头,“不是每个人都会觉得能做怪物是件好事。”

    他将叶青玄送到后门,看到院子里空空荡荡的狗窝,便忍不住问:“老费呢?还是没找到么?”

    “是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叶青玄说,“我原本来之前,以为它在你这里的。学院里现在也没人了,真不知道它跑去了哪里。”

    对此,塞顿毫不担心,“放心吧,它可能只是出去遛遛。你不用瞎担心,阿瓦隆没了它都没不了。”

    “听到你的安慰真开心啊。”

    叶青玄无奈苦笑,道别。

    门关上了。

    他一个人伫立在小巷里,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当年那个曾伫立在这里的女孩儿。

    不知道她是否还好。

    很快,他便掐灭了心中的忧虑,重新回到现实中。

    回头,看向小巷最深处的角落。

    “不准备出来聊聊么?”

    一阵琐碎的声响之后,在那里蹲守了不知多少时日的男人走出来,浑身带着臭水沟的味道,头发蓬乱,狼狈的令人想要笑。

    “理查?”

    叶青玄皱眉看了半天,才分辨出这位曾经皇家音乐学院校规执行处的学长,麦克斯韦麾下第五部门的专员。

    “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

    理查的脸上没有笑容,一般来说,没必要的时候,他通常都不会笑。似是带着很严重的内伤,他的脸色苍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他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等多久了,现在已经快要奄奄一息。

    “在这里等我?”

    “我知道,如果你回了阿瓦隆,就一定会回这里,才在这里等你。”

    理查靠着墙壁,坐下来,像是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压力,嘴角勉强地勾动了一下,权当是在笑了,“周围没有人吧?”

    叶青玄沉默倾听了片刻,摇头:

    “放心说话吧。”

    “麦克斯韦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理查艰难地笑了笑,将一个铜管交给他:“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他停顿了一下,伸手,按在额头上,颅骨中,仿佛有锁打开了,理查的双眼翻白,封存在颅骨中的力量释放而出,主宰了他的意志。

    仿佛那个苍老的男人再度归来了,曾经留存在封印中的话语假以理查的躯壳,再度转述而出。

    “叶青玄,你自己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

    叶青玄听到麦克斯韦沙哑的声音:

    “——包括我。”(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八十一章 衰变之铁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就好像,久别重逢……

    叶清玄托着尾指骨节大小的石头,仔细端详,过了片刻之后,却觉得头晕眼花,手指动弹的时候产生迟滞感。他沉默了片刻之后,伸出手,竟然从忽然干裂的掌心揭下了一层皮肤。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细胞前所未有的活跃。

    也前所未有的衰弱。

    正在以十倍的速度被杀死,又以十倍的速度再生,正在进行着某种缓慢的……异化?!

    麦克斯韦留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鬼玩意!

    “——衰变之铁。”

    在门外,史东的声音遥遥响起。

    似是隔着厚重的门扉,便能够感觉到叶清玄心中的疑惑。

    他并没有推门而入,只是沙哑地说道:“您最好将那个玩意妥善的收好。除您之外,我们这里可没有人能抵御那玩意的危害……”

    叶清玄一愣,“这东西很危险么?”

    “非常危险。”

    史东回答:“在污染物评级中,它甚至比希望之杯的威胁级还要高,按照计数器测量的结果,您身上的那个东西,在东方也是绝对禁止流通和开掘的危险物。

    它会杀死你体内的细胞,将人从最细微的末端开始毁灭。除了全世界寥寥无几的纯血天人之外,其他人敢玩弄这种东西,都是在自杀……”

    叶清玄呆滞了片刻,小心地将那一枚衰变之铁装回了铅筒中。

    可是那虚幻的热意和刺痛却依旧盘恒在此,无从消散。

    麦克斯韦究竟在想些什么?

    “您还是出来吧。”

    史东叹息:“稍后我会让人将这里封死的,半年之内,它都不适合人居住了。”

    哪怕是叶清玄出来之后,史东也依旧保持着两人之间十米的距离,宛如躲避洪水猛兽。

    “喂,你这是闹哪样?”

    “阁下,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史东谨慎地为自己套上古怪厚重地防护服:“实际上,您现在已经是人形毒药了。我建议,您在身上的东西没消除干净之前,最好不要跟人接触……以您的体征和新陈换代的速度,可以加快到常人数十倍以上,一个晚上应该就没事儿了。”

    麦克斯韦,你这是要造什么孽!!!

    叶清玄翻了个白眼,无奈叹息:

    “好吧,你这么晚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儿?”

    史东指了指房间内:“我的简报您应该看过了吧?”

    “你写的太罗嗦了,只看了前面一截。”

    “没关系,您只要清楚过去的那一段丢人往事就行了。”

    叶清玄沉默,许久,捂脸叹息。

    “……确实,丢人啊。”

    利维坦竟然是湖中仙女什么的……亚瑟王的脑子真的没问题么!

    不,历史证明,这混蛋的脑子确实是有病的。

    而且还病得不清。

    -

    叶清玄招手,示意史东跟自己来。

    房间里不能呆了,那就找个能坐下来谈话的地方。

    很快,他们到了教堂的中庭。

    叶清玄坐在长椅上,沉吟许久,忍不住挠头发:“我知道你向来问什么……但现在的情况,无从着手啊。”

    史东对此见怪不怪,只是颔首,淡然地建议:“那就再重头捋一遍呗,不要忘记自己的目的。您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拯救安格鲁啊。”

    叶清玄回答,可史东依旧再看着他,问:“还有呢?”

    叶清玄忍不住苦笑:“拯救安格鲁的同时,拯救麦克斯韦。”

    史东依旧冷淡,像是一个老糊涂,天塌不惊,只是挠着下巴,许久,淡淡地评价道:“这样会很难啊。”

    “我当然知道。”叶清玄问:“你有什么建议么?”

    “我?”

    史东沉思着,挠着自己的钢铁头骨,感慨:“按照我往年的经验,如果不知道如何打倒敌人的话,那就先肃清内部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嗯?”叶清玄一愣。

    史东重复了一遍:“肃清内部啊,我是说……你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

    “这就是宗教裁判所一贯的风格啊。”

    史东理所当然地回答:“反正没什么事情可做,那就先肃清内部好了。攘外必先安内,必要的清洗和净化是一个组织能够长久立足的根本。在任何时候,都需要保证组织的纯洁。

    至少,先要搞明白,谁不纯洁。”

    “搞明白之后呢?”

    史东摊手,“当然是列入‘储备柴火’的名单啊。妖魔死后还有利用价值,但异端这种麻烦东西,只能当柴火而已。

    幸好,死的活的都可以烧。

    为什么大审判长阁下你在这一方面就这么迟钝呢?我以为你会很擅长这一套呢。”

    “……”

    叶清玄无言以对,“史东,你能说点有用的么?”

    “我觉得自己已经暗示的相当露骨了吧?”

    史东看着他,眼神认真:“你知道我在提醒你什么,对不对?

    如果你想要拯救这个国家,就不应该管那么多,也不要因为无足轻重的事情束手束脚。

    这个世上,别人总是靠不住的,想要什么东西的话,得自己亲自动手啊,阁下。

    只要您点头,明天火刑架就可以竖立在皇后大道上。

    那些这几天开着秘密小会议、企图对您指手画脚,想要分隔权利、空手套白狼的政客,还有那些自以为高贵但对这个国家没有丝毫卵用的贵族腐蛆寄生虫们,便会排着长队,一个又一个的走上去,干净无污染的变成一堆煤灰。

    从此,您便再无束缚,可以一展身手……难道你还能对这群货色抱有什么期待吗?”

    沉默。

    漫长的沉默。

    叶清玄抽着烟斗,吐出郁闷的烟雾,闷声问:“难道在你看来,就没有什么人值得信任么?”

    “信任?真是奢侈的名词。”

    史东嗤笑,“阁下,就连宗教裁判所都有无法抵御的诱惑呢,更何况其他人呢?我并不讨厌那群贵族,也理解他们的愚蠢作为,毕竟权利阶级的天性便是如此。

    他们之中或许还有不少人称得上善良,但本身的出身和位置便决定了他们的立场。这些无聊的事情只要您愿意花心思想一想,总能明白。

    拿出魔鬼的派头来吧,大审判者阁下。

    您觉得谁不会背叛你呢?”

    叶清玄沉思许久,试探性的问:

    “麦克斯韦?”

    史东摇头:“他爱你,我看得出来,但他还有更爱的。”

    “兰斯洛特?”

    史东再摇头:“他也爱你,但是……你懂的。”

    “好吧,那梅菲斯特呢?”

    史东冷笑:“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话:教士靠得住,母猪也上树。您真的相信他会对自己在忏悔室里听到的东西守口如瓶么?”

    叶清玄叹息,摇头。

    漫长的沉默。

    叶清玄忽然眼神一亮:“我大概想到一个了。”

    “哦?”史东抬起眉头。

    “在阿瓦隆,我最信任的、不会背叛我的、而且还能帮上忙……我大概知道是谁了。可惜,它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找不到它。”

    “等等……您是说‘它’?”

    “嗯,‘它’。”

    “……”

    史东沉默,许久之后,闷声叹息:“从某种的程度上来说,或许这种信任还真能经得起考验……”

    对叶清玄的不上道,他有些无奈。

    史东不再多费口舌,反正在他看来,现实情况如此,局势会逼迫叶清玄做出抉择,无非是或早或晚而已。

    于是,他起身告辞,回去睡觉了。

    留着叶清玄一个人靠在长椅上抽着烟斗,无奈地看着头顶的阴沉夜空,搜肠刮肚,思索着办法。

    “真麻烦啊。”

    他揉着额头叹息。

    然后,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在枯枝败叶中,有什么东西迈着四爪,轻巧地走来,金色的毛发已经沾满了泥点污渍,许久未曾梳理,已经打结纠缠成一团。

    可是它的眼神依旧睥睨,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轻轻松松地跳上长椅,坐在叶清玄的旁边,撇着他那不可置信的表情,便从鼻孔里不屑地喷了口气。

    紧接着,晃动身体,娴熟地将泥点全都甩在叶清玄的衣服上。

    “嘿呀,老费!”

    叶清玄终于清醒过来,从椅子上跳起,狂喜,大笑,拥抱着阿瓦隆里他最信任的人:“真是好久不见!”(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八十二章 所罗门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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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不知道这么久不见,老费感想如何,但想来是不会像普通的狗那样欢欣雀跃。

    而且眼神依旧看他不起。

    面对叶青玄的热烈欢迎,它只是不耐烦的用鼻子顶开他,淡定地蹭了他一身泥。就好像不是久别重逢,只是刚刚出门去隔壁学院偷了根黄瓜吃一般轻松自然。

    只是回来之后,很多人便已经不见了。

    物是人非。

    一如很久之前,他们第一次踏入这一座城市。

    一人一狗。

    原本叶青玄还担心自己身上的流毒影响到它,可没想到,它只是打了个喷嚏,抖了抖毛,将几根变得卷曲发白的毛发甩下来之后,便毫无影响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已经称得上惊世骇俗。

    但叶青玄差不多已经习惯。

    反正他从来没把老费当成一般的狗。

    它比任何人都厉害多了。

    “这么长时间,你究竟去哪儿啦?”

    叶青玄蹲下来和它对视,捏着下巴,调侃道:“这么久不见,难道是在外面找了老婆,生了一窝小崽,不想回来了?”

    出乎预料,老费并没有咬它。

    只是用一种‘阿爸对你很失望’的表情瞅着他,令叶青玄感觉到一种羞愧,只会开这种无聊玩笑的自己简直无地自容。

    然后,它张口,将嘴里叼着的东西,丢在了长椅上。

    那是半截已经断裂的项链。

    项链的缀饰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根细长的链子,分外熟悉。

    叶青玄愣住了。

    许久,伸手拿起,看着那独特的链条——触手沉重,昂贵的重金属。

    不同于寻常金匠贪图省事,直接把锁链的样式缩小了几十倍之后,将金属环环相扣敲在了一起。而是一种煞费苦心的设计,并非流水线打造,而是纯粹的手工,低调而精巧。

    这样的项链哪怕是研究了一辈子的老匠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做出来。有这样的心力和手艺,随便做什么东西都可以获得不菲的收入。

    在阿瓦隆里,有这样手艺的人不多,能够让这样的人为自己煞费苦心,只做一根项链链子的人也没有几个。

    结合他自己的思绪,很快,他便回忆起了几个月之前……

    在进入斯坦因密室的时候,他曾经在某个人的后颈上见到过相同的样式。

    “玛丽?”

    叶青玄愣住了。

    竟然是在利维坦突破第二封印的时候,失陷在上城区的二皇女,阿瓦隆的公主殿下,未来安格鲁的女皇!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老费:

    “你找到她了?”

    老费撇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尾巴娴熟地抽了他一下。

    意思是:跟我来。

    叶青玄乖乖地跟在身后。

    不知为何,跟着老费七拐八拐,他就忽然从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内庭走到了大街上。在老费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了大街小巷,向前穿行。

    越是前进,就景象就越是陌生。

    叶青玄有些头疼。

    在他脑中的地图上,此刻已经扭曲成了一团,空间关系完全混乱了。按道理来说他们已经绕了一个大圈,回到了原点,可眼前依旧是一条荒芜的小巷。

    只是在低头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脚下已经流淌着血色的溪流。

    血路!

    而当一抬头的时候,迷雾如海潮扑面而来,将他吞没了。

    当迷雾再度消散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老费已经消失不见。

    宛如幻影。

    而他,已经置身与阿瓦隆之影中。

    -

    -

    一片死寂中,他沉默地抬头,仰望着同样漆黑的天穹,有些头疼。

    这特么一定有哪里不对!

    哪里……出了问题!

    此刻的阿瓦隆之影中,已经和往日的截然不同。

    城市已经支离破碎,就像是铁片被某种庞大的力量所扭曲,折叠,断裂……无数破败的废墟悬浮在天空中。道路宛如虚无的血脉一样延伸向四面八方。

    整个一座城市像是奋力从地上跃起,飞上天空,又永远地凝固在了这一刻。

    所以那无数从身上抖落的建筑依旧悬浮在远处,那歪曲破碎,看上去十足不合理的建筑从容地存留在这凝固的时光里。

    天崩地裂。

    这个城市被凝固在毁灭之前的那一秒钟。

    而就在无数破碎建筑和道路的拱卫中,最高的天穹之上,那被黑色雾气所覆盖的皇宫正高踞在太阳的方位,宛如一轮黑日,释放着恐怖的以太波动。

    就像是有什么怪物在其中酝酿。

    整个城市像是死了,可是某种畸形的生机却从其中显现了,原本阴暗恐怖的死寂城市,现在沐浴在毁灭中,却重新开始了呼吸。

    某种庞大的力量支配了结界,贯穿了整个城市,将它笼入自己的身体里,令它们随着自己一同从棺木中爬出,在陈腐的空气中喘息,重生在望。

    无数虫类爬行,走兽悲鸣的声音蕴藏在着无言的寂静中,令人毛骨悚然。

    在空旷的街道上,黑暗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凝视着闯入这里的叶青玄,便露出了血红的双眼。

    一双、两双、三双……

    “被盯上了啊。”

    叶青玄轻声呢喃,一枚古铜色的圣徽从他的袖口中滑如掌中,五指扣紧,九霄环佩的乐理从宿命之章中流出,缠绕其上,于是虚无的月光便从其中弹出,幻化为虚无而隐约的月光剑刃。

    可那剑刃上,现在却缠绕着真实不虚的火焰,赤红,宛如点燃罪孽的业火,将这个黑暗的世界照亮。

    这算是他在宗教裁判所的填鸭补习班中学到的最有用的东西了。

    如何运用净化乐师独有的乐器和炼金武装,以及自宗教裁判所创建伊始至现在的上百部净化乐章。

    除了核心的《荒山之夜》等等四部乐章之外,十六部应用加持,三十四部净化,剩下的七十余部尽数是如何将人类之外的东西彻底灭杀。

    “这算是应用课了?”

    他眯起眼瞳,向前走去,不紧不慢,在静谧中,无形的压力渐渐凝聚,宛如千钧重压,一触即发……

    可骤然间,远处有凄厉的吼声迸发,狂暴的力量冲天而起,像是垂死的怪物。

    如此熟悉。

    叶青玄错愕抬头。

    正是那一瞬间,压力被打破了,无数猩红的眼瞳暴涨,扑面而来,风声带着恶臭紧随其后,在半空中,它们便发出了令人头晕目眩的嘶鸣声。还有细若粉尘的虫潮振翅飞起,汲取着空气中的以太,制造出短暂的真空,黑压压一片,将叶青玄吞没。

    烦躁的叹息声响起。

    月光穿破了黑暗,横扫,劈斩,干脆利落。

    弹指间的狭窄时光中,无数音符迸发,乐章被压缩至一瞬,只能来得及分辨出一道短促到根本难以察觉的细微啸声。

    紧接着,炽热的火光蔓延开来,扩散向四面八方。

    如此迅捷。

    就好像秋收时洒落的棉絮被流火点燃,扩散的飞快,又消散的悄无声息。

    就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在消散的火光之下,叶青玄抬头凝望那吼声传来的方向。

    是龙威。

    熟悉的龙威。

    “玛丽?”

    -

    -

    倒塌的教堂中,漆黑的血液喷溅而起,落在斑驳的面甲之上。

    在剑刃之下,庞大的妖魔自头顶至胯下,被劈斩成两半,落在地上,抽搐挣扎着,发出最后的哀鸣。

    可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妖魔正在不断的浮现。

    在层层血污之下,那已经开始腐蚀的圆桌骑士怒吼,斩下剑刃,在剑啸声中,恐怖的力量以声音为凭依,扩散向四面八方。

    风中仿佛隐藏着无数剑刃,撕裂了地面,切裂了空气,斩碎了尘埃,摧垮了墙壁,将一切方圆百米之内的怪物尽数斩成肉泥。

    此起彼伏的血花喷涌。

    恶臭的血腥味更浓了。

    在圆桌骑士之后,那蜷缩在血泊中的少女捂住头,发出哀鸣。

    “它们来了……克里斯汀,它们来了……它们就在这里,它在这儿……”

    在残破的礼服之下,她修长的双臂上隐隐有赤红色的鳞片浮现,又重新消散。沉寂的双眼时而化作竖瞳,时而挣扎着,恢复碧蓝。

    在人兽之间挣扎。

    在诅咒之血的折磨下痛苦,哀鸣。

    “它在看着我……”玛丽轻声呢喃:“克里斯汀,拔剑给我,快把剑给我……我看到它了,它就在我身体里……它要将我撕碎了。”

    “殿下!”

    克里斯汀半跪在地上,将她扶起,用力地摇晃着她:“不要想着这些,不要输给它!”

    “它要杀死我,克里斯汀。”

    玛丽抬起头,那眼瞳中空空荡荡,明明看着面前的骑士,可是却倏无倒影,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兽性混沌:“把剑给我,克里斯汀,拔剑给我。”

    她握着克里斯汀的手臂,流着泪,哀求,可是钢铁却在她的失控的抽搐中发出哀鸣,留下了分明的指印。

    她看着克里斯汀,像是着魔了,眼瞳变得赤红:

    “给我剑,我可以杀死它!”

    克里斯汀沉默了。

    面甲之后,少女的眼瞳满是悲凉,在这连日以来的苦战疲惫中,忍不住想要流泪:“殿下,那是你自己啊……”

    圆桌装甲的胸腔骤然裂开,露出其中全副武装的女骑士,她伸出手,在玛丽未曾反应过来之前,按住了玛丽的脖颈,将注射式镇定剂压入她的动脉中。

    用尽全力,哪怕她的手臂被玛丽的手掌握住,收紧,肌肉粉碎,骨骼断裂,被血色染红。

    明明只是注射,可是那动脉中的恐怖压力却压制不住。

    有猛兽在其中挣扎,嘶吼。

    然后,在最后的强效镇定剂之下,再一次陷入沉寂。

    玛丽失去了力量,瘫软在克里斯汀的怀中,孱弱地喘息。

    “不要睡着,殿下。”

    克里斯汀背着她,“坚持住,很快就好了。还记得那首歌么?那首您小时候最喜欢的歌。”

    玛丽似是回应了什么,又像是没有听见,只是轻声呢喃着碎散的话语,宛如而歌唱。

    “所罗门出生在周一,受洗在周二,结婚在周三,病倒在周四,病重在周五,死亡周六,埋葬在周日,这就是所罗门的下场,这就是所罗门的下场……”

    像是梦呓一般,又像是强迫自己去回忆,玛丽失魂落魄的呢喃着,重复着,一遍又一遍:“所罗门出生在周一,受洗在周二,受洗在周二,受洗在周二……受洗,受洗,受洗……”

    那模糊的声音中,克里斯汀面无表情地将折断的手臂拉直,重新塞入装甲,然后再次为自己戴上面甲。

    镇定剂的有效期已经越来越短了。

    从一开始的一昼夜,到现在,只能坚持短短的数十分钟。克里斯汀心知肚明:再不进行救治和换血的话,玛丽将会在诅咒之血的折磨下彻底崩溃,蜕变成那个嗜血的怪物。

    时日无多。

    “殿下,不要害怕。”

    她强忍着痛苦,抬起断裂的手臂,去抚摸从肩头垂落的长发:

    “我会保护你的,一定。”

    可是在死寂中,那连日以来纠缠不休的旋律又一次从远方响起。

    渐渐接近。

    那是安魂曲……

    《第六号安魂曲》

    只会在乐师葬礼之上演奏,祈愿逝者的魂灵能够升入大源的肃穆旋律……在此刻,却显得如此阴森和狰狞。

    无数灰烬从寒风中飘飞而来,隐隐地交织成一个模糊的影子,影子被从内部撕碎了,露出死去多年之后的苍白皮肤,还有空洞的双眼。

    身披白衣的乐师从阴影中踏出,头戴水晶之冠,散发着阴冷的以太波动,像是蛇一样纠缠在克里斯汀的周围。

    乐师们逝去的魂灵未曾升入大源,而是从死去的虚无国度中再度重返,以如此令人作呕的面目。

    那腐朽的白衣之上,赫然纹饰着皇家乐师团的徽记,因蓬莱之药而化作石质、千年未朽的躯壳,也再一次运动起来。

    缓缓地踏前。

    石化的颈椎扭动,发出刺耳的声音,那中年乐师僵硬地凝视着克里斯汀,死死地盯着她肩头的玛丽。

    “谨以此身,奉献与至高伟大之皇帝……”

    呆滞地呢喃声响起,乐师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踏前,空洞的声音里有一种令人作呕的狂热:

    “——愿天佑王国,吾皇佑我!”(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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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王冠介绍:
吾等生于以太,成于以太,逝于以太。
敬畏以太!(feartheether!)
——圣典。
当音乐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当乐师们的圣灵高踞于闪耀的群星之上。
黑暗中的世界就被文明的辉光照亮。
当天灾的阴影笼罩在人类的头顶,当大源将至。
人类的黄金时代便悄然踏向终结。
火和暗的深渊里,孕育的是新时代之光。
当曾经的荣耀被抛弃,当罪人洗去手上的鲜血,
寂静王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寂静王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寂静王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