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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     寂静王冠txt下载     寂静王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七章 一切歧途,自此而始

    深夜钟表店

    “原来如此,那个孩子这些日子里练习了十几万次,真是毅力可嘉。”

    钟表店中,金发少年赫尔墨斯翘脚搭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手中玩弄着那个叶清玄留下的以太球。他对着以太球吹了一声口哨,沉静地以太球便亮起来了,清澈地水晶折射烛光,在墙壁上留下了一片复杂地字符和图表。

    他对着以太球吹了一声口哨,沉静地以太球便亮起来了,清澈地水晶折射烛光,在墙壁上留下了一片复杂地字符和图表。

    如果测量以太数据是它最广泛的用法的话,那这才是以太球中真正昂贵的技术。

    固化在水晶之中的乐章将会记录所有对以太球产生过干涉的音符和乐曲,以数据化的形式再显现出来,以供使用者进行对比,矫正噪音,提高和以太的共鸣率,向着标准贴近。

    可是叶清玄哪怕一次都没有成功的激活过他,导致这个对于所有学徒来说都是最强臂助的功能完全没有出现过。

    可赫尔墨斯现在将它唤醒了,绕过了保密功能,对其中的乐谱进行解锁,最后打量着那些数据,啧啧称奇。

    “真是厉害啊,八天的时间,十四万三千三百一十一次。每天起码有九个小时是消耗在这个上面的吧?这种拼命程度,真亏那个傻孩子能坚持下来,可惜……”

    赫尔墨斯摇头,眼神玩味:“一次,哪怕一次,都没有成功过。这究竟是什么狗屁运气啊。”

    “大家不都是这样么?”

    塞顿反问:“有些人一辈子都发不出一次标准音节吧?”

    “那是他们没有试过十四万次,大猩猩在钢琴上不断的跳,也总有一天能够敲出《欢乐颂》的乐谱呢。

    可这个小鬼别说欢乐颂,就连一个琴键都没有碰到。运气糟糕到这种程度,走在大街上都会被拐卖吧?

    反正这种事情我当了这么多年工匠,就完全没有听说过。所以,要么他是史无前例的倒霉鬼,要么,就绝对有另外的原因。”

    “另外的原因?”

    听到他这么问,赫尔墨斯笑了起来,却避而不答,反问道:“塞顿,你知道对于乐师来说,最重要是什么吗?说说看吧,我现在心情好,不会嘲讽你的。”

    “喂,你这个家伙……最重要的不是和以太的共鸣么?”

    “这么说是没错,但,不完全对。”

    赫尔墨斯眯起眼睛:“乐师和以太之间的共鸣是最重要的没错,越高自然就越好。但对于乐师来说,共鸣率中最重要的地方,却是在纯粹的零到一之间的突破!

    从无到有,从零到一,这是无中生有的质变,也是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换而言之,这就是乐师的大门,

    如果无法推开,别说成为学徒,哪怕终其一生的努力都只能在大门之外徘徊。”

    他将以太球顶在指尖旋转,吹着口哨,玩弄着其中明灭的亮光。银光照亮了他嘴角似是嘲讽的笑意:

    “有人说想要推开这扇门,必须有百分之一的运气,百分之九的天赋,和百分之九十的努力。可最重要的偏偏是天赋和运气。

    有的人只是睡觉打个呼噜都能够推开那扇门,这样的人被称为天才,但还有一些人就是会被堵在门外一辈子,永远踏不上这条路。

    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努力有时候……真的屁用都没。”

    “你是说那个小鬼没有天赋?”

    “放屁。”

    赫尔墨斯爆了一句粗口,神情鄙夷:“东方龙脉九姓的‘天人血统’,先天就比其他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勺的家伙哪里有哭穷的资格?

    更何况是他还有混血之后都能够保持银白发的强势血统……如果那个小鬼如果出生在东方,而且有某种强大的‘天赋’的话,将来说不定在‘凌烟之楼’上有一席之地!”

    塞顿听的脑袋疼,只觉得一片混乱: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十四万三千次以上的练习可以确定他真的非常努力,东方的天人血统也绝对不会有天赋问题,如果不是运气糟糕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啊……”

    赫尔墨斯笑了,可微笑中分明带着仿佛来自尸骨地寒意:

    “——以太封印。”

    塞顿愣住了,他知道赫尔墨斯在说什么。

    以太封印,这只不过是早期在进行乐师研究时诞生的副产物,后来渐渐地销声匿迹,不为人所知。但根据赫尔墨斯所说,这种技术的副本还保留在不少地方,可供调阅。

    在黑暗时代刚刚结束的时候,各国私下里也没少干过对俘虏乐师进行人体试验,以求对‘大源’进行探究的行为。

    在这个过程中,诞生的上千种奇怪技术之一,就包括了‘以太封印’。

    对一个普通人进行手术,在脊椎中植入十九枚以上的针型消音栓,就可以强制地将他的乐师之门永久关闭……虽然这种手术看似应用广泛,但它致命的三个缺陷却注定了它只能作为一个残次品被丢进垃圾桶里。

    太高的成本、太高的术后死亡率,以及以太的太高排斥性导致它完全无法在乐师身上使用。最后,它只能被束之高阁,丢进垃圾堆里。

    对此,塞顿更疑惑地是,究竟是谁会将这么高昂的桎梏植入一个少年的体中,只为了堵死他的乐师之路?

    “哈,谁知道呢。”

    赫尔墨斯抛弄着手上的以太球,眼神嘲讽:“以太封印确实是个好办法,被植入封印的人越接近以太,就会越痛苦。到最后,怀抱着美梦在痛苦中死去。

    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说没错,但不论是谁,这一次都是白费功夫。

    不懂得天人血脉,他们便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多可笑的事情。区区一把锁,可以让他打不开乐师之门,可挡不住门后的东西破封而出……

    有些东西越是压制,它的反弹就越是可怕。尤其是应对天人血脉这种近乎畸形的传承方式,简直就是在饮鸩止渴。”

    塞顿问:“天人的血统真的那么强大么?”

    “当然啊,蠢货,那可是用无数人的血骨和性命换来的塔基……

    数百年以来,东方人为了更接近以太,不断的对自身进行各种探索,甚至不惜用自己来做试验品。一连九任帝王,穷兵黩武,讨伐四夷,为了就是得到更多的人口用来进行实验。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实验和改造里。

    最暴虐的帝王‘秦’甚至将无法完成任务的乐师判定为废物,将他们的学派连带着古籍都推入火坑之中。

    直到最后……他们终于成功了一项,那就是将以太的共鸣融入了血脉中,以漫长时光的积累将其化为天赋。

    就像是野兽一样,他们将那些莫名的感悟和经验变成了可以传承的本能。”

    塞顿愣住了:“你是说那个小子身上……”

    “没错。”

    赫尔墨斯颔首:“记忆可以遗忘,性格可以改变,但只要活着,本能就不会失去。

    那个混小子尝试了十四万次,就将那一扇门敲响十四万次……只要有人愿意帮他加一把力,那一扇破门就会彻底分崩离析。”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感慨:

    “同步率从零到一产生质变,就是乐师之门打开的瞬间。东方人付出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一瞬间啊。

    以太第一次将会融入凡人的躯壳之中,升华性灵,锤炼魂魄,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赫尔墨斯轻声呢喃,似是惋惜:

    “届时,以太便是使者,引导着迷途的叛逆之子回归大源,可哪怕只是一瞬,人类的自负灵魂也会从大源之梦中挣脱,回归个体……也只有那一瞬,他们能在以太掀起的波澜中——照见本性!”

    他的手在空中轻轻地画了一个环形的印记,眼神悲悯:

    “一切歧途,将自此而始。”

    -

    有那么一瞬,叶清玄陷入熟悉的恍惚中。

    苍蓝色的庞大月光从天空的尽头升起,照亮了他的眼眸。

    那个充满痛苦地梦境又回来了,时光奔流,万物衰朽。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的废墟和墓场。

    还有苍蓝之月高悬与天空之上。

    在一重重墓碑之间,结着蛛丝和尘埃的网。那些尖锐或者沉重的墓碑像是一只只伸向天空的手掌,徒劳地想要握住月光。

    叶清玄又看到了,那个白发的男子。他徘徊在墓碑之中,垂首沉思,长袍上生着苔藓和落叶。看到叶清玄,他就抬起头来了,那一张面孔似曾相识。

    就像是自己,像是父亲,像是老人,但又带着少年的特征,有时妩媚如女子,又是阳刚而俊朗。

    看的越久,叶清玄便越不敢确认他的摸样。他甚至无法判定那个人是否是一个人类,还是某种更古老的原型。就像是在久远时代之前的某种象征,那是血脉的源头。

    它独立在时光之外,所以包容过去和未来。可凝视着叶清玄的时候,他就从过去来到现在,从未来降临到他的面前。

    眼神悲凉。

    “你后悔吗?”

    这一次,叶清玄终于听清楚他的声音了,他的声音低沉又清朗,像是玉石碎裂的声响。

    就像是洞穿了他的命运和过去,男子的视线穿过了叶清玄的躯壳,像是落在他的心中去了,凝视着那些漫长时光中的悲苦和执着,看着他一次次从坠落在淤泥和从淤泥中挣扎着爬起。

    所以,他的眼神悲悯:

    “——你后悔吗?”

    叶清玄愣住了,感觉到莫大的悲伤和苦痛从胸臆中涌现了。

    那些被遗忘在过去的东西又一次浮现,带着灼烧一样的苦楚在胸口翻滚着,驱使着他面对这个疑问。

    疑问化作铁钩,挖掘着他的骨髓深处,寻找哪怕是一丝丝的动摇。

    “不后悔。”

    在叶清玄的心里,有一个声音轻声回应。叶清玄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忽然笑起来。他轻声说:“将来也不会。”

    于是,梦中的男子笑起来了,仿佛得到莫大地救赎。

    “那真是太好了。”

    他轻声呢喃,抬头去凝视着天空。

    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便有精魂的光从他眼瞳中亮起。枯叶和苔藓被那光芒点燃了,火焰汇聚在他手中,化作了银白色的火焰。

    他伸出手,手掌没入了少年的胸膛,火焰燃烧在了叶清玄的心中,随着血液奔流。

    在叶清玄的脚下猛然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那是某种力量从九地之下诞生,在漫长的时光中酝酿,破土而出。

    就在岩石破裂的声音中,崭新地墓碑裂石破土,从腐土中生出!

    月光照亮了上面宛如刀劈斧凿的凌厉字迹。可空空荡荡地墓碑只上,却只有三个字存在——叶清玄。

    这就是踏上死亡之路的请帖,进入死亡和奥秘之国的引路石。他终于在这幻象之梦中和‘大源’订下了契约。

    “一切歧途,自此而始。”

    在他背后,白发地男子轻生呢喃,抬起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那个声音忽然变化了,变得极其熟悉,似曾听闻!

    “小叶子,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了。”

    他的神魂宛如附着在少年身上,引导着他抬起手掌,伸向面前的虚空,宛如按在不存在的琴弦之上:

    “——你的宿命之章!”

第四十八章 九霄环佩

    在破败的下水道里,鬼婆的身影宛如鬼魅。

    混合了药毒的血在她的胸腔中沸腾,令她痛苦地精神变得亢奋起来了。

    无形鬼们吞食着一切活物身上的血气,越发的壮大和暴戾,可是在她的意志之下,却只能如犬类一般的驯服。

    作为定金,东方人给了她治愈后遗症的药剂,令她的状态恢复至全盛。这种无所不能的感觉,真是久违。

    哪怕是虚幻的,也令人沉醉……

    越向下走,她就仿佛越能够感觉到白汐遗留下来的气息……那种带着微甜的血气,令他的动作再度加快。

    “仙骨天生?”

    沉醉在血气中的鬼婆忽然响起那群东方人的描述,忍不住**地舔舐了一下嘴角。在她的眼瞳里,亮着鬼火一样的光。

    真是美好的血质呀,就算拿去献给百目者,也是绝好的祭品吧……

    《底栗车》的乐谱给予了她力量,可也给了她妖魔的渴望,浓厚的血气令她的意志飘忽起来了。对于怪物来说,血的刺激,比任何迷幻-药更加强效。

    在血意的沉醉中,她狂笑着指挥无形鬼,将那些下属从角落中拖出,开膛破腹。

    血气香甜。

    她伸出手,从裂开的头颅中掬起一捧血水,品尝着舌尖的甘美,可动作忽然僵住了。

    因为脚下的石板在震动。

    空中尘埃飘忽起来了,因为突如其来的震撼,动荡不安。

    它们混乱地在残骸中跳跃,像是要从这个地方逃离。整个甬道在微微地抖动着,可那种颤抖仿佛来自于九地之下,以至于令人的心魂震慑。

    一切都在不安的震动着,因为暴风和雷电激荡的声音响起了。

    就像是风穴敞开在雷云之中,舞动电光。

    无形鬼不再听从操控了,它们狂躁地想要挣脱枷锁,反噬的力量令鬼婆的面目一阵通红,几乎快要滴出血来。

    她放声尖啸,强力弹压下了无形鬼的反抗,催逼着它们随着自己向前。

    直到最后,她终于看到了,那种激荡之音所来的地方。

    就在黑暗里,少年怀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孩儿,跪坐在地上。

    就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附体了,他的肺腑中发出宛如雷霆摩擦、风声激荡的低沉巨响。

    有莫大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凝聚,令他的面容铁青,在手臂他凸出地血管里,几乎可以看到巨量以太摩擦的电光。

    缠在他身上的无形鬼被那种力量撕碎了,如同狂风吹散了青烟。

    在他低垂的眼瞳中,仿佛有冰冷的月光。四面八方的血色随着他的呼吸被逼退,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

    在此圆中,再无其他。

    “圣灵变化?”

    鬼婆愣住了,眼瞳中闪过一线恐惧。可很快,他就发现,这不是召唤圣灵附体的乐谱,也没有传说中万人赞颂的恢弘声响。

    哪怕无法理解,但谁都知道,这是更单纯和更简单的现象——巨量以太汇聚时所产生的异状。

    “见鬼。”

    鬼婆后退了一步。

    就在寂静之中,少年像是从长梦之中苏醒,低垂的眼瞳抬起,凝视着鬼婆。眼瞳像是倒影着月光——冷漠、寂静,空空荡荡。

    就像是魔鬼的眼瞳一样,那种眼神之中包含着某种力量,只是看着便令人觉得恐惧、敬畏……和发狂!

    明明悄无声息,可是在那一双眼瞳的注视下,尖啸声被压制住了,蠕动的符文发狂地抽取者鬼婆的血气,将《底栗车·序段》的旋律彻底展开。

    于是,无数痛苦地尖啸炸响了,无形鬼们发狂地抽取者鬼婆的血气,变得越发狰狞。

    肉眼可见的,鬼婆的身体干瘪了一分,剧烈的痛苦令她陷入狂怒,她抱住头,发狂地尖叫:“杀了他!杀了他!”

    在她的口中,生有窍孔的牙齿吹出了异类的旋律,血浆中的无形鬼被命令役使着,疯狂地颤动起来,再度膨胀了三分。

    在腥臭地风里,血流翻滚,尖啸着卷向了前方的少年。

    在血流翻滚之中,她看到了少年轻轻地抬起手臂,将左手展开。

    那一瞬间,鬼婆分明看到叶清玄嘴角勾起的一丝笑容。一种荒谬感一晃而过,令她愣住了,有种不好的预感从他的心中浮现。

    她听到了,在风雷激荡的声音里,叶清玄张口,轻声呢喃着什么。紧接着,宛如施加了‘圣咏’一般的奇迹降临。

    以太的光芒汇聚而来,附着在他断裂的左手上,令骨骼在咔咔作响中回到原本的位置,血液倒流回了伤口之中,破裂的皮肤翻卷着弥合,到最后只留下一线隐隐血痕。

    转瞬之间,原本支离破碎的手臂再度恢复了完好,完美无缺。

    在叶清玄的心底,那种莫名的意志催动着他的心神,令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掌,虚按在虚空之中。

    在少年指尖,以太的光芒宛如火焰一般燃烧着,点燃了琴弦盘绕的戒指。

    它闪耀着,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连串尖锐的声音打断了鬼婆的思维。

    崩!崩!崩!崩!崩!

    金铁摩擦的铿锵之声铮然响起。

    就像是铜珠落在铁盘之上,声音清脆,音符在空气中迸发,几乎敲出了火花!那清脆声音响起,如同疾风骤雨,在空气中回荡,每一次回荡都让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及其细小的针孔。

    除此之外,好像毫无用处。

    可是所有的无形鬼都猛然顿住了,它们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停滞在了地上、血里、空中,就像是被凝固了。

    鬼婆呆滞地注视着这荒谬的一幕,遍体生寒。

    那些鬼魅依旧停在原地不动,像是凝固,可不是被凝固啊,空气并没有变成实体,所谓的空间也没有被冻结。

    而且,它们并没有停滞,它们还在挣扎……之所以停在原处,是因为它们被钉住了。

    在燃烧的火光照亮了这一切。

    ——那是以太所凝结成的物体,一根根及其纤细又及其坚韧的银线!

    它们从墙壁、头顶和地上的细密针孔中刺出,笔直地延伸向了前方,又从墙壁上刺入。

    那些绷得极紧的银线架设在这一条幽深地甬道中,纵横如网。就像是琴弦架在岳山上一般,理所应当!

    不,那真的是琴弦……由以太所凝结成的琴弦!

    在那些猛兽和恶鬼的闯进的瞬间,它们便从四面八方展开了,交错着将少年护在中央,彼此形成了复杂的包围。

    那种展开的力量太过激烈,极细的琴弦变成了箭矢,洞金破石。前面是石头也穿透,前面是恶鬼也穿透。

    最接近的一根琴弦,甚至距离鬼婆只差一步!

    在交织的琴弦中,发狂地无形鬼们奋力挣扎,将自己的身体扯出。极细的琴弦像是刀锋,将它们的血骨轻易的切裂了,发出嗡嗡地颤动声。

    那种声音清脆地如同某种鸟类的鸣叫,清冷又悠远。它们从无中来,归于虚无中,留下袅袅地回音。

    “陷阱?”

    鬼婆愣住了,可很快,她就被某种怪异的荒谬感所吞噬了:这不是陷阱……

    那些纵横交错在空中的琴弦,根本不是什么陷阱,而是某个东西的本来面貌。

    以太之火锻造青金,以乐律塑造形体,以符文照见本源。这是以炼金术师的心魂所锻造出来的利刃,操控以太而至万全之境的乐器!

    “垂帘新燕语,沧海老龙声。”

    在叶清玄的心底,那个声音轻声呢喃:“叶子,这就是‘九霄环佩’啊。”

    那一瞬间,沉睡的魂灵睁开了眼睛。

    他藉着叶清玄的双眼俯瞰着世界,凭着他的双手汇聚以太,控制着他的身体端坐,宛如踞坐在森严大殿之上。

    莫名其妙的,叶清玄再一次回忆起那一本被自己遗失的笔记。

    就在笔记之上,那一段狼笛曾经潦草涂抹的书页上,那些记忆中的模糊的文字和乐谱忽然变化起来了。

    不,它们原本就是那样的,只不过不知为何,狼笛还有自己都没有察觉,那是施加在书页上,作用在意识中的封印。

    现在,封印被解开了,他终于察觉到了那些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东西,

    在记忆中,潦草的文字开始变化,最后化作一个宛如雾气一般飘渺的符文。符文他的心神中变化,演化出了全新的笔迹和旋律。

    那种旋律响彻在他的心神中,令他身不由己的伸出手,按在琴弦之上。

    于是,沉睡经年的古琴,终于被奏响。

    这一瞬,曾经的以‘月吟’为名的乐师从少年的身上复活了,他的意志随着血脉奔流在这个执着的少年身上,指引着他拨动琴弦,奏响了自己的宿命之章!

第四十九章 海上升明月

    在琴弦被波动的瞬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原本银色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化作狂潮席卷,可现在那些以太的闪光都消失了,只留下寥落琴声。

    那种美妙的音色中隐藏着一股凌厉铿锵的气息,宛如利刃出鞘,甲叶摩擦,说不出的悠长中,渐渐显露峥嵘杀意。

    在寥落的琴声里,微弱的涟漪从叶清玄的指尖扩散开来,向着四面八方延伸。

    所过之处,一切光芒都黯淡下去,火焰熄灭了,鲜血失去色彩,黑暗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灰……一切看起来似乎依旧如常,但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越来越远。

    白雾从空中生出了,隐约扩散。它并不浓厚,而是轻薄而隐约地,笼罩了所有的空间。就像是在冬天中呼出的气息,袅袅弥散。

    隐约的寒意升起了,萦绕在每一寸空间中。

    明明肢体能够感觉到烈火残留的酷热,可是不论是感知还是精神都在疯狂地传来了‘寒冷’的感觉。

    鬼婆愣住了,她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是脚步却停滞在了半空中。那种根本不存在的寒冷已经渗入她的脑中去了,将她的思维和意志缓慢的冻结。

    到最后,她呆立在白雾里,意志凝固在了错愕和恐惧之中。

    一切都像是静止了。

    在这冷雾之中。

    在舞动的白雾里,只有琴声寥落。

    紧接着,寥落的琴声忽然变了,看似断续的音符组成了连续的乐章。真正的‘小序’终于开始了。

    在寂静里,琴声中忽然泛起环佩交鸣的清脆和深沉,炽热决绝的意念从其中浮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中。

    它们回荡在空气中,无形无质,却带着震人心魄的力度。所过之处,一切鬼魅都被威严又冷厉的气息压垮催伏!

    这绝非物理之上的干涉,而是纯粹上精神共鸣。

    琴声寥落,却淹没了一切恶鬼妖魔。寄宿在以太中的怨念被轻而易举地冲垮了。那些所谓的怨恨、不甘和刻毒,在琴声中那酷烈的意志面前什么都不是。

    就像是海潮在席卷,冲垮了沙堆上的堡垒,玩笑一般的崩溃了。

    崩!

    酷烈执着地意志化作了利刃,融汇在琴声里,向着四方扫过,那些被冻结在白雾中的无形鬼颤抖着,无声的溃散,分崩离析。

    只有白色的骨灰洒落在地上。

    那些存留在怨念散逸出来,宛如海潮,向着鬼婆的脆弱理智倒灌而回!

    一瞬间,她浑浊地眼瞳瞪大了。

    在她衰老的肢体之上,《底栗车》的音符无声崩溃了,像冻裂在冰层中的破布。

    紧接着,疯狂地怨念拉扯着她,吞没了她最后的意志。

    仿佛在一瞬间被抛入无尽的深渊中。

    眼弗能视,耳不能闻,嗅无气味,触无所感……

    残酷的琴声一次次得将她的感知从他身上剥离,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佝偻的灵魂绝望地落入深渊。

    坠落,无止境的坠落,没有尽头的坠落。

    前所未有的孤独席卷了他的意志,令她发出哀鸣,可她连自己是否还能够发出声音都无法确认。直到最后,他看到一轮月光从深渊里跳出。

    在近乎永恒的孤独桎梏里,一切都失去意义。就连活着都变成了漫长的噩梦。

    在没有时间可参照的深渊中,这噩梦仿佛永恒无尽,桎梏了她千百年,可真正所感所触的,只有那么连意志都来不及运转的一瞬。

    一瞬过后,鬼婆依旧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嘭!

    炮仗丢进水沟中的声音响起。

    细微地爆响来自于她的颅内,像是什么脆弱又柔软的组织破裂了。黑紫色的淤血从她的眼角、鼻孔、耳膜中潺潺流出。

    可是她终于从噩梦中挣脱了。

    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呆滞地凝视着少年背后的虚影,似哭似笑:

    “你竟然……还在这里……白头发的怪物,竟然是你!”

    她的声音满是错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那种眼神里,隐约显露出恶毒的嘲讽,还有发自内心地恐惧。可这只是回光返照的最后时光,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倒地不起。

    潺潺地血液从她的身上流出,汇聚成血泊,渗入石板的裂隙中。

    铮然的琴声依旧在狭窄的空间中回荡,随着小巷的延伸向着四面八方扩散,渐渐消散的声音地融入了石中、水中和风中。

    那一刻,整个阿瓦隆下城区的人都在睡梦中听见了那种隐约的声响。宛如金铁交错的铿锵琴声融入了梦境里,将梦境也随之改变了。

    于是,他们看到在这漆黑的深夜里,不知何处而来的海潮汹涌。

    就在无尽的海潮之中,有银白色的月轮从天空的尽头升起。月光遍照,向着世界仁慈而公平地洒落清辉。

    海上生明月!

    此刻天上地下,尽数是这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琴弦开始溃散了。

    那些凝聚成实质的以太重新失去了形体,幻化为银色的雾气。雾气在氤氲中飞速的消散,折射出那个若隐若现的虚影。

    像是从极远方投来的海市蜃楼,他的身影一片模糊,面目空白。但凝视着面前的少年时,眼神便一片温柔和怜惜。

    他抚摸着少年的白发,像是要借着这虚无的雾气触碰他,可是却无能为力。

    直到最后,叶青玄终于从那种忘我的境界中苏醒,却只来记得看到他最后的影子。

    他渐渐远离,要随着雾气一起消散离去了,察觉到少年错愕地目光,便停下了脚步,微微地回头,模糊地嘴角像是微笑着,却无法看清。

    “叶子,解开那个谜题。”

    他嘴唇无声地开阖:“到那个梦的尽头去。”

    雾气波澜了一瞬,消失无踪。

    叶青玄呆滞地看着他曾经存在的地方,想要说什么,却已经来不及。

    他觉得自己看到幻觉,可那种感觉分明是真实存在过的。那个男人回来了,因琴声的呼唤而来到这里,短暂地停留之后,无可奈何的远去。

    他愤怒地捶打着墙壁,像是发泄着自己心中的难过和无力:如果自己早一些苏醒的话,是否就来得及和他说一些什么。

    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或许是怒骂,或许是控诉……可你为什么要离开的那么快?

    叶清玄懊恼地垂下头,擦着眼角,像是要驱除掉徘徊在那里的酸涩苦意。

    直到此时,他才看到女孩儿渐渐睁开的眼眸,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中苏醒了,她睁开疲倦地眼眸,凝视着面前的少年,想要判定他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你醒了?”

    叶青玄想要把她拉起来,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被石头砸过一样生疼。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碎裂掉的指骨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拼接回去了。

    十指依旧肿胀和乌黑,但已经不是彻底的坏死,或许敷药之后还能够回到往日的灵活。叶青玄试着屈起关节,发现指头动了动,便开心地笑起来。

    “走吧。”

    叶青玄说:“我们该回去了。”

    白汐茫然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拉着他的袖管从地上爬起来。她像是疲惫到极点了,没有力气再说话。可这个时候她就乖巧起来了,没不会胡闹,不会乱跑,也不会不听话。

    她乖乖地拉着叶青玄的袖管,安安静静,像是所有小女孩儿一样。有的时候她会抬头看着叶青玄的侧脸,眼神困惑又复杂。有时她会说话,就像是困极了,她的声音微弱又茫然:“……刚刚我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已经结束了。”

    叶青玄说:“那些不好的东西是有限的,做完了,就再不会有了。”

    “真的吗?”

    “真的。”叶青玄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又不会骗你。”

    “白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我说谎的话,你会生气吗?”

    “不会,就算你再骗我也没有关系……”

    叶青玄握着她的手,忽然轻声说:

    “谢谢你,白汐。”

    白汐愣住了,她像是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许久之后,她低下头‘哦’了一声,便再无声息。

    看到她想要说什么却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样子,叶清玄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现在真是又冷又饿,而且困,身体像是被拆碎了一样,痛苦难耐。但这些东西都没关系了。

    至少他要先带着白汐离开这里,到地狱之外的地方去。

    “从今以后,会有新生活在等待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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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可惜

    半刻钟后,下水道中。

    一群满身刺青的魁梧男人踩着污水将附近的垃圾清理完毕,然后老男人踩着梯子走下来。他站在石阶上,环顾着四周。污水从他的皮靴上流过,留下了黄色的痕迹。

    他皱了皱眉头,咬着自己的新烟斗,环顾四周:“往哪边走了?”

    十几只精悍地恶犬嗅着空气中的气息,血红地眼睛死死地盯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狂叫起来。有粗壮地男人抓着它们的锁链,可恶犬在疯狂地挣扎着,将铁链绷到笔直。

    鬼手点头,问:“都封锁住了?”

    “恩,附近所有的出口都有人蹲守了。”带头的男人,男人剔着光头,耳后纹着密集地魔鬼刺青,面目凶狠:“那两个小鬼跑不掉。”

    “那就去吧。不要让他们走脱。”

    光头男人点了点头,拉着恶犬准备追踪,可拉扯之下却发现,那些壮硕的狗都留在原地没有动。

    忽然之间,它们都不叫了,像是见了鬼一样,原本是斗兽场中最强悍的猎犬们,现在却像是得了疯病,一个个都趴在脏水里,任由别人对自己拳打脚踢,都不肯向着前方迈出一步。

    “阿嚏!”

    在前方的黑暗里,有人不下心打了一个喷嚏。

    紧接着是展开手绢洗鼻涕的声音,最后那个人将手绢丢进旁边的水沟里了,又展开一条新的手绢,撕成两半。

    手绢碎裂的声音清脆,像是上好的丝绸。那些东方来的丝绸,上面绣着复杂的花纹。拿在手中却轻薄地像是空气一样,抖动时便觉得仿佛如雾一般要消散掉了。

    它们本应该被悬挂在店铺里,躺在熏香中,供人欣赏赞叹,可现在有人将它们扯碎,只为了堵住自己的鼻孔。

    然后,那个人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这里真是好臭!你们这些老鼠为什么总是喜欢钻进在下水道里?”

    那些大汉们被激怒了,手里抓着的铁棍和刀剑敲在墙壁上,发出尖锐的声音。有的人走上前去,要将这个家伙揪出来,看看他究竟吃错了什么东西。

    可鬼手却拦住了他们。

    这个老家伙面无表情,只是从下属的手中夺过一盏提灯,照向前方。

    金发的少年被照亮了。

    他穿着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黑色礼服,打着领结,像是要出席什么贵族的宴会,连方形的袖扣上都嵌着宝石。

    现在,他正坐在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高脚椅上,脚下垫着羊毛地毯,厚实又柔软。被人发现之后,他就好整以暇地看过来。

    那种眼神满是高高在上的傲慢,还有令人发疯的挑衅。

    正是赫尔墨斯。

    “交易人?”

    鬼手冷声问。

    “哟,鬼手,你还活着啊……”赫尔墨斯笑了起来,抬起手:“我回来了,你要不要手信?我这里有一个铁石榴可以送你。”

    说着,他举起手,在他的手里有一个圆形的铁疙瘩,上面还有井子格的装饰。最顶端插着一根细铁管,铁管上还套着一个小圆环。

    那个圆环像是什么奇怪的装饰,但看到就让人忍不住拔出来。

    现在,赫尔墨斯抛弄着这个小巧的东西,眼神满是殷勤和期待地想要递给鬼手。

    “不需要。”

    鬼手冷冷地回绝,眼神阴沉:“萨满说过了,严禁你再出现在这个城市里。”

    “啊哈哈哈,那真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啊。以前不小心被他抓住了把柄,弄得有些狼狈。这些事情忘了就好,请不要在意。”

    少年没心没肺地笑着,停顿了一下,似是疑惑地暴露出了还没有多少人知道的秘密,眼神嘲讽:“再说了,他不是已经失踪很长时间了么?”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魁梧地下属们停顿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其中有的人疑惑地看向鬼手,有的人一头雾水,有的人眼神变化起来,变得危险。

    可鬼手依旧冷漠,面无表情: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就算他不在,阿瓦隆也依旧是萨满的天下。”

    “哦,是么?不过我似乎没有从那些帮会里发现一丁点的忠诚呢。”

    在高脚椅上,赫尔墨斯俯瞰着鬼手,缓缓摇头,嘴里啧啧有声,像是看着什么稀罕玩意:

    “现在那群下城区混饭吃的科西嘉人、高加索人还有天竺人都已经不理会他的命令啦,包括那个只会在下水道里拐卖小孩儿的老女人不也一样打算自谋生路么?

    萨满已经失势啦,鬼手,新来的人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个。就只有你这个狗腿子忠心,抱着他的大腿当宝似的。”

    “多余的话我不想多说。”

    鬼手踏着污水走上前来,只是看着他身后的道路:“——你应该让开。”

    “你想对我动手?”

    赫尔墨斯看了看鬼手左手上带着的黑皮手套,缓缓地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忘记你那一只手是从哪儿买来的。”

    鬼手说:“那两个人,是萨满要找的人。”

    “想要找他们的不是萨满,是拿着他以前的信物来找你们的人,对不对?”

    赫尔墨斯笑了来,做作地拍了拍头,像是现在才此昂起来:“哦,差点忘了,有一个人的信物就是从我这里买过去的。我记得他好像是姓常……”

    “交易人!”

    鬼手抬起了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掌,摘下了自己嘴角的烟斗:“你应该明白这里的规矩,不要碍事。”

    “叫我赫尔墨斯,我喜欢这个名字。”

    金发地少年说这个名字的时候眉毛挑起,神采飞扬:“至于规矩,不好意思,我出门那么久,已经全忘啦。”

    鬼手的神情变得冷厉起来,赫尔墨斯却将手伸入怀里,掏出了一个厚实的纸袋,抛入了他的怀中:“先别急着翻脸,看看这个再说。”

    他抚摸着自己双蛇交缠的手杖,轻声说:“在我这里,从来都是明码标价,我跟别人交易时,也从来没有让人血本无归的道理。”

    鬼手沉默地打开纸袋,借着灯光看着其中古旧纸张。那些纸张像是被火烧过,已经大半残缺不全,但隐约能够看到模糊字迹和图案。

    那些字迹和图纹令鬼手的眼瞳缩紧了。

    “阿瓦隆地图?哪个阿瓦隆的?”

    “真正的那个……这么多年来,皇室一直在找它,你们倒手卖也能卖个好价钱。

    萨满不在,没有人罩着你们,分下去之后大家当养老费也不错。那些钱足够你们剩下的时间里狂嫖烂赌最后死在香槟浴缸里了。

    前提是——不要再管这件事。”

    鬼手抬起眼睛看着他,许久之后摇头,将纸袋还给他:“女孩儿可以,男的不行。”

    沉默,漫长的沉默。

    在沉默里,赫尔墨斯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散了。这个少年的神情变得冷酷,又阴沉,那种锐利的眼瞳就像是刀锋一样,刺得鬼手后心发寒。

    他凝视着面前的老男人,声音轻柔,一字一顿地说:

    “鬼手,不要不识抬举。”

    “这是萨满亲自下的命令。”

    鬼手轻声说:“几天之前,他已经回来了。”

    赫尔墨斯的表情变了,闪现一丝错愕。

    鬼手的表情不变:“今天遇到你,我可以不管这件事情。甚至他在你的店里,我们也可以不管。但你要知道,萨满的命令只要一天还在,那个小男孩儿就依旧是我们的敌人。”

    “原来是这样么?”

    赫尔墨斯沉思着,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事情,恍然大悟,寒冰一样的神情忽然消散了,他重新笑起来,就像是太阳一样:

    “我忽然知道这个老家伙想干什么了。”

    说着,他将纸袋丢回了鬼手的怀中:“这个东西你们拿回去吧。就当我给萨满的礼物……祝他赶快梅毒晚期死在自己的厕所里。”

    “我们会转告的。”

    鬼手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带着下属转身离去。

    -

    当赫尔墨斯回到地上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了。

    漫长的一夜终于要结束了。

    天色漆黑,但依旧能够感觉到有微弱的阳光从雾气的尽头落下来。

    赫尔墨斯站在马车旁边,伸手接过塞顿递过来的外套,然后将身上带着臭味的崭新礼服毫不爱惜地丢进了下水道里。

    塞顿坐在车夫地位置上,魁梧地身体像是要将马车的座位挤爆了。

    赫尔墨斯重新穿戴好了之后,掏出一瓶香水在自己身上倒掉了半瓶,然后才松了口气,恢复轻松:“呼,臭死我了……有什么麻烦么?”

    “有几个人发现了他们过来,被我解决了。”

    塞顿指了指墙角,那里的两个**袋像是装满了泥巴,看上去软绵绵的。有隐约地红色从里面泛出来,引来两只野猫好奇地抓挠。

    赫尔墨斯点点头,然后问:

    “他们呢?”

    塞顿拉开了马车的门看了看:“睡着了。”

    赫尔墨斯站在车外,看着里面的孩子,沉默许久。

    在装饰华丽的马车里,狼狈的少年和小女孩儿靠在座椅上,都睡着了。他们睡的很沉,几乎快要从上面滑下来。

    在沉睡中,白汐靠在叶青玄地肩膀上,他们的白发几乎纠缠在了一起。

    马车内部明明是宽敞的。可他们只占据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角落,互相依偎着。微弱的晨光照亮他们恬静的面容,就像是照进梦境中去了,所以嘴角都带着微微地笑容。

    明明赫尔墨斯攒了一大堆牢骚和奇怪的话想要对他们说,可现在看着他们,他却觉得有些不忍打扰。

    许久之后,赫尔墨斯的视线落在白汐的脸颊上,眼神变得温柔又怜悯起来。

    “真是不幸啊,明明长大了会是一个漂亮女孩儿的,倾城又倾国。”

    他最后看了白汐一眼,关上门,轻声叹息:“可惜,不但有‘招荡’这么让人难过的天赋……还偏偏碰上了一个人,让你心甘情愿的消耗自己。”

第五十一章 实测(上)

    两日后,清晨

    皇家音乐学院,大礼堂。

    数日之前举行盛大宴会的大礼堂中已经被重新整理过了。

    曾经的这里在深夜也灯火通明,氤氲着酒香和女孩儿们甜美的笑声,未来的乐师们在这里互相结识。墙壁和石柱上装饰着复杂花纹,水晶吊灯折射光辉,让人目眩神迷,连未来都变得绚丽起来了。

    上好的波斯地毯上有九十三幅,组成了浩大的叙事长诗,记录着亚瑟王和他十二位幻兽的宏伟事迹。连银烛架上都装饰着精细的花草图纹。

    可现在那些令人迷醉的奢华装饰都被去掉了,地毯被卷起,露出原本大理石的光华地板。银烛架上的蜡烛熄灭了。

    十五扇窗户紧闭,厚重的窗帘覆盖下来,遮住外界的光亮。

    酒香、女孩儿们的笑声,还有那些绮丽的灯光都消失不见了。

    只有酷烈的阳光穿过玻璃顶穹落下来,为漆黑地礼堂带来了一束光,光芒落在地上,碎散开来,隐约照亮了那些大师们的肖像,他们的眼神锐利又肃冷,眼瞳里像是雷云之中酝酿着电光。

    最终的测试,就要开始了。

    在一排长桌之后,六名考官们身穿着赤红色的长袍,面容严肃,神情苛刻又阴沉。

    在翻阅手中的考生资料时便像是打量着商品,要找出这些瓷器上哪怕一丁点的细微瑕疵,然后用手中的铁锤将它们敲碎。

    就在其中,却混着一个一脸无聊地年轻女人,她头戴着头巾,脸上蒙着面纱,额头上点着朱红的花钿,充满异国风情,显得格格不入,而且心不在焉。

    那只是乐师派系为了凑数而送来的代表人,令这一场考试显得更加公平一些的象征。没有人在意她,谁都知道,校长已经银自己的胡作非为而让步了。

    今天这里的考场,是贵族派系的主场!

    侧门打开了,有脚步声走进来,低沉有笃定,饱含自信。所有的考官都起身了,向着本次主考的西德尼弯腰鞠躬:

    “日安,先生。”

    “日安,先生们。”

    西德尼颔首,然后落座在长桌地中央。

    在打量四周时,苛刻地眼神便显露出一丝满意:“看来今年是丰收的一年。先生们,这是最后的关头,不要放松。”

    “先生,我们时刻警惕。”贝恩恭谨地低下头。

    “很好。”西德尼笑起来:“你们肩负的是皇家音乐学院和安格鲁乐师的荣耀,知道么?

    一个优秀的老师要担当要自己引路人的职责,而不是将那些烂果子不加区别地放在自己的篮子里。”

    “一切都安排得妥当。”

    贝恩低声说:“从今年开始,尊贵之血的精神将在学院中复生。”

    “理当如此。”

    在最后的测试开始之前,西德尼再一次察看考官。

    “变化学派、召唤学派、启示学派、皇家学派的代表人都到了,这很好……”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为什么还有一个座位空着,谁迟到了?”

    “分管乐史系的教师,我记得名字是叫做……”贝恩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有些想不起那个毫无存在感的老头:“似乎叫做亚伯拉罕。”

    “可能是那只铁手坏了,所以跑到铁匠铺里去了吧?”

    旁边有人轻声嘀咕,引来一片心照不宣地笑声。

    在学院里,几乎很少有人知道那个有一条铁胳膊的半吊子乐师竟然是学院中的老师。而且教授的还是乐史系这种如果不查名单,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的鬼地方……

    如果不是他忽然在这次招生里占了一个空位,恐怕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一直在学院里毫无存在感的老头儿。

    就在笑声里,头发斑白地男人悄悄地从侧门溜进来,发现自己迟到之后,木讷地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地神情。

    察觉到有人看他,他就下意识地将自己的铁手缩到了背后,免遭嘲笑。西德尼撇了他一眼,顿时有些无趣,只是挥手,示意他坐下。

    于是,全员到齐。

    紧接着,随着木槌的清脆声响,礼堂的大门开启了一隙。

    在考场中,所有考官的面容都瞬间严肃起来,

    决定七十一名考生命运的最后的考试,终于开始了。

    -

    “第一个人是谁?”

    “埃德蒙·罗西。”贝恩看了名字,想了想:“罗西家的次子,天赋不错,三年前已经是学徒了。启示学派很看好他。”

    西德尼点了点头:“看来他很擅长对规律的理解。”

    “在灵性上也颇有天赋。”启示学派的考官低声赞叹:“看来是家族里有意培养的后辈啊。”

    “先看看吧。”西德尼轻声说。

    就在他们的低声交谈中,已经有红发的少年走进了考场。

    在空旷黯淡地大礼堂中,被远处的考官凝视着,少年隐约有些紧张,但看得出家教良好,依旧保持着贵族的气度,向着考官们微微欠身行礼,等待指示。

    “别紧张,埃德蒙。”

    贝恩指了指考场的中心:“站上去,放松自己就可以。”

    埃德蒙扭头看了看背后,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高耸石碑。

    在寂静里,足足有一人多高的沉重石碑无声的屹立在考场的中央,棱角锋锐。经过了修饰和打磨之后,石碑的表面平滑如镜,能照出人的倒影。

    阳光从顶穹上照在它的身上,可是它却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影子,就像是光芒被漆黑的石碑所吞噬了。

    黑色的石碑倒影着人的面孔,面孔就变得苍白又陌生起来。

    那些镜像的人影中,像是某种属于人类的特质被剥离掉了,于是看起来便令人恐惧。

    在石碑前摆着一张沉重的铁椅,铁椅如同精神病院中束缚病人的器械一样沉重笨拙。银色的线缆从椅背上延伸出来,接入石碑的底座。

    它们是一体的。

    这就是本次实测中使用的仪器。虽然像是石碑,但其实是由人造而成。忽略到外表,单从原理上来说,它更像是一颗复杂了上千倍的以太球。

    这本是‘王国地理勘探协会’所制作的专业级测量设备,应该安装在地下四百米的寂静石室里测量地壳运动的变化,现在被摆放在这里,只为了苛刻地将考生的所有数据都显示出来。

    它比任何拷问和法官都更加的可怕。

    因为没有人能够在它面前撒谎。

    随着埃德蒙有些不安地端坐在椅子上,石碑的平面缓缓亮起了。刚开始是一片模糊,到最后,银色的光点形成了具象的变化图纹。

    看上去像是毫无规律的涂鸦,但却引得所有考官聚精会神的关注。

    “构造方面足够了,但是一般。在变化上有些弱了。”

    “启示学派不注重先发制人,更需要正确的应对。”有人点头:“他在‘感召’方面他很有特长。”

    “难得第一个就不错。”

    ……

    在最后低声讨论几句之后,启示学派的考官点了点头:“埃德蒙·罗西,你被启示学派录取了,出了走廊之后向左走,寻找启示学派的负责人,他会带你办理手续。”

    他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幽默气息地说道:“希望你准备好了学费。启示学派可是能耗光国王宝库的地方。”

    红发少年愣了一下,似是惊喜,兴奋地握了一下拳,竟然连招呼都没打就跑出去了,半道折返回来之后鞠躬道别。引得考官低声笑起来。

    “毕竟还是小孩子。”

    贝恩感叹:“下一个!罗恩·弗尼埃……”

    当第二个少年走进考场中的时候,考场中的轻松气氛便迅速消散了。

    少年穿着被水洗到发白的衣服,不安地看着考官们。可考官只是打量着少年胸前,发现没有贵族纹章之后便冷淡地收回视线,不再去看。

    少年像是第一次面对这种阵仗,张口欲言,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西德尼皱起眉头:竟然连礼数都不懂。

    “坐在那里,我们会对你的资质进行考核。”

    贝恩露出微笑,指了指石碑。

    当战战兢兢地少年在椅子上做好之后,石碑理所当然的一片黯淡,什么图像都没有显现。考官们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彼此互相看了看,在自己的名单上划掉了那个名字。

    和以太没有任何共鸣的平民,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这次实测就是为了将这些鱼目混珠的家伙刷掉而做的准备。

    贝恩笑着点头:“罗恩·弗尼埃,你可以出去了。”

    少年一愣,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场考试究竟要做什么,还天真的以为考试没有开始。

    “很遗憾地通知你,你对乐师并没有天赋,你可以走了。”贝恩轻声宣布,脸上依旧带着讥诮地笑意。

    “可、可是先生。”

    罗恩几乎说不出话来:“我还没有……”

    “我说,出去。”

    贝恩的笑容褪去了,那种冰冷的神情堵死了罗恩的话,令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贝恩再不去看他,只是敲了敲木槌:

    “下一个!”

    罗恩呆滞地看着考官们,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什么,许久之后之后低下头,走出考场。

    在门外,隐约地啜泣声响起。

    这就是阿瓦隆,贵族生活在云端,享受阳光。平民们在下城区的浓雾里,看不到星辰。

    以前校长还在的时候,或许会网开一面,但这一次的考试将由贵族把持,任何庸俗的腐臭之血都别想要出现在这个学院里。

    这里是培育荣光之裔的地方,不是烂菜市场。

第五十二章 实测(中)

    考试在继续,在接下来的考试一如考官们所预料的那样,有条不紊的展开。

    在经历了漫长的时间之后,一直到傍晚,一百余名学生已经考核过了大半,录取了五十四人之后,实测终于到了末尾。

    直到现在,那个西德尼倍加关心的名字终于被喊出。

    “班纳·艾德里安。”

    门被推开了。

    消瘦的金发少年看起来像是依旧没有睡好,面容苍白,眼窝深陷,神情冷淡。看向考官时,只是微微颔首,便在石碑之前坐定。

    西德尼愣了一下,正准备说什么,却看到班纳闭上眼睛了。

    他闭上眼睛,低声呢喃着什么。

    紧接着,石碑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在银辉的照射中,石碑上的影像不再是模糊的光点,而像宛如野兽头骨一般的抽象图纹。

    在那个图纹上,狰狞地兽类头骨咧着嘴,留下了概括的侧影。在头骨的眼眶上,有着一道模糊的裂口,引得考官们的呼吸粗重起来。

    西德尼愣住了。

    “‘野性呼唤’的标志,他已经是正式的二级乐师了么?”

    贝恩死死地盯着石碑,许久之后遗憾地叹息:“恐怕不是,标志还太过模糊了,他目前还是一级。”

    “但是一道爪痕裂口?”

    有人低声问:“他才十七岁,就开始培育自己的兽了么?”

    “可能是艾德里安的乐师将自己的‘兽’传给了他。别忘了,艾德里安家族从来都是召唤学派的代表之一。”

    “这也有可能。”考官轻声感叹:“就算蝎尾狮比较温驯,但这个年纪就能够控制兽性,实属不易了啊。”

    最后,所有考官都看向西德尼。西德尼满意地笑起来。

    “很好,你表现的不负众望,班纳,你的哥哥也会为你骄傲的。”

    西德尼肃声说道:“恭喜你,你被学院的召唤学派录取了。这里是整个学院最精锐的派系,传承着学院的核心学识和乐谱。希望你继续努力,不要懈怠。”

    班纳起身,抚胸回礼,礼节完美无缺。

    西德尼和贝恩对视一眼,轻声笑起来。

    大功告成。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了,是哪个家族的子弟么?”

    考官端详着最后的名字:“比艾德里安家的孩子还要郑重?”

    “只是一个来自东方的小孩儿而已。”有了解内情的人叹气:“不必紧张,为校长大人走个过场吧。”

    “就是那个平民?”考官领会了:“巴赫先生送来的?”

    “谁知道呢。”另一个人耸肩:“巴赫先生已经好几年没消息了。恐怕是校长先生留下来,故意给我们添堵吧?”

    “先生们,体面一些。”

    西德尼侧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是学院的老师,肩负录取新血的重任。”

    考官们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他们心照不宣地颔首,没错,录取新血的重任在他们的肩上,他们要做的,也只是录取新血而已。

    “下一个,叶清玄。”

    大门被推开了。

    然后所有人的眼珠子都掉了下来。

    -

    当少年步入考场中的时候,所有考官的眼镜都碎了一地——如果他们真的戴着的话。

    原本这些人人都准备端出满腔冷意,神情冷酷,眼神冷肃,表情冷漠……准备把冷到骨子里的冷脸甩给这个不识时务地小鬼,让他明白学院不是他这种人能够撒野的地方。

    可当他们看到这个家伙的时候,却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是什么鬼?!

    几百年了,进入这个学校的有谦虚朴实、低调务实的学生,也有持才傲物、目无余子的天才,甚至不缺穿着黑白囚服,带着镣铐来接受考试的特殊人才。

    但今天……头一次有人看起来像是从手术台上被人抬过来。

    在考场中央,少年的脸色苍白,浑身缠满绷带,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药水味道。

    他撑着一根拐杖,右腿腿上和手臂还打着石膏——石膏上被人画了两只乌龟——甚至十指都包裹着纱布。

    浑身上下除了脸露在外面以外,其他地方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木乃伊。

    简直就像是被好几辆马车正面碾过去之后,在现场包扎了一下,然后就迅速地趁着人还热乎,送到了考场里了啊!

    ——这是要死在考场上么!?

    “……这位考生,你……没事儿吧。”

    贝恩生怕他一口老血吐出来,然后整个人就挂在这儿。

    “呃,我还好。”

    叶清玄挤出了笑容,脸上的擦伤也抽搐了一下:“不好意思,昨天被马车撞了,差点没赶上时候。来的时候还迟到了,幸好没有耽误考试。”

    他努力地比划了一个精神满满地动作,可动作太大扯到伤口,脸就疼地抽搐起来:“请别担心,我已经做好准备。”

    可考官们的面色却很难看,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毒舌和眼睛,准备挑出他身上的每一个破绽,给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来个下马威。

    最起码,让他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果他依仗着校长的支持敢表示不满的话,那么更好,冒犯考官这一条就足以让他被驱逐出考场。

    再不济,也要让他心神不稳,六神无主才对。

    反正可没有人会提醒这些烂果子,在坐上石碑之前需要平心静气,专注心神,否则结果会大打折扣。贵族们的子弟在入场之前或多或少服用了一些药剂,安定心神,令自己的精神平静下来,不受外界刺激。

    可现在叶青玄走进考场里来,他们早就沾满毒液的舌头竟然觉得……无从下口。只能说,有的时候满身破绽,也是没有破绽的一种。

    没办法,这个家伙的身份实在是太过敏感,如果他因为受到什么刺激,在考场背过气儿去,又会授人以柄,给乐师派系留下发挥的余地。

    但要不要做的这么绝啊!

    那个老奸巨猾的混蛋和这个龌龊的小鬼……

    贝恩不耐烦地摩擦了一下牙齿,吐出了烦躁的吐息。

    “那个……可以开始考试了么?”叶青玄举起手,有些好奇的问:“请问怎么考?我需要弹琴唱个歌儿么?”

    “咳咳!”

    眼看叶青玄就要开始用那种跑调的声音练嗓子了,贝恩赶忙打断他:“在那里坐好。”

    “坐着就行?”

    叶青玄在铁椅上疑惑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找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这样行么?这样多不好啊,没礼貌。其实我站着就行了。”

    “没问题,就坐在那儿别动!”

    贝恩快要被这个碎嘴的家伙折腾疯了:“只要坐着就好!”

    “哦。”

    叶青玄依言坐好,背后的石碑也亮起了一个光点。

    所有考官都屏息以待,盯着模糊的石碑,看着那个渐渐亮起的暗淡光点。贝恩心中一喜,只要检测结果一出来,那校长的鬼把戏就彻底玩不下去了!

    可就在所有人的专注凝视中,那个光点竟然……竟然暗下去了?

    这什么鬼!

    贝恩呆滞地揉了揉眼睛,却看到又是一个光点从石碑上缓慢地亮起。他赶忙看过去,专注地凝视那个缓缓移动的亮光。

    然后,光点又熄灭了!

    “……”

    贝恩觉得自己有些想要吐血,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又有一个光点亮起来,然后……不出所料,又熄灭了!

    整整十多分钟,石碑上的图像都在启动和沉默之间徘徊。

    时有、时无,时强、时弱。

    简直就像是在折腾所有人的眼睛,毫无规律的光点有时候会飞快的闪烁一下,有时候又迅速地消失不见。

    有时候眼看就要读取完成了,可又迅速地变成了另一种暧昧的样子。在场中,所有考官都觉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面色铁青。

    可就在一片寂静中,西德尼却听到石碑那里隐隐传来了什么声音。

    那样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变成响亮地鼾声!

    在椅子上,闭目地少年近乎瘫倒一般躺在椅子上,四肢放松,嘴巴微微张开,一线口水从嘴角滑下来。胸膛起伏时,鼾声响亮。

    这个小杂种竟然睡着了!睡着了!

    在这个神圣地考场中睡着了!

    西德尼的面色涨红,猛然起身准备发作,却听到旁边有人惊呼:

    “亮起来了!亮起来了!”

    声音将少年惊醒了,令他茫然地回头看去,看到在石碑上亮起的图形。

    就在黯淡的光线之下,石碑终于将叶青玄的数据读取完毕,然后显示出了供给分析的图形。可那图形分明却像是某种残缺的图纹,令人一头雾水。

    在石碑上,银色的光点亮起,令石碑的背景从纯黑,变成了波荡的雾气。

    雾气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旋转,可那种稍纵即逝的样子太过模糊,令人无法看清。在种种交错的意向中,数不清的细密光点不断的重叠,以某种结构互相嵌合,到最后形成了令人摸不头脑的图形。

    那是一条自上而下的怪异曲线。

    在雾气之中,那一条曲线无时不刻地不在变化着。就像是无规律地波荡,不肯安稳地停下来,有时候像是得了麻风病一样迅速震动,有时候却一动不动,像是懒洋洋的虫子,只是偶尔抽搐一下,打个滚。

    漫长的寂静,只有眼珠子掉了一地的声音。

    “这是……什么结果?”

第五十三章 实测(下)

    “这是什么结果?”

    有人低声问:“像是没有显示完全?”

    “没有分析完毕,可能性太多。”旁边的人思索着,最后恨声低语:“一定是这个家伙身上的石膏和绷带阻碍了石碑的分析。”

    “可毕竟有了图像。”

    启示学派的考官捏着胡子:“虽然看上去强度不是很足够,但他和以太之间的同调指数似乎很高。”

    “持续力看起来不错,但强度不足,爆发性太弱了。”

    “也就是说不适合变化学派了?或许他可以去练练圣诗?”

    “别扯了,我们学院哪里有圣咏派系?再说了,圣咏派系的赞颂者都要从小开始培养的,他的嗓音完全不行。”

    “精神的韧度非常高啊。”

    “意志方面是不错,但强度不足,什么都是白搭。”

    考官们压低声音,交换意见。可至始至终,那个白发斑驳的木讷男人——亚伯拉罕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凝视石碑上的图案。

    有时候他的视线落在少年的身上,看着少年茫然地神情,眼神就变得怜悯又复杂,像是洞见了结果。

    到最后,考官们终于订好了意见。

    到了这个时候,叶青玄也直起身来,屏息以待。

    这关系着他接下来的乐师之路的发展。如果说他原本都已经快要放弃了成为乐师的话,那么经过那一夜之后,他重新燃起了对乐师的希望。

    更况且,这关系着他是否能够考入这个学院。

    他不知道曾经的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叶青玄明白,他是无辜的,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背叛人类的事情。所以,他必须查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皇家音乐学院就是最好的起点,毕竟……曾经的父亲,也工作在这个学院里。

    叶青玄抬起头,凝视着大礼堂的顶穹,看着顶穹上的彩色玻璃拼接成的复杂图纹。或许他也曾在这里仰望?

    父亲,我就要来了。

    他轻声呢喃。

    在沉默里,他听见贝恩的声音:

    “叶青玄,你的实测合格了。”

    可他看过去的时候,却看到他们冷淡地面孔,贝恩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喉咙,轻声说:“但是,皇家音乐学院可能不适合你。”

    叶青玄愣住了,他没听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一头雾水,但心中那种隐隐不安的预兆却被放大了,令他有些错愕:

    “我……我不是已经通过实测了么?”

    听到这句话,考官们互相看了一眼,有的人轻声笑了起来,摇着头。

    贝恩忍着笑,咳嗽了几声,端出严肃的样子:“确实,你的笔试和实测都已经通过了,但是此次招生的几个派系,恐怕都不适合你。”

    几个考官互相看了看,召唤学派的男人摇头:“你的意志强度太弱了,恐怕无法在召唤兽性,我们的学派不需要拖后腿的学生。”

    “你的同调率虽然很高,但稳定性不够,启示学派也不适合你。”

    一直面色阴沉的考官扫了叶青玄一眼,淡淡地说:“你的频率不足以达到我们变化学派的基础要求,恐怕你没法入门。”

    “皇家学派要求十年以上的培养,你不合格。”苍老的男人说完,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面纱女子:“或许你可以考虑乐理系?”

    蒙着面纱的女人皱起眉头,她本来不想要参与这档子事儿,但这群家伙竟然将皮球踢到自己这里。她才不在乎什么贵族派系和乐师派系的矛盾呢,她反正只是过来看热闹。如果在以前,说不定她就干脆甩脸色给这群家伙,顺势就收下了……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等了贝恩一眼,有些恼火。

    “小鬼,你来的太晚啦。”她摇头:“乐理系的今年已经满额了,否则……”

    “我知道了。”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让所有考官都愣住了。

    他们说了那么多,可叶青玄至始至终都在看着西德尼的脸,那一张早就打过交道的面孔上满是严肃,可是藏不住的却是幸灾乐祸,还有眼底的鄙夷。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自己通过考验罢?

    他心里的愤怒被失落替代了,那是一种让他有些疲惫的无力感。

    他不想要再较真下去了,或许他真的应该遵从神父地安排,去三一神学院进修。至少在那里,没有人在意这个白头发的小孩儿究竟是贱民,还是那种所谓的荣光的血脉……

    想到荣光之裔,他就轻声笑起来,或许他本来就不应该回到这个曾经将自己舍弃的城市里了。

    “那就这样吧。”

    叶清玄轻声说,撑着椅子站起来:“那就这样。”

    他不再说话,也不再理会那些还想要说什么的贝恩。

    他扶着拐杖,起身走出门外。贝恩的面色挂不住了,他阴沉地瞪了一眼少年的背影:“黑脖子就是黑脖子,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

    像是听到了他在背后的低语,在门外,少年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他回过头,凝视着他们的脸。在少年的注视中,那些表情严肃的考官皱起了眉头,被这种讨人厌的眼神刺的有些不自在。

    “我会成为乐师的。”

    叶青玄轻声说:“……我会成为最好的,一定会。”

    他关上了大门。

    漫长的寂静,所有人错愕地相视,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刚才说了什么?简直狂妄!”

    有人嗤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和跟谁说话。他离开了正好,省的我们再浪费时间。”

    “算了,何必和一个小鬼计较?”

    西德尼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准备离开。对于叶青玄的冒犯,他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这不是正说明了,院长那个家伙已经无计可施么?

    他们早就取得了胜利,现在是享受果实的时候了。

    没有人注意到,一直在角落里那个木讷男人已经走到了石碑的旁边。他伸手调出了叶青玄的数据,端详着那一条怪异的波动曲线。

    许久之后,他似有所悟,在石碑旁边打了个响指。

    于是,石碑上的曲线,便随着声音,波动起来……

    -

    “没考上么?没考上么?表哥你是不是没考上啊?”

    学院之外的广场上,夕阳下,少年落寞地坐在喷水池旁边。在旁边,白汐没心没肺地问来问去,可问到最后,叶青玄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难过啦。”

    白汐戳着他的脸,轻声说:“没关系啊,你可以以后跟我混,我罩你呀!我们也去做黑社会好不好?这样赚钱比较快,我们飞黄腾达的未来在向我们招手啊!别丧气了,你说好不好?”

    她掰着指头说:“你看,我已经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底盘。我们可以从最低层开始打拼,你负责想主意,我负责动手,老费负责动嘴。我们可以黑吃黑,只要搞掉萨满,我们就能成为**老大,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的那种……”

    可说着说着,她就说不下去了。到最后,她沮丧地低下头,扯着叶清玄的脸:“喂!你笑一笑啊,笑一笑……你着魔啦,这世界上行当那么多,可你为什么偏偏做梦都想要做乐师呢?”

    “我也不知道啊。”

    叶清玄勉强的笑了笑,挠着头发,像是一条败狗一样沮丧:“大概我真的不是很合适吧?”

    白汐沉默了,她看着他,忽然踮起脚,张开怀抱,抱了一下:“没关系,他们都是瞎的。别听他们乱讲。”

    “那个,请问……”

    在她身后,有一个头发斑驳地男人轻声问:“是叶青玄么?”

    “谁啊?”

    白汐扭过头,看到那张木讷又尴尬地面孔,又看了看他的右臂上的铁手,满是不耐烦地哼哼了两声:“你有事儿么?我表哥正烦着呢,小心惹火了他把你打一顿,他可是很厉害的!铁拳无敌你听说过没?就是他了!”

    “冒昧打扰一下,我的名字叫做亚伯拉罕,是学院的老师。”

    老男人似乎不经常说话,认真地阻止着措辞,小心翼翼:“……你要不要来乐史研究系?”

    “嗯?”

    叶青玄愣住了。

    老男人窘迫地抹了抹自己花白的头发,让自己显的不那么局促:“我可以教你啊,呃,虽然你看,我只有一只手,但我还能教书,我是说,我可以有很多经验给你。”

    “……”

    看到叶青玄复杂的眼神,他有些慌乱:“呃,虽然我穿的不是很好,但我也是乐师啊,我教书十多年了,有很多研究成果的,而且……”

    “你愿意收我?”少年疑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看着少年的眼神,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掌:“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愿意!”

    叶青玄握紧他的手掌,沉默地眼神中满是光亮,就像是握住了最后的稻草:“别的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能教我就好!”

    亚伯拉罕松愣了一下,忽然笑起来了,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充满欣慰:“那就太好了,我是说……实在是太好了!

    那个,你稍微等一下,我立刻就来!”

    这个老男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小步跑远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喂,表哥,你行不行啊?我总觉得不大靠谱的样子……”

    白汐看着亚伯拉罕的走远了:“他不会是在骗你罢?再说,干嘛选一个老男人啊。我们去选个年轻貌美的不行么?”

    “因为他没有嘲笑过我啊”

    叶青玄看着他的背影,回忆着考场中的一切:“一次都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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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久违的重逢

    白汐翻了个白眼:“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大靠谱,你看乐师都挺有钱的,他衣服那么旧了,还断了一只手。看起来虽然很酷炫,但他恐怕连一首完整的曲子都演奏不出来啦。乐师当成这样子,基本上都是废掉了。跟着他肯定很吃苦!”

    “白汐,你不是跟我保证以后尊重其他人的么?”

    白汐一脸无奈:“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许久,亚伯拉罕终于喘着气跑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东西。

    “我回来了,久等了,这个给你们……”

    他将的三个甜筒递给他们:“这个是学院的特产,很有名的,你们尝尝看。”

    他似乎跑了相当远的距离,喘着气,额头上还有些汗水,将甜筒递给他们时,便神情愉快。

    叶青玄看着甜筒上妆点的各色水果片,还有蜂蜜和奶油,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这个不便宜吧?”

    “没关系,不要不好意思。”

    这个木讷的老男人笑着,满是开心:“庆祝你加入乐史研究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新人愿意来啦。”

    “你不会在里面下药了吧?”

    白汐虽然这么说,但却毫不客气对着甜筒开始吃了起来,叶青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提醒她注意礼仪,白汐才抬头说了一句‘谢谢’,令叶清玄有些无奈起来。

    白汐,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变的乖一点啊。

    在这个漫长的午后,叶清玄和老人蹲在广场边上,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虽然有时候找不到话题会很尴尬,但却莫名的觉得投缘起来。

    原来找不到话题时的沉默也让会人觉得很愉快啊。但如果想到什么的话,又可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

    “老师,他们好像不愿意我进入学院啊。招收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么?”

    少年的问题让亚伯拉罕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沉默了一下,摇头:“其实我最近的麻烦又不少……就算你不来,他们也会找我麻烦的。”

    “如果不走正规程序的话,我真的能入学么?”

    “没关系。”亚伯拉罕笑起来了:“因为没有人报考乐史研究系,今年校长给了我自主招生权,可以随意招生,只要不超过编制就好。”

    “哦。”

    叶青玄了然地点头,可旁边的白汐眼神亮了,打起鬼主意来。

    “老师老师,您那儿还缺人吗?”

    小女孩儿凑到亚伯拉罕旁边,用甜到溺死人的声音,眨巴着大眼睛:“您看我聪明伶俐,天赋奇才,不如收我做大师兄,他就做小师弟好了!”

    “呃,这个……是需要考试才行的。”

    “没事儿没事儿啊,现在考试都来得及。”

    白汐从叶青玄口袋里掏出以太球:“只要让这个玩意亮起来就可以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

    亚伯拉罕还没说完,就看到白汐手里的水晶释放出刺目地光。

    不需要声音,不需要动作,也没有演奏……在白汐手中,清澈地以太球忽然有银色的光点亮起。

    它们像是受命而来的士兵一般,在以太球中闪烁,不断的变化,时而组成一张叶青玄的臭脸,时而变成老费的狗头,时而变成一根不逊的中指。白汐像是玩玩具一样,玩的不亦乐乎。

    在旁边,叶青玄的眼珠子已经掉地上了。

    他一直以为阿瓦隆城里这么大,有一个月夜裸奔的变态就已经很不合常理了。可是没有想到还有一个奇葩能藏在自己旁边,而且隐藏的这么好!

    “白汐,你究竟吃什么长大的啊?”

    叶青玄呆滞地问,在旁边,亚伯拉罕的嘴里已经能够塞两个甜筒进去了。

    “强度、操作、灵性和感应都合格,不对,已经超出正常的范围了……”他的口中喃喃自语,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哼哼,看来是没问题了。”

    白汐得意地瞥了叶青玄一眼,眨巴着眼睛看向亚伯拉罕:“老师老师,我能做大师兄了吗?”

    “……”

    漫长的沉默中,亚伯拉罕终于把脱臼的下颌给装回来了。

    “呃,抱歉,虽然很高兴你愿意加入乐史系,但你的天赋加入任何一个学派都会受到欢迎的。没必要来坐这里的冷板凳。”

    “我不管,我要加入乐史系!我要当这个家伙的大师兄!”

    “可是,在你们之前,我已经有一个学生了啊。”

    亚伯拉罕苦恼地挠着头:“他虽然有些不靠谱经常惹祸,但……毕竟还是很好的人。”

    “没关系,没关系,你可以当二师兄!”在旁边,叶青玄连忙打圆场,向着白汐使颜色:“二师兄也很好的!”

    “……滚,我才不要当二师兄。”

    白汐面色变得很难看:“决定了,你就是二师兄了,但我还是要当大师兄!原本那个大师兄在哪里,快把他叫出来,我打他一顿他就知道以后听谁的话了!”

    “呃,不要打架,这样不好。”

    亚伯拉罕苦恼起来了,低声劝告:“虽然他最近老是失眠,喜欢喝醉了之后乱跑。但认识了你就知道了,他是个很好的人。”

    听到他这么说,叶青玄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老师,那个大师兄……”

    他按着不好的回忆,表情抽搐:“长什么样啊?”

    “我今天长这个样子,帅吧!”

    有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令他汗毛倒竖。

    在叶清玄的诡异沉默里,金发的年轻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坐在了亚伯拉罕的旁边。

    这个年轻地男人大概比叶青玄大两岁,看到他们的时候,便微笑起来,像是阳光一样。

    不得不说,他长得很好看,眉目俊朗,眼神闪亮。不像是赫尔墨斯那种阴柔冷厉的气质,他身上有着一种完全无害的友善感。

    “哎呀!老师你们吃甜筒怎么不叫我?”

    看到甜筒,他就眼睛发光,口水流出来:“我都断粮好多天了啊,老师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夏尔,稳重一些。”

    亚伯拉罕叹了口气,将自己那那一份的没动过的甜筒给他:“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整天跑的不见人。”

    “啊,最近好多债主在找我,我藏得比较隐蔽。老师你千万别说见过我呀!”

    大概真的是饿了很长时间了吧,夏尔恨不得将脸埋进奶油里:“这两天真是快饿死我了,呜呜呜,特产甜筒实在太好吃了!”

    “……”

    亚伯拉罕一阵无语:“既然来了就不要再乱跑了,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我给你介绍一下,他们以后就是你的学弟和学妹了。你要拿出当兄长的样子来。”

    “好呀好呀,师弟师妹你们好呀!”

    他凑上来,跟呆若木鸡地叶青玄握了握手:“请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

    “师弟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夏尔擦着脸,有些害羞:“不要盯着我一直看呀,怪不好意思的。”

    “……”

    “喂,表哥,你怎么了?”

    白汐看着他发愣的样子,悄悄地推了他一把:“就算他长得比你好看,你也不用这么受打击吧?”

    “……”

    叶青玄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他还沉浸在三观再次崩溃的痛苦中。

    他看着这个分外熟悉的男人,终于回忆起在哪里见过他!

    就像是一瞬间,那个夜晚又回来了!那种世界忽然变了画风的荒诞感觉也来了。

    深夜、歌声、狂奔、呕吐、裸男……一连串的关键词闪过他的脑海。

    到最后变成一个在月光下陶醉着奔跑的**背影,他跑啊,跑啊,跑在月光里。

    “咯咯咯咯咯!!”。

    那是银铃一般的笑声传递开来,风中飘来了酒精味的呕吐气息……

    “你这个午夜神经病,裸奔鸡窝头!你竟然还好意思出现在我的面前!”

    叶清玄拽住夏尔的领子,饱含血泪地怒吼:

    “——你快把我的笔记还给我啊!”

    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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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出人头地的道理

    “喂!我的靴子还没有擦好么?!”

    房间里,那个不耐烦地声音喊:“管家!管家!那个懒鬼贱种是不是在偷懒?我早就说过了,这种一看就像是乞丐的小混混就跟贱驴一样,不拿鞭子抽是不会懂事的。”

    “少爷,请不要着急,我们再过一会才能靠岸呢。”

    “这些事情我不管,你准备好,到时候我一定要穿那件最好的礼服!”那个满是烦躁的小孩打了个饱嗝:“管家,再给我取一盒点心来,我要那种柠檬和蜂蜜的。这破船上的东西简直没法吃,每天都是鱼。”

    “好的。”

    管家走出门来,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然后脸色就变了,不耐烦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少年,冷眼看着他:

    “动作快点,小鬼,耽误了少爷的好事,我要你好看!”

    “是,是。先生请您放心,立刻就洗好了,立刻好!”

    维托挤出谄媚地笑容,手里飞快地擦着皮鞋:“你看,已经快完了。”

    “轻点!那可是上好的小牛皮!”管家又踢了他一脚:“这双靴子擦坏了,你干一辈子苦力都不够陪!”

    “是,是!”

    管家又训斥了两句之后,冷着脸走了。

    维托谄笑着看着他走远了,脸上地微笑渐渐地冷下去了,抚摸着脸上还没有消散地淤青,眼神冰冷。

    在这艘前往勃艮第王国的船上,他已经呆了十天了。原本他跟那群破产商人、无业贱民一起挤在底下的货仓里,准备用全副身家去勃艮第王国的边境新殖民地淘金,用命赌一把富贵。

    可几天之前,他用拳头在底舱的小鬼那里抢到了一个机会,来充当临时的仆役,服侍头等舱的一位贵族小少爷。虽然那个小胖子的脾气暴躁,管家也狠毒的厉害,但至少不用吃喝拉撒都挤在像是猪圈一样的底舱里。每天的淡水也多了两杯,吃贵族老爷剩下来的东西也强过喝那些泔水。

    而且……这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喂,小混蛋你说的飞黄腾达的机会难道是跟那个小肥猪当一辈子奴隶?”在他的口袋的小瓶子里,布雨师有些烦躁:“你究竟还是不是男人?昨天你竟然心甘情愿地给那个肥猪当马骑!”

    “那又怎么样?”维托反问:“那我需要如何?干掉他?在这个无路可逃的船上?然后被吊死在桅杆上?这么多天了,你给的全都是馊到不能行的主意。

    老鬼,你已经不是那个人人害怕的大人物啦,你现在是奴隶,跟我一样,只不过我在这个船上,你在瓶子里。”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布雨师问。

    “看你说的多夸张,我只是想要拿点工资而已。”

    维托斜眼看了一眼舱门,轻声呢喃:“……只不过我的工资比较贵。贵族老爷的钱多到没地方花,想来是付得起的。”

    听出维托的怨念,布雨师忍不住叹气:“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老老实实拼一辈子,不如那些大贵族在酒后生下来的一个野种。可惜你没有当乐师的天赋,否则以你的性格,一定能混的比我好。”

    “是个脑筋正常的人就混的比你好。”

    维托冷冷地嘲讽:“你的眼界就在这里么?当乐师就是人上人?当乐师就能和贵族平起平坐了?那只不过是因为贵族需要养一条咬人的狗……你就是那种被一个婊·子稍微抛两个媚眼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的蠢货。”

    布雨师罕见地沉默了,没有跳脚骂人,因为维托确实戳中了他的软肋。

    在成为黑乐师以前,他一直被一个贵族小姐当小丑一样玩弄,偏偏他明白的太晚,为了成为乐师取悦那个女人,竟然向邪神献祭。

    一步踏错,便步步错。他现在沦落到这种程度,可那个女人却摇身一变,嫁入豪门,成为贵妇。

    “狠一点总没错,你打算怎么干?”

    被勾起了往日的回忆,他的声音也恶毒起来。

    “等会就到港口了。”维托活动了一下手指,非常缅怀曾经在码头上的工作:“我见到过了,那个管家随身带着几万法郎的汇票,还有不少珠宝……我们做一票大的。”

    “你想干掉那个小鬼和管家?”布雨师兴奋起来。

    “蠢货,丢了一些钱和死了一个人的结果能一样么?干掉的话事儿就闹大了。”维托低声骂他:“别忘了他背后还有一整个家族呢。你打算让我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我看都差不多。”布雨师冷笑:“你只是不敢再杀人吧?”

    “……”罕见地,维托沉默了。

    布雨师头一次在斗嘴中取得了上风,哼哼笑了起来,也没再多刺激他。

    “维托!维托!你又死到哪儿去了?给我进来!”

    房间里,那个不耐烦地公鸭嗓又响起来了:“我要骑马!”

    “好的,少爷,立刻来。”

    维托笑着回应,推开门,走进房间里,然后迎来一个耳光。

    在和那些下等舱决然不同的华贵房间里,看起来略有些痴肥地小孩儿话都不说,劈头盖脸地打了他两个耳光:“你怎么做事儿的?来的怎么这么慢?都跟你说了不要偷懒!”

    “对不起少爷,都是我笨手笨脚的,让您烦心了。”

    维托陪着笑脸,悄悄环顾了一眼只有它们两人的房间,柔声建议:“您上船十天了,一直不出门,待在这里怪憋闷的。不如出去走走,散散步。甲板上听说有不少贵族小姐,说不定能促成一段良缘呢。”

    “真的?”听到贵族小姐,他眼睛就亮起来了,可很快就懊恼地将手里的杯子甩在墙上:“不,我不出去。”

    “嗯?为什么?”维托一愣,担心错过最好的下手时机。

    “你问那么多干嘛!不出去就是不出去!你费劲心思讨好我,是想要我打赏你么?”少爷翻眼瞪他:“你们这些贱种,接近我们都没藏着好心!我告诉你,我可知道你们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别指望少爷我施舍你什么东西。”

    “瞧少爷您说的。”维托赔着笑脸,听到背后门开启的声音,心中叹息一声:看来这个机会是要错过了。

    “少爷,我刚刚去前面看了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到港口了!”

    管家笑着说:“侯爵大人已经收到您回来的消息,为您准备了宴会,欢迎您回到家族。到时候您可要注意一些,不要失了贵族的风范。”

    这么快?

    维托的心中一紧,察觉到几个铜缁丢到了自己的脚下,管家挥手:“这是你这几天的工钱,你可以滚回去了。”

    维托没有去弯腰捡钱,只是摸了摸自己藏在袖子里的刀,忍不住轻声叹息:看来还是要用这个么?

    他打量着管家和那个死胖子,还没有决定先把那个放翻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阵疯狂的震荡。

    在突如其来的轰鸣声中,整座钢铁轮船都疯狂地颤动起来。就像是撞到了礁石一样,巨大的震荡将乘客们从甲板上掀翻,在地上翻滚。

    不,这种程度的震荡不是礁石……就在维托思索的时候,听见门外的尖叫:“快来人呐!灭火啊!”

    “不好了,锅炉房炸了!”

    “侧舷破了一个大洞,快封住船舱!”

    在翻滚中,维托滚落到床下面,可听到这句话,脸色骤然白了:锅炉房就在下等舱的最上面,如果它爆炸了的话,下等舱恐怕也凶多吉少。如果封住船舱的话,那就代表下等舱里的那群人已经被彻底放弃了!连逃跑都没有地方……

    可来不及等他爬起身来,管家的面色就变了,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推着痴肥的胖子走向柜子:“少爷,您先藏好,我出去看看情况……”

    可他还没有说完,房间的墙壁就破碎了。

    在被扭曲撕裂的合金舱板之后,一道黑影足不点地的飞进房间里,手里凭空拔出一把刺剑,刺剑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地鸣叫。

    那一剑快地像是闪电,向着痴肥胖子的心口刺出!

    管家的面色一变,将少爷扑到,以后心挡住剑刃,在他衣服下面,凭空亮起了一片复杂的图纹,图纹的光芒将空气凝结成实质,变成护盾。

    剑刃猛然撞在了凝固地空气上,像是刺进了墙壁,不得寸进。

    黑影抽出剑刃,刺剑宛如暴雨一般向着面前的护盾刺出。剑尖在护盾上刺出了道道扩散地涟漪,管家的面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可是护盾依旧坚不可摧。

    “这是怎么回事儿?”在床底下,维托愣住了

    “哼,只是简单的炼金术而已,将符文烙印在了装备上。但普通人想要使用就得付出代价,‘铁壁’的效果可是要消耗血液的。”

    布雨师看的分明,冷笑着:“这是一场刺杀,小子,明显有人不愿意看到那个小胖子回到勃艮第王国呢。如果我猜的没错,接下来刺客也要下血本啦……”

    话音未落,黑影刺客的动作猛然一顿,手中模糊地刺剑终于显露出形体。那一支剑简直长得不像样,剑身纤薄又窄,而且上面铭刻着三行密集又细小的字符,令人担心会不会戳中什么东西就断掉。

    可刺客猛然将手握在剑身上了,那种动作不留余力,像是要将手掌整个切裂。血红色从他的手下绵延开,飞速地覆盖了整个剑身。

    在剑身上,那些细密的字符忽然低次亮起来了,剑身鸣叫,发出金属咆哮的声音。那种高低错落响起,刺的人耳膜生痛。就连刺客周围的空气都荡漾起了不规则的涟漪。

    “哈,刺客手里的是高级货色,竟然附着了‘锻铁’、‘龙击’和‘死藤’。”布雨师忽然提高了声音:“捂住耳朵!”

    维托下意识的照做,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觉得自己被丢进上了防波堤!无尽的海潮冲卷在自己身上,砸的皮肤生痛,几乎快要碎裂了。可那不是海潮啊,是尖啸在空气中形成的巨浪。维托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看到刺客简单地将剑刃向着护盾刺出。

    摧枯拉朽!

    护盾在瞬间破碎了,裂片砸进墙壁上,撞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大洞。

    管家贴身的软甲在瞬间化作了灰尘,连带着肺腑也震成了一滩烂泥,最后剑刃贯穿了他,钉死了地板上恐惧的小胖子。

    心口破碎,巨大的震荡撑爆了浑身的毛细血管,小胖子在瞬间就断气了。

    刺客确认他断气之后,再次撞破墙壁,落进海中,脚踏波浪而去了!

    一片混乱的船上,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只剩下维托一个人。

    维托呆滞地爬起身来,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冲向地上的管家,扒拉着他的口袋,将身上所有的珠宝和没有变成纸灰的汇票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又在死去的肥猪身上找到了两个镶嵌了大颗宝石的戒指。可就在最后,他从死尸的身上找到了一封贴身存放的信。

    他犹豫了一下,飞快地展开,一目十行地读了起来,幸亏神父地高压教育,他竟然能略微看得懂一些法文:

    “亲爱的唐璜,你刚刚出生的时候,命运就安排你残酷地理我远去,你在安格鲁过的好么?……最近我的身体常常出现了一些小问题,也越发的思念你……分别了十七年,你一定长大了吧?……带这封信来的是我的贴身管家,他会带你回来与我团聚。但在路上注意不要抛头露面,我担心有些人会因为我而去找你的麻烦……我等待着和你团聚……”

    看完那一封信,维托陷入漫长的沉默之中,就像是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喂!小混蛋,你究竟怎么了?别发楞啊!”

    在他的怀里,布雨师低声喊:“床头的柜子一定还还有暗格,贵族就喜欢这一套。你的动作快点,如果等其他人发现了,就没你下手的机会啦!”

    话还没说完,他就愣住了:

    “喂,你干什么!”

    他看到维托飞快地将口袋里的珠宝掏出来,然后塞回管家的身上,塞不进去的就抛入破洞坏的海中。每丢一件,布雨师就惊叫一声,他高声喊:

    “你疯了吗?!你不想飞黄腾达了么?那是你将来崛起的资本啊!”

    “不,那不是。”

    维托摇头,凝视着管家尸体下面的少爷,他双眼翻白,死不瞑目,但头一次维托觉得他很可爱,看着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才是啊。”

    “你什么意思?”

    维托打量着死去少年和自己差不多的身材,反问:“老鬼,你有没有觉得‘唐璜’这个名字,其实也挺好听的?”

    布雨师终于明白了,他愣住了,尖叫:

    “你一定是想出头想疯了!”

    “哈哈,你真会说笑啊。天底下哪里有不疯就能出头的道理啊?”

    他飞快地脱下了唐璜的衣服,将自己那一身破衣服穿在他身上,然后用力地扛起了小胖子的尸体,将它抛入海中。

    很快,倒灌地海水就卷着他的尸体进入破洞中,锅炉房里泄露的燃油会将它烧到面目全非。而维托,早已经换好了原本那一套华贵的衣衫,将布雨师栖身的瓶子塞进口袋里。

    最后,他低头看着胸前心口上那个破洞,终于发现自己还缺了一点什么。

    远处已经有人的声音传来了,有人察觉到巨响的来源,查探过来了。

    “如今看来,出人头地的机会真是到处都是啊。”

    维托抽出原本准备好的小刀,摸准心脏的位置之后,将它顶在胸口,深吸了一口冷气:“可惜,总得掏点本钱。”

    呲!小刀末柄而入。

    维托迅速将刀拔出,丢进海中,然后倒在地上。血流出来的速度太快,几乎飚射到天花板上,令他有些发愣,这次赌的会不会有点大?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管家旁边,将他的尸体盖在自己身上。在渐渐扩散开来的血泊中,他感觉到生命在迅速的流逝,意志迅速地昏沉下去了,

    就在他晕厥之前的那一瞬,门猛然被撞开了。

    “我的天,这里怎么了!”船员惊叫,杂乱地脚步冲进房间,将最后的线索也破坏掉了。

    有人检查着尸体,翻开了已经死去的管家,看到了下面奄奄一息地少年,他伸手摸了一下少年的脉搏,高声喊:

    “快来人!还有人活着!船医!船医!!!”

    听到那个声音,得救的维托,不,唐璜少爷甜甜地笑了。

    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爸爸,我来了。

第五十六章 深渊之战

    一片漆黑。漆黑的云层遮蔽了天穹,宛如一层层复杂的铅块重叠,凝结在天空中。在天空和大地之间,庞大的城市屹立在荒土之上。黯淡地星光不知从何而来,照亮它尖锐的棱角。哪怕是在黑暗里,也能够分辨清楚那种极尽华丽和威严的轮廓。屹立在青铜和黑铁的地基,以白银铸就身体,以青金装饰顶端,钢铁形成了它的雏形,将它铸就成万世不易的奇迹。当阳光从天空上洒落时,整个城市都仿佛沐浴在神的光辉中,圣洁而庄严。可现在没有阳光了,这是在深夜里,一切都被黑暗所覆盖。叶清玄凝视着这一座城市。-在黑暗里,他看到大地震颤着,发出雷鸣。赤红色的光辉从裂隙中流出,就像是血源源不断地城池之下的土壤中渗透出来,要逆流而上,将它彻底覆盖。雷鸣声越发强烈。庞大城池随之动荡,像是要被城市之下所隐藏的什么东西掀翻。那种雷鸣声重叠在一起,宛如山崩一般地接连响起。可那种声音是模糊地,像是千万人的哀嚎,此起彼伏!——地狱崩塌,阿鼻叫唤!就在此时,哀嚎雷鸣前所未有的炸响,肉眼可见的波澜从大地之上扩散开来。连这一座神圣之城也随之动荡。紧接着,铁墙之上崩开了一道裂痕。这是第一道裂痕。-在城市最顶端的高塔顶端。最接近云层的场所,也是最黑暗的地方,那里有人俯瞰着整个城市。暴风从远方席卷而来,化作旋转的风眼笼罩着这一座城池,飓风吹起他的长袍,猎猎作响。在风里,他嘴角的烟卷明灭不定。他站在高塔的边缘,俯瞰着圣城,还有圣城之下那渗出血色的大地,看着大地动荡。“叹息之墙第三层已经被攻破了!”当第三声轰鸣响彻天地之间的时候,抽烟男人的身后,有人颤声禀告。那个脸色苍白的书记官抱着柱子,眼神惊惧:“一刻钟之前,它已经踏上日出之道,但丁大师留下的‘地狱’和‘炼狱’现在已经被摧毁了,目前还剩下天堂。”“天堂挡不住它。”抽烟的人摇头。“圣殿骑士团和圣歌队集结完毕。目前正在‘哈米吉多顿’布防。”“圣灵们呢?”男人问。书记官闭目倾听,声音颤抖:“阿耆尼战损,目前再次陷入休眠。朱庇特正在唤醒中,风神和雷神已经进入深渊,但愿能够阻挡住它。”“没用的,那可是冠戴七重冠冕的末日赤龙。”男人再次摇头:“它被初代的三王以大链束缚封印的时候,有三分之一的星辰都随着它而坠落进深渊里。一个双生体的圣灵对于它来说算不上劲敌。发布命令吧,用‘尼伯龙根’的名义。”抽烟地男人低声说:“——将所有的圣灵全部唤醒。”书记官愣住了,他想到了后果,于是面色惨白:“可是,如果青帝重新发狂的话,圣城恐怕……”黑暗中,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像是看着一个畏首畏尾的白痴:“那就用血祭啊,让他清醒着上战场。”“……”书记官的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就算害怕的话,圣城被毁灭之后再害怕吧。”抽烟的男人淡淡地说:“但如果圣城之下的深渊被它开启的话,那毁灭的就不止是圣城了。”“是,冕下。”书记官低下头,紧接着,他喃喃自语,像是将声音寄托在了风里,倏忽之间传向了下方的城市。“还有……”黑暗里,抽烟的男人忽然说:“通知所有主教,在青铜之厅里准备好。发动《命运》的时候到了。”书记官错愕地抬头,只看到他将烟卷在指尖掐灭,然后回头推开了大门,在他的腰间,名为‘天国之门’的长剑折射出冷厉的光辉。在狂风里,那个人的声音宛如刀剑锵鸣。“——告诉他们,教皇会亲自踏上战场。”--大地在震颤,重叠的曲调无法压制下雷鸣。来自九地之下的阿鼻叫唤响彻了天地之间,勾动着漆黑的云层,酝酿电光。狂野的电光如同恶神的鞭挞,源源不断地抽打在了圣城之上。城市沐浴在雷霆的光辉中。一道巨大的裂缝从城市之下的大地上展开,就像是大地张开了口,要将它吞入腹中。叶清玄站在那一道裂痕上俯瞰,看到了地腹中铁流席卷。那是圣殿骑士团集结成阵列的反光。重达数吨的沉重装甲覆盖在那些战士的躯体之上,无法想象那些沉重的装甲是被人类的身体所驱动的。当它运作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圣典中所记载的盖亚巨人,势不可挡。此刻,他们成千上万的汇聚在一起,高举着链锯和沉重的长枪,冲入了黑暗。随着铁靴碰撞在岩石上,在轰鸣的踏步声中,战甲之上铭刻着乐谱便亮起来,高声颂唱神明的圣诗。这是天国之声,圣咏的力量扩散,播撒着炽热的光芒。光芒照亮了一只巨大的眼瞳。在层层封印的裂痕之下,足足有数十米庞大的兽性竖瞳穿过了黑暗和光芒,凝视着天空。那是管中窥豹的颤栗感受,有那么一秒钟,叶清玄的视线和它相接了。无法形容的寒冷和狰狞宛如潮水一般灌入了他的眼瞳,令他惊叫出声。紧接着随之响起的,是令大地震颤、圣城也几乎为止崩塌的龙吼。于是,层层铁流被撕碎了,在它的注视中,无以形容的重压扩散开来。冲向巨龙之瞳的钢铁武士们被压倒在了地上,厚重的装甲发出尖锐的声音。很快,它被这巨大的力量压扁了,血流从千疮百孔的铁片中溅射而出。在封印的正上方,圣歌队近乎全军覆没。在那一瞬间,圣咏乐师齐声咏唱的圣诗被打断了,以太从他们的手中失控,神明的力量被封印中的邪魔篡夺,化作了血色的群鸦。无尽的鸦潮从黑暗中涌出来,拍打着翅膀,尖叫着吞没了那些乐师,分尸血肉。“祸哉!”“祸哉!”“祸哉!”虚空中,宛如无数哀嚎的龙吼忽然一变,像是无数罪人在地狱中齐声颂唱。以太在那种力量之下化作血色光辉,吞没了一切触目所及的反抗。这就是天灾的力量。四百年之前,被三王所封印的最强天灾——末日赤龙从深渊中苏醒了,它撕裂层层的封印,即将飞上天空,要以双翼在人类的天空中播撒血火。可就是那一瞬间,炽热的光流从圣城之中升起。那些沉睡在圣殿中的亡者、由先贤乐师转化而成的神圣魂灵,终于苏醒!宛如无数璀璨星辰被点燃,冲上了天空!在教皇的手中,名为天国之门的剑刃高举,指向了深渊,于是那些数之不尽的炽热光流便坠落了,投向黑暗深渊。在那辉光之中,苏醒的圣灵们举起了自身的‘权杖’,发出燃烧的光。在深邃的黑暗里,一点点光芒像是风中残烛一般亮起,却互相连接,形成了光芒之堤,阻挡万丈黑暗之潮!在深渊里,重叠的音符化作了交响,匪夷所思的力量在深渊的黑暗里此起彼伏的扩散。那些平日里只能从古老典籍中看到的传奇乐谱在此刻重新降临。有那么一瞬间,叶清玄以为末日红龙被压制住了……可很快,深渊中便重新响起阿鼻叫唤的雷鸣。黑暗里,狂暴的红龙睁开了眼瞳,七重冠冕释放出恐怖的血光。世界动荡。在叶清玄的感知中,时间像是变得不连续了,画面不断地交错着,难以看清,无尽的光辉刺痛了他的眼瞳。在光芒之中,孽龙狂舞。-有那么一瞬,万物骤然寂静。世界凝固在了那一刻。叶清玄错愕回头,看到圣城最顶端的那个身影。无尽的以太光辉拱卫在他的身旁,照亮了他肃冷的面容。他伸手,按在虚空中,可整个圣城都随之亮起,它终于被唤醒。盘绕在圣城顶端的黑色云层被撕裂了,星辰的光芒从天而降,照亮这惨烈的战场。在深渊中,末日赤龙在咆哮,疯狂嘶吼,预感到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到来。可在这个凝固的世界里,一切都被囚禁在了牢笼之中,没有人能够阻挡接下来这一切的发生。“《命运》?”叶清玄凝视着那个身影,下意识地轻声呢喃。下一瞬,教皇的双手按落,宛如世界碎裂的声音彻响!天空在震动,凄厉的裂痕东方而起,落向了西方,横贯夜空。星辰与月的光亮消失了,变成了漆黑的漩涡。星空在翻卷,像是毛毯被重叠起来,就在那一片扭曲的天空之上,神向着世界洒落了毁灭的光。叶清玄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只能够感觉到此起彼伏的轰鸣从身边响起,可人类的耳膜已经无法接受那种可怕的声响。当第一道宛如星辰碰撞的宏伟之声扩散开来的时候,他的感知就已经破碎。一切变得像是一个绝望的噩梦。世界崩溃,大地化作了焦炭,地火升上了天空,焦灼了天穹。一切都走向了毁灭之路……到最后,只剩下破碎的声音,像是恶鬼在咀嚼世界的残骸。-那种恐怖的感觉令叶清玄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大口喘息。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在耳边。“啊!!!!”“救命!来人!来人!”“天灾来了!天灾啊!!”在巨大的阶梯教室中,此起彼伏的尖叫响起。上百名学生从噩梦中惊醒了。他们的脸色苍白,几乎无法辨别自己究竟身在何处。随着那个庞大幻境的消散,讲台上,吸溜着红茶的讲师抬起头,用惬意地眼神俯瞰着这群惊吓的学生。“刚才诸位同学看到的,就是三百年前的‘深渊之战’的场景了。”他说:“这就是我会在第一课教给你们的东西。——人类和天灾之间不死不休的战争宿命。”

第五十七章 所谓天灾

    一个小时之前,早上八点钟,叶清玄准时来到曾经考试过的阶梯教室。

    今天是正式开学的日子,按照皇家音乐学院的惯例,不论哪个分院哪个系,第一堂课都统一安排在这里。不过往年都是校长讲讲话,督促大家一起好好学习,但谁都没想到,今年校长虽然不在学校,却还留下了这么恐怖的礼物!

    就在老师刚刚进门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幻境就将所有人都拉了进去。

    现在幻境终于消散了,在讲台上,老师小心翼翼地将留声机上的那一张黑胶唱片端起来,重新装回了匣子中。

    “啧,这可是相当罕见的记录型炼金装备呢,没想到偶尔来一来一年级的教室也能蹭到好东西嘛。”

    在旁边,有人拍着大腿:“这视觉效果和声音震撼,真是不枉我早起特地赶来蹭课听呀。”

    叶清玄残念地回过头去,看到夏尔一脸愉悦地啃着苹果,脚底下已经丢了一地的水果皮,在他旁边,果篮子已经被白汐整个霸占过去,抱在了怀里。

    他看了白汐一眼,反而被白汐瞪了回来,顿时叹息:“师兄,你一个高年级的跑到这里来上课就算了,但你这么吃东西真的好么?”

    “看录像不吃点东西怎么行?”

    夏尔诧异地看过来:“我一桶爆米花都吃完了,你跟我说这个?要不师弟你也来点?”

    “我还是算了……”

    叶清玄的嘴角抽搐一下,明智地不再搭话。

    自从两天前入学考试结束之后,叶清玄就和白汐搬家住进学院里。因为同样挂名在乐史研究系下面,就连宿舍都在一块。

    其实不止是宿舍。

    整个乐史研究系的教室、办公室、学生宿舍和老师宿舍,基本上都在同一个二层小楼里。没错,就学校最角落里,不仔细看就完全找不到的那一栋。

    当时叶清玄第一次看到那一栋小楼的时候,后背就感觉有寒气冒出来。

    这房子起码有二百年以上的年纪了吧?

    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门前堆满落叶,还有屋顶野猫投来的漠然一瞥。无数细节堆砌还原出了只有恐怖传说中才会存在的氛围。

    这种鬼宅里住人真的没问题吗?

    而且整个皇家音乐学院的建筑安排相当之诡异,诡异到有人在学院里生活了五年之后还会迷路的程度。

    整个皇家音乐学院里就完全是一个迷宫!

    当叶清玄知道自己要去买个早饭都要背一张地图的时候,整个人都绝望了……

    一般这种情况之下,应该都会有热心的学长前辈伸出援手才对。但最大的问题是,这个热心的学长前辈就完全不靠谱!

    只是两天,叶清玄就深刻的领会到了夏尔的迷路能力。

    有时候明明是一马平川的大路,眨个眼睛,夏尔就噌的一声不见了!而且接下来这个家伙绝对会从各种千奇百怪的地方冒出来……

    而且这个家伙不但自己迷路,而且还会把别人也带进沟里。

    在有一次叶清玄跟着他从去学校食堂,结果莫名其妙的跑到了阿瓦隆的下城区之后,他就开始明白为什么老师会千叮嘱万嘱咐,说一定一定不要让夏尔带路了……

    刚刚认识两天,可短暂的时光对于这位师兄来说如此地充实!

    两天里,他被追债的人堵了四次,被人追砍了六次,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时候,还被两个不认识的陌生女孩儿当众打了耳光。那两个漂亮女孩儿什么都没说,自己就哭起来,掩面而去……你究竟造了多大的孽啊!

    “叶子你的表情忽然变得好惨痛啊。”

    在旁边,夏尔一脸热情地凑过来:“痔疮犯了么?哎呀,这种病可了不得啊,一定要早发现早治疗,要我说,咱下课之后去医务室看看呗?没关系,那里师兄可熟了。我带你去说不定医生能给你打个八折……”

    “……不,我没事。”叶清玄的表情抽搐着,艰难地挤出微笑。

    “哦,那就好。”

    夏尔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一个榴莲递给他:“要不你也来点?”

    “……”

    叶清玄扭过头,在榴莲的恶臭中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哦,对了,你旁边那一排好像有几个人一直在盯着这里看,是不是饿的不行了?”

    夏尔低声感叹:“想吃水果就过来拿嘛,不吃早饭怎么行啊……”

    叶清玄回头看去,只看到几个坐在一起的贵族少年在看着自己,神情鄙夷。为首的那个红头发的少年,他记得是本届里最早被录取的那个,好像是叫‘埃德蒙’?

    在埃德蒙的旁边,班纳像是依旧没有睡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细长的眼睛挑起,让人看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察觉到叶清玄看过来,他们的表情就厌恶起来,撇了他一眼,收回视线。

    “怎么了?”

    白汐发现他看着其他地方,“发呆没睡够么?”

    “没什么。”

    叶清玄收回视线:“有几个神经病想吃香蕉。”

    “好了,你们看来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在讲台上,慢条斯理收拾完的老师看向台下:“老师这里还准备了嗅盐,如果有装晕的女同学可以上来拿一下。旁边那位同学,你就不要一脸兴奋地想要人工呼吸了,人家是装的,你没看出来么?

    还有那个吃东西的同学,你东西哪儿来的?”

    老师看向夏尔的方向,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说的就是你,那个第二排的同学,我早认出你来了,在我的课上吃东西,你懂不懂规矩?”

    “呃……”

    夏尔愣住了,他尴尬地抓着手里刚刚掰开地香蕉,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将它递上讲台:“要不,您也来点?”

    “师兄你没救了。”

    叶清玄难过地捂住脸,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二货。

    “小伙子你还挺懂规矩嘛!”

    在寂静里,老师和夏尔对视着,忽然眉开眼笑:“孺子可教呀!”

    就在一片眼睛跌碎的声音里,老师抓着香蕉,满是赞叹地点头:“唔,别说!这味道还真挺不错!”

    “那是!我今天早上刚从变化学院的后院里偷来的,那群货等这一口都等了半年了。”

    夏尔有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存货:“要不,您再来个橘子尝尝?”

    老师犹豫了一下,看到下面一片目瞪口呆地学生,终于反应过来,于是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上课呢,这样不好。”

    在最前面,叶清玄听得分明,老师压低声音说:“记得回头再送两斤到办公室里来……”

    “……”

    这学校还有得救么?

    “咳咳,刚才是开玩笑的,现在正式开始上课了。”

    老师吃完香蕉之后,画风顿时一边,连表情都严肃起来:“如果刚才有同学松了口气的话,那现在就重新提起来吧。”

    “休息的时间结束了。”

    “接下来教给你们的东西,发给你们的《天灾历史与研究简谈》上都有。顺带一提整本书都是考试内容,所以就不用找我划重点了。”

    叶清玄身体本能的坐直。

    戏肉终于来了!

    天灾,顾名思义,就是人力所不能抵抗的灾厄。

    一般来说,这种非人力所能抗衡的东西都会远离人类,但奈何大部分天灾都游走在人类世界的边境上。自从黑暗时代以来,就不断地留下毁灭的传说。每一次天灾的入侵都会导致惨烈的损失和牺牲。

    甚至早在黑暗时代之前,人类所发掘出的壁画中,就有了天灾存在的迹象。

    它们的种类繁多,拥有着种种特征,有的是生物,有的是植物,甚至有的看起来连生命都没有……其中的复杂分类足够写一本厚厚的书。就是目前叶清玄手中的那本大部头。

    但不论什么天灾都符合一个基本的定律,或者说被同一个谜团所笼罩。

    它们从哪儿来?

    它们想要做什么?

    以及为何它们如此……憎恨人类呢?

    自从人类出现以来,天灾的恐怖阴影就一直伴随着人类的历史。甚至在人类掌握以太的力量之后,黑暗时代结束的这五百年里,各种惨烈的事件也层出不穷。

    迄今为止,人类所探索开阔的土地不超过这个世界的四分之一。而且这四分之一中能够耕种的以太温和区不超过一半。

    每一寸土地上,都染满了人类因为对抗天灾而流的血。

    每一次战胜天灾都要付出成百上千的生命。

    可令人绝望的是,这群怪物是不死的。

    它们的身体由以太构成,没有所谓的死亡,哪怕形体的破坏也只失去记忆,会回到黑暗世界再次沉睡。当它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又会拥有全新的生命。

    它们在变得越来越强……

    为了防卫天灾的到来,人类在四方打下的界碑。

    最东方,震旦帝国的四名皇帝驱策着数百万的奴隶修筑了万里长城,城墙之上,百步之间竖立烽火台,有乐师二十四小时值守,一生不离。

    十万烽火台就是十万烽火,烽火不灭,天灾就不可能肆无忌惮的突入人类领地。

    在最北方的冰原上,阿斯加德人将整个帝国都修筑在冰川之上,那群视死亡如归宿的疯子在那里以破碎的战斧和死者的骸骨铸就起了瓦尔哈拉防线。

    西方的荒漠中,起初闪米特人建筑的防线已经被彻底攻破,现在由诸国联军重建。据说沙漠尽头,旧防线遗址上至今还燃烧着无法熄灭的业火。

    至于最西方的无尽海最为平静,海魔利维坦已经有超过数百年未曾出现了。而守卫在这里的,则是叶清玄他们本身所在的城市……阿瓦隆。

    安格鲁王国本身就传承着数百年前开国之王亚瑟的使命,永世伫立在最西方,对抗海魔。

    哪怕它已经有数百年未曾出现,但至今警备依旧未曾松懈。

    在阿瓦隆周围,四十多个卫星岛上,有超过二十个是完全保密封锁的,在周围十海里之外就会有人拦在误入船只前方,告诉他们你进入了禁区,你现在明白错误还来得及,至少还能选择回头,或者死在这里。

    除此之外,大大小小的防御工事,人类世界腹地的堡垒,成千上万……人类的战争艺术不仅仅是在同类之间互相磨砺,也为了防备异类的灾祸。

    在讲到这里的时候,老师停顿了一下,笑容诡秘起来:“目前对人类世界威胁最大的天灾,想必大家都听说过它的名字。

    ——‘黑暗地母’。”

第五十八章 黑暗地母

    极恶母胎,兽潮之源、进化漩涡……

    数百年起来,人类给黑暗地母起了众多的‘称呼’,对于整个人类世界,天灾中流毒最深的无疑就是黑暗地母。

    数百年前黑暗时代结束的时候,三王将它驱赶到了北方冰原。它在黑暗世界游荡着,时隐时现,所过之处总是留下灾难一般的变异和怪物。

    单纯以其本身来说,其实就连能够令人完整去形容的形体都没有。人类很难界定真正它是什么东西,所以无数次进攻和讨伐都只能将它重创,却不论如何也无法将它根除。

    就像是自然中的一种畸形的病变,你能够通过周遭的世界感知到它的到来,却无法真正的触碰到它。

    在众多典籍的描述中,都将它的图纹定为一个蠕动的环形。

    有哲人认为它的正体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循环,但众所周知,哲人在大多数情况是并没有什么鸟用。

    在目前有的描写中,它是有一种生物的集体所形成的集体天灾。由无数禽鸟走兽和变异妖魔所形成的组织。

    但这种描写又并不确切,因为黑暗地母根本没有实体。

    人们能够感觉到,它所在的地方,就像是有无形的力量画地为圆。在此圆中,任何生物都难以离开。这是一种生物根性上的眷恋和对外界的强烈抗拒形成的现象。

    而就在圆内,所有的生物都会从‘常识’中解放,开始近乎疯狂的生长和进化。紧接着,互相吞噬、畸形变化或者融合。

    短短时间之内,幼雏会成为成巨兽,虫蚁会变成军团,游鱼会生长出四肢,行走上岸……就连人类也会变成怪物。

    一切生物都在短短时光中加速千百倍的进化,根据整个食物链的欠缺和地域元素而形成不同的摸样。

    到最后,哪怕是一片普通的森林也会变成妖魔寄居的场所。假如这里面不幸有人类的村庄的话,那后果将会更加麻烦。

    因为比起那些嗜血的猛兽,人类一旦变成妖魔之后,才更加可怕……

    神父与狼笛掘开石棺之后所看到的怪物尸骸,哪怕早已死去,可躯壳上还残留着兽性的狰狞和杀意。

    数百年来,无数血泪斑斑地历史证明了一个道理。

    ——鲁莽的进化只会招来灾厄。

    然而,整个‘进化之圆’早晚会因为畸形的进化而崩溃。‘黑暗地母’在这一轮‘孕育’中耗尽所有力量和生机,就此‘死去’。

    届时,畸形的妖魔将在毫无理由地厮杀中决胜出最强,被授予‘地母之子’的称号。紧接着,束缚失去效果,猛兽出笼,奔向四面八方……

    而死去的地母将在数年的酝酿之后,再次从黑暗世界中重生。

    这个充满畸形进化的病态循环已经存在了数百年。

    它本身并没有任何的意识,只是游曳在黑暗世界中,一路播撒灾厄的种子。可那些地母之子却从母亲那里继承了对人类的恶意,贪婪地渴求着人类的骨和血。

    它就像是寄生在世界之上的一个坏死的囊肿,流毒无穷。光是数百年前,黑暗地母在人类腹地时留下的那些异种生物,至今都没有完全清除。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妖魔怪物的血统向上追溯,几乎都能够找到同一个母亲。

    正因如此,它被认为是目前所有的天灾中,威胁最为重大的存在。

    任何乐师发现它的存在之后都必须上报教会,由一名权杖级的乐师带队,组成超过百人的团队,对其进行讨伐。

    在所有活物类的天灾中,黑暗地母毫无疑问是代表之一。

    “不过也不是所有天灾都像是黑暗地母一样麻烦,实际上,有些天灾完全不知道它究竟在做什么……可能它本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存在吧。”

    在讲完之后,老师的语气放松了一下:

    “举个例子吧,比如世界上最无害的天灾。我们每天晚上都能抬头看到它在夜空中闪亮无比,宛如桂冠……”

    “星环?”

    叶清玄忍不住脱口而出,然后愣住了:“那个也是天灾?”

    “没错。”

    老师点头,在教室的黑板上娴熟地画出了星辰的坐标和图像,最后拿着粉笔自西向东画了一道横贯的线。

    那就是名为星环的天体现象。

    每逢晴天的夜晚,没有云的天气,所有人都能够抬头看到天空之上无数星辰闪耀,还有那仿佛星辰汇聚而成的光芒之河,自西向东,横贯夜空。

    有的人称它为‘天轨’,与地轴相对应,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坐标点,世界上所有的星相学和地质学都是建筑在这一重要坐标上而形成的。

    千百年以来,它一直高悬在夜空之中。所有人都以为它是密集的星光投影,可根据研究者的探索,那可能是数量巨大到难以想象的以太汇聚而成的现象。

    漫长时光以来,可能很少有人能够想到,在夜空之中,有以太汇聚而成的河流无声的奔涌。

    明明是天灾,可它存在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却如此的稀薄。有史以来,几乎从来没有对地上的人类产生过任何影响,也没有杀死过任何人……当然,前两年那两个因为从小仰望星环长大,所以长大了之后也想要飞上天空,信心满满地研究了飞行器,结果飞到一半炸了的那一对乐师兄弟不算。

    记得他们是叫什么来着?莱特兄弟?

    有那么一段时间,很多乐师都靠这个段子过日子了……

    在讲台上,那个奇怪的老师讲完这个段子之后自己一个人乐得锤桌子笑了半天,结果下面的人就完全没有找到笑点,只能一片尴尬的沉默。

    “咳咳,刚刚只是活跃一下气氛,不要在意。”

    他终于笑完了,拖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手肘撑在膝盖上,将自己的下巴托起来。

    明明只微笑着的,可他的眼神却变得冰冷起来了,像是手里按着剑:

    “接下来给大家讲的东西,希望你们能够认真的听。

    如果有蠢货觉得不听的也无所谓的话,那也没关系。只是将来就算因此而挂掉,想来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吧?”

    “如果说黑暗地母是整个人类都为之畏惧的灾厄之源的话,那么接下来这位就是所有乐师最需要警惕的天敌了。

    自从黑暗时代以来,它就随着第一位乐师的堕落而出现,成为了教团的死敌。数百年来,蛊惑了无数迷失的乐师堕入黑暗里,成为了自身的爪牙。”

    他停顿了一下,轻声说出了那个名字:

    “其名为——邪神·百目者。”

    话音未落,门外有声音响起了。

    在教室外,不知何时而来的贝恩敲了敲门:“先生,方便的话,借一步说话么?”

    “啧。”

    老师不爽地嘀咕了一声,起身向着学生挥了挥手:“你们先自己看书,我等会回来。那个谁……把榴莲给我留一点!”

    “……”

    -

    “‘管理员’先生,好久不见。”

    在阶梯教室之外,贝恩抚胸行礼:“没想到是乐师协会的代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真是抱歉。”

    “我记得你是……贝恩先生吧?”管理员撇了贝恩一眼:“有什么事情最好赶快说,在上课时间被叫出来,我稍微有些不爽快了。”

    贝恩愣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但又不好发作。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

    “校方也是刚刚才知道,乐师协会来的人将第一节课的教师替换掉。虽然乐师协会对于所有乐师拥有一定的管辖权,但这么做未免太不把皇家音乐学院放在眼里吧?”

    “这堂课是麦克斯韦拜托我上的,你们不知道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有什么话去对麦克斯韦说。”

    管理员淡淡地说道:“当然,前提是如果你不把自己的校长放在眼里的话。”

    “……既然是校长的安排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贝恩那种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还是说明了他现在的心情之纠结。

    换了谁碰上这种时不时给你穿点小鞋、上个眼药、放点绊子的对手都会觉得心情不爽,尤其是校长天生站在道理的那一边,公开的驳斥绝对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所以,他换个方式,看了阶梯教室的方向一眼:“不过,管理员先生,邪神这种东西最好还是不要讲给现阶段的他们更好吧?”

    “贝恩先生,您是不是在温室里生活的太久了呢?”

    管理员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乐师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上流社会的华贵宴会中博取崇敬目光的头衔了吗?

    既然成为乐师的话,踏上战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了解自己的敌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一顿毫不留情的讽刺让贝恩的表情变得铁青,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听这些还太早了。

    况且,邪神的保密等级也不是他们能够接触的。”

    “我安排的内容,自然有我安排的理由,轮不到别人来插嘴。有事儿找你们的校长说去。”

    管理员有些不耐烦了:“找我出来只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么?我要回去了,你也该干嘛干嘛去吧。好好一个乐师,每天勾心斗角的,成什么样子……”

    贝恩的表情忽青忽白,却伸手拦住了管理员。

    “你什么意思?”管理员斜眼看他。

    “其实找您出来的人,其实并不是我。”

    贝恩满是不甘心地让开,看了看楼上的方向:“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有位贵客来到学院代替女皇陛下巡视新一代的乐师,看到您在上课,找您上去叙叙旧。”

    “哦?”

    管理员想了一下,忽然撇了他一眼,轻声笑起来:“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嘴里冒失酸味儿,是因为我抢了你们出风头的机会啊。”

    贝恩沉默地转过身,在前面引路。

    _____

    感谢西雾亚纪的再次支持和打赏,本来预定放出的插图还没有到,于是今日中午再加更一章吧。

第五十九章 好学生 坏学生

    依旧是在阶梯教室的透明顶穹之上的房间中,向下俯瞰,整个教室都一览无余。

    管理员推开门扫了一圈之后,看到坐在最中央的人。于是他就了然了:“我还说是什么大人物让他们这么战战兢兢,就连我都被吓了一跳呢。”

    在诸多教师的陪同之下,头发有些斑白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沙发上,撑着自己的手杖,低头专注地凝视着考场。

    察觉到管理员进来,他就抬头,轻声笑了笑。

    “这么说未免有些夸张了,管理员先生。”

    来者摇头:“我只是陛下的使者而已,假如有什么值得敬畏的地方的话,也是来自于陛下的威严吧?”

    “啊哈哈,您这么说就让我觉得有些汗颜了。”

    管理员拖了一张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丝毫不顾及旁边那些贵族派乐师皱起地眉头:

    “假如安格鲁的守卫者之一,当代的‘兰斯洛特’都不算是高贵的话,那群因为血统而骄傲的家伙岂不是和我们这些下城区厮混的黑脖子一样了?”

    兰斯洛特愣了一下,语气有些无奈:“好久不见,管理员先生的嘴上还是不留情。”

    “嘴欠是天性,没办法。”管理员摊手。

    兰斯洛特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落在下方的教室里:

    “您觉得这群孩子如何?”

    “瞧你说的,这可是安格鲁未来的希望呢,在踏入这个学校的时候,他们就不是小孩子啦。不过,既不是小孩子,又不算成年,所以就拥有继续天真的特权。

    有时候,这种特权会让人觉得太麻烦。”

    “大家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兰斯洛特笑了笑。

    “唔,也是。”管理员点了点头:“具体素质来说,都勉勉强强,不过有一个很让人省心。”

    “哦?让我猜猜看。”

    兰斯洛特低头环视了一周,视线落在夏尔的身上:“是这位敢于当堂吃水果的勇士么?”

    “这货哪里算得上勇士啊,只是没脸没皮而已吧?”

    管理员叹气:“是他旁边的那个,很醒目的白头发。”

    “那个小女孩?”

    兰斯洛特看向白汐,看到她的眼神,就错愕了一下。许久之后赞叹地点头:“是个眼睛像狮子的小女孩儿呢。

    只是她从头到尾一直在丢纸团,完全没有听你在讲什么……”

    “呵呵,你在逗我?”

    管理员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

    兰斯洛特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

    “这么多人里,有艾德里安家那样天资绝佳的少年,有桀骜不驯、目无余子的小姑娘,还有一个没脸没皮完全让人不知道他想干嘛的吃货。

    贵族子弟中优秀者众多,平民里面坚毅不拔胸怀大志的少年也不少……”他说:“你所看好的人在里面,完全不起眼。”

    “所以说,你不是一个好老师啊。”管理员叹气。

    “哦?愿闻其详。”

    “所谓的老师呢,一旦上课之后,就不能想着台子下面坐的是什么人啦。反正不管是什么人,都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

    白痴就没什么好在乎的,反正再聪明的白痴也是白痴。但不幸的是,你的使命偏偏是将白痴变得不那么白痴一些。

    所以,总要尽力而为。

    偏爱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老师的字典里。但如果说更喜欢一些学生的话,那肯定是因为这样的学生教起来更省事一些。”

    说到这里,他翻眼睛看着兰斯洛特:“你说上课这么麻烦,假如有学生,让我省心让我爽,我凭什么不喜欢他?”

    兰斯洛特沉默了,他低头凝视着开始低声喧嚣起来的教室,视线落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白发少年身上。

    许久之后,他摇头:“说实话,我没有看出来。”

    “那是因为你没有站在他的面前啊,但上课就是要这样。

    大家要面对面,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就像是决斗之前要彬彬有礼一样。

    不过这世道变的太快啦,大家都习惯一对一的私教,有什么不懂的就随时找老师。结果到最后,连上课的规矩都忘了。”

    管理人伸手指着下面的教室:

    “你看看这群家伙,揉纸团的、睡觉的、交头接耳的、盯着黑板发呆的,还有艾德里安家那个玩自己手指头的。

    再好一点的也就是呆头鹅,只会点头,然后把你说的所有的话都记下来,像苏格兰场在做笔录……还有的家伙就光顾着吃了,从来没有考虑过老师的心情,还有老师的胃!

    整个教室,就只有那么一个人,沉默地看着你,听你讲课的声音。有一种写满了‘能上课真他妈开心呀’的眼神。

    你说我怎么能不喜欢他呢?”

    兰斯洛特凝视着他:“这是真话还是借口?”

    “你猜?”

    管理员摊手,玩味地笑了起来。

    就在尴尬地沉默里,下方的阶梯教室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所有人闻声低头时,全都被突如其来的混乱惊呆了。

    “不会吧?开学第一天,你们要不要闹的这么厉害?”

    -

    五分钟前,在寂静的教室中。

    叶清玄低头翻着手中厚厚的课本,沉默地阅读。

    “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在安静中,他感觉到有人站在了自己旁边,敲了敲自己的桌子:“学习态度不错啊,不过那些字儿你认的全么?要不要我教你?”

    叶清玄皱了皱眉,合起书。

    不知何时,那个红头发的少年和自己的同伴赶走了他前排的人,站在他桌子的前面了。

    埃德蒙低头俯瞰着白发地少年,眼神戏虐。可叶清玄毫无反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忍不住斜眼看了原本的方向一眼。在原本地位置上,班纳面无表情,所以他的表情抽动了一下,旋即变得凶狠起来。

    “听说你是被打断了腿之后送进考场的。”

    他弯腰看着叶清玄,低声问:“让我猜猜看,你是抢了谁的狗粮,对么?”

    嘭!

    白汐将手里的水果丢在椅子上,起身瞪着他:“喂,你的嘴巴这么脏,早饭是在厕所里吃的吗!”

    小女孩儿捏着指节:“在乱讲一句,小心你的门牙。”

    “干嘛,想打我?”

    埃德蒙撇了她一眼,摇头冷笑:“皇家音乐学院可不是你这种人撒野的地方,这里都是有规矩的你懂么?”

    说着,他揉了揉脸上的肥肉,神情不屑:“你动我一下,校委会都会把你回下城区的臭水沟里。”

    白汐沉默了。

    她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这个小女孩儿已经被激怒了,眼神变得危险。一般在这个时候她就不会再说什么话,只会拔出小刀来信砍。可这一次令她失望了,因为自始至终叶青玄都毫无反应。

    他只是沉默着,低头看着那一本刚刚从背包里翻出来的手册,眼神专注又认真,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声音。

    在他旁边,夏尔一脸好奇地啃着最后俩桔子,疑惑地看来看去,直到最后,眼神落在埃德蒙身上。那种奇怪的眼神令埃德蒙分外地不爽:

    “还有你,看什么看?识相的快赶快滚!”

    夏尔愣了一下,他像是犹豫了,最后丢下橘子皮,低头逃走了。看到他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的软蛋样子,埃德蒙他们就大声地笑起来。

    白汐的表情越发地失望了,向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我看错你了。”

    “对啊,你跟着这两个废物有什么用?可惜了这张漂亮脸蛋……”

    埃德蒙眯起眼睛打量着她的脸颊,伸出手。

    白汐冷冷地看着手,那种冰冷地目光令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有些讪讪地收了回去。

    “听说她和这个娘娘腔的学费都还没交呢,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埃德蒙旁边的人鄙夷地笑起来:“我如果是学院,肯定把这群黑脖子赶出去……”

    听到他的话,埃德蒙地胆子大起来了。

    “连学费都掏不起?要不我借你点?”

    他掏出鼓鼓囊囊地钱袋子,在白汐面前晃了晃。看着白汐的脸颊,他忍不住吞了口吐沫,眼神炽热,低声说:

    “今天晚上来找我,我带你去找点乐子……到时候你想要多少钱都没问题。”

    叶清玄依旧沉默,只是快速地翻着手中学院下发的小册子,眼神专注地从书页上扫过,纹丝不动。

    埃德蒙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就像是牟足劲一拳打在了空气里,没有想象中的回应。对方依旧纹丝不动。感觉到远处班纳的眼神阴冷起来,他的神情就越发凶狠,用力地拍着叶清玄的桌子:

    “喂,废物,装聋作哑干什么?你不会说话么?”

    “他在读书呢。”旁边的人戏虐地笑起来:“下等人就是这样,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了,说不定连话都不会讲。”

    “他在干什么?”另一个人伸手挑起了叶清玄手中的小册子,看到书脊上烫金字,就忍不住噗的一声笑起来:

    “学生守则?”

    直到,叶清玄双手合起了书,长出了一口气。

    看着他故弄玄虚,埃德蒙就想笑。他伸手拍了拍叶清玄的脸:“怎么?学生守则里有什么神奇的故事吗?你都看得入迷了。”

    “不,我只是在确定一件奇怪的事情而已。”

    叶清玄轻声回应,向着埃德蒙身后伸出手。

    就在那一瞬间的寂静里,有人将一块厚重的东西放在了叶清玄手中。

第六十章 蠢货

    “不,我只是在确定一件奇怪的事情而已。”

    叶清玄轻声回应,向着埃德蒙身后伸出手。

    就在那一瞬间的寂静里,有人将一块厚重的东西放在了叶清玄手中。

    埃德蒙愣住了,他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楚叶清玄手中的东西。那个东西看上去很是眼熟,就像是墙壁上刚刚拆下来的一截石砖。

    青灰色的,上面还带着尖锐的棱角,抓在手中大小正好合适,重量充满质感,掂量两下之后,就能够感觉到沉甸甸的反馈。

    在他耳边,少年的声音依旧传来:

    “虽然一开始觉得有点不大敢相信,但是……”

    紧接着,那个东西动起来了,随着手掌而高高抬起,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充满了力度和美感的弧度,紧接着,它被握紧了,在那一只宛如磐石的手掌中,从天而降!

    那一瞬间,在所有人的眼睛里,时间都像是凝固了一样。

    他们看到叶清玄起身,一脚踩在桌子上接力,手掌连带着那一块板砖高高举起,紧接着呼啸着向着前方砸出!

    青砖的棱角和影子在埃德蒙的眼睛里越放越大、越放越大,直到最后,彻底盖满了他的眼瞳。

    嘭!

    一声沉闷的声音,青砖的棱角深深地陷入那一张满是赘肉的脸里。留下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印子,紧接着将漫长蓄力中的冲击毫无怜悯地施加在他的脸上。

    在那些呆滞的眼神中,埃德蒙的身体瞬间向后倒出,飞过了第二排的桌子,最后砸在第一排的学生身上。

    瞬间寂静。

    在寂静里,叶清玄松了松校服上碍事儿的领带,长出了一口气,轻声感叹:“——原来校规里真的是没有打架处分的啊!”

    这个少年踩在桌子上,低头俯瞰着那些呆滞的贵族子弟们。在他手上的青砖棱角上,一线红色渗透,落在地上,在上好的桌板上涂上了两个湿润的红点。

    在一片狼藉里,地上翻滚地埃德蒙终于惨叫起来了。

    “我的脸,我的脸!!”

    他捂着已经彻底塌陷下去的鼻梁,原本就略微肥胖的脸上现在已经肿胀乌青一片,强烈的痛楚刺激着他眼泪不停的留下来。

    “打死他!给我打死他!”

    他冲着同伴怒吼:“这个贱种竟然敢打我!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在旁边,白汐错愕地看着去而复返地夏尔,这个贱货的怀里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板砖、酒瓶子和两根门栓,原本他还给自己留了一块板砖,但板砖被叶清玄拿走了,所以他只能抓着一瓶还剩下一半的白兰地。

    看到叶清玄动手如此迅捷,夏尔就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喂,原来你不是真的跑啊。”

    白汐满是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大师姐看错你了。”

    “废话,你去高年级问问,师兄什么时候干架怂过了?”

    夏尔将手里的一根门栓塞进了她手里,一脸痞气:“你当学院最帅的名头是天上掉下来的么?错了,是打出来的呀!等会看师兄的绝招……搞他!”

    没说完,他就抓着从教室门上拆下来的门栓跳进战团中,然后险些被叶清玄当做偷袭,反手一砖放倒:

    “哎呦我去,师弟,是我呀!是我呀!……哎呀,你下手怎么这么脏呢!”

    整个教室瞬间乱成了一团,白汐以自己人矮不起眼的优势,悄悄藏在旁边打闷棍,收获颇丰。而叶清玄左支右拙就有些惨,除了刚开始的那两下气势惊人之外,在那些普遍练过一些护身术的贵族子弟面前暴露出自己不擅长打架的软肋,一时间被压着打。

    结果夏尔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两下之后,果断躺平到了地上,大声尖叫:“救命呀!贵族打人啦!贵族打人啦!”

    一瞬间,追着他打的那个瘦子蒙了,他脑门刚被夏尔抽冷子敲了一瓶子,还没反应过来,夏尔就躺了。难道是自己不知不觉练成了家族骑士所说的神经反射,已经不怕任何偷袭了吗?

    “没天理啦!贵族杀人啦!呜呜呜呜……”

    在地上夏尔往自己身上泼了一瓶红墨水,满地打滚:“我的腿!我的腿!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天啊,我瘫痪了,救救我,呜呜呜。我不要活啦!”

    “喂,混蛋,这就是你的绝招么!”

    白汐顿时觉得自己智商有些不够用。

    她只想捂住脸装作不认识他……

    就在乱斗之中,牵扯进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随着其他学生接二连三的被误伤,这一场怪异的冲突已经变得越来越壮大。

    平民出身的学生本身就不爽今天贵族故意欺负人,而那些眼睛长在脑门上的贵族子弟也完全不是忍气吞声的脾气,撸起袖子来便跳了进去。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第一堂课,谁都没想到竟然会变成一场大群架。

    “这是意外,先生,意外!”

    在阶梯教室之上的房间里,贝恩面色铁青地咬着牙,低声向兰斯洛特解释:“先生,这只是两个害群之马在捣乱……那些平民总是这么下贱,不识好歹!我等会就将他们关起来。”

    兰斯洛特的面目依旧淡然,俯瞰着这一场闹剧,只是摇头:“毕竟是一群年轻人,有活力是件好事。”但话里话外的不满之意已经快要让贝恩爆炸了。

    原本精心策划的第一堂课,展现给这位女王使者的绅士风范从一开始就被校长莫名其妙的截胡,紧接着爆发出这种事情,简直就像是拿着水桶给他上眼药……

    “真精彩啊,让我有些还念曾经的青葱岁月了呢。”

    管理人吹着口哨,一脸惬意:“打群架也是学习的一部分,不爽不要玩!”

    可是紧接着,楼下传来的声音就让所有人变了脸色。

    有人在沟通以太,吟诵符文的音节!

    “这下……可闹大了啊。”

    管理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

    就在阶梯教室的混乱战团中,依旧一片混乱。

    没有人注意到埃德蒙从地上爬起来了。他艰难地扶着墙站起来,青肿地眼睛死死地瞪着叶清玄的背影,眼瞳中满是阴沉地杀意。

    “你这个该死的……贱民!”

    他吐出一颗碎掉的门牙,原本青肿的脸上满是恶毒:“是你先激怒我的!”

    他张开口,低声吟诵起了标准音节,拗口晦涩的声音像是一连串冰凌互相碰撞,在空气里彼此重叠的时候,会变成瓷片破碎的清脆声音。

    在外面,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夏尔。

    他错愕地回头,看向埃德蒙的方向。

    他认得这一串标准音节,那种旋律的变化和组织,是变化系的基础符文‘霜冻’的征兆!

    不同于其他派系的音符,变化系的音符从最基础的开始就能够造成足够令人重创的杀伤。

    针对金属的‘萃取’释放在人的身上足够瞬间抽干人一半的体液,针对温度的‘霜冻’如果加以变化,令其力量附着在肢体上的话,就会变成刺客们最喜欢的技法‘冻结触摸’。

    仅仅是赤手空拳的触碰,也足够令皮肤组织在瞬间大面积坏死,如果是要害的话……结果难料。

    可现在,短暂的吟诵已经完成了,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打断。

    隐约的以太光亮附着在埃德蒙的手上,寒意内敛,就像是带了一层模糊轻薄的丝质手套,那一层层冰霜交织的隐约图案显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用下辈子去后悔吧!”

    他低吼着,冲向叶清玄,将那一只手按向少年的脸。

    那一瞬间,叶清玄回过头,看着他狰狞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忍不住想要笑。

    “蠢货……”

    在最后的刹那,他轻声感叹。

    “蠢货!”

    在最后面,冷眼旁观的班纳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蠢货呀。”

    在阶梯教室之上,管理员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在一众学生错愕惊惧的表情之中,冻结触摸覆盖在了叶清玄脸上。那一层手掌上缭绕的冰霜图纹在一瞬间亮起。

    在寂静里,有不忍心看的人已经发出了惊叫声。

    可埃德蒙却愣住了,因为以太的力量在那一瞬间,已经消失无踪!

    他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不明白怎么回事。紧接着,他又看到那一张似曾相识的青石板砖,它再一次出现在埃德蒙的视线中。

    放大、放大、再放大……

    嘭!

    随着少年狂野的回旋,半截断砖随着埃德蒙一同飞出,砸在了地上。

    在近乎窒息的气氛中,叶清玄丢掉了手中的半截砖块,摇头叹息:

    “整个学院都被笼罩在‘安魂曲’的大结界里么?除非特殊的练习室,否则就算共鸣级的乐师没有权限也不可能形成任何效果……

    学生手册的扉页上写的明明白白,你怎么就不去看一眼呢?”

    “弄死他!给我弄死他!”

    埃德蒙屈辱地倒在地上,发出模糊地尖叫:“弄死他啊!还愣着干什么……罗西家族不会放过你!我的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叶清玄愣住了:“你是说,和你一样蠢的人还有好几个?”

    “你找死!”

    埃德蒙愤怒地想要爬起来扑上去。

    “够了!”

    在门外,贝恩怒吼。

    一瞬间,喧嚣的教室寂静下来。所有人下意识地停下手,回头看到面色阴沉的贝恩,顿时不安起来。

    “来人,先把埃德蒙送到医务室去。”贝恩阴沉地看了地上的少年一眼,指挥着几个人将他送走了。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血,眼神冰冷地看向叶清玄:“小小年纪,就对自己的同窗这么残忍,你的品德测验是怎么通过的?”

第六十一章 你死定了

    “小小年纪,就对自己的同窗这么残忍,你的品德测验是怎么通过的?”

    “不知道,可能本来是有的,后来改成实测了吧。”

    叶清玄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

    自从他发现这个家伙的真面目,听自己老师解说了考试里的猫腻之后,他就一肚子火大。现在自然没有道理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顶嘴?”

    贝恩的表情难看起来:“看起来除了聚众斗殴,带头破坏校规,将同学殴打致重伤以外,我还应该再记你一条目无尊长!”

    白汐看不下去了:“喂!你眼睛是怎么长得?明明是那几个死胖子先来挑衅的,你瞎了么?”

    “言语粗鄙,扣三个学分。”

    贝恩撇了她一眼:“你是哪个学院的?”

    “老娘是启示学院的,你有本事去我老师那里告状啊!”

    白汐毫不犹豫地将黑锅扣在了埃德蒙他们所在的学院头上:“我告诉你,我们启示学院从来不怕事儿!你要敢在我们分院门口扎刺儿,我老师分分钟教你做人!”

    贝恩正待大怒,就听见叶清玄那十足讨厌的淡定声音传来:“老师,聚众斗殴是怎么回事儿我不清楚,但带头破坏校规这一条让我很迷惑啊。”

    说着,他从地上捡起了还沾着埃德蒙鼻血的校规,展示给贝恩看:“校规一共四百多条,从服装要求到禁用药物,我全部都背过了。但还不知道自己违抗了哪一条?”

    贝恩一愣,旋即想要笑。

    将总计七万多字的四百多条校规全都背下来了?这还是开学第一天?你在说什么梦话!

    他正待反唇相讥,可看到少年眼中隐约的期待,声音却忽然一滞。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告诉他,这个家伙可能真的是全部都背下来了……

    他的嘴唇开阖了一下,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不屑地摇头:“你还想强词夺理?如果不是你动手,埃德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报告老师,埃德蒙是自己摔的。”

    在地上,有一具装死的尸体忽然发出声音了,吓了所有人一跳:“诶,那个乐理系的哥们,你踩住我的手了,挪一下,对,就是你……”

    在人群迅速让开之后,一脸灰尘的夏尔总算从地上爬起来了,他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露出标志性地阳光笑容,灿烂地像是花一样:“我亲眼看到他自己摔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周围的人。”

    “没错,我也看到了。”

    “就是他摔的。”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看不下去的学生低声嘟哝了一句,紧接着低沉的喧嚣传递开来,人群中的隐约声音让贝恩的面色冷的都快要结冰了。

    如果是在平时,他不吝于强行将他们丢进校规纠察处去,但此刻贵客在背后,而他本来想要迅速压下来的骚乱却开始变得要失控了。

    窃窃私语的声音让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了。

    “够了!都给我安静!”

    他咬着牙,冷冷地看向叶清玄:“你现在是亚伯拉罕的学生了?他就教你这么跟别的老师说话的吗?”

    “我只知道,神教导我要遵从道理,莫行不义。”

    叶清玄露出了标准笑容,标准到露出了八颗牙齿,不多不少。哪怕按照教会里最严格的神职人员行为规范都挑不出错来。

    在贝恩隐含恶毒地眼神中,他娴熟地进入了神棍状态,在胸前画了个圣徽,轻声吟诵圣典:“我岂没有吩咐你么?你当刚强壮胆,不要惧怕,也不要惊惶。因为你无论往那里去,圣灵必与你同在。”

    然后,他闭口不言,只等贝恩再和自己争辩,然后将他的话题拉近圣典的领域,再用自己丰富地经验打败他。

    这个话题必须战啊!要不然对不起他背完的几百本圣咏教典!

    在旁边,白汐一脸不屑,忍不住低声嘀咕:“明明昨天还告诉我嘴上的便宜没什么好占的。”

    “师妹,这就是你不懂了。”

    夏尔低声贱笑起来:“嘴上的便宜是没什么好占,但偶尔占一占又不会吃亏……”

    “贱人快去死,我才是大师姐!”

    贝恩的心情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糟糕了,他想要直接沟通以太,控制着这个学生自己滚出学校去,但是又忌惮他背后的那张推荐信。

    可现在场面又让他下不来台,连续的昏招要让他颜面扫地了。就在此时,他耳边响起只有他一个人听到的低沉声音。

    “孩子们之间的打闹,何必这么计较呢,就这么过去吧。”

    他错愕地回头,看到人群之外神情淡然地兰斯洛特。兰斯洛特只是颔首,然后收回视线。戴上自己的礼帽后,他和旁边看热闹的‘管理员’说了两句,最后转身离去。

    “先生,先生……”

    贝恩愣住了,恶狠狠地瞪了叶清玄他们一眼:“学院不会放任你们这种渣滓继续乱来的。”

    说完,他顾不上计较了,快速地转身追了上去。

    于是开学第一天,由两个少年之间引起的平民贵族大斗殴事件就此暂时结束。但毫无疑问,这件事在学生内部进一步埋下了冲突的因子。

    接下来整整一个月里,乐师派和贵族派互相之间的挑战和切磋可一直都没有停过。不过那至少是以后的事情了。

    在贝恩走后,叶清玄也忍不住松了口气,转身和夏尔击掌庆祝。然后忽略掉白汐抬起的手,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引起了小女孩儿一阵白眼和脚踹。

    “没想到师弟你这么能打敢拼,真是一条好汉!”夏尔一脸赞叹地按着他的肩膀:“师兄老了,以后那些要债的人,就靠师弟你来对付了呀。”

    “师兄,你能圆润地滚开么?”

    “我滚开没关系啊,但师弟你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啊。”夏尔死乞白赖地缠上来,拦着他的肩膀:“走,师兄带你们吃饭去!”

    “千万别带路!”叶清玄和白汐大惊失色。

    “怕什么,学院的路我比你熟多了……”

    “乖乖断后,快闭嘴!”

    “……”

    “事情还没完呢,你们高兴的未免有些太早。”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口却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白汐看到说话的人是埃德蒙的跟班,表情顿时就塌下来:“怎么了?你还想挨揍啊?”说着,她扬起拳头。

    明显是吃了刚才白汐闷棍地亏,那个名为‘巴特’的学生面色大变,旋即又变得镇定下来,冷笑了一声:

    “你们别忘了!校规里虽然没有禁止打架,但也不禁止学生之间互相切磋!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整个学院的年纪首席生甄选,到时候练习室的以太结界会被解开,如果埃德蒙挑战你的话……你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叶清玄视若惘闻,只是笔直地从他身旁走过去,只有声音从背后留了下来。

    “他如果爬的起来的话,就让他来。”

    在原地,那个贵族学生闻言一愣,旋即面色铁青:

    自始至终,那个家伙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

    傍晚,黑色的骏马牵引的马车停在了上城区的僻静所在。

    这里是整个车水马龙的第二环市区最安静的地方,道路的两旁种植着茂盛的松柏,丝毫不见远处人来人往的喧嚣气息。

    随着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马车驶入了门后的庭院中。在大门之前,车夫恭谨地将车门拉开,车中略显苍老的男人踏着脚凳走下马车。

    白发的管家整理了一下领结,快步迎了上来。但察觉到主人眼角的一丝疲惫之后,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地吩咐佣人去厨房通知,今晚的晚餐之后加一杯干邑白兰地。

    “小姐呢?”

    名为兰斯洛特的男人踏入大厅,走向自己的书房。

    “在骑士团训练,还没有回来。”管家轻声问:“需要请她回来与您共进晚餐么?”

    “不用了,晚餐也不用做了,我没有食欲。”

    兰斯洛特拉开书房的门,管家停在了外面,并没有跟进去。他隐约感觉自己的主人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但却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去如此惆怅满腹。

    兰斯洛特的脚步顿了一下,停在了门前。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许久之后回头:“你去让艾玛来见我。”

    “艾玛?”

    管家一愣,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低头回禀:“是,先生。”

    当听闻家主召唤,有些坎坷不安的苍老女仆推开门时,已经是五分钟之后了。

    在门后的书房中,一片黯淡,只点着一根蜡烛,照亮了沙发上的男人。

    他像是睡着了,可艾玛进来,他就睁开眼睛,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艾玛坐好之后,轻声问。

    “再跟我说一说吧,艾玛。”

    兰斯洛特靠在沙发上,看起来有些疲惫:“跟我说说那天你在街上遇到了那个孩子的事情。”

    艾玛愣住了。

    “您是说……”

    她犹豫着,说出了那个禁忌的词汇:“‘少爷’的事吗?”

    -

    乐史研究系的破烂二层小楼中,宿舍里,夏尔忽然仰天长叹一声:“师弟啊,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你死定了?”

    “嗯?”躺在下铺看书的叶清玄抬头。

    “你知不知道贵族家的乐理教育是要比平民乐师平均提前五年的?”夏尔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

    “人家有大把的药剂、大量的研究典籍和月薪好几万块私人教师。一般入学的时候起码已经成为正式的学徒好几年了。像是艾德里安家那个班纳,听说都已经进入节律级了!

    如果是肉搏的话你下猛药打闷棍还能放翻他们,可如果是乐师之间的切磋,你怎么跟人家玩?

    都怪我,光顾着让你装逼了,没能拦得住你。”

    夏尔捂脸叹息:“这可怎么办啊!老师知道了非要打死我不可。”

    “差距没那么悬殊吧?看你说的我好像死定了一样……”

    “岂不就是死定了?别的不说,人家能够熟练运用的符文至少十几个。你才刚入学,你会多少?”

    叶清玄愣住了,他扳着手指头仔细数了数了起来,认真地回答:

    “好像只有一个!”

    夏尔闻言,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那你死定了,叶子,你死定了你知道么?天上天下,没人能救得了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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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879/ 第一时间欣赏寂静王冠最新章节! 作者:风月所写的《寂静王冠》为转载作品,寂静王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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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王冠介绍:
吾等生于以太,成于以太,逝于以太。
敬畏以太!(feartheether!)
——圣典。
当音乐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当乐师们的圣灵高踞于闪耀的群星之上。
黑暗中的世界就被文明的辉光照亮。
当天灾的阴影笼罩在人类的头顶,当大源将至。
人类的黄金时代便悄然踏向终结。
火和暗的深渊里,孕育的是新时代之光。
当曾经的荣耀被抛弃,当罪人洗去手上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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