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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     寂静王冠txt下载     寂静王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何为乐师

    下午炽热的阳光穿过了层层树荫和窗户,洒进了书房中。

    在窗外,懒洋洋的金毛大狗趴在台阶上晒着太阳,惬意地打着盹。在它旁边,白汐认真地帮它梳着毛,然后又趁着老费睡熟的时候弄的乱糟糟……

    可在室内的书房中,夏尔却欲哭无泪地站在墙角,手里提着两个水桶,贴墙站着正步,头顶还顶着一本厚厚地《闪米特文明起源与解析(上)》。

    “别发呆,动作变形了!”

    亚伯拉罕罕见的严厉,手里的教鞭敲在夏尔的膝盖上:“怎么跟你说的?膝盖合拢,没有吃饭么?这个动作保持两个小时,如果变形了的话就重新来……”

    夏尔哀鸣:“师弟,救我呀!”

    叶清玄叹息,再次求情:“老师,其实今天的这件事不怪夏尔,都是因为我。”

    “幼弟所犯的错误是因为兄长和长辈的不作为。”

    亚伯拉罕摇头:“夏尔没样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无所谓,现在起码要拿出兄长的样子来给后辈做好榜样才对。”

    “好了,不用管他了,我们开始上课吧。”

    他指了指杂乱书桌前面的一张椅子,示意叶清玄坐下:“原本我还打算先让你读一些书,先进行一些理论学习的。但现在看来,时间没那么充裕了。。”

    说着,他踩着梯子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有些年头的旧书,放在桌子上。用自己的义手有些僵硬的翻开。

    在这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书房里,遍地摆满了各种书籍。空气中氤氲着一股油墨和纸页的气息,但却并不潮湿发霉。能够看出这里经过了很好的防潮处理。

    除了三面墙上都摆满了厚重的大部头书籍以外,地上也杂乱地堆满了书,茶几和书桌上还放着散乱的手稿,看得出来亚伯拉罕并不擅长整理自己的生活。

    毕竟谁的右手变成了铁制品,动作都不会太灵敏。

    这就是亚伯拉罕自己的办公室,在叶清玄和白汐入学之后,也变成了他们的教室。反正只要整理整理书房,空间也起码足够了。

    “首先简单地说明一下,什么是‘乐师’吧。”

    亚伯拉罕拿着粉笔随手在写下了几个字符,有的是闪米特文字,有的是阿斯加德的卢恩文字体系,还有的是通用语的前身,拉丁文中的措辞。

    “在最早的闪米特人的语言里,乐师的意思是‘传达使命者’。在卢恩文字语系中,乐师读作华纳海姆(vanaheim)。

    在他们的信仰中,世界分为上下九层,‘阿斯加德’就是其中神明居住的国度,‘华纳海姆’们相聚在英灵殿中,昼夜不息地和邪魔争斗,在夜晚死去,然后在白天复活。拥有永恒的神明,用以准备无限的战争……

    华纳海姆的意思也中包括,圣者、大能、巫师和死亡。他们将乐师看做一种踏上绝命之路的宿命。宿命是不可违抗的,也是一种不需要去违抗的荣耀。为此值得奋战而死。”

    “而在已经被毁灭的‘罗慕路斯’,‘乐师’这个词和‘信使’是一个意思,而乐师也往往兼职着‘传达使命’的任务。

    虽然在他们的描述里,乐师有的无比强大,但在传说中,却不含有任何神性,也从没有被神化。

    他们称乐师为‘黑侯’,在新娘出嫁的时候,黑侯要作为使者,代替新郎奔赴两方家族,参与两个家族共同的圣火祭祀,最后代替新娘的父辈,将新娘驱逐出家门,又代表新郎的父辈,接纳这个女孩儿。他们具有斩断他人家族联系的权利,也有为无家可归者寻找家族的责任。

    从社会角色上来说,他们并不高高在上,而是属于整个国家运转的一部分,身份更像是官僚……”

    “在通用语中,乐师的含义最为简单,也最为模糊。向前追溯的话,这个单词是由两个词的词根组成的,起意为‘操控以太者’。”

    亚伯拉罕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却听见少年喃喃自语的声音。

    “以太是使者,带领叛逆之子回归大源……”

    莫名其妙的,叶清玄的脱口而出。他回忆起了一句话,却不记得自己在哪里听到过,只是觉得异常的熟悉。

    亚伯拉罕愣住了,他复杂地看着叶清玄,像是忽然不认识他了。许久之后,他轻声说:“叶,你的悟性比我想象的好。

    ——乐师,就是‘大源’的使者。”

    在众多文明中,毫无疑问,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在的。但在这众多传说里,却往往共同有着‘大源’的影子。

    有的神话中认为,整个世界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个渺小无比的点。但不知道多少年里,这个点爆炸了,形成了一个名为‘大源’的漩涡,漩涡里流出了四大物质,组成了整个世界。

    还有的传说认为,起初渊面黑暗,神运行在大源之中,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以太。

    天竺人认为大源是一片海洋,海洋中有一只庞大无比的巨龟,龟背上站立着四头大象,而大象们则背负着宛如碟状的世界。乐师们都是被象神所钟爱的使者云云。

    但不论什么样的神话,都有一个共同点:大源,是一切以太的源头、一切奥秘的核心、一切意义的集结,以及……一切力量的所在!

    漫长的时光里,无数乐师都孜孜不倦地探求着大源的境界,渴望深入其中。

    据说在天竺,有个王子为了成为乐师舍弃了自己国家。游历苦行了数十年之后,他在梧桐树下冥想七日,战胜了诸多天灾,终于进入了大源。

    但这种传说实在是太多了,叶清玄随意的脑洞都能编出好几条,他还曾经想过这个世界是被一碗会飞的千层面创造出来的呢……恩,当然是在他饿到不行的时候。

    在这个世上,唯一被证明的神迹在圣城里。那是能够逆反常识和世界,甚至连死亡都可以逆转的力量。

    初代教皇死后七日在众目睽睽之下重生,晋入天国。从此每一代教皇都会在红衣主教团的见证下继承神力,在加冕仪式上刺穿心脏死去,然后在圣殿的光芒中孕育出新的生命。

    但叶清玄也只是听说。事实上他觉得这件事很有可能只是以讹传讹,但这种话毕竟不好意思跟神父说。

    不过毫无疑问的是,大源对所有乐师和这个世界的意义。

    “自黑暗时代以来,人类和乐师为了追求大源的奥秘,不断地研究和做出尝试。在无数人的探索和归纳之后,才形成了目前的乐师九阶。

    这是经过了无数学派的讨论和冲突之后,得出的最标准的成果。”

    亚伯拉罕在黑板上快速地写下一行行地字迹:“对目前的你最重要的,就是最前面的三个阶段。”

    所谓乐师九阶,就是由‘学徒级’、‘节律级’和‘乐师级’以及后面的共鸣级等等九个位阶所组成。

    而且对于学生来说,前三个阶段才是最重要的。毕竟,世界上大部分乐师都还停留在这三个阶段之中。

    对于乐师来说,基础中的基础,就是人类和以太之间的互动。

    而能够感应到以太,能够运用运用出一个音符来,就已经可以算是踏入了第一阶段——‘学徒级’中了。

    达到学徒阶段的人,都会在这个阶段不断地学习新的音符,开始研究,如何吟唱正确的音节。

    这是每一个人都必须要探索的难关,因为每个人都是完全不同的。不论是声音、习惯还是语调都在细微的地方有着众多的差别。

    因此,其他人的经验往往只能够起到借鉴的作用,其中最关键的部分必须本人经过不断的探索和尝试之后掌握。

    这也就是曾经狼笛认为叶清玄不可能成为乐师的原因,加入他无法感应以太的话,就无法完成这一阶段。

    哪怕勉强通过了,也只会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自爆死掉的蹩脚乐师。

    而当学徒能够完全掌握复数音符的吟诵和演奏,娴熟演奏乐章时,就可以向下一个阶段进行探索了。

    也就是决定乐师未来道路的第二阶段——节律级。

    假如说第一阶段的学徒级是积累的话,那么第二阶段需要的是作出选择。

    在能够独立使用复数音符,完成一个乐章小节的弹奏和使用之后。学徒将会在老师的指导之下,选择一首完整的乐曲进行探索和研究。

    而就在这之前,他会根据自己在学徒级时的表现和经验进行一次至关重要的思考,思考的结果将决定了将来他的道路。

    没有人能够完全掌握所有的领域,有时候有所取舍是必然的选择。

    学徒在踏入第二阶段之后,将会正式开始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派系和专精,在乐师的七大派系之中,每个派系都足以让人穷经皓首地去研究一生。

    在皇家音乐学院,为了更加有效率的进行教学,将这一选择提前到了第一阶段,而且不再是人去选择派系,而是由各个派系的代表人来选择新的后继。

    这样能够最大限度地省去麻烦,在经过第一阶段的积累之后,达到第二阶段马上就可以得到最专业的指导。

    对此,那位钟表店的老板,赫尔墨斯爵士却嗤之以鼻:

    “在经过深入研究之后选择自己最擅长的道路,和从一开始就被定向培养的量产货色能一样么?

    前者才能造就出艺术家,后者得到的只是一群庸庸碌碌的工匠而已,简直俗不可耐……”

    虽然其中有几分道理在,但叶清玄总觉得赫尔墨斯只是讨厌皇家音乐学院而已。

第六十三章 平均律

    在节律级的研究之中,学徒将面对的不再是单独的符文,而是经过组合之后,难度比往日提升了数倍的全新结构。

    ——由音符组成的‘章节’!

    章节所产生的效果和符文单一的效果完全不同,不论是从完整性还是效果上来说,同样数量的碎散音符完全无法和章节相比。

    章节要更加稳定,结构会更加的完整,更进一步地向着体系化前进。

    而这一阶段的最终目的,则是要求的是学徒通过研究一段又一段的‘章节’将它们串联起来,形成一个整体。

    直至此时,章节将会蜕变为完整的乐谱,拥有自身的生命和变化,不再残缺。

    这一标志代表着学徒终于踏入了第三阶段。

    也就是真正的——乐师级。

    只有踏入乐师级之后,才能把学徒的帽子从头上摘掉,真正地成为一名被乐师协会和圣城认可的乐师。

    大部分乐师,都处于这个阶段之中。而在此之前,不论是什么样的人都只会被看做乐师的预备役、学徒和种子。

    只有达到第三级,才能够‘可堪大用’。

    因为到了这个阶段,乐师就用不着在需要调动以太时进行仓促的现场演奏。他们可以将自己所学的乐谱预先装填进随身的乐器中,在心念意志之下随时动用。

    乐谱的严谨结构决定了它们本身强烈的独立性,哪怕被构造出来也暂时不会消散,反而可以储存在其他介质之中。

    只要一个简单的音节,就可以随时将其触发。

    到达了这一阶段之后,乐师的危险度会直线上升。因为只要事先装填了正确的乐谱,那么不论在什么情况之下,乐师都不会失去反抗的能力。

    到了乐师级之后,一把好的乐器将会直接影响一场危险争斗的胜负和生死。也正是因为如此,布雨师在发现自己的乐器被盗取了之后,才如此的怒不可遏。

    而狼笛在于他的战斗中,所动用的乐谱也是来自于预先的装填。双方的乐器在争斗之中也代替他们承受了相当程度的符合,否则最后布雨师的乐器不会那么轻易的爆裂掉。

    由此可见,一把好的乐器,就好比剑客与剑,诗人与笔,简直是身家性命。

    “不过对你来说,乐师级有些太遥远了,光是学徒级就足够你研究很长时间呢。”亚伯拉罕讲到这里之后,不再继续了,而叶清玄早已经兴奋地搓着手,等不及了。

    “老师老师,你什么时候教我音符?”

    他眨巴着眼睛,已经迫不及待:“咱快开始呗。”

    亚伯拉罕合上了手中的旧书,无奈地在叶清玄的头顶敲三下,摇头叹息了一声。

    “老师,我明白了!”

    叶清玄沉思了片刻之后,表情变得坚决起来,他起身,肃声道别:“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诶?等等!别走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亚伯拉罕一愣:“你明白了什么?”

    “难道是我领会错了?”

    叶清玄尴尬地又坐回来:“您合上书的意思难道不是法不轻传?敲我三下头是让我半夜悄悄来这里等,摇头叹息是指这条路艰险难行,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

    亚伯拉罕顿时一阵无语,忍不住仰天叹息:“你才来三天,脑洞怎么就比夏尔还大了?我只是让你先别着急。”

    他停顿了一下,挠了挠头发:“你总要等我把话说完啊。在正式教你符文之前。你还需要立下誓约。”

    “誓约?”

    叶清玄一头雾水:“发个誓不外传门派绝学什么的么?这个我明白,来吧来吧!”

    “没那么简单。”

    寂静里,亚伯拉罕起身。

    窗外的风静止了。

    “这是由初代三王分别立下的三条誓约,所有的乐师都必须遵守,哪怕只是名义上。”

    苍老的男人站在叶清玄的前方,低头俯瞰。他伸出手,按着少年的额头:“虽然到了现在,它在很多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流于表面的仪式,但我希望你能够认真完成。所以,我也会认真对待。”

    就像是一瞬间,光芒黯淡下去了,窗外的喧嚣和鸟叫声都消失无踪了。

    叶清玄的眼瞳下意识锁紧。

    因为一片寂静。

    寂静里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呼吸。风吸入肺腑,从口鼻中吐出,回荡在身体中时,便发出深远的回荡。

    亚伯拉罕的身影逆着光,叶清玄看不清他的脸。

    在呼吸的风声里,隐约又有细碎的呢喃声从远方传来了,可那种声音太过渺茫,宛如幻觉,令人听不清。

    就像是有无数的魂灵在黑暗中凝视他们一样。

    “安定心神。”

    沙哑地声音传来,于是叶清玄的心神便安定了。

    亚伯拉罕的手就按在他的额头上,那一只手是铁制的,却不像是刀剑那么令人害怕。他的影子将少年庇佑起来了,隔绝烈光中的那些眼神和黑暗里的魂灵。

    “开始吧,倾听那些声音。”

    他低声说:“不要让先行者们徘徊太久。”

    “我明白了。”

    叶清玄闭上眼睛。

    在寂静里,亚伯拉罕的吟诵声响起。

    就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又像是在耳边回荡。那种声音里带着铁和石摩擦的气息,宛如朽铁在风中摩擦!

    无形的威严充斥在少年的心神中,他听到那些宛如雷鸣的低语。

    那是无数人重叠吟诵的声音,声音引导着他的意志,令他身不由己的投入其中,随着亚伯拉罕发出声音。

    于是,寂静被打破了,叶清玄的声音变得锋锐起来了,像是刀剑,要将誓言铭刻在命运和心魂之中。

    “遵从命运,万物由生至死。”

    “人力有穷,汝当谨守界限。”

    “敬畏以太,唯有大源永恒。”

    当最后一句低吟结束时,留下了宛如金属震颤的余音,余音在空中袅袅消散。少年忽然从那种出神的状态中惊醒,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汗流浃背。

    在这种脱力地疲惫感中,他听见亚伯拉罕的低语:“敬畏以太。”

    “——敬畏以太。”

    他闭上眼睛,疲惫地回应。

    “休息一会吧。”

    老师说,“两个小时之后,我开始教你所有乐师的入门功课——《平均律》。”

    -

    两个小时后,叶清玄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书房都已经被挤满了。

    原本就堆满书之后略显狭窄的书房,现在不光是被罚站的夏尔凑在桌子前面,外面玩的白汐听说有好玩的事情之后也跑进来了。就连晒太阳的老费都跑来凑热闹。

    “还等什么呀!快开始快开始!”

    夏尔一脸兴奋地搓着手。

    “师兄,你踩到我的脚了。”叶清玄幽幽地说。

    “哎呀,不要意思不好意思……嗷!!疼疼疼,老费你松口,快松口,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

    这白痴又踩到老费了。

    “严肃点!上课呢!”

    白汐用力地拍桌子,于是瞬间安静了。可问题是她本身就是最不严肃的那个,到现在手里还抓着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苹果,一个上面啃一口,吃得正爽快。

    现在书房里,叶清玄已经被兴奋无比的两人一狗给挤到最后面了,椅子也被白汐占领,只能坐在地上,幽幽地叹气:

    “话说,我上课,你们凑什么热闹啊……白汐,你不是说只负责玩不负责学的么?还有师兄,你都快毕业了,还来干什么啊?”

    “温故知新嘛,我来复习基础。”夏尔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串香蕉来,就地开饭!

    “上课呢,多好玩啊!”

    白汐一脸兴奋,完全进入了看热闹的状态:“表哥你的第一次,我怎么也要全程见证一下嘛,多有纪念意义啊!”

    老费:“汪!”

    “……”

    叶清玄一阵无语,想要翻个白眼。

    “咳咳。”

    亚伯拉罕咳嗽了两声,将手里那一本旧书敲了敲:“大家安静一些,开始上课了。”

    他停顿了一下,看所有人都安静了,就点点头,给叶清玄和白汐看手中的册子:“这就是目前所有西方乐师入门的时候都跳不过的东西,由初代三王之一的‘巴赫’先生所打下的基础。

    我们称之为——《平均律》”

    “哦,哦,我知道!”

    白汐兴奋的举手:“就跟东方的《五音论》一样!”

    “呃,大概吧……”亚伯拉罕的面色一窘:“东方的乐理我不大了解。”

    “别插嘴。”

    叶清玄敲了一下白汐的脑袋,端正了姿势:“老师您继续,您继续。”

    就像是亚伯拉罕所说,《平均律》这本乐谱在乐师的历史上占有着不容辩驳的重要地位。

    虽然这本书虽然如今看来只是浅显简单的入门教材,但是在黑暗时代,人类对于以太和音符一无了解的情况之下,这本书的出现简直像是慢慢长夜中的启明晨星,照亮了所有乐师未来的方向。

    众所周知,音符是乐师和以太沟通的最基础的工具。

    在乐谱中,每一个章节都是对‘符文’的阐述和结构。

    最初的乐师正是通过解读符文,才明白如何控制以太。同样,对符文的了解越精深,越正确,所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就越庞大。

    而在《平均律》中,巴赫通过四十八段不同的乐谱断章,对四十八个基础音符进行了最直白和严肃的阐释。

    这四十八段‘断章’虽然简单,但其对符文的解读几乎达到了完美的程度。

    它由浅入深的建立了一种对于音乐的律制,通过对乐师观念的修正,它将音符重新定义和分类。

    在当时,它将符文的分类几乎进行了颠覆性的革新。

    一反往日的‘五度相生律’和‘八度音程’,巴赫直接将其推进到了“十二平均律”的高度。

    从混乱之中建立了新的秩序,它奠定了前所未有的庞大体系的基础。甚至有人将其称为大源之路的起点。

    在那之前,几乎所有乐师的研究都是在黑暗中摸索。而这本乐谱的诞生,则代表着‘黑暗时代’的结束,人类的黄金时代——文艺复兴的开端。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巴赫’身为三王之首的地位,就是由这本《平均律》所奠定的。

第六十四章 首先,要有光

    “所谓的符文,就是以太对世界之声的转录。”

    亚伯拉罕在黑板上书写着,肃声说道:“在目前所有传说和神话中,人类历史的开端必然是同一件事情,那就是语言的诞生。”

    “阿斯加德人相信,是自己的祖先奥丁将自己倒悬在真理之树上,以灵魂为祭品,才向世界换取到了最初的语言——‘卢恩文字’。

    在苏美尔人的神话中,智者普罗米修斯帮助人类盗取了神灵的秘密——‘语言’,人类因此而崛起,但普罗米修斯却沉沦地狱,永远沉浸在众神怒火带来的痛苦中。

    我们不难看出:语言,是一切文明的基础,也是一切力量的根源。

    正是有了声音和语言,人类才能互相交流,乐师才能够控制以太。

    教团的圣典中说:人类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从伊甸园中坠落到大地上。他们失去了最初的语言,就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根据圣典中的记载,最初的人类所谈吐的是世界的声音,那种言语婉转如歌唱,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亚伯拉罕回头看向叶清玄:“对此,你能够联想到什么吗?”

    叶清玄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乐师?”

    “没错。”

    亚伯拉罕点头,木讷的眼神中闪着光:“如果我的研究没错的话,在黑暗时代之前,人类被从天上黜落之前,人人都掌握着乐师的力量。”

    “天人。”白汐低声呢喃了一句。

    在黑板前面,亚伯拉罕谈及自己的研究,就兴奋起来。几乎手舞足蹈,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木讷和沉默了“

    “一直以来,我都在研究乐师和以太的历史,解读以前的文献,如果能够成功的话,说不定能够驱散‘黑暗时代’的迷雾,还原乐师的本来面目。

    人类从哪里来?天上是否还有伊甸?我们是因何而坠落在大地上?以及……为何会出现天灾?”

    叶清玄已经目瞪口呆,在旁边,夏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一开始讲自己的研究就会进入兴奋状态,只要微笑就好……来一盘昆特,呃,不对,来跟香蕉吧!”

    “……”

    “……根据我的研究,最初的文字就是‘符文’。”

    在黑板前面,亚伯拉罕终于讲到了重点:“所有的研究,归根结底都是通过不断发掘符文,逆向还原出原本的‘世界之音’,从而回到大源之中。”

    他讲到这里的时候,白汐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咳咳。”

    亚伯拉罕终于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今天的第一课,就从基础的符文的教授开始吧。”

    叶清玄赶忙坐直了身子。

    “第一课,是最简单的符文之一‘光’。”

    亚伯拉罕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复杂而清晰的繁复图纹,然后在旁边标注了九个音节:“它是最基础,也是应用最广的要素符文,可以组成众多效果。

    不仅仅是圣咏学派的基础,在其他学派中也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据我说知,它有不止三十种应用方式。

    就从最常见的‘舞光’这一效果开始学起吧。”

    说着,亚伯拉罕还是带着学生念诵旁边的基本音节。但是,叶清玄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十五分钟后,他的不安预感坐实了。就跟他对着那一本笔记开始吟诵一样,音节都对、符文也没错,道理他都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就是学不会啊!

    在寂静的室内,白汐指尖一团刺目地光芒亮起。那宛如玻璃珠子大小的光芒在她的指尖旋转着,释放出时强时弱的刺目光芒。

    虽然根据原理来说,这一效果顶多能形成和蜡烛强度差不多的光源,没道理达到这种晃瞎眼睛的程度,但看她一脸轻松淡定的样子,已经完全掌握了。

    “老师老师,是不是这样啊?”

    她玩弄着手指上的光球,戳了两下,看着它明灭不定。她撇着旁边石化的叶清玄,眼神就愉悦起来:

    “表哥,你看起来好羡慕的样子啊。你不要自卑,不是你学得慢啦,是我特别天才而已……”

    叶清玄面无表情地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个板栗。

    “哦,师妹你学的挺快的啊。”

    在旁边,夏尔一脸惊叹地白汐的指尖摘下了光球,好奇的检视着:“这亮度,简直闪瞎眼球啊。虽然比我当年还差一些,但勉勉强强也算合格啦!”

    叶清玄再度石化,夏尔这货竟然随手就拿走了别人使用符文创造出来的效果?他开始怀疑自己做梦还没醒……

    “啊,这个是‘同调’,高端乐师之间协同作战时使用的技巧。”夏尔一脸得意:“羡慕吗?羡慕也没用桀桀桀!”

    “夏尔。”

    亚伯拉罕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墙角,于是夏尔顿时笑不出来了,乖乖地将光球还给了呆滞地白汐,然后跑到墙角继续顶书去。

    而在黑板前面,叶清玄几乎把脸都杵在黑板上了,但还是搞不明白: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他闭上眼睛,感应以太,再次吟诵音节,以太汇聚过来了,在指尖环绕,彼此地碰撞,凝结成虚无的结晶,最后一点光亮从其中酝酿,即将扩散……

    可下一瞬间,整个结构就失去了控制,在内部的排斥力之下,分崩离析。

    差一点。

    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叶清玄有些沮丧地锤在桌子上,叹了口气。每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快要成功了,但总是在音节的控制上差那么一点点。明明完全按照书上说的来了,但是却完全没有办法成功。

    “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有些无奈地看向白汐。

    “感觉啊,很简单的,靠感觉就轻松搞定了。”

    “靠感觉是什么鬼?”叶清玄就一头雾水。

    “就是跟着感觉走啊,明明很简单的嘛!”

    “……你说的那么轻松,我差点就信了。明明我念得跟你差不多。”

    “不一样的。”

    亚伯拉罕摇头:“世界上没有哪两个人的声音能一样,哪怕音色模仿到极点,但你的心音和她的心音终归不同,一味的模仿并不是好事。何况同样的符文,我们和东方、天竺的吟唱方式都不同样。

    不要一味模仿别人的发声,专注精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频率。”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少年似曾相识得话语:“声音只是表象,重要的是意志和以太之间的交流。”

    叶清玄仔细想了想,觉得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心神略微地安定了。

    他回忆着那一夜自己与以太之间的畅快沟通,闭上眼睛,感应周身那些绚丽又波荡的隐约光点。

    就在他的感应之中,名为以太的闪烁光点无规则的飘荡,向着四面八方。

    在感应的区域中,不断地有以太汇聚向了不远处,投入了那一轮仿佛漩涡一般的光晕中。在感应里,那些以太彼此摩擦碰撞,释放出炽热的光芒,看起来就像是一轮黑暗世界中亮起的太阳。

    那就是以太感应。

    那是白汐所施放的符文。

    “好像隐约明白了一些。”

    他缓缓地睁开眼瞳,向着前方伸出手指,轻声呢喃:“虽然原理很复杂,但其实就像是机械的运作一样吧?

    以正确的音节去沟通,就能够得到正确的结果。如果结果错误的话,那就是因为音节的不同。虽然抓不住虚无缥缈地‘感觉’,但起码有一些心得了,这次应该能成功。”

    少年吟诵着音节,视线凝聚在自己的指尖。

    “——首先,要有光。”

    寂静里,只有少年低沉的呢喃。

    在一片平静的意识中,虚无的力量勾勒出一个隐约的轮廓。符文在心中渐渐成型,引导着他吟诵音节。

    就在隐约的声音中,一缕黯淡的光芒从虚空中汇聚而来,缠绕在手指上。

    那种黯淡的光芒好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一样,但每一次都会艰难地挣扎回来。

    对最后,孱弱的光芒终于在少年的指尖汇聚成环。环形的光芒荡漾着,最后形成了一个密度并不平均的光球。那是以太控制力不足的结果,光球看起来只是勉勉强强,仿佛下一瞬就会自我崩溃。

    可叶清玄笑起来了。

    “终于有光了。”他轻声感叹。

    在旁边,夏尔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了,吹了口气,少年指尖的光芒就溃散开来了,瞬间熄灭。

    “好弱的光。”

    夏尔摇头,看着亚伯拉罕的面色不悦,顿时大惊:“老师你先别生气,我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亚伯拉罕叹了口气:“既然知道了就好好说,拿出当兄长的样子来。看你这个样子,我总觉得你以后走夜路出去会被人打闷棍……”

    “哎呀老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就帅了一点而已。”

    夏尔大言不惭地笑起来,搬了张椅子坐下,拍了拍叶清玄的肩膀:“别伤心啦,白汐的天赋本来就强了你不知道多少倍。你比她慢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了。

    况且,半个小时就学会了一个基本符文,虽然只是学会,距离应用的程度还远得很,但放在外面也算是天才啦。”

    “……对不起,你是在夸我么?我完全没感觉到。”

    “当然啊,寻常的学徒在学习符文的时候,哪怕有老师引导,甚至放进高密度以太环境里,花费一整天找不到一丁点‘感觉’也是理所当然的。”

    听到夏尔这么说,叶清玄想起自己过去苦练无果的十天,顿时忍不住叹息:“这个我理解,简直感同身受。”

    “所以,现在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吧?——就是感觉!”

    “感觉?”

    “没错,感觉!”

第六十五章 感觉

    “没错,感觉!”

    夏尔少见地摆出了严肃地神情:“所谓的天才和凡人的区别就在这里了,为什么现在这么多乐师里,只有寥寥几个拔尖出彩?为什么天底下有数不清的乐师,最顶端的只有‘三王’?

    差的就是这一分以生俱来的感觉。与其说是感觉,不如说是某种‘灵感’吧。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令你能够和以太更加密切的沟通。

    在吟诵时你需要如何才能汇聚更多的以太?某个音节的高低和长短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变化?怎样在吟诵时用比别人少的音节完成同样的效果?

    这些都是无法言说的东西,因为老师的感觉无法交给学生,学生也只能凭着感觉去摸索。

    要知道,‘符文’本身就是你和以太之间交流所形成的力量。

    你所驾驭的力量,是来自于‘符文’的感悟。感悟越精深,那么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你只能依靠自己的本能去驾驭它。否则,你就需要用漫长的苦修去磨合,去适应。而那些天才,甚至能够省略大部分音节,瞬间释放符文,就像是这样!”

    夏尔抬起了手掌,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他的指尖便出现了一轮静谧又柔和的光亮。不像是白汐手中那样的刺目,而是稳定而柔和,光芒中带着一丝苍蓝地色彩,宛如月光。

    不论他如何摇晃,如何抓捏,那一道光亮都是恒定而柔和的,无法被改变。

    叶清玄已经目瞪口呆。

    许久之后,他沮丧地叹气:“如果没有感觉怎么办?那岂不是只能瞎蒙了?”

    “可以这么说。”

    夏尔叹气:但是,你对以太的感应分明是非常清晰的,可以说最顶尖的那一种……但为何我为什么会觉得,你简直就像是‘睁眼瞎’一样?”

    听到他的话,叶清玄的表情顿时苦涩起来。

    “好吧,如果我告诉你:我三天之前还是处于‘瞎子’的状态,你会相信么?”

    “你在开玩笑?”

    夏尔撇了撇嘴,眼神无奈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惨啦。

    那些贵族从小的时候就在老师的教导之下进行‘冥想’了,就是为了屏气杂念,专注观察以太的变化,提升彼此之间的熟悉。三天前刚能感应的话……要赶上人家十几年的进度,你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啦。

    好比去追一个漂亮姑娘,人家和她早就是青梅竹马了,可你跟姑娘就刚刚认识啊!这种情况你怎么争?难道你有我这么帅么?”

    “夏尔!”

    亚伯拉罕的书又敲到夏尔头上:“越说越不靠谱,去罚站。”

    于是,夏尔又滚到墙角了……

    “其实你和以太之间的互动是可以培养的,不要听夏尔在那里胡乱讲。”

    亚伯拉罕安慰着他,像是想到了一件事,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以前会一个符文?”

    “其实也不算‘学会’的。”

    叶清玄有些不好意思:“原本看了笔记,不论怎么都不明白,在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就会了。”

    “现在用得出来么?”

    叶清玄想了一下,点头:“我试试。”

    那个符文,几乎可以说是来自于他莫名其妙的‘顿悟’。

    在那一晚感应到以太之后,他的意识就破除了施加在那一页笔记上的封印,感应到了隐藏在模糊笔记下的讯息。

    哪怕他没有学过任何的旋律的解读和编译,但在下意识记忆那一段旋律时,就几乎毫无难度地顺着旋律将那个符文还原了出来。

    他只是隐约有些明白:或许那个符文原本就是被有意地隐藏在那些片段里的。但父亲为什么这么做,是如何做到的,他却不清楚。

    因为除此之外,他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唤醒了弦戒,然后如有神助地弹奏了一首乐谱的序章。可整个过程都从记忆里消失了。所以,他甚至在后来怀疑,那可能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可如果那时幻觉的话,他为何还记得开头的那个音符呢?

    因此,在他进行吟诵的时,也有些紧张。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将左手按在老费身上。老费不爽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少年的呢喃声响起。

    一共十六个短暂的音节,它们重叠在叶清玄的喉咙里,或是浑厚,或者是飘渺,配合着呼吸的节奏,就像是演练了无数次一样,顺畅而自然的扩散开来了。

    如同琴弦的隐约鸣叫,脱口而出的时候便消融在空气里,只留下一片难以分辨的余音。

    叶清玄地额头上渗出汗水,在他的心中,莫名的力量勾勒出一个新的轮廓。

    就像是虹光舞动在黑夜之中,彼此交织,幻化出符文的形状。

    这就是所谓的‘感觉’么?

    符文的轮廓,前所未有的清晰!来自灵魂中的冲动驱使着他吟诵音节。

    紧接着,以太在汇聚而来!

    那些宛如星辰一般闪烁的光芒从漆黑中亮起,波荡着向着他的右手聚集。他艰难地控制着音节的顿挫和高低,令它们汇聚在恰当的位置。

    只是短暂地几秒,在感知中却漫长无比。

    紧接着,隐约的银光从叶清玄的右手中一闪,消散无踪。书房中依旧寂静,可所有人的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叶清玄的左手中依旧按着老费,可他右手之下却出现了一只与它无二的金毛大狗!

    同样的金色毛发,同样裂开的大嘴,同样傲慢地眼神,还有鼻子上挂的那一根中午吃剩下的面条……

    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雕琢而出的,老费愣了一下,凑了过去,看着和自己做出相同动作的狗,扭了扭身子,抬了抬下巴……可当它绕到另一侧时,眼神却失望起来了。

    因为这一只看似和老费一摸一样的狗,其实一丁点的厚度都没有。就像是一张纸上留下来的翔实临摹,不论如何相似,却终究不是活物。

    在旁边,夏尔伸出触碰着那一只只存在于平面中的金毛大狗,于是,触手之处,涟漪扩散开来,影像模糊起来。

    可涟漪过后,影像却又迅速地恢复清晰了。不论夏尔怎么伸手去触摸,都像是井中月一样,依旧存在。

    “音符·镜?”

    夏尔回头看老师,眼神错愕:“老师,我彻底看不懂了。”

    亚伯拉罕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音符·镜’,这是所有通用符文中最为繁复严谨的几个符文之一。哪怕是在符文的学习中,它也是属于被放在教材最后一章的重点。

    他们从来都没有见到过,有人直接跳到最后,掌握了最难的地方之后,却又卡在入门的台阶上。

    “符文的效果非常稳定,而且吟诵非常简洁,单纯以符文来说,已经是学徒级能够达到的极限。”

    亚伯拉罕看向叶清玄:“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啊。”

    叶清玄也一头雾水,低头看着面前镜中的老费,挠着头:“符文和音节都在我脑子里,下意识的觉得那么做是正确的,就那么做了。”

    他愣住了,忽然伸出手,按住老费,又重新再来了一次。

    光芒闪过,镜中的老费再次出现。两只镜影不断的变化,显示出老费越来越不爽的脸。叶清玄呆滞地看着这两个影子,按住老费又重新来了一次,再一次的召唤出镜影。

    就像是发狂了一样,他不断地释放着这个符文。

    直到最后,七个镜影在瞬间破碎,叶清玄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跌坐在了地上,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疲惫地喘息着。

    “喂,师弟你疯了么?”

    夏尔赶忙将书桌清理开来,将他扛起来摆平放在桌子上,给他解开胸口的扣子透气,然后指挥着手忙脚乱地白汐去冲盐开水:

    “施放符文会消耗体力的!而且还是镜这种持续型效果,而且你还一口气放了七个,简直是在找死……”

    在书桌上,叶清玄已经陷入脱力的恍惚,浑身大汗,可在模糊中,他却死死地抓着夏尔的手,喘息着说:

    “我知道了,夏尔,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解决‘感觉’的问题了。”

    看着亚伯拉罕和夏尔错愕的表情,叶清玄裂开嘴笑起来:“老师,我想要在你房间里借几本书看,没问题吧?”

    《平均律第一序章浅析》、《基础符文读音变化研究》、《维克托的实验记录——符文·光的变化》、《符文·光的十七种应用》、《基本音节规律》、《约尔得唱法入门吟诵指导》……

    叶清玄手里拿着平均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然后根据最后一页上的参考书目,从亚伯拉罕地书房里拿到了这些书,然后又根据这些书的章节和目录,以及其中提到的文献,又罗列出十四本书的名单。

    在这其中有三本,亚伯拉罕的书房中有收藏,还有十一本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有保存,但进入图书馆需要身份验证,叶清玄暂时没有进入的权限,只能作罢。

    两个小时后,他怀抱着厚厚一大摞的书,从亚伯拉罕那里要到了纸和笔,以及一本《卢恩语系大辞典》。

    “你直接拿这么多书干什么?”夏尔被惊呆了:“你看得完么?”

    “有些书只是参考,有些书需要翻翻看。”

    叶清玄拍了拍足足有半个自己高的书堆,表情有些无奈:“但愿需要看的地方不多,对了,我们这里有什么比较安静的,绝对不会被打扰的地方么?”

    亚伯拉罕想了一下:“地下室,原本那里是夏尔的工坊,但夏尔最近欠了很多人的钱,暂时没办法开工了,平日也没有人进去。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把钥匙给你。”

    “那就太谢谢了。”

    叶清玄笑了笑,拿过了钥匙,弯腰搬起地上那一摞厚厚的书,最后回头:“哦,对了,暂时这两天里我可能不会出来了。如果有什么公共课的话白汐帮我点到吧……”

    白汐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喂,表哥,你究竟要干什么啊?”

    “看书,看书,做我最擅长的事情……”

    叶清玄抱着那一大堆书,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只有隐约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我最爱看书了,呵呵~”

    -

    书房里,夏尔和白汐面面相觑。

    亚伯拉罕像是明白了什么,沉默了许久。

    “老师,师弟是不是受到刺激了?”夏尔有些不大确定地问。

    “可能吧,但也有可能是找到感觉了,不是么?”

    亚伯拉罕少见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前我教你解读古代语言和符文时,你记的笔记还在么?”

    夏尔愣了一下,有些伤脑筋地挠了挠头:“我对老师你的研究不感兴趣啊,笔记我不知道丢在哪里去了。老师你找那个干什么?难道你又要逼我学那一套?”

    “人各有志,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我不会再逼你了。但笔记的话,这两天的话能找到就找出来吧。”

    亚伯拉罕低头看着桌子上那一沓厚厚地手稿,忽得笑起来。

    “老师你没事儿吧?”

    夏尔看着反常地亚伯拉罕,神情有些担忧:“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校委会那群地精又要消减咱的预算了?没办法就没办法,不行咱就辞职呗!师弟都这样了,你可别弄出病来……”

    “怎么说话呢!”

    亚伯拉罕又敲了他一下,表情严肃起来:

    “罚站去!”

    安抚完有些不安的白汐之后,他就背着手离开书房了,只留下面面相觑地两个学生。

    在午后地阳光里,亚伯拉罕坐在教学楼外的石凳上,嘴里哼着模糊地曲调。

    他抬头看着树荫中楼下的斑驳光点,用那一只铁手蹩脚地为自己的烟斗里塞满烟丝,然后用打火机点燃。

    在模糊地歌声里,他抽着烟斗,轻声笑起来。笑得不像是平时那个不苟言笑地木讷教授,却更像是一个没什么见识地老农民,看到田野中的麦隆变成了金黄,然后就觉得幸福起来。

    可能是因为老了吧?

    他这么想,笑容无奈又释怀。

    每次想到后继有人了,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

    ————

    ————今天下午这本书就要上三江榜了,在这里先预求一下三江票,求支持。下午再来一章接近五千字的。

第六十六章 谈判

    翌日

    威斯敏斯特宫下午

    一片肃穆森严,在层层警卫的把守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在平日里,这里人声喧嚣、人来人往,是被称为国会大厦的地方。上议院和下议院的议员们在这里互相扯皮,玩弄政治把戏。

    只不过现在这里一片寂静,因为有一场更加重要的会谈在秘密的展开。

    安格鲁与云楼城之间的谈判,已经进行到第三天了。

    明明是两国邦交的重要事项,可此刻会场中却空空荡荡。没有国务大臣,没有皇家**官,也没有任何军方的人参与在其中。

    在长桌的左侧,长袍端坐的云楼官员们拥簇着沉默地白发少女。

    而在右侧,除了几个负责记录会议纪要的秘书和几个必要的代表之外,主持谈判的竟然只有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人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看起来醉眼惺忪,像是刚刚被人从床上拉起来,拽到了会场。不仅白色的胡须紊乱,就就连袖子上的扣子都有一粒扣错了。

    现在他坐在那里,魂不守舍的,完全没有听什么谈判的进程,身上的酒气未散。

    就在几分钟前,这个名为麦克斯韦的男人还在这个会场冢呼呼大睡,现在他能睁开眼睛,已经算是一件好事了。

    实际上,大多数人都想不明白:女皇陛下为什么要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还有他的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精神病人’……

    就像是从精神病院里刚刚放出来一样,那个老男人从一开始就沉默着,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用一种狂热地眼神凝视着桌对面的公主。双手神经质地哆嗦着,简直就像是要伸手掐死那个女孩儿!

    在阿瓦隆,大多数人都知道一个巧合——皇家研究院在阿卡姆精神病院的隔壁。

    而且更巧的是,这两个地方都盛产疯子和神经病,前者发疯了会烧国家的预算,后者发疯了就要花市民的税金摆平。

    总之,都他妈不是什么好货!

    现在,碰上这么两个看起来完全不靠谱的家伙来会谈,那位云楼的公主殿下没有暴怒,就已经是万幸了。

    但可惜,该谈的还是要谈,尤其是这种两国之间的事情,寸土必争都是简单的,锱铢必较才是常态。

    一个铜子儿的便宜都别想占!

    “入城仪式、国宾馆、皇家宴会大厅……自从您入城开始,连日以来,针对公主的袭击不断,迄今为止已经有过六次了。”

    麦克斯韦拍着桌子,老脸上满是痛心,“因殿下而造成的恐怖袭击,已经导致了数十人的死伤。其中包括一名伯爵轻伤,两名子爵收到重伤,还有六名男爵收到严重的精神创伤,至今卧床不起,昼夜难安。

    这些本能够成为国之栋梁的英才,如今都变成了被吓到钻在女仆裙子下面喊妈妈的废物。云楼城对此,难道就没有什么说法么?”

    “可笑!”

    不等少女说话,身旁的官僚就冷笑起来:“我等作为使者出使安格鲁,保证使团的安全,难道不是贵国理所应当的事情么?

    倒不如说,如果公主受到什么损伤的话,贵国反而会更难堪吧?”

    “只是当然,只不过……”

    麦克斯韦的眉头一挑,轻声笑起来:“如果这是云楼城自己的原因的话,那就要另说了。”

    “不好意思,阁下的意思,还请明示。”

    “根据我们的调查,那群刺杀者应该和云楼城中的流亡政权有一些关系吧?”

    麦克斯韦将一大堆资料丢在了桌子上:“这些日子,他们潜入阿瓦隆,在下城区搞风搞雨,据说还想要贩卖人口,警察厅的人都被搞得焦头烂额。

    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们的头领,是一个名为‘云楼庆喜’的东方人。他自称是云楼的正统统治者,宣告说自己只是在讨伐逆贼和不义。

    对此,云楼城有什么要说的么?”

    “简直荒唐。”

    主持谈判的官员冷哼一声:“云楼城的统治者只有一个,那就是公主的父亲——云楼庆舒殿下。哪里还有什么流亡政权?希望安格鲁皇室不要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骗了才好。”

    “是么?那我们双方可能就有一些误会存在了。”

    麦克斯韦点了点头,眼神却变冷了,“众所周知,殿下的父亲:云楼庆舒,因为并非是云楼氏的正统继承人,所以长久以来遭到非议。

    而作为君主,那位东方震旦帝国的统治者也迟迟不肯承认云楼庆舒对云楼城的统治。导致长久以来,云楼城中常常有反贼作乱,余孽不断……”

    他眼神沉痛,摇头叹息:“如此内忧外患之下,云楼城还想要摆脱东方的阵营,拉拢西方诸国,牟图自立的话……就算是女皇陛下也很难表现出对云楼城的支持啊。”

    “如果这是安格鲁的意思的话,那还有什么会谈的必要呢?”

    在最中央,沉默端坐的少女终于抬起眼睛了。

    像是终于察觉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她打量着麦克斯韦的摸样,说话时声音轻柔。可轻柔的声音却不可思议地将乱糟糟的声音盖下去了。

    白发的少女轻声说:“我的父亲曾经教导我,世间有诸般道理,可归根结底,总是绕不过‘取舍’二字。

    这世上哪里有只会得好处,不须承担后果的事情?况且,即使我云楼氏真得将龙脉之血的提纯技术白白送出,安格鲁就真的敢收下么?”

    “真的?”

    在麦克斯韦旁边,那个白袍子的神经病男人一愣,旋即大喜:“收下呀!为什么不收!”

    麦克斯韦翻了个白眼,踹了他一脚:“牛顿,别忘记今天你是来旁听的,没资格讲话。还没到需要技术支持的时候。”

    牛顿撇了撇嘴,重新坐回去了。

    “按照云楼城的条件,贵方用龙脉之血中的血脉提纯技术,换取安格鲁对于云楼城独立的支持。这本来是一件互相都有好处的好事。

    毕竟云楼城孤悬海外,这么多年以来和东方的隶属关系早就名存实亡……”

    麦克斯韦重新发出声音,可这一次,他讲的竟然是一口流利的东方语言,震旦官话,口音纯正而流利:“对此,我有一件事情不大明白。”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了少女的淡漠眼眉:

    “东方的血脉提纯技术,其实是龙脉之血的研究中产生的副产品吧?不,应该说,这种技术的载体就是龙脉之血……

    想要交付这种提纯血脉的技术,就差不多相当于要交付一名身怀龙脉之血的天人。

    而冒犯一点来说,云楼城里符合技术要求的人,只有也只有公主殿下一个,就连云楼王的血统纯度都不够。

    难道公主殿下真的打算像是传言一样,嫁给我国的大皇子么?”

    “自无不可。”

    少女轻声说:“若是有姻亲之好,两国邦交自然更加稳固。”

    “好啊!好啊!”

    牛顿兴奋起来:“届时殿下若是有兴趣,不妨常来研究院看看。在下定然扫……扫那个什么相迎!”

    “……都说了,牛顿你快给我闭嘴。”

    麦克斯韦瞪了他一眼,他就沉默了。

    可麦克斯韦却开始头疼起来。

    这位公主殿下……并不像外表那么容易搞定啊。不论是单纯的施压还是拐弯抹角的刺探,似乎都没有任何地效果。

    想到这里,他顿时一声叹息。

    “说实话,我也是昨天晚上才被人从封地里拽回来,赶鸭子上架,被授予了代表安格鲁王国的权利与您谈判。

    于公我自然希望公主殿下能够下嫁鄙国,两个同修永世之好。但与私来说……”

    麦克斯韦的神情沮丧起来:“说实话,公主殿下虽然年幼,但却国色天香,不失为在下平生仅见的美人之一。

    而我国的大皇子殿下他自幼多疾,唔,好吧,还是个弱智,而且至今还以为自己是一头羊。他、他、他……他实在是配不上您呐!”

    麦克斯韦的神情悲愤起来,猛拍了一下桌子:“要不……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牛顿急了:“喂!麦克斯韦!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礼仪,美貌和正义,乃是人性的精髓!”麦克斯韦凛然道:“既然美貌等于正义,那我当然要站在正义的一边!

    再说了,比起一个女孩子的终身幸福来说,还有什么算得上大事儿?!”

    “……”

    牛顿一口老血想要喷出来。

    可云楼的官员们的表情却黑了下来。

    这个家伙,嘴上将安格鲁皇室贬的一文不值,实际上却在玩以退为进的把戏。如果真的像是他说的那样,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云楼的立场反而会更加尴尬。

    这些年来,东方内乱的震旦帝国已经快要回复元气了,面对一直以来孤悬海外、坐拥金山的云楼城,帝国的那位摄政王早已经磨刀霍霍。

    如果得不到西方阵营的支持,恐怕云楼城接下来的处境堪忧。

    在一片寂静里,官员们面面相觑,为首地礼官起身张口欲言,却看到白发少女按下的手掌,神情一窒,却终究没有说什么,乖乖坐下来。

    紧接着,公主殿下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麦克斯韦先生的话言重了。比起家国大业来,我一人的付出,也只是小事而已。况且,假如此次会谈如此告终的话,恐怕贵国皇室也会深受困扰吧?”

    “没关系,东方的血脉提纯技术,也并非是云楼独有,我们另外换一家祸害去!

    东方人那么多,找个丑鬼总没问题。只不过……云楼王,恐怕要找其他国家去支持他裂土封疆的千秋大业啦。”

    “先生恐怕失算了,东方诸国素来排外,龙脉九姓各行其道,互相攻伐,就连皇帝的命令都从不奉召。安格鲁远在千里之外,想要拿出打动他们的筹码,很难。”

    少女淡淡地说:“更何况,除了和西方诸国来往密切的云楼氏之外,又有哪一家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拿祖宗的血脉与夷人做交易?”

    “哦?”

    麦克斯韦笑起来:“难道云楼氏就不怕千夫所指、祖先震怒,苍天降下报应么?”

    在长桌之后,云楼官员们的面色骤变,浮现出一丝掩盖不住的恼怒。

    确实,以祖宗血脉与夷人交易,传出去之后定然是莫大的耻辱和难堪。为此,云楼也做好了被千夫所指的准备,可现在,最先嘲笑他们的不是其他的‘龙脉九姓’,而是原定的‘盟友’!这又是何等的可笑?

    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针一样地刺入了他们薄弱的面皮中,激得他们面目通红,眼神愤怒。

    可在那些愤怒的凝视中,却传来了少女清冷的声音。

    “诸位,冷静些,麦克斯韦先生说的不无道理。”

    白发地少女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承认了麦克斯韦所说的话:“此事若是传出,我云楼城定然会遭到列国耻笑,千夫所指。

    若是先祖震怒,真的降下报应,也是自作自受而已。

    ——但,那又如何?”

    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错愕地凝视着少女。

    麦克斯韦诧异抬起头,看着少女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脸上挂着的‘和蔼’笑容就渐渐地凝固。

    像是心中有火焰被点燃了,少女终于抬起了眼瞳。那一双淡漠的眼中,仿佛有烈日的万丈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下意识地,麦克斯韦从椅子上直起身来,眼神中的嬉笑消散了。

    他说,“公主的话,在下有些听不懂了。”

    “这是出使西方之前,父亲曾经对我讲过的道理。在此,只是转述而已。”

    少女轻声说,“——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朝华易逝,常有时不我待之感。若是想要有一番作为,便不能死守规矩。既然胸怀天下的话,那就当有鼎革之意,百无禁忌。

    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天变不足畏!”

    -

    许久之后,漫长的会议终于终结。

    目送着少女的背影在拥簇下离去,麦克斯韦依旧坐在椅子上。

    他抽着烟卷,眼神困倦。

    “喂,麦克斯韦。”牛顿撇了他一眼,看着他沉思的样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麦克斯韦回忆着少女的眼瞳,轻声叹息:“‘祖宗不足法,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

    这么简单地就将先祖、公理和道德统统踩到脚下去啦……究竟是多可怕的狼子野心,才能够把这种话来讲的理所当然呢?这一次恐怕要糟糕了,这样的人我有些搞不定呐。”

    “这么多年了,你搞得定皇室,搞得定国会,搞得定那群贵族,还搞得定预算……现在你开始觉得觉得自己搞不定一个小女孩儿了?”

    牛顿嗤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老了?”

    “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敢确定——我究竟是在和谁谈判呢?”

    麦克斯韦挠着头:“那些话是她的想法么?还是云楼庆舒的意思?我总觉得和我对话的人并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欲壑难填的阴魂。

    这些年来,所有人都说,云楼庆舒有个好女儿。可现在我才明白,那个家伙从来没有把她当女儿看待。他需要的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他叹了口气:“真是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

    “所以说,你们这群疯子是一点都不懂得人生乐趣的人啊!”

    麦克斯韦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你盯着她看了一下午了,却一直在想着将她应该像是小白鼠一样绑在你的手术台上。你说是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牛顿,她是个女孩子啊!她才十六岁吧?

    你有仔细看过她得眼睛么?她得眼睛是漆黑得,像是黑色的珍珠一样,带着孤独的光……真漂亮啊,看着就让人心里喜欢。

    这么好的女孩儿,应该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花园和童话里,像是莲花一样。可是却有人将她做成了一件工具。而且为了自己的霸业,三年后要将她嫁给一个弱智……”

    “真他妈的可惜啊。”

    他掐灭了烟卷,转身离开。

第六十七章 成果(求三江票)

    开学之后的第四天。

    中午,百无聊赖地白汐躺在书房里的沙发上打哈欠,觉得无聊的时候就翻滚起来:“啊,好无聊啊。”

    在黑板前面,夏尔一脸尴尬地叹息:“师妹,别这样,我还在给你上课呢。”

    “我才不想上课,当初说好了我只管入学,不用上课的!”

    小女孩儿翻起了眼睛:“我不管,我要逛街!我要出去玩……”

    “别介,等等啊!”

    夏尔无奈地摆手:“你看,老师今天出门之前让我代替他来上课,你虽然不想学习,我教你一些其他的东西也没问题啊。乐师理论方面的东西,老师和我可是专家来着。我出去当家教都一个小时几百块的,你总得给我点面子吧?”

    “在我老家,没个九御的程度,都不够资格做我的先生。况且你教的那些东西,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全都背熟了。”

    “十三岁?等等,这年龄不对吧!”

    夏尔愣了一下,困惑起来:“我说师妹啊,你今年多大了?”

    “没人告诉你女孩子的年龄是不能随便打听的么?”白汐哼了一声,眼神怨念起来,低声嘟哝:“反正我只是发育晚而已,早晚我会长高……比那个白莲花还要高!”

    夏尔的耳朵尖,听到她的嘟哝:“白莲花?谁?”

    “你管那么宽干嘛,反正就是你们男人最喜欢的纯洁小姑娘咯,楚楚可怜讨爹妈喜欢,胸部还大,穿个白衣服就让你们眼神脏进下水沟里的那种!”

    “怎么可能?这么好的姑娘,我怎么没见过?!”夏尔顿时激愤起来:“有那种姑娘就别留着毒害师弟啊,冲着师兄来!让师兄教育她!”

    白汐撇了他一眼,很快又毫无兴趣的收回视线:“师兄你这么弱鸡,十个一起上也会被她吊打吧?”

    “可笑,师兄当年我也是皇家音乐学院著名的天才呢!”

    夏尔一脸严肃,但明显话就没有什么说服力,只惹来白汐一阵嘲笑。

    夏尔也无奈起来,挠头叹息:“哎,这个都是当年勇,现在这么怂,不说了,不说了。你想上街的话,等师弟出来之后,我们出去玩。”

    “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白汐顿时有些不开心:“昨天晚上我叫了他半天他都不理我,一个人钻在地下室里不知道玩什么。一个人关禁闭就能学会音符么?”

    “我看悬。音符的感觉没那么容易掌握。”

    “没那么难吧?我不是很轻松就学会了么?”

    “那只是你这么认为而已啊。”

    夏尔忍不住叹息:“打个比方吧。

    音符就像是美女一样,高贵冷艳、性格百变,喜怒无常,你需要有浪子的魅力,皇子的家产,傻子的韧性和疯子的热情才有可能一亲芳泽,达成共鸣。

    可惜,在音符眼中,师弟他面目可憎、家徒四壁、人品堪忧,连备胎名单都上不了,简直共鸣无门。”

    “……有这么严重么?”

    “比这个还严重。”夏尔摇头:“如果真的是美女的话,那还简单一些,他起码还有最后的办法。”

    “什么办法?”

    夏尔贱笑:“用强啊。”

    “去死!”

    一本书迎面砸在夏尔的脸上,顿时将他击倒在地。

    夏尔从地上爬起来,叹了口气,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呢,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犬吠的声音。

    “老费?”

    夏尔疑惑地看过去,很快他就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一定是到了春天了。”

    “春天你个大头鬼!”

    白汐从沙发上跳起来,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出去。

    作为一条恶犬,老费向来信奉沉默是金的准则,碰到什么事儿从来都不叫,能用牙齿和爪子解决的事情就用牙齿和爪子解决,用牙齿和爪子解决不了的事情……对不起,因为它太厉害了,那种事情它从来都没有碰上过。

    如果没有事儿的话,老费是从来不会这么叫的。所以白汐才有些担心起来,老费究竟碰上什么事情了……不会又捡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回来吧?

    开学第二天,学院里就出现了神秘的怪盗。启示学院整个一层楼的门把手都被偷光了!

    天知道那个贼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拿走了门把手,其他的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拿。

    最后学院只能归结为是某个学生的恶作剧,只有白汐知道,夏尔发现那些跑到自己被窝里的门把手时,都快吓疯了。

    将奇怪的见面礼送给新来的小弟之后,老费就毅然转身而去,深藏功与名,引得两人一阵残念。只好半夜偷偷挖了个坑,把那些死无全尸的门把手都埋掉。

    她怀着和曾经的叶清玄一般的担忧踏上走廊。

    然后和曾经的叶清玄一样,石化了。

    “……”

    白汐呆滞地看着喘气的老费,还有那个被它从地下室里拖到走廊上的东西,表情忍不住抽搐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表哥。”

    “哟,表妹啊。”

    在地上,那个蓬头垢面地少年发出虚弱地声音,苍白的脸上艰难地挤出笑容:“你那……有吃的么?”

    -

    乐史系小楼的大厅中,夏尔和白汐两个人坐在远处,小心地看着那个扑在桌子上狼吞虎咽地少年,表情复杂。

    “我刚才去地下室看了一下,那个家伙这三天就完全呆在那里没有动过啊。”夏尔一脸残念:“那些被防尘布盖着的东西都没有动,只有桌子上的一瓶墨水全都被用光了。门口还有他挣扎的痕迹,看来是饿到打不开门了,最后被老费从里面拖出来的……”

    白汐的嘴角抽搐:“他这是绝食自杀么?”

    “稿纸全都被用光了,我在桌子上看到了这个。”夏尔将手里厚厚一沓写满字迹的东西给白汐,白汐翻了两眼,只觉得头晕眼花。

    在足足有一指厚的稿纸上,写满了细密的字迹还有一些让人看不明白的数学符号。那些文字里只有一部分是通用语,但更多的是其他各种语言,潦草又复杂。

    “这是什么?”白汐问。

    “有的是阿斯加德的卢恩文字,有的是教团里通用的拉丁语系……看样子是在整理什么东西。”

    夏尔拍了拍手稿:“看样子这几天他没白费,整理出这么多东西来,也挺不容易了。”

    “音符的事情,整理有个毛线用。”

    小女孩儿翻了个白眼。

    就在桌子上,狼吞虎咽的叶清玄终于停止,满足地舔着手指,忍不住感叹:“从来没想过隔夜的披萨饼这么好吃。”

    “岂止隔夜啊。”夏尔拍大腿:“那披萨在那儿放了三天了!”

    “……师兄,我刚吃完请不要讲这么煞风景的话可以么?”

    白汐撇嘴,将稿子丢在桌子上:“你弄了三天,就搞出这么一堆东西来?”

    “哦,那个没用了。”

    叶清玄扫了一眼,轻描淡写地挥手:“丢掉吧。”

    “丢掉?”

    白汐愣住了。

    “恩,反正已经都记住了。”

    叶清玄扭着僵硬的脖子,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写下来只是备忘的习惯而已,但整理完了之后发现其实还挺好记的。所以就没什么用了。”

    “……”白汐一阵无语,被气到了。

    “音符呢?音符呢?”

    她拍着桌子,摇晃着面前的少年:“你不是说找到学会音符的办法了么?别告诉我你花了三天就在地下室里写书玩。”

    “啊哈哈,表妹你太看得起我了。”叶清玄羞涩地挠着脸:“写作那么有前途的事情,我还没有学会呀。”

    白汐不说话了,沉默地捏着指节,眼神打量着他的周身上下,开始考虑一会究竟从哪儿开始动手比较好。

    结果这货锁在地下室里完全就什么都没有弄!白瞎了她的期待!

    亏她还稍微有点担心呢!

    “先别动手!”

    看着她眼神不善,叶清玄顿时举手投降:“我有成果的!有成果的!”

    “那就拿出来啊。”

    白汐奋力地拍着桌子,眼神危险:“别怪我丑话放在前面啊,你要再拿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应付我,你就等着三刀六洞,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吧!”

    “咳咳,师妹你说反了。”

    旁边夏尔低声提醒:“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嗷呜!”好吧,这是被白汐一脚踩在脚背上的惨叫。

    可惨叫声里,分明响起少年呢喃的声音。

    飘忽的音节从他的喉咙里涌现了,令夏尔错愕地抬头。

    在突如其来的寂静里,蓬头垢面的少年竖起一根手指,眼神着以太的闪光。

    随着嘴唇的开合,那些或是清脆或是低沉的音节他的喉咙中交叠,化作隐约的声音。就像是不存在的琴弦被轻微地拨动了,于是,带着金属质感的微弱余音扩散开来。

    不再像是曾经那么生涩和磕绊,这一次那些音节宛如流水一般涌现了。

    因为他的意识中,有清晰的音符在从烈光中涌现,幻化成烈日,运行在心魂之中!

    在感知之中,沉寂的以太也在这烈光的照耀之下苏醒了。

    那些细碎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少年的指尖聚集,化作了真实不虚的光芒。光芒在指尖的空气中流淌,紧密地结合,缠绕起来,最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环。

    这就是音符·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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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真的用强了!

    白汐怔怔地看着叶清玄指尖的光环,透过竖起的光环,她可以看到少年漆黑的眼瞳,漆黑的眼瞳中带着一丝愉悦地笑意。

    “成了?”夏尔低声呢喃。

    “你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弄了一个圈子?”

    白汐伸手戳了一下叶清玄手中光环,光环碎散,就像是本身的结构被外来的力量扭曲了。

    可当手指离开后,被扭曲的结构却像是弹簧一样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再次回复成了原本的摸样。

    光照如常。

    夏尔点头,“虽然形状很奇怪,但结构非常稳定。只是达到这种程度就需要相当长时间的苦练了。”

    虽然在按照正确音节诵读时,出现的标准效果应该是均衡而圆滑的光球。但至少在叶清玄的控制中,以太的结构已经有了质的提升,不再像是以前杂乱地堆积。

    “算了,两天你达到这种程度也很辛苦啦。”

    白汐叹了口气:“以后你记得去闭关的时候先说一声啊,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得还以为你下决心去抢教团银行了。”

    “别着急啊。”

    叶清玄缓缓地抬起手指:“这才刚刚开始……”

    说着,他吹了口气。

    随着少年的吹息,微弱的风从光环之中穿过,然后碰到了无形的壁障,无功而返。

    微风像是吹走了覆盖在上面的尘埃,令它真正的摸样显露——那是一层极其纤薄的膜,它紧绷在光环之上,仿佛稍微的触碰都会破碎,分崩离析。

    可在叶清玄的吹息中,它却慢慢地鼓起。

    就像是在吹一个硕大的肥皂泡,叶清玄带着无与伦比地谨慎和耐心,增加了吹息的力度。于是,那少年指尖的光环中,泡影缓缓的浮现。

    直到最后,随着轻轻地一震,一个宛如水泡一般完美的球形从光环之上跳出,飘荡在了空中。

    白汐愣住了。

    在窗外的微风里,那个纤薄无比的‘气泡’缓慢地向着女孩儿飘去。

    它倒影着周围的阳光和色彩,半透明的泡中折射着瑰丽的微光,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倒影。白汐能够看穿它纤薄的表面,看到叶清玄的脸颊。

    像是察觉到她眼中了她眼瞳中的错愕和诧异,少年便露出笑容。

    “这是什么?”

    白汐小心地伸出手想要拖住它,却生怕它被自己戳破。‘水泡’向前飘动,她就向后挪动,害怕这个精致又瑰丽的造物破坏在自己手中。

    夏尔伸手托住它,哪怕轻轻触碰都会掀起涟漪的‘水泡’在他指上一寸的地方漂浮着,缓缓地旋转。

    这又是同调的技巧,妙到颠毫。

    夏尔专注地凝视着指尖的水泡,像是看到了什么出乎预料的东西,眼神惊奇。

    “——符文·光的变体之一,幻术学派最喜欢的效果:‘泡影’。已经完全达到应用的程度了。

    能够制作‘泡影’,‘光’的吟诵和其他二十三种应用方法,你应该都掌握了吧?”

    “其他的都还算简单,只有这个,我尝试了好多次。”

    叶清玄揉着自己的肚子,后怕地感叹:“原本我还想弄一个老费的形状出来的,可惜那个精度要求太高了,弄到一半才发现体力透支,差点饿死掉。那种感觉真是太惨烈了啊……”

    “三天的时间,连带着音符和二十三种应用方法?三天前你还是一条完全没有和以太互动过的废柴……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谁都能想到的蠢办法。”

    叶清玄指了指桌子上的稿纸,轻声笑起来:

    “——苦练啊。”

    “归根结底,乐师是以吟诵控制以太。以太从离散状态汇聚,形成不同的符文结构。不同的结构会带来不同的效果。

    虽然原理很复杂,但既然以正确的音节去沟通,就能够得到正确结果的话:那么我只要发出正确的音节就好了。”

    叶清玄说:“如你们所见,我没有天才的灵感,也没有所谓地‘感觉’。

    所以,我在吟诵时,音节无法根据外部的环境和以太的反应进行随时的修正,导致结果事倍功半,效果微弱,对吧?”

    “这么说是没错。”夏尔点头:“你怎么解决的?”

    “很简单。”

    叶清玄打了个响指:“只要我事先将外界的干扰计算在内的话,这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在寂静里,少年微笑着展开自己的手稿,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地字迹:“我许多做的,只是从不同的记录里找到正确的音节而已。

    现行的理论里,对发声的修正,主要来自于每个人的灵魂对大源的‘感应’,从而调节自己的心音将符文奏出。但是《召唤的十个基本问题》中提到,有一个非主流的‘行为学派’,并不承认灵魂的存在,他们只相信刺激——反馈的机制。对幻兽可以这样,而幻兽是以太构成的,所以对以太来说,也自然有着固定的程式可以刺激它们的反应。”

    漫长的沉默。

    许久之后,夏尔终于艰难消化了叶清玄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你把所有书里有关‘光’的吟诵记录,当时的以太环境、所用到的音色特质、音频和音调高低、还有音节变化的规律,全部都‘穷举’出来了?”

    “没错。”叶清玄点头。

    “全部?”夏尔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全部。”叶清玄点头。

    夏尔颤声问:“你这三天时间就干这个了?”

    叶清玄想了想,摇头:“整理资料花了一天,找音节变化的规律花了半天,死记花的时间反而最短。”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不多,也就六百多种。

    扣掉其中二百多种不常见的情况,只要记剩下的就没问题了。虽然变化很复杂,但只要掌握其中的规律,就不难。”

    “……”

    沉默里,夏尔看着少年,眼神复杂地像是精神分裂。左眼在看着一个傻子,右眼在看着一个怪物:

    “没想到……你这个混蛋真的对‘符文’用强了啊!”

    叶清玄微笑起来:“如果‘用强’有用的话,我并不介意。”

    夏尔仰天长叹:“别人翻山,都是按照经验找小路的好么。可我怎么会碰上你这种打算将整个山都推平的变态呢?”

    -

    “皇家音乐学院的专业一共分为十几个系,其中大部分都是在四大分院中对于自身派系细化而产生的专业系。

    其中包括我们乐史系,原本就是启示学派下面的一个分支。

    后来因为内容和其他系重叠的太多,外加老师都走光了,所以基本上已经处于被裁撤的状态了。”

    亚伯拉罕怅然起来,“但那个时候我刚刚来到学院,校长看我也不擅长其他方面的东西,就让我来负责这里。但学生一直不多……你也看到了,这几年,就你们两个。”

    提到这个,他的表情就有些苦涩:“因为我不大擅长教学生,而且大家对这种研究型的学科不感兴趣,所以一直就没什么人气。再过几年,这个系恐怕就不存在了。”

    “老师,你别担心,不是还有我这个天才么?”

    夏尔安慰他:“等我解决了手头的问题,我们乐史系名声大震的时候就来啦!”

    “胡闹,一门学科是要靠很多人的心血和努力才能够撑起来的严肃理论,靠你一个人出风头算什么?”

    亚伯拉罕敲了敲他的脑袋,回头继续给叶清玄上课:

    “你有什么想法?”

    “古代文字基本准则,各大语系演变和源头探究,黑暗时代历史追溯……”叶清玄的表情困惑起来:“为什么我们要学这个?”

    “因为这就是我们的专业课啊朋友。”

    夏尔幽幽地说:“乐史系擅长的是古代典籍和乐谱符文的解读。培养的就是乐师中的学者和考古专家。”

    “那岂不是完全不能打?”

    夏尔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开点吧,师弟。我们和变化学院那群只知道破坏的蛮子不一样。至少学者不用上战场,对不对?”

    “其实除了专业课之外,这里和其他专业也没什么不一样。而且在乐谱中,我们也有自己独有的领域。”

    亚伯拉罕说:“古代语言和符文是有共通之处的,你在符文解读和数据分析上这么有天赋,看来这个专业是很适合你的。”

    叶清玄的神情残念:“老师虽然你这么说我很开心……但我还是觉得考古这种职业的前途很惨淡啊。”

    “你先看看这个东西如何?”

    说着,亚伯拉罕将一本笔记放在少年面前:“这是夏尔以前入门时的笔记。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里面的东西。”

    “嗯?”

    叶清玄打开笔记,看了两页,愣住了。

    看得出这里面是夏尔的笔记,其中的内容是遗迹中发掘出来的古代语言的解译。这些东西叶清玄从未接触过,但是却感觉到莫名的熟悉。

    直到最后,他看到论证部分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道电光从脑中闪过。

    这一本笔记在对古代文字解读时所用的理论和规律,简直和自己在穷举符文变化,归纳音节时所用的方法不谋而合!

    甚至,其构架和方向的完备程度,远远超出自己所想的范围。仅仅是初略的一看,对照自身,就让他发现了自己在地下室里闭门造车时陷入的很多误区。

    虽然仅仅是学术理论,不包含任何应用方向,但这种近乎直指要害的方向简直令少年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和笔记上的方法相比,他为止得意的穷举法简直就像是个筛子一样。

    如果这上面的理论真的成立的话,那么他在研究符文和音节变化时所花费的心力和时间能够节省百分之七十以上。

    至少百分之七十!

    “这是……什么?”

    他错愕地抬头,看到亚伯拉罕的嘴角勾起地一丝微笑。他从未从这个表情木讷迟钝的老师脸上看到这么骄傲地神情。

    “我说过了,乐史系最擅长的是古代历史和文献的解读。乐谱,也是文献之中的一种。现今大部分乐谱和技术都是从古代遗迹中发掘而出的。

    在乐谱和符文的解读上,没有人比得上我们。”

    “可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从课本上看到过这种方法?”

    叶清玄目瞪口呆。

    “这个个啊。”

    亚伯拉罕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夏尔抱怨以前的教材太难看懂,我就根据自己的研究总结了一些新的方法出来。

    可后来这个家伙又不学了,所以一直没有人能让我来教。你要不要……”

    “我学!我学!”

    少年几乎快要抱到老师身上去了,眼神闪亮:“老师教我呀!先从符文的部分开始教怎么样?在归纳‘光’的音节变化的时候,我这里有几个关于‘变形’的问题……”

    “呃,咳咳,你先下来。”

    亚伯拉罕好不容易把兴奋过头的叶清玄从身上摘下来:“这个我还需要从头整理一些东西做教材,明天早上上课怎么样?

    你还有五天的时间,如果只论死记硬背的话,过关的机会还大得很。”

    叶清玄终于冷静下来了,但手里还抓着笔记不肯松手,整个人都狂喜中:“嘿嘿嘿,果然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啊!”

    “这是东方的谚语?”

    亚伯拉罕点头,低声感叹:“我记得以前学院有个东方老师也这么说过呢。”

    “东方老师?”

    一瞬间,叶清玄从傻笑地状态中惊醒了,他终于想起来狼笛对自己说那些话,顿时眼神亮起:“谁?”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啦,你忽然这么问我,我也有些记不清了啊。”

    老师的眉头微微皱起:“好像是十几年前,还是几年前来着?我记得学院原本有一位东方来的心像学派的教授。他貌似是叫……是叫……”

    越是回忆,他的神情就开始茫然起来:“不对,他好像是勃艮第人?难道是我记混了?但为什么我记得我还参加过他的婚礼?”

    想到这里,他摇头:“果然是想不起来了。难道是因为我开始衰老了么?”

    “……”

    叶清玄一阵沉默,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忽然之间,他才发现,似乎所有人都将父亲遗忘了。

    亚伯拉罕已经失去了记忆,学校那群人如果记得他的话,不可能认不出和他那么相似的自己。就连中途辍学的狼笛都开始记不清他上了讲了什么东西。

    这个学院里,所有人关于东方乐师叶兰舟的记忆都消失了。就像是他从来没有存在在过这个世上。

    究竟是谁做的?别人?还是……父亲他自己?

    心像系的乐师最擅长改造操控其他人的记忆,以他已经超过第七阶段·权杖级的能力,甚至不需要动作都可以一些痕迹抹除。

    可连‘暗示’都没有使用,就洗掉那么多乐师的记忆,甚至在狼笛上课的笔记上都留下让人无法辨识的封印干扰。

    这样的程度,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拥有这样程度的能力,谁还会去投靠天灾邪神?

    虽然自始至终,叶清玄都不相信所谓的罪名那一套鬼话,但到最后……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他陷入了矛盾的思索中,不论如何都整理不清那一团迷雾。

第六十九章 人活着最重要的是开心

    而在两个人狼吞虎咽之中,有人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声音轻柔。

    叶青玄回头,看到陌生的年轻人。

    消瘦的年轻人有一双修长的手,看着就令人觉得稳固而坚定。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漆黑地礼服上什么装饰都没有,如同要去参加葬礼。可这里是学院,不会有葬礼要求学生去参加,所以这一身衣服就让人觉得不合时宜。

    他出现之后,整个餐厅里的温度都下降了,隐约地喧嚣声也压低,退避远离。

    “你是最近那个东方人?”他看着少年,仔细端详。

    叶青玄点头:“是我。”

    “我是理查。”

    他伸出手,和叶青玄握了握,手的触感带着铁质的冰凉。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神情依旧淡然,“学生会,执行处。你肯定不喜欢我这种穿黑衣服的。”

    在桌子下面,夏尔悄悄地踢了他一脚,示意他严肃一些。

    叶青玄当然严肃,他知道执行处是干什么的。

    如果说学院里七百条校规是法律的条令的话,学生会的执行处就是执行这些校规的部门。这群人在学生里素来不受喜爱,因为穿着那一身黑衣服,就代表站在了所有学生的对立面上。

    他们会紧盯着任何一个意图违反校规的人,然后在他刚刚触碰到界限的瞬间,将他抓起来,丢进禁闭室里去。

    上个学期,因为吸食曼陀罗而被开除的首席,就是执行部的杰作之一。

    几年来,校委会坚持要收回执行处的校规执行权,却一直被校长拦着。执行处也依旧依然故我。

    不近人情、顽固不化、不知好歹,不看脸色,不容许任何人插手自己的事务。

    开学短短五天,就已经有十几个新生体验过禁闭室的滋味,叶青玄自然也不想给执行处的羁押数字上添个‘一’上去。

    所以,谨慎对待是最好的方式。

    似乎看惯了那些忽然谨慎的脸,理查并不在意。他只是将一张通知放在桌上,轻轻地:

    “这是校委会开下的通知单,学费延缓时间已经快结束了。另一名叫做白汐的学生在么?你们需要在两天之内缴清学费。”

    叶青玄一愣。

    夏尔的面色也顿时变了:

    ——那群家伙的阴招,终于来了。

    作为唯一的学长,夏尔当然知道叶青玄的学费还没有交,延缓的手续还是他帮着叶青玄一起去办的呢。

    但本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现在为什么忽然又提前到了这个时候?

    叶青玄的财务状况,夏尔可比他更清楚,这货的兜里比他的头发还白还干净。这些日子采购了必要用品之后,只剩下了十几磅。

    连这顿饭都是夏尔请的呢。

    更何况交学费?

    学院的学费一直都不低,六万镑一年的价格,都足够在阿瓦隆市中心买个小房子了!现在忽然要让他交出自己和白汐两个人的学费,简直就是要将他们两个赶出学院去。

    “等等。”

    夏尔按住张口欲言的少年,抬头看他:“本来不是一个月么?”

    “你们开学第一天闹出的事情让校委会重新考虑了学费延缓的申请。”理查冷淡回应:“贵族的力量可是很大的。很多人对叶青玄表现出来的态度不是很喜欢。”

    “态度?”叶青玄皱起眉。

    理查点头,神情冷淡:“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了,你是那种很擅长惹麻烦的人。先别急着说话——你要知道:被人招惹,也是一种麻烦。”

    “我应该为此道歉么?”叶青玄面无表情。

    “我弟弟也是一年级,他被你牵连进去了。”理查指了指自己的小腿:“这里挨了一下,现在还没起来。”

    叶青玄愣住了,许久之后,他轻声叹息:“抱歉。这不是我的本意。”

    “他跟我说那是他这么多年来打架打得最爽的一次。”

    理查摇头:“所以我就不计较了。”

    叶青玄和夏尔都愣住了,无言以对,他们有些适应不了这哥们的逻辑。

    “既然文书带到了,这件事就和我没关系了。”

    理查颔首,却看向夏尔:“还有,被你欠钱的苦主已经有很多人投诉了,再这么下去,亚伯拉罕护不住你。”

    夏尔的表情变了变,脸上的欠笑像是凝固了,许久之后变成无奈:“搞研究就是要投资的,他们亏本了,没道理要我还钱吧?”

    “你可以坚持你的想法。”

    理查不可置否,看向叶青玄:“听说你开学第一天跟贝恩老师对峙校规?”

    “恩。”

    他点头,问:“我们部长很喜欢你的风格,有兴趣加入执行部么?”

    叶青玄又傻了,他觉得自己的脑回路有点不大够用。桌子下面,夏尔在狂踹他的大腿,示意他赶快答应,可他却还是犹豫起来。

    最后,他摇头:“不好意思,恐怕没什么时间。”

    “哦。”

    理查转身离去,并不可惜。

    叶青玄看着他的背影走出餐厅,忍不住感叹:“这人好奇怪啊。”

    “奇怪个毛线啊,你脑子有毛病么?”

    夏尔忍不住捂住脸:“那么好的抱大腿机会,硬生生被你错过了。你要是加入执行部,那我以后喝酒被抓岂不是可以网开一面了!呃,好吧,我们不提这件事儿,但你的学费怎么办啊!”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他压低声音,表情严肃:“学费这事儿不能拖了啊!两天!逼死人都凑不齐这么多钱!”

    叶青玄愣住了,挠了挠头:“对啊,这也是个问题呀。”

    “也是你妹啊,明明就是!”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有些抓狂,掰着手指头盘算了一下之后点头:“老师那里暂时可以借给你一些钱,不多,大概两万吧。

    我这里凑五千,但可以介绍你去借一些钱,以你的信用,差不多可以借到三万左右。白汐那里没办法,只能暂时先离校,你赶快让她去申请一下政府的助学贷款,明年应该可以……”

    “凑不起钱么?”

    嗤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了,令夏尔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不知何时,那个代替埃德蒙下战书的家伙——巴特站到他们附近了,他低头看着两个人的脸,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看着你们愁眉苦脸的样子,怎么说呢?还真是挺有趣的。”

    他啧啧称奇:“为了这么一点钱,就变得像是昏了头的鸭子一样。”说到这里,还学着鸭子‘嘎嘎’叫了两声,嘲弄之意溢于言表。

    “你也有事儿?”

    叶青玄扫了他一眼:“没事儿走开。”

    “啧啧,真是太不友好了,不过下城区的黑脖子不懂礼数也是当然。”

    巴特装模作样地叹气,像是存心挑事儿,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旁边,伸指擦了一下桌面,神情便厌恶起来:

    “没事的话,我也不想来这种飘着水沟味儿的地方啊。那就长话短说吧。”

    叶青玄依旧沉默,只是冷淡地看着他,那种目光让巴特想起他手握凶器时的眼神,冷冽又寂静,像是下着雪。

    巴特愣了一下,忍不住冷哼,到现在还犟,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埃德蒙跟我说,如果你愿意在下周公共课上道歉,他可以考虑原谅你,放你一马。”巴特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戏虐地笑意:“道歉是跪着的那种,你懂吧?”

    “是么?”

    叶青玄倏无反应,只是说:“这样吧,假如他愿意跪着跟我道歉,我也可以考虑放过他一马。”

    冷淡地声音落入巴特的耳中,令他的讥笑凝固了,渐渐地变成狰狞:“别不知好歹。这句话我可是会原原本本为你带到的。”

    “不如下次让他自己来。”叶青玄诚挚地提议:“毕竟,我的身上又不会随时都带着砖头。”

    “下等人就是下等人,你弄清楚你是谁。想要艾德里安家正眼看你?你还不配!”

    说着,巴特扫了夏尔一眼,“况且,每天和这种学院之耻勾搭在一块,我看你给学院丢人的时候也快到了。”

    叶清玄愣了一下,可夏尔的面色却变了。

    他的表情让巴特明白了什么,笑容就变得恶毒起来,“原来是这样?你还什么都没跟他说呢啊。”

    “不关你的事。”夏尔冷硬地回应。

    “没事儿,我能理解,你是害怕他知道你是个废物么?”

    巴特怪笑着,看着夏尔:“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可是听说了呀。传说里一个月就从学徒级到节律级的天才,却卡在节律级十多年了,一直留级到现在……连个乐师都不是!

    这么多年了,你还死皮赖脸地留在学院里,不觉得丢人么?”

    夏尔沉默着,嘴角的笑容渐渐地垮掉了。

    “怎么?我说错了么?”

    巴特越发得意:“别忘记了,你还……”

    砰!

    桌面上一声轻响,银光闪过。

    巴特的声音被打断了。他错愕低头,愣住了。

    他看到少年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一柄餐叉在桌面上震颤不休。

    可那把餐叉就插在他的指缝上啊!震颤时候,他的指腹便感受到了金属的冰冷,残留的胡椒,还有融化了的食盐!

    “既然是初次见面的话,如果我没有跟你介绍他,那你就不应该擅自去搭话。”

    叶清玄轻声告诉他,“这样不仅没有礼貌,连教养都没有了,你明白吗?”

    可巴特完全听不到了,他的眼里只剩下餐叉的影子。

    那一把叉子!那一把叉子!那一把叉子!

    震颤的银光在他眼瞳里不断地闪烁着,令他终于反应过来,踉跄地后退,险些翻倒在地。他的表情变化着,从暴怒地铁青变成羞恼地赤红,最后变成惊惧的惨白:

    “你、你敢动手?”

    “为什么不?我这里还有一把餐刀呢。”

    叶青玄低头看手中的金属,餐刀在指尖旋转跳跃,猛然一顿:“只是不知道,它是否有资格让您正眼相看。”

    “你会后悔的,我保证。”

    巴特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愤然离去。

    眼看着他走出大门,叶青玄低头将餐叉从桌子上拔出来,放回盘子里:“今天几号?”

    “八月十七。”夏尔蔫蔫地回答。

    “哦,那应该差不多了。”

    叶青玄点头,用餐巾擦了擦嘴,起身:“走吧。”

    夏尔一愣:“去哪儿?”

    “去取点钱,交学费,顺便帮你把高利贷的利息还了。”

第七十章 礼貌

    午后阿瓦隆上城区。

    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一栋高耸的白色大理石建筑占据了阿瓦隆的黄金地带。在黑色铁门之内,前庭的人影稀疏。

    就在前庭的尽头,在两侧圣徒雕像的拱卫之中,乐师协会的大厅之门就这么敞开着。哪怕是白天,它也亮着灯光,微微地冲淡了冷峻阴沉的风格

    在这里,人来人往时悄无声息。一片肃穆的气氛中,每个人的面孔都严肃而庄重。

    这就是乐师协会驻阿瓦隆分部。

    隔着大街,和它遥遥相对的威斯敏思斯特大教堂。

    和乐师协会的寂静不同,大教堂前方车水马龙,人声喧嚣。

    不断地有信徒的马车停下。或者是商人手持汇票和圣徽而来,兑取金钱,或者存储钞票。

    数百年来,这两栋标志性的建筑一直伫立在阿瓦隆的皇后大道之上,一者维护了王国不被妖魔所破坏,一者维持着安格鲁的经济金融和平民们的生活,和王室一同撑起了这个国家的天空。

    而现在,乐师协会的门外,一辆华贵地马车中,几个贵族少年在焦躁地等待。

    “他就是这么说的?”

    埃德蒙的眼神冰冷。他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散,眼睛浮肿,看起来有些可笑,可那一双眼睛里的冷光却令巴特不寒而栗。

    “没错。”巴特咬牙:“他说要让你跪下道歉,成为学院永远地笑柄。”

    “既然是这样,就不能留他们了……”埃德蒙的眼神越发阴毒,“看来是我太天真。毕竟是贱民,不能奢望它们懂得好歹。”

    “巴特,”埃德蒙浮肿的眼皮微微上翘,“你知道比试的时候,会失手的,而学院,总会备下一些‘伤亡名额’的规定……”

    “你要把他们给……”

    巴特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欲言又止。

    明明是在马车里,可他却像是闻到了下水道里的恶臭味道。在‘泰晤士’的浊水奔流里,苍白的尸首也会飘入海中,消失不见。

    可惜了,那个女孩儿,白嫩又纤细,要消失在下水沟里……

    “就让他们再得意几天吧,毕竟‘人生短暂’。”

    埃德蒙的嘴角狰狞:“等我的叔叔回来,我就让他们好看!”

    “你有把握么?”巴特低声问,“万一你叔叔不愿意管这件事情怎么办?”

    “不可能!”他揉着隐隐作痛的鼻梁:“在家族里,叔父他最疼我了,他不会放任一个黑脖子骑在我头上的。”

    埃德蒙眼神阴狠起来,“等我借到‘龙息戒指’,就让那个杂种看看什么叫末日!在场的导师也救不了他!”

    巴特忽然觉得后心冷了一下,陷入沉默。

    就在等待中,有一个蹲守在道路拐角的仆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回头向着马车的方向摇着帽子。所有人精神一震:

    “来了!来了!”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道路的拐角处,有一列纵马疾奔的人影出现。

    在律令森严的皇后大道上,那一队披着灰色大氅的人驾驭着胯下的骏马,一路疾行而来。像是经历了仆仆风尘,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风霜。

    他们有的人佩着刀剑,还有严禁平民携带的弓弩,身材魁梧。还有的人身上受伤了,绷带下面还渗出红色的血丝。

    最为惊悚的是他们的马鞍上悬挂的头颅,那些头颅的面孔被枯槁长发遮蔽,裂开的大口中,四颗尖锐地牙齿交错着。就在两侧,是区别于寻常人类的尖耳。

    ——月灵。

    那是从人类的族群之中堕落的黑暗族裔,黑暗地母所制造的扭曲妖魔之族。

    这种善于伪装成人类,隐藏在人类社会中的怪物一直都是乐师协会的通缉榜单上的常客。这群看似优雅无比、擅长射术和华丽剑术的生物,一旦暴露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就会忍不住自身对鲜血的渴望,变成吸取鲜血的妖魔。

    随着为首的中年男子勒马,一众队伍停止在了乐师门口。

    他翻身下马,解下身上防尘的斗篷递给了下属。在斗篷之下是一身丝毫不显旅途狼狈的贵族猎装。

    他摘下了手上染着干涸血迹的手套,换上了纯白色的崭新手套。于是,瞬息间,他从一个风尘仆仆地旅人变成了贵族,重新衣冠楚楚。

    看到他,埃德蒙的眼神就亮起来。

    “叔叔!”

    在大门外,中年男子和自己的随从谈笑着,走进协会,却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

    “叔叔!布莱德利叔叔!”

    男子的脚步一顿,回头,眼神一亮:“小埃德蒙?真是好久不见。”

    他大笑着走向自己的侄儿,满是欣慰之色:“听说你考上了皇家音乐学院,叔叔在外地听到也为你感到高兴。

    你是来接我的吗?”

    他拥抱了一下自己的侄儿,仔细端详时候,眉头就皱起:“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儿。”

    “不值一提的小事儿而已。”

    埃德蒙乖巧地笑着:“听说您受命去铲除那群堕落的月灵?收获如何?这些日子我一直祈祷您能尽快回来呢。”

    “一群尖耳朵,构不成什么威胁。”

    布莱德利揽着他前行:“只是在当地找向导的时候出了点麻烦,一群被吓破胆的平民听说要人带路,竟然都藏起来了,丢尽了安格鲁人的脸。”

    “那群贱民胆敢拒绝贵族的征召?”埃德蒙的错愕地问。

    布莱德利冷哼,“女皇陛下对那些叫嚣人权的家伙太过优柔寡断了,就连农奴也变得不识好歹起来。

    放心吧,我可不缺整治那群懦夫的智慧和手段。”

    “不说这些小事儿了。这一次任务得到的贡献值非常丰厚,没有让我白跑一趟。”

    布莱德利走进协会的大厅,凝视着柱石上的榜单时,他的眼神就炽热起来:“辛苦了这么长时间,是收获果实的时候了啊。”

    在乐师协会的大厅,正中央永远竖立着三座石碑、

    这三座石碑在整个建筑建造之前,就已经竖立在了地基之上,随着建筑的完善,不断地接入不同的设备和以太回路,最后由数十名进阶了炼金术师的乐师协作,铭刻了长达数百个章节的乐谱,最终形成现在的摸样。

    三座石碑上会根据乐师演奏的指令显示不同的内容,其中一座石碑上记录的是所有悬赏的任务,以及完成之后的贡献值,供乐师们领取。

    其中包括对天灾的讨伐、追杀隐藏起来的黑乐师,还有清理王国领土中出现的妖魔。

    中央一座石碑上显示的是奖赏。

    通过贡献值能够兑换出的炼金装备还有乐器和乐谱,其中包括历代大师们甚至圣徒们的手稿,甚至有《哥德堡变奏曲》、《庄严弥撒》等传奇级的乐谱。

    以及传说中圣灵们锻造的乐器。只要贡献值达到的话,甚至连‘天国号角’这种传说中的神器都可以兑换到手中。

    最后一座石碑,则是全世界各地乐师的排行,这是圣城根据乐师本身完成的任务和所作所为所评估出的结果。可根据乐师本人的意愿选择是否显示。

    当然,占据榜首的永远是三王,紧接着是海顿、肖邦、师旷、伯牙等等圣徒。

    这就是乐师协会所存在的意义,通过各方协作和努力,将资源集中,并且引导着天性散漫的乐师为这个世界作出切实的贡献。

    而这一次,布莱德利不惜外出一个月,所为的,正是一件罕见的加持型炼金物品——双蛇时计。

    在乐师七系中,召唤系掌握兽性、圣咏系探究生命,幻术系沉浸虚无,心像系控制心灵,启示系渴求未来,禁绝系专注以太……

    而其中,乐师数量最多的毫无疑问是变化系。

    这个派系的乐师擅长掌握万物的性质和变化,其中包括拥有杀伤力强到离谱的战场乐师,也包括着擅长锻造物品,通过符文和乐谱制作炼金装备和乐器的炼金术师。

    一个乐师除了本身的力量之外,外物的凭依必不可少。

    若是装备优良,一个节律级的三阶普通乐师,甚至能从打破‘知见之障’和世界产生共鸣的共鸣级强者手下占到便宜。

    而炼金装备本身也属于稀缺物品,往往一旦流出,就被人抢购一空。够资格登上兑换榜单的,无一不是精品。

    它们其中,有的能令人来去如风,有的能激发不同的乐章,而有的能够为乐师本身加持强力的辅助效果。

    其中就包括布莱德利这一段时间以来日思夜想的‘双蛇时计’,它上面所铭刻的是《勃兰登堡协奏曲》的第三章。

    其功能为:在一分钟之内,将乐师对以太的感应,增强一倍!

    虽然对六阶以上的乐师无效,每个星期只能够使用一次,但也足以令人趋之若鹜!假如在对战之中抓准时机,让自己对以太的感应和控制瞬间暴增一倍的话,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分钟,胜负也将彻底逆转。

    这种珍宝级的炼金装备所需要的价格自然不菲,标价足足两千贡献值,但已经物超所值。

    一般人得到这种东西,是绝对不会拿出去兑换的,但因为卖家在乐师级蹉跎太久,领悟无望,所以才干脆破釜沉舟,收集大量贡献值去兑换‘共鸣仪式’的材料,以冲破‘知见之障’!

    否则,这一件祖先传下来的珍贵装备绝不会通过乐师协会来寄卖。

    如果让其他人知道的话,定然打破头来跟布莱德利抢夺它的归属。只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这一件编号st101的装备,却未曾在兑换榜单上显示。

    想到这里,布莱德利就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

    在它被寄卖的当天,布莱德利就通过自己在协会中的好友提前知晓了这件装备的存在,并且花了大价钱,钻了流程上的漏洞。

    一般来说,一件物品在协会里登记造册之后,就可以供人兑换了。但此时距离它正式登上‘兑换列表’,却还需要一段鉴定和保存的时间。

    根据以前的规定,这个流程必须在一周之内走完。但通过这些年一部分流程已经被简化,这两个步骤之间根本用不了半天的时间。

    也就是说,布莱德利平白比别人多出一周的准备时间,只要在这一周之内将物品兑换走,那么谁都不会知道这件物品曾经存在过,而且他也能够多一张无人知晓的底牌。

    带着无法抑制的狂喜,布莱德利来到前台,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还有任务完成的证明。

    在前台之后,柜员抬头察看了一下身旁的的厚重典籍。在典籍的书页上,银色的字体游荡,显示出了布莱德利的信息。

    “恭喜你,布莱德利先生。目前你的贡献值已经提升到了两千零四十一点。”

    听到柜员的话语,布莱德利脸上浮现出无法掩饰地得意:“帮我兑换编号st101,双蛇时计。动作快一些,我有些等不及了。”

    “好的,稍等。”

    柜员翻开典籍,通过典籍上变换的字迹调阅协会的记录和档案,半响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的神情:

    “抱歉,先生,双蛇时计已经被兑换走了。”

第七十二章 玩笑

    “什么?!”

    那一瞬间,布莱德利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产生了幻觉。他弯下腰,凝视着柜员的面孔,眼瞳收缩:“你确定没有搞错么?我说的是编号st101。”

    “没错啊,先生。”

    柜员有些畏惧地后仰着,转过自己手中的典籍,给他看上面的字迹:“根据记录,就在您来之前五分钟。有一个权限直接查询了仓库中的物品资料,然后选走了它。”

    该死的,被人捷足先登了!

    布莱德利的面色铁青,愤怒地拳头砸在桌子上。

    “人呢!人呢!他人去哪儿了?!一定还没走远……”

    他提起了柜员的领子,肃声质问。很快,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将一个厚重地钱袋悄悄地塞进柜员手中:

    “抱歉,我有些激动了。能不能你帮我查一下对方究竟是谁?”

    柜员掂量了一下钱袋的重量,原本皱起地眉头便松开了,满意地点头。可很快,随着查阅,他的表情也迷惑起来。

    “先生,这是跨区兑换。”

    柜员有些茫然,“对方是从圣城直接发来的兑换要求,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直接点名了要它,但这个要求已经由管理员先生签字确认了。”

    布莱德利愣住了,表情惊愕。

    你们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一般乐师都倾向于直接兑换所在地的东西,这样在检验之后至少能够辨别兑换物是否符合描述,是自己所需。

    而且,对方又怎么会知道这一件根本没有公示在兑换目录里,只存在于档案记载中的东西!

    “竟然是在圣城?”

    布莱德利的表情满是愤怒和困惑,低声呢喃:“那他怎么将双蛇时计取走?!”

    “呃,根据对方的留言,这件东西暂时寄存在这里,会有一个人上门取走它。”

    听到他这么说,布莱德利的眼神就亮起来了,闪过一丝阴狠。

    他将身子探进柜台,再次将一个钱袋塞进柜员的怀里,轻声在他耳边吩咐:“告诉我他的名字。我相信那位先生给我们家族一个面子的。”

    柜员犹豫了一下,最后终究还是在金钱的魔力之下屈服了。

    “让我看看,对方的名字叫做……”

    他翻阅着记录,愣了一下,有些磕磕绊绊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叶青玄?”

    埃德蒙也愣住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环顾大厅,眼角却扫到了另一个柜台前方的背影,那熟悉的、令人厌憎的白色头发……

    他咬牙切齿地拉了拉布莱德利的衣角:

    “叔叔,你看那里!”

    -

    在乐师公会里,叶清玄和夏尔兴奋地左右看着,围着三座石碑啧啧称奇。

    今天已经八月十七号了,按照他和狼笛的约定,布雨师的赏金这会应该已经到账了,只要拿着圣徽去教团的任何一个教堂都能够取出来。

    按照他对狼笛的了解,这货有时候不会很靠谱,这笔钱可能会迟上个一两天。但他没有想到,这一次狼笛这么遵守约定,提前好几天就将钱打过来了。

    数额足足有三十万之巨,看得夏尔都呆了。

    这么一大笔钱,如果找个靠谱的中介,几乎在上城区买一栋别墅了。如果用于学业的话,五年之内他都不用担心任何学费上的问题。保守估计的话,三年应该没问题,毕竟除了日常生活之外,乐师的修行和探索中所需要的各种材料也价值不菲。

    就算是加上白汐,也能够支撑两年。按照叶清玄本身的计划,也没有全部依靠狼笛的资助。他盘算过自己的进度,两年之后,他起码可以达到节律级,能够申请校外实习,自己承接各种任务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除了钱之外,狼笛还在留言中提到了两人的约定:一旦他考上学院的话,就送他一件礼物。

    叶清玄本来都将这件事儿给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正好距离乐师协会不算远,他就顺路跑过来看看了,狼笛留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神秘的惊喜’。

    站在大厅另一侧的柜台前面,他向着那位有些苍老地女柜员颔首:“您好,女士,打扰一下。”

    “第一次来这里吗?”

    女柜员抬眼看了看这个有些紧张的少年,忍不住微笑起来:“放松一些,有什么能帮你的么?”

    没有预想中的严肃,叶清玄忍不住放松了一些,露出笑容:“我来领取一个东西。应该是一位叫做狼笛的先生寄存在这里的。”

    “是什么东西?”女柜员翻开了面前的典籍,查找起来。

    “我也不知道。”叶清玄有些无奈:“大概是一个礼物吧?神神秘秘的……”

    “有什么凭证吗?”

    “这个应该可以吧?”

    他将自己的证件和圣徽递上去。过了一会,女柜员点头,“编号st101?确实是寄存在这里没错,等我去帮你找找看。”

    没过一会,她就再次回来,手中多了一个用火漆封口的盒子,“你检查一下没有破损,在这里签个字就行了。本来第一次手续很麻烦的,我就不为难你啦。”

    叶清玄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究竟是什么?”旁边等待许久的夏尔比叶清玄还要激动:“现在是砸蛋的时间了,别犹豫啊师弟!”

    “我看看。”叶清玄拿着借来的裁纸刀切开了火漆,小心翼翼地代开了铁盒。

    巴掌大的铁盒,两侧都叠着一层厚实的海绵,中间还铺衬着一块白色的丝绸,像是承装着什么华贵的珠宝。

    可里面并没有什么珠宝,只有一块朴实无华的怀表。

    铁灰色的怀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握在手中有种沉甸甸的重量感。上面并没有镶嵌最近比较流行的宝石和碎钻,而是印刻着一副细致的浮雕。

    在一片寂静中,两只蛇宛如环形一般盘绕着,一者阴冷,一者狂乱,彼此互相纠缠厮杀。浮雕的图纹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张力,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光看上面的装饰就知道是个好东西了啊。”夏尔啧啧感叹:“来,快借我耍耍……”

    “想得美。”

    叶清玄闪过他的手。按照在钟表店里学到的东西,他娴熟地弹开了表盖,打量着内部的轮盘。表盘上的指针依旧在稳定地走动着,叶清玄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座钟,发现时间和标准时间完全相同。

    他本来以为是协会的人调试过,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一支怀表上并没有留下给人调整时间的旋钮,想要调整时间,只能自行拆解开来从表芯直接调整。

    可接缝处依旧严丝合缝,可以看出从来都没有被拆开过,那种细密的缝隙,甚至连灰尘都落不进去。叶清玄只能通过反光来观测到它的存在。

    也就是说,自从它制造出来到现在,它的时间一直都未曾调整过,而且和标准时间保持着绝对的同步。

    “好厉害的精度。”叶清玄握紧怀表,感觉到掌心中传来的隐约震颤,想象不到内部的机芯究竟是如何运作的。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

    夏尔用一根手指碰了一下怀表,神情变得了然了:“内部有以……”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有一个声音响起。

    “这位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呢?”

    衣冠楚楚地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旁,带着和煦地微笑看向叶清玄,嗓音低沉。只是在他身后不远处,埃德蒙的表情却不怎么好看。

    看到埃德蒙,叶清玄便皱了皱眉,不太像理会他。

    “不好意思,我比较忙,赶时间。”他看了一眼布莱德利:“有什么事情么?”

    感觉到了对方并不想理会自己,布莱德利的表情依旧温和,带着几分和煦,抚胸致歉:“抱歉打扰了您。

    是这样的,您手中的双蛇时计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请问您是否能够割爱呢?”

    布莱德利打量了他一眼,看到他身上有些年头的外套,眼神便了然了。他掏出支票本:“我愿意出五万镑购买你手中的……”

    “扑哧!你是不是少说了一个零?”

    在旁边,夏尔忍不住笑出声,他顶了顶少年的肩膀,“师弟你卖给我呗,我出六万!”

    “你!”布莱德利的眼中闪过一道凶光,很快又消失不见。

    “它叫双蛇时计么?听起来不错啊。”叶清玄打量着手中的怀表,“另外,先生您的估价是否略低了点呢?”

    “五万镑买你一个破怀表已经很不错了。”埃德蒙冷声说,“多的就当我们施舍你的吧。”

    他刚说完,就察觉到自己叔叔瞪来的目光,表情变化了一下,乖乖地住嘴。

    “呵呵,是么?”

    叶清玄闻言一笑,抬起了手掌:“外壳看起来是铁质的,但其实材质是古银,最明显的特征是这种罕见的斑点,古银这种青金的伴生矿开采一直很少。目前一克的兑价应该在七百磅左右。这支表的外壳大概用了五十克左右,作价三万五千磅吧。

    虽然没有察看,但配用古银作为外壳的表芯,起码西方最顶级的几位机械师的手笔,暂时作价两万。”

    叶青玄的食指牵着表链,怀表漂亮地在手腕上转了个圈之后,令拍入自己的掌心中,食指按落,表盖摊开。

    他伸手摸索,最后在表盖的边缘停下了手指,笑容一怔,旋即变地嘲讽起来:“时间应该有九十年以上了。

    姑且不论其他,配合上面的磨损程度,应该是古董没错。参考同期在圣城拍卖会上其他物品的价格,作价至少十万没有问题……如果内部机芯上的落款签名是著名工匠的话,价格还有飙升的余地。”

    随着少年低沉的话语,布莱德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叶青玄抬起头,好整以暇地问:

    “您确定五万镑的价格不是在开玩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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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夏尔

    “喂,你别不识……”

    埃德蒙想要说什么,布莱德利却抬起手,示意他不必讲话。

    “年轻人的朝气总是令人羡慕。”他维持着温和地笑容,重新写了一张支票:“我愿意出二十……”

    “对不起,我不卖。”

    叶清玄打断了他的话,令他的笑容僵硬住了。

    在寂静中,他的神情一点一点地垮塌下去,到最后,变得一片阴沉。

    “年轻人,这里不是你开玩笑的地方。”

    他低声说,指了指袖扣上的家族纹章,“搞清楚你是在对谁说话。如果我是你,就会趁我没改主意之前收下这张支票。”

    他俯看着沉默地少年,将支票撕下来,两根手指夹住,缓缓地递给他:“再考虑考虑如何?就算是少年人有勇气,也要为身边的其他人考虑。”

    “叔叔,他们还有一个小女孩儿……”

    埃德蒙的眼神恶毒,轻声在布莱德利的耳边低语。

    听到这句话,夏尔的表情变了,眼神中浮现出暴怒。他踏前两步,却被叶清玄拦住了。

    少年沉默地收起怀表,整理了一下领口,抬头看着布莱德利的眼瞳,那种眼神冷漠又鄙夷,像是那里面下着冷酷地雪,雪下是涌动的黑色漩涡。

    “真难看啊,大人物的嘴脸,什么话都可以说得像是恩赐一样。”

    叶清玄屈起手指,将面前的支票弹开,撇了埃德蒙一眼:“如果白汐出了什么事,你会为今天你所说的话而后悔……我保证。”

    听到这句话,埃德蒙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像是暴怒,可被那一双眼睛看着,却毫无理由地害怕了起来。

    “走吧,师兄,没必要理会这群疯狗。”

    叶清玄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不识好歹。”

    就在他的背后,布莱德利凝视着他的背影,阴沉地神情中露出狰狞。他伸手按住礼服下面的长笛,嘴唇开阖,吟诵出启动的秘语。

    一瞬间,隐约又悠长的笛声钻入了叶清玄他们的耳朵。低声中仿佛带着阴灵的轻声低语,一瞬间就缠绕在两人的脑中,宛如**的种子,开始飞快地生长。

    就像是春日阳光下,汲取着朽木的营养,在发狂壮大的霉菌。

    突如其来的恍惚降临在叶清玄的意识中,令他的脚下一软,险些跌倒。身体僵硬住了,像是被某种力量抽走了力气,不再接受自己掌管。

    这是泰勒曼长笛协奏曲,编号no.68——提线。这是心像系中最常见的曲谱之一,通过入侵意识,令符文宛如霉菌一般寄生,紧接着,抹平受术者的意识,令其变成傀儡的残酷乐谱。

    就在乐曲的操控之下,浑身僵硬的少年缓缓地转身,像是坏掉的傀儡,一步一步地想回走去。

    布莱德利看着回归地少年,狰狞地眼神中闪现出快意,他缓缓地伸出手:“将双蛇时计,交出来……”

    叶清玄的动作僵硬,却没有伸出手去。

    布莱德利的眼神越发愤怒,再度催动笛声,笛声尖锐,缓缓拔高,却忽然戛然而止。

    就像是被掐死了喉咙,动弹不得。

    于是,胎死腹中。

    “哟,布莱德利先生,好久不见啊。”

    布莱德利的表情僵硬住了,因为有一只手掌从后面伸出,搭在他的肩膀上。

    那个看起来像是闲逛的男人浑身像是没骨头一样,几乎挂在他的身上,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不知道您在外面呆了多久,但是这里的规矩……您没忘吧?”

    低沉的声音令布莱德利遍体生寒,他的手臂颤抖了一下。

    因为有一只手按在他怀中的长笛上,掌心中引而不发的以太带着锈蚀的力量,只需要一瞬间就能将他视若性命的乐器锈蚀殆尽!

    在乐师协会里,规矩有很多。最值得乐师去注意的规矩却没有多少,被三令五申的几条中,处罚最重的一条内容为:

    ——不论彼此之间有什么恩怨,不准在乐师协会中动手!

    “管、管理员先生。”

    他僵硬地回头,低声说:“我想这是个误会。”

    “大概吧,能否借一步跟您谈谈呢?”

    管理员笑了起来,伸手将他拉到一边,布莱德利下意识地想反抗,却无法挣脱,那一只手像是铁钳。

    管理员回头,看着他:“我说,借一步说话,你没听见?”

    门外,布莱德利的脸色阴晴不定。

    管理员从怀中掏出了打火机,优哉游哉地点燃自己的烟斗,抽了两口,吐出稀薄地烟雾。像是感叹一样,他说:

    “我不管你和那个小鬼究竟有什么纠纷,接下来几天,你最好祈祷那个小鬼别在阿瓦隆出了什么闪失。”

    布莱德利愣了一下,表情阴沉起来:“阿瓦隆这么大,不一定是我做的吧?”

    “阿瓦隆这么大,你为什么偏偏要挑这里动手呢?”

    管理员反问,布莱德利无言以对。

    “还有,在乐师协会对两个学徒动手,作为罚金,扣除你两千贡献值,你有意见么?”

    布莱德利咬牙沉默,表情变化不定,最后还是不再说话。

    “那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

    管理员挥了挥手,看着他还不动,表情就变得困惑了,

    “还赖在这儿干嘛?要罚单啊?”

    布莱德利死死地盯着他,许久许久咬牙挤出几个字儿:“家族会牢记您的馈赠。”然后,带着埃德蒙转身离去。

    对待这句话,管理员只回应了两个字:“呵呵。”

    许久之后,叶清玄终于从麻痹状态恢复过来。夏尔的双手上符文闪耀,闪烁着一丝丝电流的光,正在关切地按着他的肩膀:

    “师弟你好了么?你哪儿不舒服我再给你按按?”

    叶清玄揉着自己被电歪了的脸,翻了个白眼:“师兄你再按就把我给弄死了。”

    “嘿嘿,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夏尔撤去电光,一脸贱笑。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啊。”

    管理员走进来,看到他们俩,就点了点头:“没事儿的话就回去吧。放心,这里毕竟是阿瓦隆,那个家伙不敢乱来……”

    “呃,谢谢。”

    叶清玄在这里看到他,不知道叫什么才好。夏尔倒是一脸惊喜地扑上去,大喊着早知道您老人家在这里我就带水果上门啦……

    管理员残念地推开了这个贱货,忍不住叹气:“叫我管理员就好,或者拜耳先生。”

    “没必要谢我,这是协会的规矩。”

    他拍了拍叶清玄的肩膀:“我有事儿先忙了,有空常来玩呀……还有那个谁,下次记得带点水果过来呀。最近有点上火,嘴上都起泡了。”

    “好嘞好嘞。您喜欢吃啥?我看看变化学院的后院里有没有。要没有我到启示学院的后院里找找……”

    夏尔挥着手,依依惜别。

    叶清玄一阵残念:合着你整天就惦记别人家后院里的东西了么!

    在办公室里,拜耳站在窗前,看着街道上少年的背影远远离去,可他的视线落在了夏尔身上时,却变得疑惑起来。

    布莱德利的曲谱,应该是朝着两个人一起去的,他感应得清清楚楚。可是为什么叶清玄中招了,偏偏那个看起来就让人想要打一顿的贱货没事儿呢?

    “是布莱德利自己失控了吗?”

    他捏着下巴,自言自语。

    -

    中午出门的时候,叶清玄记得这一条路上的人流如织,喧哗得像是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汇聚起来一样。可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那些拥挤的人群都消失了。

    喧嚣不再,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就连夏尔都沉默许多了,只是低着头走在前面,踢着脚下的石子。

    “你怎么了?”

    叶清玄看着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没什么,我挺好啊。”夏尔挠了挠头发,却不回头看他。

    叶清玄摇头:“你好的时候,你会说‘师弟你这么关心我,师兄我好感动’啊之类的烂话,可你现在这么说,就说明不好了。

    是因为在协会的事么?”

    “……差不多吧。”

    夏尔低声嘟哝:“老师一直都在说,我以后是兄长了。可兄长是要照顾你们的啊。我每天能做的只有插科打诨,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到。”

    他停顿了一下,将脚下的石子踢远了:“因为我是废柴嘛,你知道的。”

    叶清玄愣住了,想起在食堂里巴特的话,还有夏尔萎靡的样子。他张口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

    夏尔回头看他,看到他和自己一样蔫蔫的样子,就知道为什么了,忍不住想要笑。

    “你不用担心我,我其实很好啊,只是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而已。”

    他拦着叶清玄,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时候卡着卡着,就卡习惯了。日子过得颓一点,欠了一些债,经常会去喝醉酒……但这些总有办法解决。”

    “以前的时候,经常会因为自己而难过,喝醉酒,做一些很奇怪的噩梦。醒了之后就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每次我睁开眼睛,都会怀疑自己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除了这里,我又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

    叶清玄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夏尔看着他比自己还难过的样子,就笑了起来。

    “但这里其实很好啊。“

    他勾着少年的脖子,轻声说:”这里有老师,有你,还有白汐。不再是一个人了。

    我要庇佑他们,所以这个城市也能变得很美丽。”

    在空旷地街道上,金发的少年轻声哼着模糊的曲子,他环顾着夕阳下的城市、在建筑的间隙中,可以看到远处的海洋。

    夕阳的光落在海浪上,灿烂如金。

    阳光从他们的背后落下,在面前的路上拉出了勾肩搭背的投影,那是两个少年的轮廓。

    看着那个不再孤独的影子,他就不再沮丧,微笑起来。

第七十四章 古典学派

    就在离开上城区没多远的时候,一辆华贵的马车就停在了他们前面。

    足足有一个人高的魁梧骏马在前面拉车,宛如火焰一般地长鬃飘荡在风里。马车上带着鎏金的纹饰和浮雕,装饰着复杂的银纹,在夕阳下简直要放出光来。

    马车的车门被从里面推开,在车厢中,有人看着他们,露出微笑。

    “日安,两位先生,真是好巧。”

    叶清玄本来以为是埃德蒙来找茬,可看到车厢里的人之后却愣住了。

    在车厢里,看起来还像是少年的男子踩在羊绒地毯上,纯银手杖被随意地丢在地上,杖尖上的红宝石放出落寞的光。

    他有着一头齐腰的金发,容貌看起来像是个女孩子,可大多数女孩子都不如他漂亮,也没有那一份令人心折的俊朗。

    以前叶清玄觉得夏尔很帅,但却和面前这张脸不是一个类型。比起**兮兮的师兄,他的眼神中总有一种仿佛来自古井和冰窖中的阴气,令人不敢小看。

    况且,这么花俏骚包的派头,这么烧钱的打扮和穿戴,整个阿瓦隆,叶清玄也就只认识一个人……

    “老板?”

    他错愕地看着车厢中的男子,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

    这位钟表店的神秘老板,和数百年前的大艺术家赫尔墨斯重名的帝国爵士,在听出叶清玄的错愕之后,便露出得意的笑容。

    “自从你考进学院之后,就好久不见啦,小叶子!”

    他亲昵地挥手:“走进一些,再近一些,没错,这位是你的朋友么?看起来真是俊朗的少年啊,你也有新朋友啦,令我欣慰。”

    看着两人茫然的表情,他露出微笑:“有兴趣到店里喝杯咖啡么?最近店里经过了装修之后,就快重新开张啦。有两个访客来,或许会为我带来一些人气。

    我这里可是有从勃艮第带回来的好货,我的咖啡,保证你在阿瓦隆找不到第二家。”

    -

    半个小时后,重新装修之后的钟表店中。

    叶清玄和夏尔如同乖宝宝一般坐在桌子后面,手里端着咖啡杯。

    “哦?原来是这样啊,你们过得还不错嘛。”

    了解过情况的赫尔墨斯点头,“你们的老师是亚伯拉罕先生?我听说过一些,好像是从军队中退役下来的乐师吧?这年头有军方背景的乐师开始很少见了,你要珍惜机会啊叶子。”

    叶清玄只能点头。

    在这位神秘兮兮又有些神经病感觉的老板面前,他总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不过习惯他的奇怪思路之后,会觉得这个家伙意外地是个好人。

    夏尔也少见地老实起来,只是对着店里的其他古董钟表一个劲儿地流口水。

    叶清玄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之后,低头喝咖啡。

    不知道为啥,他总觉得这咖啡的味道比较怪,一股猫味儿……难道这就是上等咖啡的味道么?好像哪里不大对啊。

    “我还本来以为你肯定考不上呢。”

    赫尔墨斯坐在自己的大椅上,将脚撑在桌子上,毫不礼貌地找了一个自己最舒服的姿势,优哉游哉地说道:

    “上一次有东方人进入皇家音乐学院,是二十年前啊。不过那个家伙和你不一样,是被请去当教授的。

    真有趣啊,日不落的安格鲁帝国心脏腹地,最高学府的音乐学院中,竟然有一个来历不明的东方人担任副校长……”

    “副校长?!”叶清玄懵了。

    “没错啊。可惜我后来离开了几年,回来之后他就失踪了呢。”

    赫尔墨斯摇头感叹:“真可惜啊,连那个家伙的婚宴都没有赶上。听说结了婚之后就辞职去过自己的二人世界了呢,令人羡慕,令人羡慕!”

    “老板,您还记得他的名字么?”叶清玄小心翼翼地问。

    “我干嘛要记一个男人的名字?”赫尔墨斯翻了个白眼看他:“员工一号,不要小看你的老板!”

    “呃。老板你被小看的地方有些奇怪啊。”

    赫尔墨斯啧啧感叹:“嘿,反正那个东方人好像最后闹了一个相当大的乱子呢。不要学他呀,叶子。”

    叶清玄叹了口气,问:“没有详细一点的事情了么?”

    “这就要看你们学校里的记录了啊。一般任职教师不是都会有档案备份在图书馆里么?”

    少年摇头:“可惜了,学校的图书馆是不对学生开放的。”

    “其实想要看的话也是有办法的。”

    在旁边,夏尔说:“只要你能成为年级首席,就可以任选一天。进入图书馆,查阅保密等级4以下的资料。其中包括各个学派的入门乐谱,编号在共鸣级以下的笔记和资料……

    当然,如果你蛋疼到要去看学校的人事档案的话,也没说不能行啊。”

    叶清玄一愣:“年级首席?怎么当?”

    “比谁帅啊……才怪。”夏尔摊手:“年级首席,当然是打出来的。你把所有人都打输了,你就是年级首席了!”

    “没有规定么?”叶清玄追问。

    夏尔翻了个白眼:“公开场合插旗挑战,十轮对战全胜,注意,是连续十轮。这可是以乐师的方法进行对决,叶子你就不要想啦。

    现在你根本没机会吧?至少先等个半年再说吧!”

    叶清玄沉思了许久,轻声说:

    “听起来不是很难。正好一次性把埃德蒙他们都解决。”

    “……你好有信心啊朋友!”

    夏尔已经不知道说他是异想天开还是不自量力好了。

    “难道我不挑战首席,他们就不会车轮战么?”

    “……”

    “哦,年轻人有斗志,真好啊。”

    赫尔墨斯拍起手来,他的视线扫过叶清玄的胸前,就停顿了一下。

    忽然间,他直挺挺地从椅子上起身,竟然就这么诡异无比地硬站在了桌子上。叶清玄只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可赫尔墨斯踩在桌子上,踏前一步,手指掠过他的胸前,尾指灵巧地勾住了怀表链,将口袋里的怀表拉出来,落进他的手中。

    应该说不愧是老板么?哪怕踩着桌子从别人的怀里掏东西,也能够做的像是春游时去为贵族小姐采花一般地优雅……

    赫尔墨斯打量着手中的怀表,神情顿时复杂起来:“好怀念啊……这个东西,你从哪儿捡来的?”

    “呃,朋友送的。”

    叶清玄有些尴尬,解下怀表,任由他去看。赫尔墨斯抚摸着它上面的纹路,似是愉悦地笑起来:“小叶子你喜欢怀表的话,我再送你几个呗。”

    说着,他指了指柜台后面的展示架,上面那一排价值不菲的名贵古董怀表:“就当迟来的见面礼了,你随意挑吧。”

    夏尔大喜:“那我不客气了啊!”

    一根手杖敲在他的脑门上,他嗷呜了一声,闭嘴了。赫尔墨斯笑吟吟地看着他:“这可是员工福利,你不算的。”

    “怎么样,挑好了没?”

    赫尔墨斯指着自己的珍藏:“这些都是我收藏的好东西呢。”

    “这个就不用啦。”

    叶清玄尴尬地摆手:“都挺贵的,况且我也一直没干什么活儿。”

    “啧。”

    赫尔墨斯撇了撇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去。

    他的两指夹着表链,看着旋转地怀表在指尖一圈一圈地盘绕起来,嘴里低声嘟哝:“那不就没办法回收了吗……这么糟的作品,应该被当做黑历史销毁掉啊。”

    “什么?”叶清玄问。

    “没什么!”

    赫尔墨斯挤出笑容:“既然恰好撞到,我今天心情好,就帮你改改吧。”

    说着,不等叶清玄点头,就将时计抛入了空中。

    叶清玄张口欲言的,他却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隐约的低语和吟唱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一瞬间从极细微变成了极辉煌。无数乐器的声音映衬着神圣的颂唱,化作雷鸣,从所有人的耳边电骋而过!

    在那无数吟诵的声音中,有一个苍老地男声在轻声吟诵:“时间呀,请你停一停,因你是如此美丽……”

    于是,一切都静止了。

    就像是万物都凝固在空中,一滴从天而降的‘琥珀’将整个店铺都囊括在其中去了。所以,一切变化都被强行静止,奔流的时光之河也为止凝结。

    天灾级乐谱——《浮士德》,第四幕,就此展开!

    “亲爱的朋友,一切理论都是灰色的,唯生命之树常青。”

    宛如化身为乐谱之中的魔鬼——梅菲斯特,赫尔墨斯微笑着伸出手,轻点在半空中的怀表之上。于是在瞬间,怀表被层层拆解开来。

    自外而内,从表壳到复杂细密的机芯……

    就像是打了个盹,叶清玄一眨眼,看到怀表从空中落下来,重新落回了赫尔墨斯的手中。

    “诺,还给你。”

    赫尔墨斯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一样,愉悦地笑着:“开个玩笑,不要在意。”

    “……我能说我习惯了么?”

    叶清玄一阵残念。

    “啊,对了,差点忘记这里还有个东西。”

    赫尔墨斯撑着手杖起身,然后一路翻箱倒柜,弄得满地狼藉。叶清玄呆滞地看着他不断地翻找着什么东西,直到最后,最后将一个沉重的皮箱从阁楼上踹下来。

    老旧的皮箱像是有些念头了,上面布满了尘埃。

    以前在这里住的时候,叶清玄是直接将床板放在上面的,也没想着打开去看看这个死沉死沉的箱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现在皮箱掉到地上,老旧硬化的皮革上就被摔开了一个大口,散发出一股疏于打理的书籍所有的浓厚霉味。

    “呐,别说老板不帮你。”

    赫尔墨斯用手杖敲了敲皮箱,“这堆垃圾你挑几本带走。”

    “这是什么?”

    赫尔墨斯笑了:“你猜?”

    -

    十分钟后,魁梧地塞顿推门而入,看到室内狂风过境、满地狼藉的样子,赫尔墨斯正坐在那一堆东西里面优哉游哉地喝着咖啡,“哟,塞顿,你回来了?”

    塞顿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你又搞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来?”

    “哪里哪里,只是想到了以前收藏的一些奇怪东西,拿出来整理一下,然后丢掉而已。”

    听到赫尔墨斯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塞顿撇了撇嘴,从地上捡起一本已经快要烂掉的书,磕磕巴巴地念道:

    “音符……平均律……记录……这是什么?”

    “哦,被时代淘汰掉的老教材。”

    赫尔墨斯满是感慨:“一些本来应该被埋藏在故纸堆里,或者说对现在的很多人来说‘毫无价值’的记录而已。收藏癖真是要不得啊,我以前怎么跟松鼠一样,看到东西就往家里搬呢?”

    “说人话!”

    “好吧好吧。”

    赫尔墨斯叹了口气:“你知道,现有的乐师体系,都是建筑在‘平均律’所开创的基础上的,对吧?

    和以前的规则相比,《平均律》所建造的是一个崭新的开放性体系,恩,不论是可操作性还是上手容易程度都要超出以往不知道多少倍。

    以此为基础,才构建出现在为我们熟知的‘乐师九阶’等等体系。

    那么,问题就来了……在《平均律》出现之前,乐师们,或者说那时候还被称为‘巫师’的人们,是怎么施法的呢?”

    “靠它?”塞顿看着手中已经完全发霉掉的东西。

    “没错。”

    赫尔墨斯点头:“在黑暗时代的后期,乐师的理论基础并没有完善,七大派系还没有形成。当时还是‘古典时期’,并没有‘以太感应论’的说法。

    当时的主流学说是‘混沌理论’,也就是奉行‘以太不可测’的原则。

    虽然不可测,那就只能一遍遍地去尝试。于是,那群巫师相信所搜集到的记录越多,那么所计算的结果就越贴近真实。

    而这样就造成了一个麻烦。

    ——没有公式简化而形成的资料臃余。”

    “你能想到一个新入门的乐师想要学会一个生火的音符,要背诵尝试上万条各不相同的‘咒语’么?

    理所当然的,古典学派在《平均律》出现之后,迅速衰退了。而你手中的东西,就是它们的所留下来的鸡肋之一。”

    就在说完之后,塞顿从赫尔墨斯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神情。

    那是宛如小孩儿的恶作剧得逞了之后的天真笑容,带着几分得意和几分愉悦,难以抑制的欢喜!

    “哈哈哈,真期待啊。”

    赫尔墨斯看着窗外的方向,轻声呢喃:“二十六个音符,起码四千八百条以上的‘咒语’。要背下来这么多的音节……

    估计有人会脑子爆炸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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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剑栏地宫

    六天之后,周五。

    午后的炽热阳光从天空之上泼洒而下,灼烧着人的眼瞳。

    在古老的建筑之前,布莱恩和多米尼克伫立在入口的阴影中,静静地凝视着在广场上集结的学生们。

    “今年的新生数量不少啊。”多米尼克看着那些少年少女们的眼瞳:“看得出来,也麻烦了许多。”

    他说:“这么早给他们开始练习课,校委会那边有欠考虑了。”

    布莱恩顺着他的话,微笑着说道:“可能是希望他们尽早见识到乐师世界的真面目吧。这都要靠多米尼克先生的教导。”

    多米尼克沉默着,只是抬起手,抚摸了一下斑驳白发下面的那一道凄厉裂痕。不知道是否是天启太过炽热了,从额前一直延伸到后脑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可听到‘乐师世界的真面目’,多米尼克就忍不住想要笑?

    “想要见识真正的乐师世界,为什么不去战场呢?”

    他咧开嘴,那种嘶哑的笑声像是喘息一样,满怀不详:“见点血,看看尸体,去了解一下骨头和内脏的颜色,习惯那种甜腻的味道之后,才算真正见识过吧?

    这种娘娘腔的挑战和对决,能得到的只有晚宴上的谈资。”

    在沉默中,布莱恩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

    他不清楚这种阴气是来自于背后的古老建筑,还是面前这个老人的笑声。他有些畏惧地后仰了一些,旋即有些被激怒了,厌恶地皱起眉头。

    毕竟是自己鲁莽了,和这种战场上下来的老鬼有什么好聊的呢?他除了杀人之外,只能看看门了……

    倏忽之间,多米尼克忽然回过头了,用充满白翳的右眼看着他,枯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被激怒了?我闻到了愤怒的味道……”

    被那一直透视着死亡国度的眼瞳看着,布莱恩的面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挤出笑容:“是错觉吧?”

    这种该死的战场野狗,已经这么老了,可为什么感觉还真么敏锐……

    “呵呵,是么?”

    多米尼克笑了笑,不再戏弄这个满心惶恐的‘小孩儿’,只是用那种一贯的沙哑声音说:“校委会的打算和我无关,我只是一个看门的,除了看门之外,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

    校委会能体恤起我这个不知变通的老顽固,给我派个助教来,那其他事情就由你来吧。”

    “包括上课的事情?”

    布莱恩面色一变,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喜悦和错愕。他本来以为要架空这个不理会校委会安排的老家伙会需要不少时间。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第一天上任,对方就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交出。

    这么轻易和简单?

    看来哪怕是这个顽固不化的老家伙也是识时务的吧?看到校长大败,就明智地选择了妥协。

    他努力维持着严肃地表情,谦虚地问:“这样好么?”

    “有什么不好?”

    多米尼克轻声呢喃:“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在炽热的阳光下,他回头去看这位助教先生。逆着光,布莱恩看不清他的脸,可那一只遍布白翳的眼瞳却带着尸骨的寒气,寒气如潮,冲垮了布莱恩神情中的喜悦。

    “既然来了,就好好做。”

    他抬起枯瘦地手指,手指上挑着一串铜锈斑驳地老钥匙:“时间到了,去开门。”

    明明是命令的口吻,可那一瞬间,可自命不凡布莱恩竟然顺从接过了钥匙。他被那种平淡语气中所蕴含的威严所震慑了,不由自主。

    他表情变化着,头一次,他觉得校委会交给自己的任务并没有那么简单。

    足足有两根手指粗细的粗糙铜钥在摩擦的尖锐声音中刺入孔中,布莱恩用尽所有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拧转。

    那一扇高耸的青铜之门也随之震动起来了,就像是被内部旋转的齿轮和枢纽唤醒。强烈地震动感从杠杆和锁孔中传来,每一次震荡都令布莱恩觉得自己体内的骨骼也摩擦起来。

    直到最后,古老的大门终于被开启了一线。在门后,世界一片漆黑,阴风从黑暗的尽头吹来,带着空气腐烂的气息。

    布莱恩后退一步,仿佛被黑暗中涌动的什么东西所震慑了。

    “别傻愣着,带着学生进来吧。”

    在他身后,多米尼克撑着拐杖,越过他走进黑暗里:

    “——上课的时间到了。”

    ……

    ……

    当盘旋向下的漫长甬道走到尽头时,所有的学生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一路以来,无处不在的黑暗和压抑的气息令他们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一座深藏在地底下的宫殿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无时不刻。

    很少有人知道学院的层层树荫中还隐藏着这样一座古老的建筑,看起来就像是即将坍塌的教堂,可教团的建筑不会这么阴沉,它们永远棱角锋锐,像是指向天空的剑。

    就像是残砖断垣拼凑成的废旧建筑中,穿过了铜门之后,就是一条漫长的甬道。

    一路上,寂静压制了所有人的低语声,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脚步声。还有多米尼克的拐杖敲打在地上的声音。

    “到这里为止了。”

    在明显是另一栋宫殿入口的地方,宽阔的地下广场之上。

    多米尼克停下脚步,回顾着背后黑压压的人群:“以后所有的公开练习课都会在这里进行,记清楚你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这里还是入口的范围,再往前面走就是岔路。”

    他停顿了一下,沙哑地笑起来:“在那里不小心迷路的话,可就没人能把你们找回来、凑齐了,然后再拼成现在的摸样了。”

    说着,他抬起手掌,握紧了警钟的绳索,用力拉下。一瞬间,铜钟震颤,尖锐的高亢鸣叫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

    可紧接着,有人发出错愕的惊呼。

    在空气中,那些沉寂的以太忽然苏醒了,活跃起来。

    就像是从被桎梏中解放,重新接受了他们的感知和控制。

    紧接着,黑暗亮起来了。

    银色的火焰从穹顶之上点燃,古老的烛架上亮起光明。扩散的光亮驱逐了黑暗,也照亮了四周狰狞的雕像和已经失去颜色的壁画。

    当那些半人半蛇或者容貌畸形的诡异雕塑被照亮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这哪里是什么地下的建筑?

    这里简直就像是……一个墓穴!

    ……

    没错,就是墓穴,埋葬着传说的墓穴。

    布莱恩凝视着更黑暗的地方,呼吸变得粗重起来:那个传说应该是真的。

    在亚瑟王死后,传说中他那一柄刺死了天灾红龙,开辟了安格鲁的佩剑——石中剑。还有圆桌骑士的甲胄和武器,都被封存在学院的深处。

    据说在失去了主人之后,石中剑依旧会夜夜震鸣,封印在剑刃之中的红龙之魂依旧在深夜中咆哮。

    那是汇聚了当时东西方所有炼金术师的智慧才打造出的武器,在失去主人之后,它已经变成择人而噬的‘怪物’。

    王室不愿意毁掉亚瑟王唯一的遗物,只能将它封存在这一座墓穴一般的地宫深处,以曾经圆桌骑士团的屠龙甲胄镇压。等待有朝一日,再次有新王诞生,将它慑服。

    一直以来,类似的传说数不胜数,但唯有这个传说是各大家族时代相传的秘密。布莱恩花费了大量心血争取到了这个职位,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履历上能够增加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也是他对多米尼克最不满的地方,这种足以他以后平步青云的资历,竟然长期以来都被一个连走路都需要拐杖的老东西占据?简直不知羞耻!

    “还等什么?”

    多米尼克的沙哑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宛如洞彻人心的鬼魅,“上课吧。”

    老人撑着拐杖,走进火光找不到的阴影中,只剩下阴鸷如夜枭的隐约笑声传来:“听说小孩子们准备了不错的节目,真是期待啊。

    风度翩翩的贵族也能学会如同鬣狗一样地厮杀么?”

    看着他的背影,布莱恩的面色变得阴沉起来。

    他开始觉得这条老狗有些碍眼了。

    ……

    ……

    就在布莱恩站在最前方,开始讲授‘乐师对决’需要注意到的地方和规则。可人群里,白汐却急得跳脚。

    周围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今天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投过来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和复杂。越是这样,白汐的脾气就越是暴躁。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她向着周围的人比划着小拇指:“怎么?不服气?不服气来练练啊,信不信我分分钟教你们重新做人?”

    那些视线错愕地收回去了,可白汐的神情依旧愤怒。

    “这都过了多长时间了?他怎么还不来?”

    她踩着夏尔的脚,低声问:“你们早上神神秘秘地出门干什么去了?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

    “可能是卷子比较多吧。”

    夏尔一脸神秘地说:“放心,他保证准时来的,这不还没开始么?”

    “乐史系?”

    一个夸张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了,神情嘲弄地巴特凝视着夏尔和白汐胸前的徽章,问身旁的同伴:“那是什么院系?我们学校里有这个派系么?”

    “哦,我听说过。”

    他的同伴轻声笑起来:“原本是我们启示学院的,后来因为太废物了,分院不要,就给赶出去了。后来还出了一个著名的学院废物,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没有被废系么?”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不等夏尔愤怒,白汐踏前三步,杵在那个说话地学生面前。她仰着头看着他,眼神中满是一言不合就拔刀信砍的寒气儿,像是结了霜的匕首一样。

    和叶清玄的眼神不一样,那个该死的东方小鬼的眼神永远是带着怜悯的,看别人的时候像是在看着一个傻叉,不论你们说什么他都不会有反应。

    可白汐不一样,她可没有那种我不和脑残较真的大度,她一旦生气的时候,就有一种就算被野狗咬了也要咬一口回去的狠劲。

    现在她站在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生面前,抬头看他的时候,竟然将他逼退了一步。没人相信那种锐利的眼神是出自一个小女孩儿的身上。

    “废物?就算是废物,也是我罩的废物。”

    她伸出手指戳着那个人的胸口,步步紧逼:“你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儿来,我就撕了你的嘴。你可以试试看……”

第七十六章 我要打十个

    “废物?就算是废物,也是我罩的废物。”

    她伸出手指戳着那个人的胸口,步步紧逼:“你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儿来,我就撕了你的嘴。你可以试试看……”

    只会添乱的废物!

    巴特的心里暗自怒骂了一句,将那个孬种推开,站在白汐的面前。

    他带着微笑,低头俯瞰着这个小个子的女孩儿,看起来温文尔雅。可是眼神却忍不住顺着白嫩的脸颊滑下去了,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和修长的脖颈,最后忍不住想要滑进领口中。

    可是白汐的眼神刺痛了他,令他的笑容僵硬起来,浮现一丝冷意:“你在这里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他人呢?”

    他看向白汐身后,没有看到那个白发的少年,就忍不住嗤笑:“恐怕是不敢来了吧?今天我们可是准备了一场好戏呢,可惜了,遇到了一个孬种。”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白汐斜眼看着他:“说得好像你能做主一样。你这么厉害,干嘛还给那个叫埃德蒙的死胖子做狗?

    人家不愿意理你,你就钻出来汪汪叫,想要吸引注意么?”

    “你!”

    巴特的脸色铁青,他怒视着白汐,他看着白汐稚嫩面容上的灵秀和美丽,最后落在她微微鼓起的胸口,眼神就变得恼怒又贪婪。

    这个不识抬举的贱女人,竟然为了一个杂种想要违抗自己?亏自己好几次不忍心!

    他凝视着女孩儿,想要从她的眼中找到被藏起来的慌乱。可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巴特的心脏却忽然停了两拍,眼神就变得惋惜又贪婪。他的声音轻柔起来了,向着白汐的肩膀伸出手:

    “你还相信他能护得住你么?你知不知道他究竟得罪了多少人?来我这里吧。只要你听话,跟了我,我不会让其他人动你……”

    “可惜,她在我这边。”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了,令他的手僵硬在原地。巴特像是见了鬼一样回过头。在他背后,一脸倦容地白发少年向着白汐咧开嘴,露出笑容。

    “不好意思,卷子有点多,做起来花了点时间。”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巴特僵硬在空中的手上,就变得冷了,像是看着什么垃圾:“现在,能把你的脏手收回去了么?”

    “没想到你真敢来?”

    巴特压抑着狂怒,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但愿等会你不要怕。我们可为你准备了相当长的节目呢,保证精彩至极。”

    说着,他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姿势:“我们走着瞧。”

    “随时恭候。”

    就像是挑衅一样,叶青玄弯腰,伸手环住女孩儿的肩膀,微笑着,看着巴特的眼神渐渐疯狂,忿然离去。

    然后,他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因为白汐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踩了他一脚。

    “再不放手我咬你了。”白汐咬着牙,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叶清玄低声笑起来,“逗他玩呢,多有意思啊。”

    “凭什么你抱我啊!”白汐瞪着他:“下次你站前面,我给你一个公主抱好不好?”

    “……表妹,你的力气,还是算了吧。”

    叶清玄满是怜悯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白汐顿时炸毛了,“看我弄死你!”

    -

    “好了,大概的规则就说道这里,接下来可以开始练习了。”

    在最前面,布莱恩讲解完了所有对战规则之后,停下了话语。他的视线落向了埃德蒙的所在,看到他的表情之后,就点了点头,露出一丝阴冷地笑意。

    他提高了声音,煞有介事地看向四周:“接下来,有哪位同学‘自愿’为大家示范一下乐师之间的对决么?”

    在他故意将自愿这个词咬的极重,明显是埃德蒙他们事先已经通过气,就算对决之后叶清玄受伤也无话可说。

    “先生,我愿意向我身旁这位同学挑战,相信他也‘愿意’为大家演示的。”

    在人群中,巴特举起手。

    一瞬间,人群分开了,在两人身旁形成了一个泾渭分明的圆。

    窃窃私语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明显是早就已经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她回头看向叶清玄,少年却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只是点头,并没有其他的表现。

    “我会先让你在所有人面前把人丢光!”在微笑中,巴特的嘴角动了动,声音阴狠又低沉:“乐史系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在皇家学院里。”

    “不要拿自己说了不算的事情拿出来夸耀。”

    叶清玄低声说:“我三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就这么教我了,看来贵族的家教有点晚。”

    “看来你在找死了。”巴特的笑容收了起来。

    “两位站到前面来。”

    在人群前方,布莱恩站广场的中央,脚下是一道环形之蛇的浮雕,吞噬尾部的长蛇环绕着广场的中心,鳞片狰狞地从石板上浮现。那种夸张而细致的动态令人觉得它并非死物,而是某个可怕生物的残骸,还在石中痛苦地游曳。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布莱恩站在两人的中间,微笑着问,大公无私。

    “没有什么必要了。”叶清玄缓缓摇头:“因为我比较讨厌麻烦,所以假如一次能够解决的话,那就尽量一次全部解决掉吧。”

    巴特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今天,我要打十个。”

    话音一落,整个广场都寂静了。

    十个?

    在阴影中,多明尼克像是想到什么,笑起来:“本来以为一群小孩子的扭打没什么好看的呢,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只狼崽子啊。

    练习课的第一天,就进行首席生挑战?”

    “首席生挑战?”

    当所有人终于明白了叶清玄再说什么的时候,人群瞬间喧嚣起来,像是开水沸腾了:“开学还不到十天,就进行首席生挑战?太夸张了。”

    “可能么?”旁边的人摇头。

    “恐怕是破罐子破摔了吧。”有人低声说:“这样起码输得光荣一些。”

    就连作为裁判的布莱恩也愣住了。

    “首席生挑战?”

    他扭头看向叶清玄,第一次地,仔细地大量着这个沉默地少年。

    寒酸的衣服,没有炼金装备,没有贵族的家徽,甚至还是个东方人……

    他皱起眉头,像是看着一个不自量力的蠢货:

    “你?”

    扑哧!

    人群中有人轻声笑起来,稀稀拉拉的笑声响起,分外嘲讽。有人在人群中拍手,“说不定能行呢,我看乐史系要翻身啦!统一学院的日子到了!”话中充满了嘲笑的声音。

    埃德蒙的脸色分外难看,他握紧拳头,抚摸着手指上的戒指,眼神中满是恶意:再放任下去的话,这个小子说不定就会再挑出什么事儿来了。

    “这种祸根,不能留了。”

    在他身旁,有个神情阴沉地少年轻声说。

    那个声音埃德蒙的身体一颤,终于下定决心。

    “这位同学,首席生挑战是需要校务处考核通过的。”

    在前面,布莱恩好不容易忍住了自己地笑声,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有理想是好事,但还是专注现实最重要。”

    人群中再次响起一阵笑声,可叶清玄不为所动。

    “是么?这是校务处的批准,你拿好。”

    叶清玄从怀中掏出一张加盖了校务处印章的证明,“拿这个真费劲儿呢,还要做一大堆卷子,害得我差一点迟到。”

    布莱恩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证明,看到上面红色的印章,觉得产生了幻觉。

    这才开学第几天?就有人从校务处的考察?那群家伙是怎么吃饭的?明显地就放一个下城区的黑脖子通过了考核?

    他才不知道,校务处也是一肚子苦水。

    天还不亮这个东方来的小混蛋就上门堵门了,说自己要进行首席生挑战的考核。一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给他们留。

    他们本来想要推诿过去的,却没想到这个家伙搬出了学校的规章制度,还有历代学生申请首席生考核时的惯例,竟然用校规反将了他们一军!

    校务处的人没办法,干脆咬牙把所有的校务处工作的老师都叫了过来,按照一年级的程度,出了六张简直是没打算让人通过的考卷出来。

    其中包括阿斯加德和勃艮第的拓荒战争还有圣城的音乐史等等大部头的著名‘挂科科目’,还弄了一张高等数论的毕业试题过来。

    反正首席生挑战方面也包括学业上的东西,干脆让这个不自量力的小鬼死心。

    结果他们就没想起来……这个变态白头发是在教团的藏书室里泡大的,别说高等数论,就是拿神学辩论来也一点都不虚。就连今年故意刷人的入学考试他都是拿了满分的猛人。

    拿到考卷时,叶清玄都高兴坏了。

    到最后,校务处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认栽,咬牙切齿地开出这一张证明来,反正这个家伙也是自寻死路。

    区区学徒级,一年级里还有一个入学之前就达到‘节律级’,就快要成为正式乐师的家伙在呢!

    “你是不是没搞清楚?”

    就在叶清玄对面,巴特的神情鄙夷:“这是乐师的切磋,不是平民的下流斗殴。你那些手段拿到这里来,可是要被赶出去的。”

    叶清玄看了他一眼:“我觉得,对于规则的了解,我还是要比连学生手册都不看的人要强出不少的。”

    “这、这不合规矩。”布莱恩已经被校务处的一张证明弄得方寸大乱,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脱口道:“就算是你通过了审核,也应该在通知整个学院的情况下再进行的。现在的情况,恐怕……”

    “这个请老师不用担心。”

    叶清玄只是从怀中掏出怀表,看了看上面的时间,“我想,这会应该全学院的人都知道了吧?”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贱货师兄吹了声口哨,比划了一切都在计划中的手势。

    传播八卦?我擅长啊……

    夏尔笑了起来。

    笑声未落,广场上方的入口,传来了喧嚣的声音。

第七十七章 卑鄙!真是卑鄙!

    数十年前,当阿斯加德人为了增强守备,开启了一项名叫‘狂战士’的计划。这个计划旨在训练出超出人类极限的强大士兵。

    由于乐师本身的培养资金和周期太过高昂,在战场上毕竟是少数,有时候一个小队中都不一定能够配给一名乐师。而且乐师本身的才能,用以支援的话,太过奢侈。如果不小心折损一个,军队的指挥者也会感觉痛彻心扉。

    因此,在大多数时候,胜负本身只能寄望于士兵之上。

    于是,就有人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么就在军队中遴选出拥有乐师天赋的人加以培养就好了。

    不需要他们做到像是正规乐师一样的全能,他们所学习的东西是精心遴选出来的‘战场乐谱’,甚至首要目的都不是杀伤敌人,而是增强自身和队友。

    在这种情况之下,甚至学会几个基础符文,达到学徒级就足以在大多数情况下提供支援辅助了。假如能够到达节律级的话,整个小队的战斗力都会有脱胎换骨的质变。

    而且这样批量制造出来的战士并没有昂贵到像是乐师那样无法接受,有时候可以适当的战损换取全局之上的优势。

    最后的结果,是名为‘狂战士’的兵种诞生。这一群甚至连合格乐师都称不上的军人被正规的乐师冠以‘残次品’、‘消耗品’的蔑称。但是在战场之上,他们却发挥出了惊人的作用,甚至研究出了名为‘战吼’的技巧。

    时至今日,身披熊皮甲胄,手持符文战斧的狂战士已经成为了不逊色于高贵骑士的兵种。他们‘战吼’施展符文和乐谱,增强自身和队友,在战场上屡创奇迹。

    理所当然的,这样的举措得到了效仿,其中包括安格鲁。

    多米尼克就曾经担任过‘随军乐师’的训练人。据他所知,当时还有一支名为‘龙骑兵’的秘密部队是由这样的士兵组成,只是就连军队内部很多人恐怕都不知道这一支部队的存在。因为他们的活动范围是在人类世界之外的黑暗世界中。

    当时的军部正是不断地通过制造这样物美价廉的炮灰来进行对黑暗世界的探索。

    只不过‘狂战士’这个兵种本身也包含着阿斯加德乐师们的秘密技术,这种技术壁垒所造成的鸿沟导致其他国家的贸然尝试注定了失败的命运。

    就在后来,因为一系列不为人所知的原因,这样的制度就被裁撤掉了。

    十多年过去了,已经没有人记得曾经安格鲁军队中试图推广的随军乐师的存在了。只是他没有想到,是今天能够在这个幽暗的地下重逢。

    哪怕仅仅是简单的吟诵技巧和音符。

    整个学院里唯一能够教授这种技巧的人,恐怕也只有一个了……

    “军队乐师速成训练手册。”

    多米尼克轻声叹息:“亚伯拉罕,你还记着这种不合时宜的东西干什么呢?”

    在黑暗中,多米尼克摸索出了自己的烟斗,搓出火花点燃,沉默地深吸着。感觉到烟雾氤氲在肺腑中,仿佛那些遗留下来的暗伤都不再刺痛了。

    他眯起眼睛:“难道你还没有死心吗?”

    -

    午后,两点二十分。

    炽热的太阳下,焦躁不安的西德尼等待在校门口,擦着额头上的油汗,抬头远望。来回踱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客人。

    就在人来人往中,头戴宽沿帽遮阳的少女无声而来。黑色的纱巾垂落在她的眼前,盖住了她的眼瞳,也掩住了秀丽的容颜。

    那一头修长的白发也藏进帽子里了,没有香车百乘,也没有万千仆从的拥簇,此刻的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平凡无奇的贵族少女。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仆妇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为她撑着一顶纸伞,挡住炽热的骄阳。

    看到她的到来,西德尼就紧张地吞着口水,赶忙迎上去,操着生涩地东方语言,恭谨问候:“欢迎您的光临,殿下。”

    这位来自云楼的公主殿下来到阿瓦隆已经半个月了。她的出使使命已经在昨天完成,即将离去。只是不知为何,在离去之前,她却提出了想要游览一下这座城市,领略阿瓦隆风土人情的想法。并且拒绝了皇室提供的路线和保卫,只带着一个不起眼的仆妇开始了自己的隐秘旅行。

    皇室对于她的做法无法干涉,只能秘密通知她行程上的各处,提高警备。务必不要让入城时的刺杀重演。

    在参观过歌剧院和钟楼之后,这位殿下已经去过了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据说在神学上和梅丹佐大主教相谈甚欢。连主教都私下里表示这位殿下对圣典的见解几乎和自己不相上下。紧接着,皇家工程院的炼金术师们也拜倒在这位公主的长裙之下,赞颂她的智慧和见解。

    如果不是她无意宣扬,隐秘去来,只是观光,而且对一切保密话题决口不问的态度的话,内阁都会产生这是云楼城在示威的错觉。

    幸好,现在她的参观已经到了最后一站,所有人都隐隐了口气,可西德尼却压力山大。如果校长那个神经病还在的话,对付一个难缠的小姑娘自然不在话下。可现在校长撒手不管,西德尼掌权了,他却没有把握能顶得住。

    现在,他只能祈祷这位殿下保持自己守规矩的风格,不会弄出什么妖蛾子来。

    面对西德尼的欢迎,少女只是颔首,“玛丽殿下对我说,皇家音乐学院是个有趣的地方。要是能离开阿瓦隆之前看一看,也不虚此行。”

    “殿下言重了,学院只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而已。”

    西德尼淡淡地回应,但心里却松口气,神情掩不住地骄傲起来。

    这里是哪儿?这里是安格鲁学术沉淀了数百年的地方,精英遍地的学院,至少有三位圣徒出自于这一所学校。堪称底蕴深厚,除了圣城之外别无二家。其他国家的元首都接待过不知道多少,何况应对一个小姑娘?

    “想要了解学院的话,大礼堂的参观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他在前面引路,“潮月殿下,请跟我来。”

    “大胆!”

    仆妇被激怒了,踏前一步,对他怒目而视:“你这放浪之徒,竟敢直呼公主闺名!”

    西德尼一愣,心中颤了一下,顿时蒙了。没想到第一句话就踩了线,他忘记东方贵族女子的名字不是陌生人能够随口叫的了!

    他的嘴唇抽搐了一下,连忙挤出笑容:“是在下的疏漏,请不要见怪。”

    “西德尼先生不是东方人,不明白东方的习俗,不用怪他。我们入乡随俗就好。”被称为潮月的少女伸手,示意仆妇退下,淡然地说道:“这里不是正式场合,不用叫我殿下,先生用我的姓氏称呼我就行了,想必在此处也不会搞混。”

    西德尼终于松了口气,用力点头:“云楼小姐,请跟我来。”

    仆妇冷哼了一声,紧随其后。

    西德尼走在前面,擦了一把冷汗,感觉到任务艰巨。

    “皇家音乐学院是四百年前创建的,在百年前,经过著名的艺术家赫尔墨斯先生的改造,现在已经成为了阿瓦隆著名的名胜。

    尤其是大礼堂,被诸多建筑师誉为哥特风格的代表。”

    就在被树荫遮蔽的大道上,西德尼在前面引路,口中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各处古建筑的资料,明显昨晚下过苦功,狠背了一番。

    可云楼潮月却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点头,像是心不在焉,令西德尼的压力越来越大。忽然间,她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西德尼的心中咯噔了一下,赶忙凑过去,挤出热情地笑容:“云楼小姐怎么了?这鬼天气果然太热了。不如我们去休息一下?”

    潮月沉默着,没有回应他,只是出神地凝视着身侧的方向,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许久之后,她伸手指着自己的右侧:

    “前面,是什么地方?”

    西德尼一愣,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心中大呼不妙,面色有些为难,“这个……”

    那个年过半百地肥胖仆妇翻眼看他,“殿下问你,你就回话。吞吞吐吐地,打什么鬼主意?”西德尼的表情一僵,只好老实回答:“那里是剑栏地宫。”

    “地宫?是地下牢房么?”

    “只是收藏一些老东西的地方而已。”他擦着额头上的汗,“那里今天不适合参观,现在那里还在上练习课,一群学生在打来打去。有时候还会出现意外,如果您有什么闪失就不好了。”

    他绞尽脑汁地规劝着少女回到正确的游览路线上,千万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可云楼潮月的话令他如坠冰窟:

    “听起来很有趣。”

    西德尼愣住,他忘记了:面前的少女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本身就是罕见的共鸣级乐师!从襁褓中出生时,她的血中就带着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力量。他现在说这些,只能吓到那些见到血就会尖叫晕倒的较弱贵族少女,却拦不住一位强大的乐师。

    他擦着汗,求救一样地看向少女身旁的仆妇。

    那个随行伺候的老嬷嬷此时也在规劝:“若是公主要看相扑搏斗解闷儿,云楼城中也有不少行家里手,何苦在这里?

    况且据说西夷决斗,动辄血溅三尺,断个胳膊缺个腿儿,怪瘆人的,丑也丑死了。殿下是金玉之躯,何等尊贵,万万不能轻易犯险。”

    白发地少女专注地凝视着那个方向,像是出神了,没有听到她的话。

    老嬷嬷尴尬地停下,直到许久之后,少女收回视线,像是回过神来。

    “世界上丑陋的事情那么多呢。”

    她轻声回应,迈开脚步:“看看无妨。”

    不等西德尼引路,她就走向了地宫的方向。

    “殿下,殿下!”老嬷嬷急得跳脚,赶忙亦步亦趋地追上去。

    西德尼呆滞在原地,忍不住想要哀鸣:这他妈什么展开?为什么麻烦的事情都会扎堆汇聚在一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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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王冠介绍:
吾等生于以太,成于以太,逝于以太。
敬畏以太!(feartheether!)
——圣典。
当音乐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当乐师们的圣灵高踞于闪耀的群星之上。
黑暗中的世界就被文明的辉光照亮。
当天灾的阴影笼罩在人类的头顶,当大源将至。
人类的黄金时代便悄然踏向终结。
火和暗的深渊里,孕育的是新时代之光。
当曾经的荣耀被抛弃,当罪人洗去手上的鲜血,
寂静王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寂静王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寂静王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