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真凶落网
我拿了四张画像直奔回家,留下一众官吏不明所以,唯有朱晦文听懂了弦外之音,吩咐衙吏:“此人谎话连篇,给本官严刑拷打,不信他不招供!”
邵千缕看着肖像沉思:“这四人除了高矮胖瘦不同,竟都是络腮胡子,独眼龙,大檐帽,一看就是乔装打扮!”
风萧萧说:“看出来又如何?虽是乔装但很有效,眼耳口鼻都有遮挡。”
我没那么悲观,指着四人没被遮住的眼睛说:“一个人的眼珠和牙齿不会轻易变动,根据小娘子身上的齿痕,可以判断出他们的牙齿排列。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们了!”
四个城门都安插了密探查验,但这四人最终是在良宵被抓的。
四人刚犯大案,困于城中,色胆包天,熔了金子去青楼寻欢,却不知是自投罗网。
良宵刑室之中,四人被五花大绑还以为是情趣。
我拎着鞭子进来,四人竟蠢蠢欲动。
“大哥,这次居然是个男的!”
“男的?我他妈居然没看出来,这小脸,可比女人还妖媚!”
看着他们的淫笑我比对着夜香桶还要恶心。
“算了,玉玑,直接把他们扔到发情的公牛圈里去。”
这次破案速度堪称模范,仅一日凶手便落网,因影响到皇室尊严,不必进京复核,夜香佬被判三日后处斩。
夜香佬还有个老母亲,日日跪在县衙外喊冤,朱晦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百姓以为她儿子就是真正的凶手,纷纷投以烂菜,很像当年的辉国公府。
我同无忧经过县衙,无忧诧异:“爹爹,凶手不是另外四个人么?为何还是夜香佬顶罪?”
“呃……”不找个顶罪的结案,我如何动私刑?
无忧了然:“你根本没把他们四个交出来!他们在哪?”
我只好以大人身份来压她:“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爹爹,你不能冤枉无辜!”
我看着遭万人唾骂的老妇想,也不是很无辜吧,夜香佬收了钱处理尸体,若没被发现,无铃现在已经死不见尸了。
“婆婆,您起来,您儿子是无辜的,本郡主一定替你翻案!”无忧居然去搀扶那老妇了。
老妇一听是“郡主”,也不考虑年龄,像抓住了水中浮木,不停地对无忧重复:“我儿是冤枉的!我儿是冤枉的!”
“她已经疯了!”
我拉起无忧,她起身前竟然对天发誓:“若无法救出夜香佬,我乐无忧愿遭天谴!”
“无忧!”
她说:“爹爹,反正你也不相信有天谴,要不要翻案,随你好了。”
我当然相信有天谴,还亲身经历过,不得不妥协。
“你先回家,我要去一个地方。”
“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少儿不宜,你先扶婆婆回家。”
城外一牛圈,四人遭四头公牛蹂躏了两天两夜。
“可还活着?”
玉玑答:“还一个,亦命不久矣。”
苟延残喘的居然是最瘦最矮的老四,估计连公牛都嫌弃。
“居然要将还魂丹用在他身上,还是即将被砍头的,真是暴殄天物!”
我捏着还魂丹真不舍得给他吃,但想想无忧的毒誓,哎,无忧比还魂丹重要多了。
赖老四被我上公堂替夜香佬翻案,朱晦文以为我故意整他,又记我一仇。
面对县太爷,赖老四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那日他们四人在街上游荡,遇到无铃穿金戴银,见财起意,又看她细皮嫩肉的,兽性大发,便把她绑到了城东一条巷子里,谁知她竟怀有身孕,搞出了人命,这时夜香佬经过,四人便收买了夜香佬,请他帮忙处理尸体。
朱晦文心知另外三人已被整死了,故意问:“照你所说,另外三人呢?你供出他们下落,本官算你戴罪立功,将你从轻发落。”
赖老四看了看我,我只对着他微笑,他惊悚地低下了头。
“说来也是报应,案发次日我们逃出城后,遇上疯牛,三位哥哥被牛踩踏致死……”
这个借口差强人意吧……
“既然真相大白,朱大人还是尽快恕夜香佬无罪吧,不要冤枉好人。”我在一旁适时说到。
朱晦文故意不遂我愿:“那怎么行,夜香佬收金处理尸体,也是从犯,理应一并发落!”
无忧啊无忧,发誓救出夜香佬,我难道还要给他当状师?
“朱大人此言差矣,铃妃现在还未死,怎能说偷运尸体呢?铃妃在城东遇害,夜香佬直接从东城门运她出城不是更加方便?而当夜本王撞见他的时候,他正从东向西行,那是因为西方有本县最大的药铺,他只有对四个凶徒虚与委蛇,假意被收买,才能保证自己安全,救出铃妃。”
朱晦文说:“他若直接从东门出,西城的夜香没收,次日必会引起民愤,遭到怀疑。”
“大人又错了,当夜本王之所以发现破绽,是因为他比以往收夜香时间迟了一个时辰,是因为他已收完夜香,而又折回。关于这点,只要问西城百姓便知。”
夜香佬一下子从凶犯成为忍辱负重机智救人的英雄,许多百姓自发喊到:“放人!放人!放人!……”
朱晦文迫于舆论,夜香佬无罪释放,赖老四被判处斩立决。
无忧安全了!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掴了一巴掌。
“真是本王的好女婿,竟帮害我女儿之人脱罪!”
“北郡王?无钥?”
北郡王去看望无铃了,为了显示他们对无铃的重视,无钥对我说:“我父王一听妹妹遇害就赶来了,只是父王养尊处优,受不得车马劳顿,三日才到。”
我淡淡地说:“当初照顾刚满月的乐融融,我也行了三日。”
这句话恰好被探望无铃回来的北郡王听到。
“你什么意思?拿我和你儿子比?不好好教训你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丈人么!”
北郡王完全是个地痞流氓,比无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抓着无钥旋转跳跃,才躲开几鞋底子。
“气大伤身呐,岳父息怒!”
“息怒?我外孙没了,女儿昏迷不醒,都拜你所赐!那两个狐狸精呢?今日我要你赶她们出去!”
这场景似曾相识啊,曾经,端木信雄也这么说过。
“不可能。”
138、注定破财
北郡王曾嘲笑过定国公能退千军万马,却赶不走毛头女婿的男宠,他离京前还专去定国府耀武扬威了一把,若能胜过定国公,够他吹好一阵子牛皮。
这场戏他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自己女儿牺牲这么大,但凡对他女儿有一点夫妻之情,奸王都不会忍心拒绝,本来志在必得,谁料遭到了严词拒绝,没半点商量余地,他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重申一遍:“岳父要我赶走她们,我做不到。”
无钥也怒了:“乐无栖!我妹妹金枝玉叶,被四人**,掉了孩子,现在半死不活,只是让你为她做一点点事你都不肯?”
“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但是现在赶走她们对无铃有害无利。”
若没有邵千缕的医术,无铃早就死了。
“若没有她们,我妹妹能离家出走?”
无钥一拳打在我肚子上,这么多年他的武学不进反退,软弱无力。
我不屑道:“无铃与无垛亦矛盾重重,为何你们只赶她俩而不赶聆音公主走?莫不是欺软怕硬?”
“我看你才欺软怕硬!当初你见定国公就像老鼠见了猫,今日却欺我无权无势,才敢肆无忌惮顶撞我!”
北郡王一掌拍在桌子上,疼得甩了甩手,察觉到不妥后故作镇定地将手背在了身后。
“岳父无需刻意模仿定国公,当初他一鞭抽得我皮开肉绽我都没屈服,所以今时今日,岳父也不必再浪费唇舌了。”
“你真是欺人太甚!”
他又抬手欲拍桌,犹豫一下拿了茶盏掷在地上。
众所周知,北郡王只顾自己花天酒地,从没关心过子女,如今上门问罪,我还以为无铃生死之际,他幡然悔悟自己有愧于女儿,想尽一尽父亲的责任,但一日路程行了三日,哪像紧张女儿的样子,又刻意模仿端木信雄,我明了他只是在表演爱女心切。
“岳父没什么事我该去为无铃活动身子去了,否则会血流不畅,肌肉萎缩,她醒来也会瘫痪了。”
“站住!”
无钥听到他爹的话,张开双臂拦在我身前。
北郡王突然走过来坐在地上抱住我的腿哭诉:“铃儿你看你夫君欺负你父王啊!父王含辛茹苦养你十五年,你还没报答父王的养育之恩就不省人事,爹担心你阳债未还,死后不能投胎啊!”
终于说实话了,我嫌弃地挣开,他差点趴在地上。
谢家被抄,无钥与谢慎言合伙的生意也黄了,父子俩这是缺钱了。难怪小娘子最近总榨我的钱,原来都是贴补这两只蠹虫。
我没好气地说:“要钱就直说,别利用无铃,她还没死呢!”
北郡王说:“我女儿被你害得半死不活,你难道不该有所赔偿?”
我冷声道:“你们克扣了她十五年俸禄,就当还了你十五年的养育之恩,还不满足的话把人领走好了。”
无钥立马收起了悲伤,露出了无赖本性:“我妹妹嫁给你时好好的,现在成了这幅鬼样子想丢给我们?没门儿!”
我指着门口:“那就请回,这里有门。”
北郡王已起身,疾言厉色:“铃儿不嫁给你怎么会成这样?你理应补偿我们!”
“岳母年纪轻轻被岳父气死,岳父可有赔偿岳母娘家?”
他却说得理直气壮:“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嫁给了我生是我北郡王府的人,死是我北郡王府的鬼,我媳妇死了还要我赔偿?”
无钥也为他爹的愚蠢而难过。
我抚掌称赞:“岳父大人果然通情达理!”
与他们纠缠良久已误了每日为小娘子按摩的时间,我摆出送客姿态:“你们泼出来的水是我娘子,你们不要了我还要呢,我要去给我娘子活动筋骨了,来人送客!”
他们父子俩被人推出去时还依依不舍地指着我骂到:“你有种!”
我翻了个白眼,这俩人穷到什么地步了,居然来讹我这个被抄家罚俸的小县丞!
“谢家曾许以高额利息对外集资,北郡王将所有财产都投到了谢家,才收了一个月利息,谢家就被抄了。”
凉珩不请自来,旁观到了一切,我暂时是脱不开身了,只好吩咐绿荷青葙去给无铃按摩。
凉珩继续说:“受牵连的不仅是王勋贵胄,还有许多平民百姓,谢家被抄,多少百姓的整副身家都打了水漂,所以当初我才将谢家一案压了下来。”
“……”
我又害了百姓?虽然现实看起来是这样,可是逻辑上说不通啊。
“谢家集资已是违法,怎能因为他们的一个罪行而姑息另一罪行?”
“所以我拖延时间,为的就是查找谢家账簿,若找到账簿,就能发现那笔多余的钱,还给百姓,但是……”
但是,为掩盖星沉的亏空,我做了假账……
念及此,我有些心虚,眼神闪烁不敢与凉珩对视。
凉珩突然严肃:“呵,果然是你做了手脚,本官还以为煜王殿下已改过!”
“我只是稍微改了一点点……”
“所以你是真的贪污了?”
他突然厉声喝到,我急忙解释:“当然没有!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若没其月接济,我们一家连房子都没有。”
凉珩冷哼一声,盯着我说:“本官姑且信你,他日若找到你贪污证据,绝不饶你!现在给你个补过机会,只要还上百姓的钱本官就不将此事上报皇上。”
“如今账簿都没了,我怎么知道还给谁多少钱?”
“我这里有份百姓自报的清单。”
凉珩给我一张名单,共有七八十户人家,再看银两……
“自报?我国百姓若都这么有钱,皇上绝对会加税的!”
凉珩说:“这份是核实多次后的最符合实际的结果,原本的名单有一本无国律法那么厚,谢谨行被斩,账簿作假,谢家被抄,集资证据已被谢家烧毁,真实数据已不可考,难免有些水分。”
即使知道这里有浑水摸鱼的成分,也已束手无策,我只能答应。
“好吧,看来我注定破财,我会补上的。”
“那就请王爷尽快了,天气已转凉,不要耽误了百姓做冬衣!”
139、智斗百官
这些天在凉珩催逼之下我卖身于风萧萧,终于攒够了钱,我可不想听凉珩日日念经,急于分发给百姓,便回了京。
同时,还有另一件事要办。
煜王府内。
“因你多行不义,才会断子绝孙,唯有多多行善积德,才可化解你的孽障。”
如心一手捏着瓜子一手掐着手指装模作样。
无均吐出瓜子皮问:“乐融融真不是你的?”
看无均那放光的双眼,我就知道明日京师小报头条是什么了。
“能不能认真点?我不在乎有没有子孙给我烧香上供,可不能让我娘子一个一个经历丧子之痛啊,喂,我请你俩是来看风水的,不是来嗑瓜子的!”
无均又吐出两瓣瓜子皮,从怀里掏出一只风水罗盘,转了一圈,表情凝重:“你这王府坐艮向坤,阴气重重,入住之人,损丁漏财……”
越听越离谱,我打断他:“你在灵境待得太久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这宅子同皇宫一样,是坐北朝南的子午向,你那罗盘坏了吧?”
“咋看坏没坏?”无均将罗盘翻过来覆过去,然后递给如心,“如心,你看呢?”
如心瞄了一眼:“不懂。”
“修行这么多年连罗盘都不会看?你俩真是宗门之耻!”
深呼吸,冷静,我要冷静。
我灌了一壶凉茶,才忍住动手的冲动。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多拜拜金花娘娘送子观音九子魔母,求她们不要再给我送子。”
“那你拜我就够了。”如心拿出一把尖利的剪刀。
“庚、辛护驾!”
我身前多了两道黑影,如心手中剪刀被影庚夺过。
无均惊讶道:“你敢带魔影回京,不怕被国师发现?”
“国师随皇上去避暑尚未回来,我来见你们俩,当然要做足防卫措施。”我躲在庚辛身后,翻了个白眼,“早知你们这种水平,我何必冒这么大风险!”
如心说:“其实不必懂堪舆之术,也知你这煜王府是凶宅,而且家喻户晓,你看周围邻居,能搬走的都搬走了。”
当初辉国府被灭门,三百多人死在这里,对外仍是悬案,诡异蹊跷,又来了我这颗“天煞孤星”,唯恐沾染厄运,人人避之不及,整个醴泉坊内也没剩几户人家,留下的都是走投无路的。
无均小心翼翼地收起对他来说没鬼用的罗盘,还说教起我来了:“你别自欺欺人了,魔界少主会在意风水?你只是不愿相信,当初染霜师姐被你抛弃而丧子,现在报应在你妻儿身上了。”
天下间那么多恶人都在享受罪恶的成果,而我犯点错就报应不断,天道只盯着我一个人罚,我不服!
“轰隆”
突如其来的响声使所有人聚集在院子里,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打雷?”
下人们望着晴空议论纷纷,如心和无均看向我心照不宣。
今年避暑,皇上轻装简从,留下太子监国,无均与如心监察京师的妖魔鬼怪,而无垠,因去年在云霞山撒欢被陈静知晓,今年被陈静勒令留家带孩子。
为给太后解闷,皇上命太子的妃嫔携皇孙们都去了云霞山,东宫终于恢复了以前的清静,无止境坐在案前面对一摞折子愁眉不展,见我来了松了口气。
“阿七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该怎么办。”
他拉我一起看奏折,我可不敢瞅那些祸端,捂住眼睛:“我位低权轻怎么能看奏章?”
被皇后知道必又误会我心怀不轨。
无止境叹息道:“这些不是奏章,是辞呈,都是谢家门生,分明是商量好了,知道朝廷不能同时没有这么多位肱骨,若想他们留下,则必须应允为谢家翻案。”
我松开手,翻了几本,上至花甲下至而立之年的官员都要“告老还乡”。
我笑道:“这还不简单,只要说我伪造证据,就能为谢家翻案咯。”
无止境急道:“那怎么行?”
见我望着他他语气缓和了些:“一、这案子是父皇亲审,若真受他们要挟,对谢家罪行视而不见,皇家颜面何存?二、他们此举是要我们认识到没了谢家我们无家亦无法统治江山,难道要我们承认谢家真凌驾于皇权之上?三、谢家有罪,若连我与父皇都包庇他们而冤枉好人,如何向百姓交代?”
关于最后一点,我有些异议:“其实吧,百姓更加乐意看我替谢家顶罪吧。”
“难道你愿意看着太后打下的江山实则掌握在谢家手中?”
当然不行!我决定认真思考这件事。
“可否告诉我参与请辞的都有哪些人?”
无止境拿出案上一张写满字的纸,全部都是人名,我浏览一遍,记在心里。
“三日后,我再来找你!”
有魔影传递消息,璇玑阁效率又快许多,这三日里,我要求他们查清名单上所有官员任何犯罪行为,事无巨细。三日后,每个人的罪证都收集了一箩筐。
无止境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从乾坤袋中倒出一堆书册。
我随意捡一本给他看:“喏,这个池亦春州老家养了只恶犬,其子池大总牵着恶犬耀武扬威,有一名耳聋老妪,没听到狗叫惹恼池大,池大唆使狗咬伤了她,老妪被咬伤后三日身亡,苦主告上当地县衙,池大辩称老妪乃年老致死。池亦春以提拔县官为条件,令县官判池大无罪。”
无止境熟记无国律法,无律中,主人纵狗伤人,被伤者二十日内死亡,放狗之人罪同杀人。
“池大故意杀人,按其情节,不偿命也要流放;池亦春假公济私,杖责八十,罚银千两,禁止子孙为官;县官徇私包庇,杖责四十,监禁一年……”
这些律法犹如念经,听的我头昏脑涨。
“停!太子殿下,臣不是来听你普及法律知识的!”
“那你拿这些罪证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要辞官么?他们为朝廷奉献多年,鞠躬尽瘁,为显示皇恩浩荡,保障退休官员的福利,在他们卸任前一定要好好评估他们做官以来的‘功绩’,论、功、行、赏!”
无止境一点就通:“哦!我明白了!从这群猴子中,我可得好好挑出一只鸡来。”
有了解决办法,他轻松了一瞬又有些惋惜:“我们与谢慎言同窗,他不失为一位栋梁之才,若能为我所用,必能开创下一个盛世,可他偏偏生于谢家……”
140、太子少保
又逢休沐,我带无忧回京看望端木老将军时,无止境已找到了此次联合辞官的发起者吏部尚书翰才俊,本想查他功绩谁知查出一堆犯罪证据,最终被抄家流放,其余人都收回辞呈,再也不敢提谢家翻案一事。
因无忧回来,端木家欢聚一堂。
端木信雄看到京师小报后大赞无止境:“好一招釜底抽薪,杀鸡儆猴!太子殿下真是谋略过人!”
林芷清说:“只是谢太师好歹也是太子殿下的恩师,太子殿下不给恩师留一点情面会不会不近人情?”
“娘,您别妇人之仁了,谢家一直想凌驾于皇权之上,这次操纵他家门生威胁太子,若然成功他们就向天下宣布了这无国实际是谢家做主,连皇帝都奈何不了他们。”
武将之家都是世世代代用实打实的军功积累的,多为世袭,不依靠谢家,舆论风向也不一样。他们在战场厮杀是因为效忠于皇室,而不是谢家,早就看谢家这种投机行为不顺眼,是以在我举报谢家又被全民口诛笔伐之际,端木居然没有听信舆论,坚信我是清白的。
但这话竟出自端木清之口,一家人像见鬼一样望着他。他平日里只知斗鸡走狗,哪关心过政事?
端木清在全家陌生的注视下很不自在,说:“其实,这些是表哥告诉我的。”
我重复道:“表哥?”
端木信专为我释疑:“就是太子少保林靖臣,他身体不好鲜少露面,去年九尾狐降世时,他的病突然不药而愈,真是老天开眼。”
大少奶奶赫连蕊说:“现在的表哥可谓文武双全,公公婆婆都想将姐姐嫁给他呢。他武功可谓天下第一,无忧有他做继父的话,定能满足你的学武愿望!”
无忧小声对我说:“听见没,再不教我武功我就要认贼做父了!”
“端木将军也同意?”
端木信雄说:“兰儿年龄大了,没几个人能接受自己夫人整日同营里那些粗汉子待在一起,靖臣这孩子为人我们都清楚,自幼就疼兰儿,可谓是不二选择,只是不知靖臣是怎么想的。”
“姑妈,姑父,侄儿来提亲来了,靖臣愿娶兰表妹为妻!”
这个林靖臣,曹操都没你跑得快!
在宣文馆时,我曾见过林靖臣,当时他是教官,我是学生,只觉他面白如纸,目光无神,毫无生气,身形单薄,连走路都觉得他要摔倒。今日再见,很难想象居然是同那个病殃殃的太子少保是同一人,丰神俊逸,步伐稳健,还有些刚毅之色。
“他不会也被冒充了吧?”我小声问无忧,无忧又以法力传音魈、魅。
然无忧最终答:“没有任何异样。”
缠绵病榻三十年,一夕之间不药而愈,处处透着古怪,怎会没有异样?
那边端木家已与林靖臣寒暄完毕,已经聊起了亲上加亲的事。
林靖臣:“其实侄儿自幼同表妹一同习武时,就十分仰慕表妹,只是以前碍于身体原因,知我与她有天壤之别,不敢奢求。现在我已康复,若能娶得表妹为妻,此生无憾!”
林芷清:“傻孩子,你的本事姑妈最清楚,若知你对兰儿有心,早就将兰儿嫁给你了,也不用兜来转去,绕那么多弯子,让兰儿受那么多苦。”
“咳咳~”端木信雄轻咳两声,示意他夫人当着我的面给我留点面子。
我识相告退,而无忧却主动留在端木家过夜,她说:“我得提前巴结巴结继父,明早你等我。”
叛徒!我才不等你!
次日一早,我正准备回蓝田,端木兰将无忧送回,无忧看到我已整装待发,气到:“哼!白给你制造机会了!”
原来她故意留下,是为了让端木兰送她回来,给我们制造个独处机会。
但无忧抱胸立在我与端木兰之间,没有离去的意思。
“无忧啊,你去收拾收拾行李,一会出发。”
无忧摊手:“能抄的都抄没了,能搬的都搬走了,再收拾我只能把房顶打包带走了。”
我以手挡住嘴小声对她说:“喂,给点面子啊,你想破坏你自己制造的机会吗?”
“啊!院里那些花好久没见了,我去和它们道个别,爹爹娘亲你们聊。”
端木兰看着无忧跑出去的背影,难以置信这是她精心培养的女儿。
“你让无忧受了什么刺激,说!”
端木兰的配剑已经横在我胸前。
“可能……是因为你要嫁与林少保过于兴奋吧。”
端木兰惊愕一瞬,终于知道无忧心意,放下配剑对门外感慨:“真是个鬼灵精!”
“你答应嫁给林少保?”
“之前表哥怕自己命不久矣,不想耽误别人,直到而立之年都没有娶妻。现在康复,他又不嫌弃我是二婚,还承诺对我一心一意,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去?”
若真心喜欢一个人,谈起他的优点眼睛会发光,而端木兰的眼神越来越黯淡。
我肯定道:“可你不爱他。”
端木兰说:“我已经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我爱的那个人不可能娶我,不如找一个爱我的人嫁了,莫非真要老死家中被人耻笑?奶奶生前一直想看到我找个好夫家,她至死都未瞑目,我与表哥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嫁给他,奶奶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林少保久病不愈,突然康复,你不觉得奇怪么?”
端木兰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还对我质疑林靖臣有些不满:“世间奇闻异事多的是,死而复生都有先例,绝症突然痊愈也古已有之,感到奇怪不过是少见多怪,定是表哥乐善好施,感动苍天,使之康健。”
“看来将军心意已决,你决定的事我从不能改变,祝你幸福。”
回蓝田路上,我与无忧并驾齐驱,无忧一直在碎碎念:
“真是笨死,拈花惹草不是你的强项么?居然连媳妇都追不回来!”
“只会对别人说甜言蜜语,关键时刻就笨口拙舌,还不如剪了舌头!”
我本要说些什么,闻言闭紧了嘴巴。
“连人家请帖都收了,看着自己夫人与别人成亲一定很开心!”
无忧拿着请帖欲施法将其烧毁,我不得不出声制止:“别烧!我不好意思让人家补发请柬。”
看着无忧抓狂,我说:“林少保处处比我强,武功比我好,长的比我阳刚,爱的比我专一,还讨你外公外婆欢心,与你娘青梅竹马,若能成就一段姻缘,必成一段佳话。”
无忧说:“可我就是不喜欢他,就和当初不喜欢桃老师一个感觉。”
“你不会是因为修魔导致不喜欢好人吧?”
无忧默然。
141、奉子求婚
无铃每日里靠邵千缕特制的食物和糖水维持着生命,就像一根枯木,一动也不动,我日日给她擦身按摩,她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消瘦。
我向邵千缕求给无铃增肥的方法,邵千缕也无能为力:“她卧床太久,五脏六腑活动减慢,食物不能消化,只会日渐消瘦,只能期盼她在瘦死之前醒过来。”
寒露这日,我如常为她擦身按摩,边同她说话。
“你都从夏天睡到秋天了,还想接着冬眠不成?小娘子,你看看蓝田的秋真漂亮,山上枫叶火红火红的,山下银杏叶金黄金黄的,多像你的笑容啊,灿烂耀眼……”
我拿出那只变了形的镯子摇了摇,清脆的声音很像无铃的笑声。
“自从你昏迷后,家里可清静了。以前,你与无垛都是叽叽喳喳的,现在,一个性情大变,一个昏迷不醒,我真不习惯。”
“都是我不好,让你离家出走,惨遭毒手。还怪我让你有了身孕,才使天谴报应到你身上。”
“咣当!”
风萧萧端着的水盆扣在地上,热水烫的她直跳脚。我扶她坐在椅子上,脱了她鞋袜查看伤势,好在只是红了,没什么大碍。
她紧紧抓着我手腕问到:“你刚刚说什么天谴?”
“自从南宫染霜丧子,之后每个怀有我孩子的女人都会遭到厄运,胎儿不保,一个比一个惨。”
她面色煞白,这都深秋了,她额上还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手上也从抓改为了掐,用恨不能把我吃了的语气说:“所以你才夜夜和我一起,因为我告诉你我不能生育!”
因为疼痛我也出了一身汗,她突然生气,我觉得十分无辜。
“不是你说,在你找到如意郎君前先包养我吗?”
我卖身给她,她拿睚眦堂的收入接济我,我才有钱还给百姓。
“哎!你真是害死我了!”
她终于在我手腕断裂前松开了手,她穿上鞋站起来一拳打在我背上,我险些被她锤趴下。
见她恼怒的背影我万分不解,擦着地上的水自言自语:“这是怎么了?”
“因为师父怀孕了。”无忧站在门口悠悠地说。
“她不是受了伤……”
无忧说:“那是骗你的,你迟迟不肯娶师父,害她总被小娘亲骂无名无分,所以我让她假装不能生育,嫁不出去,就为逼你娶她,谁知你那么笨!”
她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继续道:“后来小娘亲遇害,就给忘了这茬……”
“她她……她怎么那么傻?我还以为她不愿意嫁给我!”
“我看是你傻,人家想嫁你也得先求婚啊!”
我心里忐忑不安,对无忧道:“她现在怀有身孕,会不会碰上什么危险?小娘子先交给你了,我不能让你师父也遭厄运。”
风萧萧没有离家出走,而是去找了邵千缕,要了堕胎药,便回了房。
我冲进她房门,风萧萧正捂着肚子。
“萧萧!是不是肚子疼?我从千缕那拿了止痛药,你快服下。”
风萧萧愕然地看着我。
堕胎之痛我没有体验过,她此时一定是疼得说不出话,我很心疼搂住她安慰道:“没关系,没了这个孩子,咱还有无忧,还有融融,你若真想自己生,可以找其他男人生,我肯定当我亲生的。”
“滚开!”她一肘击在我小腹,我也体会到堕胎之痛了。
“原来你一直以为我风萧萧是这么随便的女人,可以随便找其他男人生孩子!”
我疼得说话都有气无力,她居然还中气十足,谁说林靖臣武功天下第一,风萧萧天下第一才对。
“你宁愿我堕胎都不愿娶我,好,我就杀了你儿子!”说着她将手中药丸吞下。
“你……原来你还没吃药……不是……”
每逢解释我就舌头打结,总是越描越黑,风萧萧的脸也越来越黑。
其实,也不需要过多解释,管她怎么想,今天我要霸道一次!
“风萧萧!我娶你!与孩子无关!”
向来强硬的她哭了,我的霸气瞬间消散,又慌了。
“是不是很疼?你吃了这个止痛药,我去找邵千缕!”
最近总有人曹操附体,说到就到。
邵千缕站在门口一根手指绕着头发,眼泛桃花:“七郎霸气起来可真帅,却不自知。”
“你先别犯花痴,快来看看萧萧。”
顾不上她原形是啥了,我一把将她拉了进来。
她笑道:“放心吧,她是被你感动哭了,我给她的是安胎药,不是堕胎药。”
“啊?”我与风萧萧同时盯着邵千缕。
“七郎接二连三丧子,与其说天谴,不如说**。端木兰小产都怪我,南宫染霜丧子,全因她师父将名声看得比人命还重。无铃的遭遇,更是实打实的**。你俩岂能因此而打掉孩子?”
风萧萧听完,如醍醐灌顶,她擦干眼泪拉着邵千缕亲热地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即使真是天谴,我也要等天收走他,而不是我亲手打掉他!若我能生下这个孩子,一定让他认姐姐做干娘!”
“姐姐?”我诧异道,“你俩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我们关系一直很好!”风萧萧挽着邵千缕,“你说娶我可还作数?”
“当然作数!”
“我有一个条件,你答应我就嫁给你!不答应,我就带你儿子远走高飞,你一辈子都别想见到他!”
“反正我也没见过他……”
感受到杀气渐盛,我接着说:“但是我舍不得你,你说什么条件,只要我办得到,一定答应!”
风萧萧亲密地搂住邵千缕:“我与千缕姐姐要一同过门!”
邵千缕十分惊讶,而我,万分惊恐。
在她看来,娶邵千缕我自然做得到,可我实在办不到!心里的屏障比现实屏障更难打破。
邵千缕反而替我说话:“萧萧,我与七郎之间有些解不开的结,还是不要为难他了。”
风萧萧坚定道:“不行!他最该娶的就应该是你,他多次弃你不顾,你都不离不弃,骂都不骂一句,还兢兢业业替他做事。若不是你,无铃早就死了,我肚里的孩子也死了,我知道你是爱屋及乌,可他连名分都不给你,他这样不负责任,我才不嫁!”
邵千缕说:“若不是我,他也不会变成花花公子。有些事你不清楚,就不要瞎操心了,你该嫁就嫁,名分对于人来说或许很重要,对于我来说,有没有都一样,只要能陪在七郎身边我就知足了。”
“你不是人?!”
142、恐怖心疾
“你不是人?!”
风萧萧脱口而出,像被烫一样瞬间松开了邵千缕。
我不好意思地看向邵千缕,作为一只蜘蛛精,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也知风萧萧并非对她有偏见,而是人见了妖的本能反应,没什么不悦的情绪。
反是风萧萧尴尬不已,她想到我魔界少主的身份,结识妖魔也不足为奇,顿觉失言,双手不自在地交错着,补充道:“不管你是妖是魔,你对他这么好,他都不能辜负你,不然就是负、心、汉!”
风萧萧突然伸出手直指我鼻尖,我从和八条腿动物成亲的白日梦中醒过来,惊出一身冷汗,简直透心凉。
妖爱上人,都是全心全意的,比如扶柳,比如千缕,我知他们的好,可我一看到她心里就发毛,浑身无力,如何娶她?
“萧萧,我做不到。”
我真得很努力想克服这个障碍,试着靠近邵千缕一些,鸡皮疙瘩就都被吓了出来。
风萧萧看不到我的努力,她也不明白这种恐惧,怒道:“一个男人娶一个女人,有什么做不到的?做不到你就滚,我风萧萧不稀罕负心汉!”
“我……对不起。”
我看了看她们,歉疚地离开。
风萧萧气得破口大骂:“负心汉!薄情郎!我怕这种人的孩子没**,我要打掉他!”
邵千缕庆幸她先吃了自己特制的强效安胎药,药效使然,胎儿像蚕茧一样被牢牢护住,母亲怎么折腾都不会伤及腹中胎儿。
朝凤宫内,太后见我端着饭碗一动不动,问到:“七儿还在为无铃担忧?”
“啊?”我缓过神来,吃着饭我居然走神了,本来都是合我味口的菜,我却感觉味同嚼蜡,食不下咽。
无忧见状,担心太后受我影响而没胃口,又开始充当开心果,对太后道:“奶奶,蓝田玉天下闻名,你可知玉从何而来?”
太后想了想,为难道:“这……你可问住我了,都说玉是自然精华,但是玉是怎么来的,奶奶还真不知。”
无忧故作神秘地说:“玉是人种出来的!”
太后笑嗔:“胡说,玉如果能种出来,农民还不都去种玉了?那我们就连粮食都没有了,只能学神仙食玉了!”
“是真的!无忧在蓝田听人家说,从前有个善人杨伯雍……”
欢声笑语中,饭菜终于有些味道了。
膳毕,我陪太后与无忧玩叶子戏。
“哈哈,我又赢了!”无忧拿出毛笔在我与太后脸上又画一道。
太后孩子气地说:“七儿你心不在焉的,总连累我,不行,我要与无忧换位置!”
无忧拒绝:“不要!”
一老一小笑闹一团,我最珍惜的两个人就在眼前,怎能让她们跟着不开心?
我收拾好心情,压下烦闷,说:“哼,再来!无忧,我一定让你变成小花猫!”
无忧连输几把后就耍赖不玩了,洗净脸,屏退左右,太后又问我有何心事。
我不知如何开口,只问到“奶奶您可有特别害怕、害怕到不敢面对的东西?”
“害怕到不敢面对的东西?”太后思忖着,目光突然变得悲凉,“我最不敢面对的就是眼泪了。”
“眼泪?”
“是啊!”太后说,“行军作战,死伤无数,每天上演无数次生离死别,我看过太多太多眼泪了,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幼童失去父亲的,新婚妻子没了爱人的,直到现在,我做噩梦还会梦到那一张张哭脸,真是可怕极了。”
“已经过去四十年还会做噩梦?看来是无法克服这种恐惧了……”
我难掩失落,太后见状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也不是没法子。”
“什么法子?”无忧突然冒出来问,吓得我一个激灵。
“你想吓死我和奶奶呀!”
无忧笑:“只是吓你而已啦!”
太后也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
“奶奶,您也跟无忧学坏了!”
太后否认她是帮凶,反而甩锅给我:“是你自己魂不守舍,才没发现无忧过来。”
“好吧好吧,奶奶刚才说有办法克服恐惧,是什么方法?”
“其实那是辉儿用的方法……”太后回忆到,“辉儿像无忧这么大的时候,被当时贵妃养的恶犬咬伤,从那以后特别怕狗,连朝凤宫都不敢出,所以很多人嘲笑他胆小,还有很多皇子为吓他故意养狗,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他被逼急了,有一天拿着无痕剑出去,将宫里的狗全杀了。就是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怕狗了。”
难怪无律中对于狗伤人事件都有详细规定……
“要把八条腿的动物都杀死有些难啊!”我托着下巴,在心中思索,不知不觉出了声。
“八条腿的动物?”无忧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
“八条腿的动物?”太后与无忧对视一眼,二人交换了某种信息。
我有种不好的直觉:“无忧不要!”
无忧像风一样跑了出去。
我要先躲起来还是先跑路?太后感觉到我的焦虑,抓住了我的手,紧紧握着。
无忧拿着两只夹子,一只夹着螃蟹一只夹着蝎子回来了,我稍微松了口气。
她把两只动物伸到我面前问:“爹爹,你不怕么?”
“不怕,它们还有两只钳子,怕什么?”
“哦~”说着无忧一手拿着两只夹子,一手掏出匕首将四只钳子都斩掉了。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恐惧的开关被触发了。
“不要啊!不要过来!”我抱着柱子爬上了房梁。
我刚松了口气,房梁上一只长腿喜蛛正与我面对面。
喜蛛寓意吉祥,所以打扫的宫人会故意留下来。
“啊”我四肢一软摔了下来,无忧受惊两只夹子掉在地上,螃蟹和蝎子都爬了过来,待宫人听见我的惨叫而冲进来时,我恰好晕了过去。
我醒来时躺在朝凤宫,额上顶着块手巾,听见嬷嬷要太后去就寝,太后却执意陪着我。
“奶奶?”
然而来了一群人,七手八脚的给我喂水擦脸换手巾……
这群人散开,我才看到太后与无忧并排而立。
太后给我揶了揶被角:“你放心,奶奶已命人将朝凤宫里里外外全打扫干净了,没有任何八条腿的动物。”
“难道宫人们都知道了?”
我仇人那么多,肯定会被吓死的!
“放心吧,别人都认为你是邪气入体而晕倒的。”无忧说,“不过爹爹你可真厉害,八条腿动物也不少见,你怕成这样,居然都没被发现!”
被几只不足巴掌大的动物吓晕,想想就窝囊,全拜无忧所赐!
我没好气地说:“那是因为我有先见之明,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143、心理阴影
“我记得你出宫以前并不怕这些东西,为何现在怕成这样?”
见我的心病这么严重,太后心疼地帮我顺了顺头发。
我十二岁时被叔父丢在修罗山上练功,修罗山位于妖界与魔界的交界处,是各种毒物精怪的聚集地,恰逢情窦初开的年纪,我遇上了邵千缕,她满足了青春萌动的少年对爱情的所有好奇与憧憬,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想她就是我的命中注定,暗中策划了一场浪漫的求婚仪式,谁知害她遭其他妖嫉妒,当晚一只黑狗精贡献了些鲜血,设计她现了原形。她美丽的皮囊下是丑陋到令人震撼的真身,被满怀期待的我毫无准备地撞见……
她从未告诉我她真身是什么,我也没有在意过,本以为无论她是什么,我相信自己都能没有任何偏见去对待,可当时对年少的我视觉冲击实在太大,难以消化,我做出了最懦弱的行为我跑了,一身狼狈,还留下了对所有八条腿动物的恐惧。
我将十指插进发间,纠结地扯着:“我曾经爱上一只蜘蛛精,后来,看到了她真身……”
无忧顿时明白了:“难怪萧萧师父怎么逼你你都不同意娶千千姐姐!你怎么不同她说清楚?”
我对她苦笑:“如果她知道我这软肋会怎么样?”
无忧说:“嘲笑你!吓唬你!威胁你!”
我昏迷的时候,无忧已将我的烦心事告知太后,太后说:“这样也不是办法,邵千缕虽是妖却对你情深意重,风萧萧又有孕在身,哪个都不能辜负,看来,只好治治你的心疾了。”
还要继续?
整个皇宫都回荡着我的惨叫:“不要!!!”
在无忧的惨无人道疗法治疗下,我的恐惧症状不减反增,有次在街上看到一只流浪狗身上有只狗豆子就晕了过去。
在我第一百二十八次晕厥之后,邵千缕终于制止了无忧,以前我还能面对她,现在一见到她就会自动退到十丈开外。
无忧终于放弃这种丧心病狂的方法,我再也不会突然落入各种八条腿虫子的包围圈,以为苦尽甘来了,可她查了许多典籍后给我开展第二次治疗食疗以消除她带给我的阴影。
每日里她给我的专属菜单都是清蒸螃蟹油炸蝎子红烧章鱼,我开始是十分抗拒的,但是除了这些她不给我其他食物,饿了两天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试吃,与之前的丧心病狂疗法不同,我竟然真克服了对它们的恐惧,最终恢复到了被无忧惊吓前的状态。
“……折腾这么久,结果还是和原来一样。”
无忧沮丧地向太后汇报她连日来的努力,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地。
太后叹到:“唉~至少不会动不动就被吓到晕厥了。虽然我不想他负心,但任何事都比不上七儿的命重要,有些无能为力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无忧仍不愿放弃,托着粉腮沉思道:“爹爹这边无能为力,只好从千千姐姐那边入手了,如果千千姐姐不是蜘蛛精就好了。”
要邵千缕不是蜘蛛精,除非重新进入轮回,太后都忍不住劝她放弃了:“那更是天方夜谭了,他们俩这就叫有缘无分,无忧还是别折腾了。”
“也许,有其他办法呢……”她倔强的咬着嘴唇。
天气越来越冷,无铃骨瘦如柴的身体也越来越凉,在文景二十三年冬季的第一场雪到来之际,她停止了呼吸。
邵千缕留下一封道别信,称她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照顾无铃,如今她留下来只能给我徒增恐惧,不如离开。
我扶灵回京,皇上开恩,下旨将无铃葬于皇陵,杜仲阻拦未果,丞相威望再次降低,百官心中底线也再一次被压低。
“别说是公主之子,就是外放的亲王侧妃也不一定能葬于皇陵,乐无栖究竟给皇上灌了什么**汤?”
一群人围着杜仲议论纷纷。
皇后百里笑语请我到凤和宫喝茶,上一次来,扶柳在此受刑,我感受到左手中指上的指环传来阵阵热意,好像扶柳的怒火。
皇后从我七年前进京,将皇上对我的恩典一件件数给我听,什么力排众议封我为王,通敌叛国既往不咎,贪赃枉法侧室也能葬皇陵……
说完皇后自己都有些感动了,拿着帕子拭拭眼角,说:“皇上对你真是用心良苦,你是不是也应该报答他?”
我顺着她的话问到:“如何报答?”
皇后道:“皇上一世英名,文治武功,勤政爱民,开创了文景盛世,可你的存在足以抹煞他一切成就,若你身份曝光,不仅皇上会背上乱.伦污名,整个皇族都会蒙羞,包括太后!”
我笑了:“皇后不会是劝我自杀吧?”
“皇上对你恩重如山,太后对你疼爱有加,太子亦对你情深义重,为了他们,你不舍得死吗?”
我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皇上对我恩重如山?魔尊,废后,你们听到没?一方认为皇上对我仇深似海,一方认为皇上对我恩重如山,我真想看你们双方当面辩论。
笑声戛然而止,我冷声说到:“难怪皇上敢弑兄淫.妹,原来有皇后娘娘为他粉饰太平。正因为太后与太子,我才更不可能去死,我不会让他们再一次承受生离死别之痛,至于恩怨情仇,我从来都只记七日,否则,我也不可能与皇后娘娘一同饮茶了!”
我扔掉茶杯拂袖离去,皇后疑道:“你怎么……”
我好心留步解了她心中疑惑:“这世间最毒的毒药恐怕都不如我的血毒,以后皇后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凤和宫外,我咽不下这口气,回首指着凤和宫宫门口跳脚骂道:“趁我伤心要我命,居然给我下砒霜,毒妇!毒妇!”
“阿七……”
我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了。
“呃太子殿下,您是否觉得光天化日之下不太雅观?”
身后居然传来啜泣之声:“幸好,幸好你没事,吓死我了!我听到母后叫你进了凤和宫,立马赶了过来,我好怕,好怕像十三年前一样没赶上……”
我握住紧紧环在我腰间的冰凉双手,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停尸七日后,无铃下葬,我扶着灵柩一路送到墓室,与她道别。
她服了还魂丹,虽没保住她性命,却能保她尸身不腐。
我取出那只变形的镯子,尽量将其复原,套在她皮包骨头的手腕上。
小娘子,一路走好。
回到蓝田之后,没了无铃,曾经觉得逼仄的宅子竟然空旷无比。
风萧萧对我避而不见,无垛对我视而不见。
“爹爹,起来!我们该出发了!”
无忧每天都拉我上街,每次我都不动如山。
“你小娘亲最喜欢逛街了,找她陪你去!”
“你难道要我去阴曹地府找她逛鬼市?”
我敲敲脑袋,哦,她死了,我怎么给忘了?
“鬼市怪黑的还是别去了,你找个活着的陪你吧!”
无忧走开一会又回来了,扒开我眼皮,我看到“忌 上梁 动土 宜 嫁娶 纳婿”……
144、木兰再嫁
“你想招婿?”我起得太急,宿醉未醒,一阵头晕目眩。
“不是我!是我娘!”无忧掀起薄薄的一张纸,指着黄历上画圈圈的日期说,“看到没,明日就是腊月初六!”
腊月初六是端木兰与林靖臣成亲的日子。
林家亦是显赫望族,娶的又是无国战神端木兰,即使新娘是再嫁亦有许多无贴也去赶礼的,比如朱晦文。
既然朱晦文这种与端木家及林家没任何交情的都去随礼,同在蓝田的凉珩曾与端木兰同朝为官,不去就不太好看了。
朱晦文与凉珩不像我,只要在皇上眼皮底下可以随意擅离职守,所以桃夭夭代朱晦文、凉如水代替凉珩,与我一道进京。
朱晦文怜香惜玉,怕冻着桃夭夭,特意准备了一架豪华马车,我们也沾了光。
无忧与她的小冤家相对而坐,形同陌路,无忧怨气冲天,不停地埋怨我:“昨夜都告诉你不要喝酒了,还喝这么醉!车厢这么小,酒气熏天,我出去透透气!”
我拉住她:“别,外边冷,我出去。”
她又拉住我:“不行,你醉成这样再吹冷风,非得伤寒。”
“乌烟瘴气!”凉如水径自走出车厢与车夫并排而坐了。
“哼,正合我意!”无忧赌气道。
凉如水踢了马屁股一脚,马车突然加速,我跌在桃夭夭怀里,混沌的脑子又停止了运转,直接睡了过去。
无忧都替我丢人,尴尬地不敢去看桃夭夭。
桃夭夭将我扶正,见到凉如水的包袱中露出披风一角,对无忧说:“外边天寒地冻的,给他递个披风吧!”。
她清楚这个年纪的小儿女闹别扭,并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喜欢。
无忧将披风抻出来只将手伸出车外,凉如水见了又冲进车里:“你怎么这么没家教?胡乱翻别人东西!”
桃夭夭歉然道:“是我见到你的披风露出来,才让无忧拿给你的。”
凉如水本就误会我与桃夭夭有染才嫌弃无忧,他见我靠在桃夭夭肩上,又加深了自己的误会。
“伤风败俗!在这种环境中长大,难怪你没有家教!”
从无人用这么重的语气骂过无忧,她一怒之下飞出车外。
“无忧”
桃夭夭起身拦没拦住,我头磕在车帮上,醒了,却不见无忧,脑子里的混沌顿时烟消云散,追了出去。
幸而有夜魈为我指路,我在一片枯树林里找到了无忧。
“无忧!你吓死爹爹了,比漫山遍野的蜘蛛还可怕!”
后者把我吓晕,她能把我吓醒。
无忧委屈地哭着问:“爹,无忧很没有家教么?”
一定是凉如水,居然敢说无忧没家教!
“能把小女孩骂哭的人才没有家教!咱们回去再把他赶出来!”
无忧赌气道:“不,我不回去!”
“天这么冷,你穿的这么单薄,你是想冻病了把花童之职让给繁花与似锦么?”
端木似锦与端木繁花分别是端木信与端木清的儿女。
无忧冻得脸都红了,我又怀念有魔力的日子,可以为无忧取暖,冬夜里去昆仑山看星星都不怕。
周围突然暖和起来,无忧全身散发着暖光。
“小时候,爹爹为无忧取暖,现在,无忧给爹爹取暖。”
“傻瓜,你现在也是小时候。你那点法力都支持不到回车里,快收起来给自己护体吧!”
我刚醒过来,无忧怕冻着我,才答应回到车上。马车停在路边,凉如水一直坐在车外,冻得鼻涕都出来了。
车夫说:“凉少爷,您也回车厢待着吧,您在这妨碍我驾车……”
凉如水之前那一脚差点让他这个老车夫也翻车。
无忧见凉如水一直吸鼻涕,递给他一块手帕,嫌弃地说到:“吸鼻涕声太烦了!”
凉如水愣了一下,接了过去,还十分礼貌地向无忧道了谢。
回到京师,凉如水回自己家,无忧去端木府陪娘亲,桃夭夭借宿在王府。
依旧是秦楼月为我们接风洗尘。
“咦,楼月你不也这几日成亲吗?怎么还在府里?”
秦川阳恰好进来,行礼后说:“王爷,在下正要和您说呢,舍妹的婚事黄了。”
这都要到正日子了,怎么吹了呢?
楼月说:“我本以为他貌丑人老实,不会在外拈花惹草,谁知都快与我成亲了,他居然搞大了别人的肚子,被人家找上了门。”
“花心不在乎美丑,何不找个帅的养眼?秦川阳,你一男人应该很清楚,怎么给你妹妹找的夫婿?”
秦川阳面露愧色:“我们曾一起喝酒,他为人重情重义,他只说因貌丑一直没娶妻,谁知他有多个相好的,还都是金兰姐妹,朝夕相处,互不知情,所以任何一个都不能娶……”
同时骗了一群义结金兰的姐妹,朝夕相处竟互不知情,真是个做卧底的人才!
我劝到:“楼月天生丽质不愁嫁,更何况你的真命天子或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楼月面上微红,我在心里呼唤:其月啊,你赶紧回来吧,大好的机会不容错过!
犹记得我在春暖花开时迎娶端木兰,当时的定国府恍若举丧,愁云惨淡;今朝林靖臣在冰天雪地中迎亲,定国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无忧为端木兰撑着一把红伞,护送她上轿。
当初皇上为我一手包办的婚事是按太子娶妃的标准,为端木兰准备了十六人抬的轿子,不过最终给我乘了。今日端木兰上花轿,还是头一回。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新郎官,为心上人默默守候三十年,林靖臣取代了胡绯离,成为万千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自皇上乱配鸳鸯将我与端木兰撮合一起时候起,京师门神的终身幸福就一直令百姓牵肠挂肚,如今总算另嫁了个门当户对之人,百姓们老怀安慰,比端木信雄更甚。
围观百姓充当送亲队伍随花轿浩浩荡荡向林家涌去,一直隐没人海中的我像水中石头,潮水退去后突兀地立在原地。
“我们接上凉如水,去林家观礼吧。”桃夭夭说。
145、凉家奶妈
凉如水并不在家,一位老嬷嬷见桃夭夭面善,给了个温馨提示:可以到城南布衣巷寻一户杨姓人家。
从凉府到布衣巷要绕一大圈,再去林府恐怕端木兰都入了洞房了。
他自己失约,我可不想跑遍全京城去找他。
我叫住桃夭夭,说:“他一官家少爷,去布衣巷做什么?肯定是那老奴骗你,咱们还是先去林府吧。”
桃夭夭却不同意:“凉大人将他儿子托付与我,我岂能丢下他不管?”
女人的执拗劲一上来,十头牛都拉不住。我们从城东寻到城南,在布衣巷里挨家挨户询问杨姓人家,终于找到时却发现破旧的木门上挂着把生锈的铁锁,邻居家的大爷见桃夭夭生得漂亮,特意告诉她可以去明盛赌坊找找。
明盛赌坊在城西!
“这一上午我们从城西煜王府出发,去了城北定国府,又到了城东凉府,接着来到城南,如今又要回城西,接下来还要到城东林家,咱们这是京师一日游呐?”
简直把我当狗遛,全都拜那凉如水所赐!
桃夭夭听着我的怨言反而笑说:“那么你就当作真带我游京城吧,八百年古都是不少无国人民向往的地方,我头一次来,不好好看看岂不亏了?”
明盛赌坊因七年前设局赌我与端木兰谁命更硬而赚得盆满钵满,一跃成为城中最大赌坊,开了好几家分店。
赌坊门口又在上演千篇一律的家庭悲剧:一群凶神恶煞的讨债者,一个鼻青脸肿的窝囊赌鬼,一个哭哭啼啼的清丽少妇,还有一个违和因素一位白净清秀的少年凉如水。
一见凉如水,我积压的火气就要喷涌而出,不好好待在家里候约,居然跑来赌坊玩!
然还不等我冲上去一熟悉面孔就冲我来了。
“哟~这不我的好妹夫么?我妹妹尸骨未寒就有了新欢了,难怪对老丈人和大舅哥的死活都不管。”无钥的语气很像青楼老鸨,在见到桃夭夭时他半天没移开眼。
真是冤家路窄,我无意与他争辩,只叫凉如水一起走。
而凉如水一直护在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女人身前,岿然不动。那女人衣衫单薄,却披着一件极其厚重的披风。
桃夭夭会心一笑:“他这么重视的披风原来是送人的。”
无钥又阴阳怪气地说:“原来新欢不止一位啊,我怎么忘了你可是男女通吃,最喜欢十一二岁的少年。真是巧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本来只卖他娘还讨不回个零头,现在连他一起卖应该差不多回本,毕竟是煜王殿下看上的人。”
凉如水是凉珩的独子,还是老来子,凉珩夫妇一直宝贝得不行,他娘一年前病逝了,怎么又来一赌鬼爹一活着的娘?
我顾不上理无钥,低声向凉如水问到:“这是怎么回事?”
他听了无钥的话,离我远了些,嫌恶地说:“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好吧,我本来也懒得管。
我对桃夭夭道:“朱夫人,你听见了,不是我不管,是他不让我管,时间不早了,咱们先走吧。”
我欲拉着抗拒的桃夭夭离开,无钥走到凉如水面前,一脸淫邪:“真是可怜,煜王对你比对我妹妹还绝情!小子,以后就让本世子好好疼惜你,绝对比他强!”
此时没有人注意到凉如水身后哭泣的少妇,突然抬起头,目中凶光透过眼泪,直射进煜王的背影。
我感觉到一丝敌意,打了个寒颤,扫视周围,一群看热闹的百姓都对我充满敌意。
我回身好心提醒无钥:“你最好有命尝,要不是怕他爹向皇上乱打小报告,我才不会跑遍全城来寻他!”
“他爹?”无钥鄙夷地看向那个赌鬼。
那赌鬼偏过头,而那个哭泣的女人此时跪在地上说:“世子您误会了,民妇只是凉少爷乳母,不是他娘。”
凉如水扶着少妇,身子有些震颤,一瞬间湿了眼眶。
“凉?凉珩?”
凉珩能做到御史台首辅,刚正不阿家喻户晓,除了凉珩自己当局者迷,明眼人都知道,皇上贬他是要他监视我,可见皇上还是看重他的,无钥也不敢得罪他。
“原来是凉少啊,本世子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得罪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杨三儿没钱,已答应卖妻还债,凉少身为外人,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吧?”无钥示意他手下,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去拉少妇,那少妇已放弃挣扎。
“不行!”凉如水阻止着大汉,又挡在少妇身前,除了做这种无谓的抵抗之外,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日渐西斜,再不去林家真的只能看林靖臣洞房了,不解决这事凉如水和桃夭夭都一副宁死不走的样子。
“他欠你多少钱?要弄到逼良为娼?”
北郡王府比我煜王府还穷,能借出多少外债。
“不多不少,一百两。”无钥道,“不过是三年前,这不人穷思旧债,我在府里翻箱倒柜找出了这张欠单……”
无钥举着欠单给我看,日息三成,日期是三年前的今日!
无钥这时候的算术比在宣文馆时候好多了:“一天利息三十两,一年按三百六十天算,三年连本带利杨三儿应该还我三万两千五百两!”
一百两变成了三万两,旁观者一片哗然。
我盯着那位少妇,让她抬起脸来,蓬头垢面,只能看出来五官还算周正,没什么出彩之处。
“杨夫人虽然样貌尚可,但年纪太大了,依我看,三十两都嫌多!”
无钥顺势叫屈:“可不是么,也就只能收回一日利息,连买家都不好找!”
“看在你我是昔日同窗,又是我大舅哥的份上,我就帮你买了她,钱给你,人归我了!”
我扔给他一袋银子,同时在他发愣的瞬间从他手上抢走了两张纸,一张是卖身契,一张是欠条。
桃夭夭见状亲自扶了少妇起来,那少妇跪了太久,腿都麻了,被凉如水一起搀着前行。
“站住!你打发要饭的呢?”无钥喝到,同时两个大汉挡在我们面前。
“你想用三十两清了三万两的债?当我是傻子?”
“咱俩早就讲好了价,三十两你也同意,我花三十两是买下她,按无律,她已经属于我的私有财产,与杨三儿的夫妻关系自动断绝。至于你那三万两……”我看看欠单,扔还给他,“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找谁,与我何干?劳驾,借过。”我仅凭两根食手指推开两名大汉,无钥摄于我的武力,不敢再有异议。
我让下人将那少妇暂时安置在王府,与桃夭夭凉如水去参加婚宴。婚礼早已结束,端木兰已进入洞房,我连句祝福都没来得及同她说。
146、趁火打劫
回程时,凉如水居然也跟我回了王府。
桃夭夭奔波了一天,回房洗洗睡了。
在客厅中凉如水与其乳母相拥而泣。
“哈啊……”我哈欠连天,但是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的二人都未注意到我委婉的“逐客令”。
今日在城里兜了一大圈,我可忍不了了,委婉的不行干脆直接说:“天色不早了,你们想留下过夜已收拾好了房间,不想留下就回家再诉衷肠吧,我先去睡了。”
次日一早,秦楼月携一清丽美女来为我梳洗。
“咦?新来的?”
美女突然跪下:“民妇冷香凝多谢王爷相救!”
我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了:“哦,你是那个……幸好你昨日蓬头垢面看不出样貌,不然无钥绝不善罢甘休。诶你没和凉如水回去?”
冷香凝说:“王爷买下了民妇,民妇岂敢私自离开?”
“嗨我忘了!”我在昨日穿的衣服里翻找,终于找到了卖身契还给她。
“现在你自由了,楼月让你哥备车送这位夫人去凉御史家。”
秦楼月捎带着洗漱后的用品出去了,冷香凝跪在原地欲言又止。
“别人的家事我不感兴趣,你走吧。”
秦川阳准备好车马,刚打开大门就有客来访,凉如水比前来禀报的门卫还先一步进来,门卫自觉失职,见我没责备的意思,默默退了出去。
凉如水见冷香凝跪在冰冷的地上,一下子急红了眼:“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三十两还你,卖身契给我!”
冷香凝被他拉起来,另一只手还拿着卖身契,在她递给凉如水之前,我夺了回来,冷香凝愕然。
我扬扬手里的卖身契:“昨日我买她,不是替你买了她,今天你要买回去,三十两可不够。”
凉如水像昨日一样,又将冷香凝护在身后,问:“你要多少?”
此情此景,不是把我当无钥了吗?那我就学学无钥给你看!
“三万两。”
“你!”凉如水指着我说不出话。
“我能三十两买到她,是因为无钥找不到合适买家,认为她最多值三十两。我可没他那么傻,亲娘还是奶娘我自己会看,我相信在凉少爷眼里,她一定值三万两。”
“王爷……”冷香凝双膝一弯,被凉如水撑住没有跪下去。
我站在凉如水面前,眼光掠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冷香凝:“啧啧,女人三十一枝花,果然没错,她在我身边多待一日,都保不齐会发生点什么。”
凉如水一咬牙:“好!三万两!”
三万两的借据换走了卖身契,凉如水带着冷香凝自行回了蓝田。
看望太后之后我们也回了蓝田,桃夭夭将来时的马车给凉如水用了,我们只能用王府马车,秦川阳赶车很快,到了蓝田太阳还没落山,桃夭夭没有急着回去,待在我家聊天。
我拿着三万两的借据爱不释手。
“做人贩子真是暴利,一转手就赚了三万两!”
无忧已从桃夭夭口中打听到事情经过,说:“爹,我觉得你更像是绑票。”
“可惜凉珩没啥钱,只能收到一张永远都还不清的借据,下次得绑个有钱人……听闻朱晦文家是姑苏豪绅……”
我与无忧对视一眼,同时望向桃夭夭。
“他或许会看着我被撕票。”桃夭夭说。
我当她在说笑。
“朱大人朱夫人可是蓝田最恩爱的夫妻,哪怕倾家荡产也会救你的,你不是真怕我们把你绑了才这样说吧?”
“恩爱都是给外人看的,其实他根本不爱我,而且新婚过后至今都没有……”她看了看年少的无忧,后边的话没有说出来。
“难道他不行?”无忧问。
我快要惊掉了下巴,紧张地问:“无忧,谁教你这些的?”
“昨天娘亲和表舅舅闹洞房,我听舅舅们说的。”
端木信端木清,居然玷污我纯洁的女儿!
我周身缠绕着杀气,无忧又补充说:“后来我问娘亲,她说过了年我就十二岁了,就给我讲了许多男女之间的事。”
啊啊啊啊!端木家这什么家风啊!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没有给你示范吧?”
“当然没有!娘说那种事很私隐的,只能和自己夫君一起时才能做。”
还好还好,不然我真要当成是我给无尘过早启蒙的报应了。
“其实,”桃夭夭说,“我觉得端木将军是对的,少男少女应当了解一些,以便更好地保护自己。”
“可无忧还小。”
桃夭夭噗嗤一笑:“按你们父女俩的年龄算,你在无忧这么大时候,无忧已经快出世了吧?”
但是无忧不是我生的,我的爱情启蒙全仰仗邵千缕。
无忧说:“娘说了,过了十二岁就不是小孩了,距离我长大已经不足一个月了,耶!”
看她兴奋的样子,我更希望她永远都不要长大,只有小时候才会这么憧憬长大,当不再憧憬长大时,就真得长大了。
在我忙着感慨时光飞逝的时候,无忧又缠着桃夭夭问东问西:“桃老师桃老师,朱大人是真不行吗?”
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对无忧道:“你娘没教你女孩子要矜持点?”
“我娘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应当勇敢做自己!”
桃夭夭赞叹到:“真不愧为巾帼英雄,若是天下人都有这个觉悟就好了。”
她在无忧殷切地注视下,小声说:“不是不行,我觉得他是有洁癖,只爱处子之身。府里的丫头被他宠幸过一次就会被发卖出去,再买处.女回来,从我成亲后,奴婢们已经换过三轮了。”
“无耻败类!”无忧骂到,桃夭夭生怕被人听到,手指放在唇中间“嘘”了一声,无忧放低声音:“亏他还是读圣贤书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都不懂,既然他爱处子之身,就该洁身自好,自己也保持处子身,岂能成为滥情不负责任的借口?”
我记得南宫染霜曾拿我做过一个比喻,破了别人处子之身又嫌弃她非完璧之身,没想到世间真有这样的人。
我想起一事,十分不解:“既然他有这种癖好,为何又要娶你?他怎么肯定你我之间是清白的?”
147、被诬陷了
桃夭夭也不解,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他娶我,只是把我当个摆设,不单给他一个在同窗面前炫耀的资本,还把我当成了笼络人心的工具。其实这次进京,他就要我帮他拉关系,还和一些京官打好了招呼,可我实在做不来,昨日拉着你在城里兜兜转转,其实是为逃避那些人。”
原来昨天她坚决去找凉如水还有这层原因!
居然让自己夫人做这种事!她说得轻描淡写,我紧紧握起拳头,想把那只猪拉来揍一顿!
桃夭夭淡然一笑:“王爷也不必担心,我不愿意他也奈何不了我。”
“他下次再有这种想法,我一定替你把他阉了!”
“娘亲是不是少讲了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呢?”无忧皱着眉头问。
我收起戾气,揉揉她的头发:“因为你还小,好好享受仅剩的二十多天的童年吧,长大可不是好玩的。”
无忧不屑道:“切,大人有什么神秘的?夫妻不和就和离呗!”
小孩的世界总是这么简单,成长就是慢慢变得复杂。是世界本就复杂,孩子看不到,还是世界原本简单,大人使之变复杂了?
我说:“大人的世界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想长大还是学着点吧!他娶妻就是要用美人计来当他升官发财的敲门砖的,还没利用完,怎么会答应和离?”
无忧依然认为很简单:“不一定非要他答应呀,桃老师可以学我娘亲,休夫!”
桃夭夭说:“端木将军休夫能被世人承认,是因为她有赫赫战功及军权在握,其他女子都只能被休,为了不被休,所有女人都忍辱负重,委曲求全,连最尊贵的皇后都是如此。”
无忧歪着头天真地说:“但是女孩能穿漂亮的裙子,戴漂亮的首饰。”
桃夭夭叹到:“女人为了漂亮的衣服首饰,牺牲得太多了。”
文景二十三年腊月二十,县衙里的学生们要举行期末考试,先生到来之前,凉如水发现他的笔墨都不见了。
朱晓梅说:“一定是乐无忧搞鬼!”
韩微微说:“刚才我看到她来你这鬼鬼祟祟的!”
朱晓梅说:“她常常捉弄你,不是放钉子就是画乌龟,今天肯定是偷了你的笔。”
二人越说越深信不疑,还跑去告诉了谭先生:乐无忧偷了凉如水的文具。
谭千尺乃朱晦文落第同窗,也就是去年我主考那届的落榜生。这位谭先生是少有的只憎我而能公平对待无忧之人,但面对两位信誓旦旦的乖乖女,他也深信无忧偷了凉如水的东西,毕竟无忧从京师回来,就总针对凉如水,时不时搞出些恶作剧,他也斥责过好几次,都没什么作用。
谭先生随韩、朱二人回到学塾,对不明所以的无忧道:“无忧郡主,古人云,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您只要把东西交出来,这事绝不声张。”
无忧根本不知他说的是什么,自然不认,于是这事就闹大了,上了公堂。
堂下一群小孩子,本来未成年的案子不公开审理,但为了针对无忧,朱晦文假装不知,依然在大堂审理,门前聚集着看热闹的百姓。
朱晦文挨个审问在场的孩子,都证明无忧总针对凉如水,今日在他座位那里不知鬼鬼祟祟做什么,桃家四姐弟都无法证明无忧清白。我与无忧安然享受皇亲国戚的殊荣,端坐衙内,听得有些困倦,干脆拿出一张棋盘,与她下起了围棋。
我落下一黑子:“四面楚歌,山穷水尽,看你怎么突围。”
她思索一阵,在另一方阵地落下白子。
“这是什么路数?”我拿着黑子犹豫不决。
无忧笑答:“故布疑阵!”
所有证人都问完了,终于开始问被告。无忧伸了个懒腰,对着太阳看了看手上的小日晷,“时间差不多了,现在就由我无忧郡主为大家揭晓真凶吧!”
她起身走到大堂正中,掏出一只小药瓶,为大家介绍:“其实我早上确实是去整蛊凉如水的,不过并不是偷东西,而是在他的笔上涂了特殊药水,只要他碰到那只笔,两个时辰后,再遇水就会出现血一样的红色。请朱大人准备几盆清水,我与几位同窗同时测试,看谁是真正的贼!”
朱晓迪说:“难道你不会提前洗掉么?”
无忧道:“所以这两个时辰我都与你们寸步不离,不仅为证自己清白,还为监视真正的犯人,水来了,都来试试吧,不敢试莫非心中有鬼?”
我适时说到:“真凶还是不要试为好,找到关键证据前主动承认叫自首,只是偷了笔墨这种小罪也就打打手心;找出证据后被迫承认叫证据确凿,罪犯盗窃,按无律,即使未得一文钱也要杖五十,你们这些小身子骨,不死这辈子也残了。”
朱晓梅突然腿软跌在地上,寒冬腊月居然冷汗淋漓。
“大哥,”一出声,她就哭了出来,声音颤颤巍巍的:“我~要~自~首……”
无忧回来入座,对我说:“你怎么不按套路来?”
我握住她温暖的小手嗔怪到:“这么冷的天怎么能把手伸进冷水里?多亏我及时拦住。”
朱晦文此时痛心疾首:“小妹!怎么是你?”
他悔死了要公开审理,众目睽睽之下朱家颜面全无,也不能徇私包庇。
朱晓梅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连日来乐无忧总捉弄凉如水,她看不过去,可是都是小事,先生不痛不痒地斥责几句就过去了,今早见无忧又在捣鼓什么,她过去看到凉如水笔墨散了出来,便想今日考试,若拿了他的笔墨影响考试就是大事了,再栽赃到乐无忧身上,肯定能让先生罚她,谁知会闹上公堂这么大,不过只要能陷害无忧,事情越大越好,她就静观其变。
朱晦文认为自己做官鸡犬升天,便将其弟妹接来抚养,享受官宦子弟的权利,谁知做官后居然要审自己亲妹,不过亦是机会,恰逢年终考核,若能大义灭亲,必然给自己业绩又添佳绩,望着一群围观百姓,他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148、凉家旧事
朱晦文做出了铁面无私的样子,宣读判决:“朱晓梅罪犯盗窃,财物虽轻,亦触犯无律,当杖责五十,念其自首,当以减半,又念其年幼无知,现判归还财物,杖十五……”
朱晓梅像泥一样吓瘫在地上,嘴唇惨白:“不是说自首只打手心么?”
“等等!”我说,“朱晓梅盗窃是为栽赃陷害,不能单以盗窃罪论,当加罚两倍!”
四十五杖下去,这小姑娘至少要下肢变形,我似笑非笑地盯着朱晦文,他咬牙道:“县丞所言极是!判朱晓梅杖四十五!”
“再等等!”我又说,“无律有规定,不满十二岁犯案者,不负刑事责任,交由师长惩戒。本王一开始说的打手心才是本案正确处理方法。”
百姓已经疑心四起:“朱大人莫非连无律都不清楚?”
“亲妹妹犯案都不查清楚,搁别人身上岂不更糊涂?”
“天呐,连无国律法都不清楚的县令,不知办了多少冤假错案……”
朱晦文狠狠瞪了我一眼,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连拍几次惊堂木,留下一句“就按乐县丞说的办”退堂,朱晓梅吓得趴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还不如乖乖挨了板子,那样家里会认为是朱晦文欠了她,现在她得罪了长兄,以后在朱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小女孩挺让人心疼的,可她不该陷害无忧。
我带着无忧从后衙离开。
“你原本打算如何整凉如水?”
无忧狡黠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把他的墨换成了一个时辰后会隐形的,原本先生能收到一张完美的白卷。”
我去,这可比考前偷走他文具狠多了!
为了缓和小辈的矛盾,我打算了了我与凉家的债。小年这天,我拿着三万两白银的借据来给凉珩拜个早年。
凉珩见到他儿子所写的白纸黑字擦了好几遍眼睛。
“他怎么会欠你这么多钱?”
我如实回答:“令郎从我这买了个娘。”
“什么?!”凉珩又掏了掏耳朵。
我想了想怎样才能用最短的语言说清楚整件事。
“冷香凝您认得吧?令郎花三万两买了她。”
“香凝?她怎么会……莫非如水知道了?”
我没兴趣知道他们的家族秘密,只道:“看您叫得这么亲密,一定是认识了,具体情况去问她和令郎吧,借据还你,没事我先走了。”
我把借据丢给他,他却未接。
“这借据既然是犬子亲笔所书,本官不能收,时值年终考核之际,你要害本官收受贿赂么?”
“本来我没想过要钱,是你儿子太不识抬举,我气不过才整整他,这借据我留着也没用,反正你也还不上。我只想清了这笔债,让你儿子管好自己的桃花,别总想着陷害无忧。”
凉珩冷笑:“哼!孩子之间的矛盾都被你利用成打击朱县令的利刃,他经营一年的好名声全被一个案子毁了,我可不想惹一身骚。”
“那只猪作为县令只会吟诗作对,连无律都不清楚,哪能怪我?您既然不信我的诚意,我烧了它好了,这样账也清了,也不算行贿受贿了。”
我捡起借据欲将其扔进香炉,凉如水恰好从外归来,见我拿着借据以为是上门要账来了。
他急切地说:“爹,他和您说什么了?您别信他,这三万两我自己还!”
凉珩却不紧不慢道:“孩儿,你娘的事你都知道了?当初我与夫人也情非得已,你怪我们吗?”
“您与娘伉俪情深,娘待我亦如亲生,我怎会怪你们?”
了解越多我就越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一个故事了,但是他俩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我熄灭刚点燃一角的借据,夹在食指中指中间说:“三万两,买你们的故事,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凉珩不客气地拒绝:“这是本官家务事,无可奉告!”
“我都说了我不感兴趣,我不想听,可你们每个人都在我面前说上只言片语,吊足了我的胃口,又闭口不提,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很难受啊!”
“王爷救了民妇,就让民妇来告诉王爷吧!”冷香凝从外进来,听见她的话如久旱逢甘霖,舒服好多。
凉珩出身贫寒,却有一青梅竹马相伴,二人长大结为夫妇,互相扶持,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但二人成亲二十年,凉珩已逾不惑,依旧膝下无子,凉珩无所谓,其妻却内疚不已,逼着他纳妾,凉珩不肯,最终二人商量花钱找一位女子生孩子,只要孩子不要大人。
而冷香凝自幼被卖为婢,后跟随主子到了湘州,因她生得太美,遭女主人嫉妒,将其赶了出来,她便由湘州北上寻亲,却发现家人早已搬迁,走投无路,唯有卖身为婢,恰好遇到凉氏夫妇,双方一拍即合。
冷香凝生下凉如水后,凉妻便认做自己的,冷香凝成为孩子乳母。后来,孩子渐长,凉氏夫妻怕冷香凝与孩子感情甚笃,难以割舍,便给了她一笔钱打发她出府。冷香凝出府后遇人不淑,嫁给了一名赌徒,赌徒知晓她的过去,便总到凉府敲诈勒索,渐渐引起了凉如水的注意,并被他知晓了真相,所以他常常偷偷去看望生母,还为她准备了披风。恰好杨三儿被无钥索债,无计可施只好卖妻,僵持不下时被我所救……
我终于知道怎么回事了,茅塞顿开,全身上下都舒畅了。
冷香凝又对凉如水说:“少爷,其实当日王爷已将卖身契还我,你冤枉了好人,他一气之下才会索要三万两。”
“好了,故事通了,我也清白了,这借据烧了,凉如水你好好管管你的脑残粉,让她们别再麻烦无忧,不然下次我一定让她们真正残废!各位,新年快乐,告辞!”
我烧了借据,一口气说完,扬长而去,留凉氏父子对视:“他会这么好心?”
无忧已在门前等候多时,没让我进门,就拉着我赶年集,为京师的小伙伴们买礼物。
原来我只是个拎包的,从小年开始,年集要持续四五天,采购年货的人熙熙攘攘,卖的东西大多是过年用品,桃符黄历灶王爷等,今日围观者最多的是一蒙面女子卖身,旁边立着一块牌子,写着看不懂的异族文字。
无忧凑热闹看了看:“她手上金镯子就值不少钱,干嘛要卖身。”
听她的话我也瞅了瞅那女子,手腕处戴着一只纯金镯子,挂着七只铃铛。
“七表示你,铃表示我,我们之间以比真金还真的真情串在一起……”
无铃的话在耳边回荡,我像是被施了咒语,一把揭开她的面纱。
149、其月归来
一张陌生的脸,亦称得上美丽动人,脸上的惊惶让不少围观者心生怜爱。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我将面纱还给她,她没有接,而是娇羞地说:“揭了我的面纱,就要娶我回家。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相公。”
我拿着面纱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看出我要跑路,抱着我胳膊紧贴在她胸口,我抽出手说:“姑娘,买卖讲究自愿,你不能强买强卖啊!”
她拿出那块牌子,“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揭面纱者娶我,你想赖账不成?”
我看着鬼画符一般的字,实在看不出来写的啥。
“这叫清清楚楚?这哪国文字?恐怕没几个人认识吧?”
然而围观群众一起说:“我们认识!”
一群托儿?
我看看围观者,都熟口熟面的,并不是托儿,有南街的高大夫,北街的曹郎中,东街的马神医,西街的杨杏林……
那女子说:“我们从医的都认识,你想抵赖就跟我到衙门去,让县太爷评评理!”
“可我不懂医术,也看不懂你的鬼画符。你看周围这么多青年才俊都如狼似虎地盯着你,随便挑一个嫁了吧。”
那女子突然跪地,双手合十望天祈祷:“《古兰经》上说,女子不可露面给陌生男子,请求真神宽恕信女的罪孽,信女被陌生男人摘了面纱,可他不愿娶我,信女唯有一死投向您的怀抱,信女死后,请真神降罪于他,以警示那些登徒浪子……”
无忧一反常态,居然帮助那女子说话:“爹爹,既然人家有言在先,你揭了她的面纱,就娶了她吧,总不能看着她自杀。”
我愣了一瞬,明白了无忧的想法,对她说:“你不用考验我,我不会娶她的。”
那女子拿出一把西戎风格的匕首,插入心脏,死了。
……
无忧气道:“你觉得我会拿一条人命考验你吗?”
我答应将她厚葬,才平息民愤,没把我送官。
小年夜,本该吃顿团圆饺子,但是无垛风萧萧无忧不带我,我只有去找乐融融。
“融融,你姐姐到底什么意思?就算我没了魔力,眼光也不至于这么差,《古兰经》上确实说过不让女子抛头露面,但同时也说了不可露出首饰,她却戴了铃铛镯子,分明是故意引诱我的。我已经抵制诱惑了,为何她这么生气?”
乐融融含着手指,茫然地看着我。
“要是其月在就好了,虽然他平时傻乎乎的,但在我迷茫时,他总能为我指点迷津。话说他走了有半年了,爬也该爬回来了,莫非死在外边了?”
乐融融对我放了个屁。
此时,原本我的房中,四个女人正在开会。
无忧:“千千姐姐,你今天死太早了,说不定他会妥协的。”
邵千缕:“他都知道是你搞得了,不会成功的。”
风萧萧:“浪子回头金不换,可他为什么要这时候回头?”
无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肯定坚持不了多久的。”
无忧:“爹爹一直享乐至上,没有任何羞耻心,哪怕做女人也一样,变成金莲时还和西门官人私通,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莫非九尾狐皮囊真净化了他的灵魂?”
另外三人同时问:“什么女人?什么九尾狐?”
风萧萧率先反应过来:“你说金莲是你爹?那当时的你爹……”
无忧说:“恐怕我爹都不知道他是谁,只知他叫星沉。”
“星沉?月落星沉的星沉?”无垛惊讶地重复道。
另外三人又同问:“你认识?”
无垛回忆到:“在我从西戎回京时,无思曾和我说过,要小心煜王府的两个人,一个叫月落,一个叫星沉,她们是父皇赏赐给哥哥的美人,其实是南宫贵妃进贡的探子。我们回王府后,完全没发现这俩人,我想兴许哥哥上战场后,父皇收回去了,就没提这茬。”
风萧萧难以想象:“难道是皇上恶作剧将王爷变来变去?”
邵千缕沉思:“不是皇上,是南宫染霜。善变化的唯有妖类,妖类化人,没有定形,只要自身法力够,可以随心所欲决定容貌,甚至性别也能改变。而能对别人施术,还躲过了国师的荡魔宝鉴,至少也有千年以上的修为。”
无垛与风萧萧惊道:“凡人遇到千年老妖,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邵千缕反问:“他都当了畜生,你们觉得呢?”
“歪了歪了!”无忧拍了拍桌子,“咱们讨论的是如何让我爹娶千千姐姐,而不是讨论星沉是谁。”
“少主!我回来了!我终于查到那个星沉是谁了!”
其月兴奋地推开房门,四个女人惊愕地看着他:“其月?!”
其月也呆住了。
我刚给乐融融哄睡着,就听前院喧哗,乐融融又惊醒了,嚎啕大哭。
哭声惊动了其他人,首先来的是影壬和影癸,他俩随其月回了桃燃村,刚刚回来。报了个到,就听一群脚步声,他俩又隐去了。
之后进来的是无垛,接过融融,乐融融立马止住了哭声。
然后是其月,一见面就激动地抱住我,紧紧勒住我脖子。
还是无忧发现得早,让其月赶紧把我松开,救了我一命。
其月似有很多话要说,为了不打扰乐融融休息,我们回到前院我房里,风萧萧也在,肚子已经半圆。
我们围坐一圈,与其月互相交换信息。
其月回桃燃村拜祭后,始终不放心当初冒充我之人,便回了魔界查探。一不知几十万岁的魔君告诉他,临渊乃是一只小猫,修了三万年都不成仙,亦不堕魔。月落星沉是他两个徒弟,两只几百岁的小老虎,不知啥原因,师徒和南宫染霜勾结在了一起。
“少主对月落星沉一点印象都无吗?”其月问。
我搜索所有记忆,除了首儿歌,实在找不到关于两只老虎的记录。
其月说:“少主可记得荆楚、湘王之乱后皇上曾赏过两个美人给你?”
“她们就是月落星沉?难怪我没印象,我连见都没见她们!”
我处处躲着她们,她们居然还把我调查得清清楚楚,模仿得惟妙惟肖!
另外,那给其月提供信息的魔君还给我带了封信:
前世情今生缘
前世孽今生缠
前世债今生还
我看着信上的字,严重怀疑这位魔君是西天某位佛祖假冒的。
150、蓝田采玉
无星无月的寒夜里,一只虎妖显现。
“今日你只需稍稍用力,就可以为整个村子报仇了。”
其月说:“我……我下不了手。”
“他灭了你整个村子,害你成了孤儿,怕你报仇,故意让你好吃懒做,庸庸碌碌,只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想想桃燃村的冤魂,想想嫁给他人的秦楼月,如何下不去手?”
其月望向黑暗的目光逐渐坚定。
“给你这把匕首,明日趁他不注意,将匕首刺入他的心脏。”
………………
无国年假是腊月二十七至正月初三,我这县丞本来也没事,早退两日也无妨,全家上下收拾行李,准备回京过年。
不知昨夜吹了什么风,一早起来无忧无垛风萧萧对我的态度都大为改观,各个都积极地忙前忙后。
我见风萧萧欲搬一只大箱子,忙制止道:“萧萧,你大着肚子,自己就别动手了,红绿青蓝紫还不够你使唤吗?”
无铃走后,红芫绿荷青葙成了无主的丫鬟,为了不被发卖出去,无垛风萧萧谁有事就帮谁。
无垛对萧萧说:“我怀孕时候动都不敢动,你却跟个猴子一样,为了孩子,你还是安静几个月吧,让我哥好好伺候你。”
其月想到了什么,说:“少主,公主怀孕时候你送她一个玉麒麟保平安,生下了白白胖胖的融融小王子。现在萧萧有孕,又恰好在蓝田,不如到山上采些玉料来?”
“今日?”
我还想早早收拾完回京看太后呢。
风萧萧看出了我不太情愿,有些不高兴:“算了吧,在王爷心里,我岂能跟别人比,其他情人都有亲手做的礼物,就我没有。”
我笑道:“我一定把蓝田山上最好的一块玉送给你!其月,准备工具,上山采玉。”
无忧新奇地问:“采玉好玩吗?我也要去!”
其月说:“蓝田山上的玉矿是有主的,我们是去偷玉,改日去玩再带你。”
“那好吧。”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冬日暖阳照耀下,蓝田山上云烟氤氲,因为天寒,又临近春节,矿工也都休假了,只有守山人及恶犬按时巡山。
我与其月小时候做惯了这种偷鸡摸狗的事,配合默契,轻易躲过了巡山人和看山狗。
“少主看那边峭壁!”
我闻言望去,是光滑如镜的深青色,不含一点杂质的水苍玉,两座山之间犹如被锋利的剑劈开,中间是万丈深渊,我都可以想象矿主每日对着对面玉山只可远观的悲哀,比对着美人**还令人心痒难耐。
黑暗之渊都难不倒我,何况万丈深渊。
但其月有些担心:“少主,你现在没有魔力,不会飞,还是不要冒险了。”
我已在这头固定了绳索,将绳子绑在一只箭羽上。
“没了魔力又不是废人,放心吧,你的成亲礼物也在那块玉上了。”
“我要成亲?”
我拉满弓箭,向对面山上射去,没石饮羽。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楼月退婚了,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
说罢我拍拍他肩膀,踏上绳索,施展轻功。
其月掏出匕首,欲割断绳子,感受到肩上的余热,终是没有下手。
我虽偷了整座山最好的一块玉,却也给两座山之间架起一座绳桥,矿主可以多开采一整座山,我携玉离开,感觉自己深藏功与名。
若是其月知道楼月未成亲,想必他绝不会提议我上山采玉,多耽误一天才回京。
而在我采玉的时候,无忧她们又召开了女子会议。
无垛说:“往常方法都是循序渐进,都失败了,既然软的不行,不如来硬的。”
风萧萧与无忧问:“什么是硬的?”
无垛道:“就是生米煮成熟饭!”
邵千缕现身,失望道:“我们早就煮成熟饭了,再熟就糊了。”
“我知道了!”无忧说,“千千姐姐以一个新的身份出现,对我爹来说还是生的,然后再煮成熟饭,说不定他会发现也不是那么可怕,说不定连心理障碍都不药而愈呢!”
无垛与风萧萧都觉得可行,邵千缕仍然无精打采:“可咱们不是试过了,他现在压根不结识陌生人。”
“我娘说过,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禁欲几个月了,本来就是**,若再加上点药,火上浇油,肯定能成!”
三位成年人看着无忧阴险的表情瑟瑟发抖。
与无忧和太后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快,吃完一碗回味无穷的长寿面,就到了文景二十四年。
正月初四,家家户户迎神回归的日子,所有官员上任的日子,皇上终于不再念叨“怎么还不到初四”了,也预示着我不得不回到蓝田,走之前写了个折子,上书一百种论点论述“县丞就是个冗官”。后来经过三个月全国各地的考察,“县丞”一职被废止了,唯留蓝田县丞一职,因为我作为县丞发现朝廷此处弊端,为朝廷省了不少开支,说明我这个县丞还是有用的。
话说回来,正月初四,其月花了七日还没有攻陷秦楼月,为了给她俩继续制造机会,这次回蓝田楼月也同行。
其月再次失败,心中郁闷,拉我陪他借酒消愁。
“是你太笨还是楼月太傻?在我教你的招数下,石头也被劈开了,她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其月已微醉:“可能她心里有别人。”
“不应该啊,她心里有别人怎么会同意定亲,莫非还有那个花心大萝卜?那她为啥又退婚?”
“女人心,海底针,看来我与她今生无缘。”
无忧怕我们喝醉,亲自给我们端来了解酒汤,我全推给其月,无忧很不开心:“我第一次煮的东西,爹爹居然推给别人!”
“我没有醉不需要啦……”无忧的五官慢慢向中间聚拢成包子,我忙改口:“女儿第一次煮的东西,哪怕是毒药我也喝,何况解酒汤!”
我没发现无忧躲闪的眼神,端起那碗汤一饮而尽。
151、阴差阳错
“好了,喝完解酒汤就别再饮酒了,其月哥哥,我扶你回去,有啥话明天再说……来人,给我爹洗漱更衣。”
无忧今日好像不同寻常,可能我真醉了,眼都花了。
往日楼月不在,我都自己洗洗睡了,无忧居然认为我醉到不能自理了,还叫人来。
而此时,外面正有一场斗法。
邵千缕听到无忧的信号,端着热水走来,却在门口被结界罩住了。
看着眼前的老虎精,她想起那日听其月所言,问到:“你是月落还是星沉?在这里有何居心?”
虎妖嗤笑一声,“我是月落,在这里当然是为主子做事!”
魔影被其月打发到良宵去了,但是魈魅还在,月落不宜久留,丢出来一只公鸡,撤掉结界离开了。邵千缕见到公鸡就像我见到她一样,化成一束光跑得无影无踪。
秦楼月听到无忧吩咐,便来给我洗漱。
她见到门口有只鸡,还有跌落的水盆,疑惑道:“不知谁家的鸡跑来了。”
我也不甚在意:“管它哪家的,明天没走就喝鸡汤。”
无忧的解酒汤不知放了什么材料,泡脚时居然有一股暖流从脚底冲上头顶,又有一美女温柔地为我擦脚,实在难以自制。
“楼月,你快走!”我踢翻水盆。
她见我面色潮红,不知发生什么事,擦净手来探我额头。
我挡住她的手:“别管我!我没事!你赶紧走!”
她反抓住我的手,紧张道:“你的手怎么这么热?我去请大夫!”
我神智越发不清晰,摸到一双柔荑再也不舍得放开……
不知哪来的公鸡在院子里引吭高歌,其月被吵醒了,月落立在屋子中央说:“赶紧去看看你的好少主做了什么吧!”
其月半信半疑地起身。
我梦里还在王府,忽闻公鸡打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蓝田,以为楼月就在外间,便说:“谁家公鸡扰人清梦,楼月去给我炖了它!”
“好。”
这一声呓语从耳边传来,比公鸡叫声还有穿透力,我一下子惊坐起来,发现我与楼月赤条条地睡在一起,整个人都蒙了。
怎么办?我该如何向其月解释?
而此时“吱呀”一声,昨夜未销门,其月推门而入……
楼月也醒了,她没有不悦,而是羞赧一笑,很自然地说到:“王爷,您稍等一下,我为您更衣。”
楼月面上的绯红和微笑刺痛了其月,他双目通红,全身都在颤抖,我从没见过他如此生气。
“你还说帮我,原来都是骗我的!是我太笨,一直都被你骗!我真恨自己心软,没早些杀了你!”
“其月……”
其月不见了,无忧主动来认错,将她们的生米煮成熟饭计划和盘托出。
公鸡被厨房的人抓走了,邵千缕也回来了,告诉我们是月落利用了她们的计划。
无垛不解:“挑拨其月与哥哥之间关系有何用?”
月落既然是南宫染霜的人,我一点都不奇怪。
“只要让我不痛快她就开心了。”
楼月突然跪下:“都是我不好,昨夜听王爷话早日出去就好了。”
“是我害了你才是。”我拉她起来。
楼月坚决不起:“不是的,是我心存妄念,一直心仪王爷,昨夜才没有拒绝。”
“你……”我张了张口,像条没有声带的鱼,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风萧萧说:“三角恋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他气的不只这件事,我去找他,你们都不用自责了。”
我到外面无人处,才吩咐魔影,去找月落,找到之后格杀勿论!
其月去完桃燃村,突然回魔界,其实是查桃燃村被毁一事,星沉他们只是个挡箭牌。我早就知道,也曾多次想向他坦白,但是我不敢。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真怕他会与我决裂。逃避的结果,就是连乞求原谅的机会都没了。
我在城里边走边思考着如果我是他,会去哪
赌坊!
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果不其然。
其月拿着一堆票子,不是银票,而是房契地契等。
“下注下注,煜王封邑!今天我一定要输光!”
然而,又赢了一堆银子……
“其月……”
他见到我满脸嫌弃:“你又不会赌,来这做什么?”
“我想和你解释。”
“你?解释?就你一解释就舌头打结,只会越描越黑,还是省省吧,何况眼见为实,解释不如说是狡辩!”
他将一摞纸都押在赌局之上,吆喝着“京师煜王府!煜王职田!蓝田良宵!蓝田乐宅!煜王殿下所有财产!我押小,给我开大!”
荷官看着我,吓得冷汗淋漓:“这些东西即使赢了也没命用啊!”
我说:“愿赌服输,你开吧,身无分文又如何?只当买其月高兴!”
但其他人都犹犹豫豫,不敢下注,荷官是京师人,明盛开了分号他才被调来蓝田,他拿袖子擦了擦汗:“煜王府是皇上给朝阳公主的嫁妆,职田封邑只有达官贵人才有,赢了恐怕会换来杀头之罪。”
“那些我拿回来,其余的都给他押上。”
整个赌坊的人一拥而上。
“好,开一二四小!”
其月望向我:“你出千!”
“我哪有那本事?是你好人好运。”
出千的是荷官,谁知那堆票子里边还有什么麻烦东西。
“算了不赌了!”其月只拿回了他的赌注,其余的都没动。
我随他行至郊外无河边上,岸边还留有残雪,河上有一层薄薄的浮冰。
“你说得对,事实就是事实,解释就是狡辩,我没有可为自己辩解的,我只能向你道歉。对不起,其月。”
“你是为哪件事道歉?”其月怒道,“到今年是第十四年,十四年来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恩人,从熔岩中救我出来,没想到你才是罪魁祸首!为了杀人灭口你毁灭了我整个村子!”
“爹爹”无忧赶来,被其月说的话吓呆了。
其月继续说:“魔鬼就是魔鬼!我以为你是好魔,原来你才是最恶的恶魔!你看到桃燃村那些冤魂没?岩浆来的时候,有的在逃跑,有的在呼喊,哥哥嫂嫂紧紧相拥,二婶将堂弟护在身下,堂弟他才五岁啊!他做错了什么?竟然因为你的秘密都以这么残忍的方式死去,死后还保持着惊恐的姿态!现在的桃燃村只剩下岩浆肆虐过后的痕迹,桃林,草地,花园全部都消失了,只有灰色!令人窒息的灰色!我真想带你去看看,你自己的杰作!”
无忧捂着耳朵:“不!不可能!不要再说了!我爹不会这么残忍!”
其月冷笑:“你还不是和我一样,认贼作父这么多年!当年要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