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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强侠客全文阅读

作者:蔡思训     最强侠客txt下载     最强侠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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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喜宴(1)

    川蜀大地,人杰地灵。山川丘岳,锦绣峥嵘。在那片浪漫传奇的土地上,曾有多少的豪杰俊才仗剑挥墨,书写了一段段荡气回肠、引人神思的英雄故事,传承着一个个流唱千古、悲歌深情的感人往事。侠歌风云,交响辉映在这片神奇的大地上。于是乎,故乡倩影,牵动了我的心脉,滋润了我的豪情,让我提笔来勾勒一段我心中的故事。

    嘉陵江,源头是在陕西,流经今四川广元、南充,最后汇入重庆的长江段。自古嘉陵风光秀美,迎来过无数的文人骚客的观望顿足,吴道子的一副《嘉陵千里风光图》更是将嘉陵山水的美丽展现得淋漓尽致,引无数人神思向往。故事便是从这嘉陵江说起。

    嘉陵江水,川流婉转,曲肠百折。在它两岸,草长莺飞,牛羊成群。这,是个练剑的好地方。一位年轻人正在那里练习着一套熟悉的剑法,只见他白绫飘舞,旋如花蕾,突然又一转身,目视江水,伫立于此,久然不动。听他慰然感叹:“斯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那江中的流水,正像是匆忙的行人,不舍昼夜的流淌而过,人生岁月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匆忙呢?

    他一语才停,突听身后一少女嘻嘻笑道:“呆子,又在发酸劲了。这片江水就这么好看么.”那年轻人回头一看,先是一怔,后又立马觉得不好意思,脸上一红,将长剑放回剑鞘。右手挠了挠后脑勺,不知如何理会。

    那少女手摇一根野草,笑嘻嘻地摇摆着它走了过来,扬起小脸蛋在那年轻人身周转了几转,用手刮着脸颊,呵呵直笑:“羞死人啦,羞死人啦。一个大男人脸红得像灯笼,羞!羞!”

    她边说边做着动作,甚是得意。这年轻人是当地的一名绸庄商贾之子,姓余,名叫余出天。这少女是他表妹,姓梁,名叫梁春秀。这梁家少女自幼父母双亡,很早就被寄养在了余家,所以这表兄妹二人自小相随,但并不亲近要好。

    原来余出天生性腼腆,少言寡语,喜好一人看书练剑,无事之时常常孤游江边,一来可以在此随意大声读书练剑,二来还可于身子疲惫之时赏花嗅香,其景乐融,喜不乐乎!而这表妹却是性子活泼,跟他谈笑无禁,活脱脱便是一个男儿之样,她常常背后戏弄余出天,唤他“呆子”、“大姑娘”、“假儒生"等等,更有时会叫他“余姐姐”“余妹妹”之类的称呼。

    余出天每次都是无奈摇头不加理睬。梁春秀眼下又见余出天不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觉站在江边,也是望江兴叹。

    余出天心生纳罕,心想:“她今日怎么变得规矩起来了,往日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莫非心里有事?”一想于此,甚是好奇,抬头怔怔看向她的背影,又想:“原来一向活泼的她也是有烦恼的。”。梁春秀道:“如果我是那江上的芦苇就好了,无忧无虑。唉,人长大了,才知道什么是童年。”

    余出天微微一笑,解闷道:“表妹错了,那江上的芦苇是随波逐流,其实是没有一点思想,远没我们逍遥。再说了,人不可能永远不长大的,只要是保持一颗年少的心就最好了。”

    梁春秀一听这话,小嘴一撇,嚷道:“呸,呸。你是个呆子,怎么知道芦苇不想随波逐流,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喜欢长大,长大了就可以很神气,很威风。有什么不好呢。”

    余出天话一出口,就讨了个没趣,心想:“这个小魔头,方才明明说是芦苇好,自己不想长大,话才过嘴边,就要变卦,简直是无理取闹。”索性之下不去与她胡缠,只是摇头轻叹,脸上大有不再理睬她的样子。

    梁春秀转头看见他这一作态,又是不喜,说道:“其实人总是要长大的,但有的人就像那江上的死芦苇一样,天天老是一个样,永远没变化,所以看来看去总觉没长大。而有的人却不一样,长大了就每日有烦恼,想忘也忘不了。余姐姐,你说这话对不对?”只见她又是笑嘻嘻的样子,盯住余出天不放。

    余出天实在不知她的本意,听她这一番话,更是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她今日好像特别的疯言疯语,更加不明所以。憨厚地一笑,摇头道:“就算你说的话对吧。表妹,我要看书了,你先回去吧。”他每次遇上表妹胡缠的时候,总是将怀中的书拿出来,装作要温习的样子,其实是在向她下逐客令了。

    梁春秀先前总是一把将他手中的书抢过来,偏不要他看书。可是余出天毕竟是习过武艺,虽然武艺低微,但还是较常人身手敏捷一些,轻轻一闪,便可避过。后来梁春秀就不能那么轻易抢到他怀中的书了。但是她也并未甘心,索性在旁大声说话,偶尔又高声唱歌,一通胡来,就是一心想要打扰余出天读书。余出天对这位表妹是很害怕的,打也不是,骂更不是。想避也避不开,想躲也躲不掉,真是拿她没有办法。只得自己看自己的书,随她在一旁说话唱歌,来了个互不理睬。

    梁春秀渐渐也觉无趣,只得怏怏离去。可是眼前却又是与往常不一样了。梁春秀居然没有上前与他胡缠,竟是蹲下身子,自个儿在那里垂泪轻啜,看似十分可怜的样子。

    这可是大大出乎余出天的意料之中。他将书放回怀中,怔怔看着梁春秀,不知她是真哭还是假哭。梁春秀哭得小阵,索性放开声来嚎啕大哭起来。只见她又是跺脚又是摇手,连她的哭样也是与其他的女孩子不同,十足一个男孩子的发横样。

    余出天在旁劝也不是,走也不是,简直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更是疑惑:“谁敢欺负她呢,她可是远近闻名的女魔头,按理说,该是她欺负别人才是,没有道理被人欺负的呀。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她没办法解决,急哭了她。看她的样子,想必真是遇上了什么大的麻烦,看在是至亲又是多年玩伴的情份上,我就努力帮她一帮。”突然心中一惊:“哎哟,莫非是那件事?”

    余出天靠拢她的身边,用手撞了撞梁春秀的胳膊,轻声道:“喂,怎么了。说出来看表哥能不能帮你。”

    梁春秀带着哭相转头看了看余出天,声音凄然道:“真的?”余出天道:“当然,我是你表哥,表妹有事,当表哥的岂能袖手不管。说出来吧。”

    梁春秀一听这话,又是“哇”的一声伏倒在余出天的肩上,哭得更是厉害。余出天心里不禁有些感触,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梁春秀道:“姨父要将我许配给那个刘大楞,他可是有名的赌棍,我可不想嫁给他的,你说该怎么办才好?”余出天一愣:“果然是这件事了。”那可是他自己知道的事,他本是不堪忍受梁春秀的无理胡缠,恰巧前日父亲在外生意失利,损失了不少,眼见没有了资金回笼从新开张,而本地有名的赌豪刘大楞家资雄厚,居然来向余家提亲说是要纳梁春秀为妾。

    而余家人都是不喜欢梁春秀,都嫌她太野蛮、太任性。眼见如此好的机会可以将这个外侄女嫁出去,还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聘礼。那可是一个上好的机会。所以余父二话没说,当即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余出天当时也是在场的,不知何故,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竟也是十分高兴的样子,毕竟以后可以专心读书练剑的了。

    对于这件事,余父也是不敢过早告诉了梁春秀,害怕她一听到这消息如果不同意,就会闹翻了天的。余府上上下下众人可都是怕惯了这位女魔头,简直拿她没办法。毕竟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总是让她知道的。

    余出天小心翼翼问道:“表妹,你是听哪位说的这话,多半是假的,你不要太难过啦。”

    梁春秀哭道:“是姨父和姨妈在书房里说的,我本来是想找姨夫给我买一把长剑,我也要跟着你习武练剑,哪知······哪知就听见姨父说什么春秀这丫头太野蛮,以后嫁给了刘大横可就有人收拾她了。我最恨的人就是那个刘大横,前天我还到刘大横的赌坊里打伤了他的一名看门狗,不料到这家伙竟要来娶我,分明是要来向我报仇的。我嫁给他肯定是没有了自由。表哥,你可得帮帮我了。”

    余出天听着这话,不禁心中暗暗咋舌:“她竟然想跟我学什么武艺,哎哟,她一旦手中有了剑的话,恐怕不只是练练剑这么简单的事了,说不好,万一哪天我惹她不高兴了,她会对我更厉害更过分,幸好她马上就要嫁人了,不然后果不堪想象的。刘大横可是个出了名的蛮汉,表妹这下可是有了克星啦。”

    他口中不禁支支吾吾道:“好,简直是好,哎哟,不好,不好。”梁春秀道:“不好,简直就是不好。我一直想做你的妻子,我才不要嫁给那个刘大横。”

    余出天惊得一跃而起,忙摆手道:“不好不好,表妹,你可千万别对人说这样的话。以后在刘大横的面前,更不要说这话,知道吗?还有,我爹知道你现在已经知道这件事吗?”

    梁春秀擦了擦眼泪,道:“姨父与姨妈现在都还不知道的。表哥,我不要嫁给刘大横,你说过要帮我的,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我,也可以救你。你可不可以试一试?”

    余出天一愣,心中已知道她所说的是什么办法了。但仍然装作不明白的样子,道:“救我?我又没遇上什么麻烦,干么要救?”梁春秀忙大声道:“你怎么没麻烦了,我只嫁给你的······”

    余出天忙打住道:“表妹,你别说这么大声好不好,算是表哥求你了。还有,你总是女儿家,怎么说话这样直来直去,让别人听见了会笑话你的。”梁春秀凄然道:“表哥,你······你是不是不想娶我了?”

    余出天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不忍伤了她的心,吞吞吐吐道:“也不是······只不过,只不过······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梁春秀脸上复现欢喜,破涕为笑道:“这么说来,你是愿意娶我的了?我太高兴了。走,表哥,我们一起去见你爹。”梁春秀站了起来,右手拉住余出天的左手,动身欲往余府的方向走去。

    余出天左手使劲一用力甩脱她的右手,脸上一红,道:“表妹,你······你要向我爹说什么了?”梁春秀眨着睫毛,道:“当然是向你爹说我不要嫁给刘大横,我要嫁给你了。不如······不如······”她说着这话时,居然羞红了双颊,低下了头去。

    余出天道:“不可以。表妹,我是不能娶你的。你看我这人老实得极,特别喜欢一个人寂静,实在是······实在是不能好好照顾你的。”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简直不敢正面朝着梁春秀。他害怕她一听到这话又要失望之极,甚至会大发雷霆。不料梁春秀仍是一脸喜色,道:“你知道不知道,我平时表现得那样的凶横,是为了你的缘故。我在你面前老是凶巴巴的样子,也是为了你的缘故。还有,我决定要习武练剑,更是为了你的缘故。”

    余出天一听这话不禁愕然,抬头看向她,好奇道:“你这样做与我有什么关系?”其实他内心本是想说:“小魔头,我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为了我而对我那般凶了,我简直怕够了。”

    梁春秀一边在余出天的面前挥舞着她的小拳头,一边说道:“我平时表现得凶横,是在告诉别人我虽是女子,可也是不好惹的。警告别人不要随意想打本姑娘的臭主意,因为我已有意中人了。我对你凶巴巴的样子,是在告诉你我才配做你的妻子,让你知道我还是能够管住自己的夫君,叫你不要随意到外面拈花惹草,是想让你专心疼我一人。我要习武练剑,就是知道你虽然读书习武,但生性憨厚老实,在以后的日子中难免会吃亏上当,我学好了武艺之后,便可以为你讨回公道,一生一世来保护你,不让你受委屈的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在乎你?”她说着这话还狠狠地朝那空中秀了几记粉拳动作,十足的一个女霸王模样。

    余出天听到这话,心中不免一阵感动,内心一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憾!然她的爱意未免太过于专横,让人心生恐惧,实在没得几人可以承受得起的。”,当即默然地点了点头,只道:“你······你太多情了。”

    梁春秀笑道:“余姐姐,我们成婚以后恩恩爱爱,一生一世永远在一起,那到底会是怎样的一番经历呢。你想过了吗?”

    余出天这时才清醒意识到:“她终究是一名女子,虽然有一点男孩子气,可毕竟是为我好,她痴情已深,一时半刻又岂能自省。唉,我为何始终没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呢,始终以为她是一个很任性很调皮的假男孩呢。要我去疼她甚至要我去娶她,可能吗,我并不想让她伤心,可我又不得不让她伤心。”

    梁春秀见余出天怔然发愣,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真情所感动,不禁也是俏生红晕,尽然复现女儿窘态。

    她趁余出天望着江面发愣之时,迅速在余出天的脸颊上轻轻一个热吻,然后立马垂下头去,竟不像其他女孩生羞避开而去。余出天缓缓回头看向梁春秀,心中莫名生起一种悲伤,是愧疚,还有无奈。

    梁春秀悄悄抬头看向余出天,低声道:“表哥,我是不是很不温柔,甚至有一些暴烈。你······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你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出来好了,憋在心里很难受的,你······你不开心吗?”

    余出天与她从小相处,只有今日才看清她竟有女儿之态,往日的凶横模样好似是另外的一个人,这突如其来的天壤之别,简直是判若两人。余出天转过头去,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勉强一笑,道:“没有的事。我为你高兴,我······我很开心。走,我们回家去吧。”

第一回:喜宴(2)

    余出天与梁春秀在回家路中,早已计较妥当,回家先保持沉默,装作没事发生一样,虽然这有点为难了一向任性调皮的梁春秀,可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她也只得强忍收敛。余出天先前已经说好了在饭后与父亲好好商量一下这事。

    一家人平平静静吃过晚饭,众人都是很奇怪:调皮任性的梁春秀居然能安静地吃完一顿饭,这可不是她平时的作风。不过好奇归好奇,只要她能变规矩,至于是什么原因,大家好像并不关心。只有余出天的父亲余世宏隐隐觉得有一些不安,但又想道,反正她马上就要嫁出去了,规矩去做新娘子那才是好事。逐又心中决定饭后趁她心情不错的时候将她要嫁人的事一并告诉了她。

    但余世宏心中仍旧有些担心,只得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她不要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大发雷霆才好。

    饭后,余世宏还是先在后院中反复踱步思量这事。余出天一连进来几次,本想与他商量梁春秀的婚事,可一见他焦头烂额的样子,只得怏怏然离开了。余世宏踱步有了半个时辰,悠然一拍额头,叹道:“怕什么怕,她还是我的外侄女,她胆敢不听长辈的话么?”他为自己壮了壮胆,决定还是实话告诉梁春秀。在旁一直看着他踱步的余夫人连碧青也是一筹莫展,只得听余世宏的主意了。

    余氏夫妻二人来到梁春秀的闺房外,先是静听小阵,发现里面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之后才敢前去敲门,万一遇上梁春秀不高兴的时候,那可就得早些不说为妙。

    刘大横这样的一方恶霸,自然是没有哪个女子会自愿嫁给他的,更何况是梁春秀这样的暴烈女子。余世宏上前去轻轻敲门道:“春秀,休息了吗?姨父与姨妈想跟你说件事,你能开门吗?”他的话才一说完,梁春秀的门立马就打开了。

    只见梁春秀一脸容光焕发的样子,真像是知道自己快要当新娘子时的那种满心欢心的模样。梁春秀笑道:“我等你们很久了。我就知道他是不会让我失望的。”余氏夫妻二人听得这话,甚是惊讶,她居然知道自己要来找她。自从今天她从江边回来之后,好像全变了个样似的。连碧青道:“春秀,你知道我们要来吗?”

    梁春秀拉起她的手,笑道:“侄女当然知道。姨妈,姨父。你们快请进。”余氏夫妻二人相视一怔,均是不明白这个外侄女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三人进得屋内,余氏夫妻坐在圆桌上位。梁春秀居然向二老亲自倒茶敬礼,十分有礼的大家闺秀模样。连碧青看着这些,内心甚是不安,不好意思道:“春秀,你······你今天真是懂事。你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说出来我跟你姨父也乐上一乐。”

    梁春秀大咧咧地一笑,道:“你们都是知道的,还要我说什么呢。”余世宏在旁拉了一拉连碧青的衣袖,嘴角往外一努,意思是快些回去了,他已隐隐觉得有一些不妥,今日还是先别说,以后再找个时间说明一切。连碧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其实她更是巴不得快点离开才好。

    只见她和颜一笑,装作糊涂道:“是了是了。确是是件让人开心的事。那你早点休息,我和你姨父先回房。”梁春秀听到这里心中已喜:“姨妈这话是同意了我和表哥的婚事,谢天谢地,我可以不用嫁给那个恶霸了。”依她平时性情,忍不住就要开怀大笑了,但她现在还是强自忍耐住了。

    今天她已知道余出天喜欢自己温柔,姨妈方才也称赞自己懂事,既然他们都喜欢自己学做静女的样子,就得装出来让他们开心,可千万不要让他们认为我有半分不好的地方了。为了表哥,为了自己的将来,改变自己以前的凶横野蛮还是值得的。只听梁春秀温声细语道:“姨妈和姨父好不容易过来一次,就多待一会儿无妨。”

    余世宏惊得冷汗一冒,有些失态,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改日再来。”梁春秀满心沉浸在与表哥成婚的喜事之中,居然未有过多在意二老那不同寻常的慌张神情。连碧青也是很害怕,二老都是以为她话有深意,让人心生不安。于是余氏夫妻二人携手匆匆离开了梁春秀的房间。

    余氏夫妻二人刚一到庭院门内,就看见余出天站在房门外,样子似是十分焦急,在屋外不停地踱着方步。

    他一见父母归寝,忙一个箭步迎上前来,小心翼翼问道:“爹,娘,表妹她······她怎么样了?”余世宏一把拉住儿子的右臂,小声道:“天儿,你表妹她······她中邪了。”

    余出天一怔,转头看向母亲连碧青。连碧青忙道:“别听你爹瞎说,走,进屋去说。”

    一家三口走进屋内,连碧青连忙上前关好门窗,见着他父子二人规规矩矩坐在凳上,自己也回到桌旁,道:“老爷,你说说看,到底该怎么给春秀说她的婚事。”

    余世宏望向余出天,道:“天儿与她很要好,不如······不如······”

    余出天忙道:“不,不行。爹,我······我不能去给她说的。”余世宏与连碧青一起问道:“为什么?”

    余出天一脸愁苦,长叹一声,于是便将今日与梁春秀在江边的事告诉了二老。余世宏惊叹道:“夫人,这可不行,余家可不能娶这样的女子。春秀必须嫁给刘大横,我们余府收了人家那么多的聘礼,这可不能说退就退。”

    连碧青也是点头道:“她虽然是我亲妹妹的女儿,可是她毕竟是个疯丫头,怎么看也配不上我们的天儿。天儿如果娶了她,余家上上下下全都要被她闹翻了天。我也不会答应的。天儿,你说,你喜不喜欢你表妹?”余出天脸上一红,沉默半响,只道:“孩儿一直把她当妹妹的。”

    余世宏笑了笑道:“这就对了,既然我们一家三口都是不喜欢她,那就是一致同意将她嫁出去了。”余出天脸有忧色,道:“可是,爹,她非常讨厌那个刘大横的。我们该怎样才能将她嫁到刘家呢?”余世宏眉头一皱,道:“这可由不得她。实在不行,只有将她骗上花轿了。至于到了刘家,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连碧青淡淡一笑,道:“老爷,你平时做生意,不是就有许多鬼点子的吗?这骗她上花轿的事,你得拿主意了。”

    余世宏沉默小歇,叹道:“她是在我们余家长大的,我们也算是对得起她的爹娘,她这出阁之后,我们也算是交付了肩上的一担重任。她在余家平时做事虽然有些过分,我们也不要多去计较了。这次她的出阁,余家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的,算是为她送大行。虽然有些委屈了她,也算是她来欠还我们余家的养育之恩吧!从此以后,余家与她之间的亲情就割断了。”

    余出天听到这话,内心一惊:“父亲终究是一个商人,他竟然把亲情也当成了来往生意的筹码。”他内心不免生起一丝有对梁春秀的愧意之情。连碧青双眼闪烁泪花,道:“老爷,你······你一定要为春秀举行一个盛大的婚宴,她嫁出去之后,我怕······我怕她会闯什么祸,她的性子那么的暴烈,怎么能够与刘大横相处了。万一她被刘大横欺负了,她还没有一个可去说理的地方了。唉,老爷你是害怕她会惹祸上身,所以要与她割断亲情吗?”

    余世宏点头道:“知我者莫过于夫人了。”他又转头看向余出天,道:“天儿,这几日你就好好去陪陪她,她如果问到一些什么关于她婚事的事,你就要含糊回答拖延下去,实在不行的话只得偶尔说点假话哄她开心了。千万要记住一定不可将事实真相告诉她了。只要能骗到她上花轿出阁的那天,我们就算是成功了。天儿,你能办到吗?”

    余出天愣了一愣,吞吞吐吐道:“要我······我去陪她。爹,我······”连碧青擦了擦眼角泪水,道:“天儿,就照你爹的话做吧。也没有几天的。你不是一直想出门拜师学艺么,待我们送走了你表妹,我们就同意你的要求。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和你爹决不拦你。”

    余出天一听这话,脸色复现欢喜,道:“好吧。娘,我听说华山派的武艺很是不错,你准许我去华山拜师学艺吗?”余世宏当即就点头道:“准,就去华山。天儿,这几天可得辛苦你了。”余出天淡淡一笑,道:“没事。爹,为了能去华山学艺,我做什么都愿意。”

    第二日,余出天起来了个大早,怀揣一本诗集,手提一柄利剑。刚一走到门外的大石狮旁,就见梁春秀带着她的丫鬟小荷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小荷一直脸色紧绷,一脸神色不安的样子,心中正是想着不知道这位爱耍爱闹的小姐今天起这么早到底又要如何折磨自己。

    梁春秀老远看见了余出天,喊道:“余姐姐,起这么早么。是准备到哪里去呢?”话一出口,才后悔自己失态,昨天才学好的静女模样,隔了一天便全忘了。

    余出天听到她的喊话声,先是想立马转身避之大吉,可是立马又想起昨夜父母的叮嘱,只得强自忍耐,脸上一笑,道:“表妹,你也起这么早。有空吗,趁着晨曦空暇,到江边去转一转,怎么样?”

    梁春秀听到这话,当是自打娘胎以来最受用的一句话了,当即欢喜地哈哈一笑,拍手跑了过来道:“好,好。太好了。哎哟,余姐姐,就我们两个人去江边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会对我这么好的。对啦,不如我们带上一点吃的,就可以多在江边转一转了,你说好不好?”

    余出天一肚子苦水真恨不得立马发泄出来,但为了自己的私念,为了父母的心愿,只得一次次装演下去了。当即和颜道:“不必不必,反正以后还多的是时间。”

    梁春秀听此更是欢喜,故意一撞余出天的手臂,装害羞之样低下头去,小声道:“原来你真是一个假儒生,说起这些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余出天才没心情与她情意缠绵,只道:“我们走吧。”

    丫鬟小荷哪曾见过这对冤家如此要好过,睁大了双眼,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心中有一百二十个不相信:“莫非大少爷与梁姑娘已是好上了,哎哟,不会是梁姑娘威逼大少爷的吧。梁姑娘那样的调皮,怎么也会变得这样的温柔,大少爷温文尔雅,怎么可能喜欢上梁姑娘的?”总之一切的不相信,可就是偏偏在自己的眼底之下发生了这样不可思议的事。

    梁春秀回头看了一眼发愣的小荷,顽皮地嗔道:“死丫头,你就先回去吧,我和余姐姐要去江边转转,你就不用跟来了。”小荷傻傻地使劲点头,巴不得立马离开这个刁蛮的小姐。她想好的第一件事,就是快点把这怪事禀告老爷与夫人。

    时值浓秋,嘉陵江岸,雾盛遮路,三寸之外,尽是朦胧一片。只听鸟鸣嬉戏,但不见鸟雀戏巢;只听渔家唱秧,但不见孤舟波涛。余出天放开喉嗓,大声诵念诗词,梁春秀身处一旁,接连他念的句子,紧随跟念。

    “余姐姐,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对不对?”“对,就是。来,跟上下一句,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对不对?”

    “对了,就是。好,再下一句······”“不对啦,余姐姐,你乱教我。你要罚。”“对的对的,我没有乱教你。你看,书上就是这样写的。”“你还耍赖不成,这书上分明就没有对不对这三个字,我跟你读的时候故意加上去的,你还以为我在问你我念的对不对。你说,你是不是在乱教我了。”

    “哎哟,我的好表妹,你这分明是在问我你念得对不对,你怎么胡乱说······”“不行,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理解错啦,你要罚,就罚教我一招剑法,我以后学好了剑法,就可以保护你了。”“唉!真刁蛮也!”于是他没得法子只能教她一招剑法了。

    “接下来还是教先前那首诗。听好了,接下句是投我之木李,报我之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之木李,报我之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对不对?”

    “没有对不对这三字,再来一次。”“哼,余姐姐。你要罚,你不回答我的提问,就是说教我没有诚意,要罚!”“我怎么又没有诚意了?唉,表妹,我什么时候没有回答你的问题了?我可是怀有十二分的诚意。”

    “哼,我问你我念得对不对,你回答了吗?”“你······你说你是问我你念得对不对,你······”“我什么我,总之是你不好,快,再教我下一招剑法。”“唉!极刁蛮也!”于是,他又是没得法子只好再教了她另一招剑法。

    二人读书习武,在江边度过了一个别样的早晨。余出天心中只求时间快点飞逝,与这刁蛮的表妹相处,可是让他苦尽难言。而梁春秀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只要能与表哥在一起,还有什么其他的事能够替代这当中的乐趣呢!二人玩闹了一晨,疲倦时才记起尚未进食。余出天不知不觉中似乎也忘了自己是在勉强敷衍陪她玩耍,一时醒知恍如大梦初醒,不免得内心一种难受。

第一回:喜宴(3)

    二人回家才进堂屋,就见全家人正坐在桌边专门等候二人的回来,居然都是忍饿相待。余出天故装一笑,道:“爹,娘。你们可以不用等我们的。你们饿了就先吃了。”

    余世宏笑道:“天儿,下次带春秀出门玩耍时可要掌握好时间,你一个大男人不饿不要紧,春秀是个姑娘家,可是饿不得的。”梁春秀哪见过姨父姨妈待自己这般好过,看见这些情景,听到这些话,原本从江边带回来的欢天喜地的高兴劲一扫而空,换回的全是感动。只见她秀眉一皱,道:“姨父,姨妈。都是我不好的,是我一直玩得忘了时间,也让表哥没看好书、练好剑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丫鬟小荷蹲立一旁,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忙一手掩面跑出了堂屋。众人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态,都是见状一惊,不明所以。

    梁春秀笑呵呵在旁只道:“小荷这丫鬟忒不懂事,大家不用理她,待会我去教育教育她。哇,今天的早饭真是太香了。来,大家也饿了。快些趁热吃了吧。”

    连碧青道:“对,对。天儿,快去为春秀盛饭,春秀是你表妹,以后可得一日三餐待她好一点,知道吗?”余出天憨厚一笑,道:“娘,我知道了。”

    饭桌上,余家三人大献殷勤,忙着为梁春秀添饭夹菜,竟然当她是一位公主似的。可是梁春秀自小大大咧咧习惯了,一早上的玩耍也累坏了身子,吃起饭来当真如是狼吞虎咽,满桌飞舞。余家二老当是全没看见,还在旁一个劲的吹捧称赞。

    余出天默然坐在一旁,见到她的这种吃饭样,不禁心生怜惜之情:“她嫁到了刘家,还可以这样狼吞虎咽的吃饭吗?只怕那时也没有这样多的美味佳肴了。她知道了事情真相,会有多恨我了?”

    梁春秀知足地打了一个饱嗝,转头看向余出天,笑道:“余姐姐,你怎么吃这么慢的了。这可要罚。姨父,姨妈,你们说该不该罚他?”余世宏与连碧青相视一笑,微微点头,故装同意的样子。

    余出天看出了父母的心思,也是勉强一笑,道:“你就爱罚我。你说吧,要怎么罚我?”梁春秀笑了一笑,故意抬头想了一想,道:“罚你将大家剩下的饭菜全部吃完,还有,罚你今天下厨房把这些碗盘洗干净。姨父姨妈,你们说这样罚他好不好?”

    余世宏哑然失笑,道:“这可便宜了这些下人了。也好,我就代你表哥答应了这个要求。”连碧青也是笑道:“天儿,你可别怪你爹不疼你,我们也是爱莫能助。”

    余出天笑了一笑,故意说道:“好,好。我去洗碗,至少也可以清静一下。”梁春秀忙道:“谁说你可以清静了,我要在旁监督你,看你洗得干不干净,万一没洗干净,可是要罚的。”

    余出天无奈地摇头一叹,故意拱手一敬道:“遵命,今日就算是我来打杂工的了。”梁春秀高兴得眉花眼笑,道:“乖,这样就好。你洗得干净了,本姑娘可是有奖励的。”

    余出天忙摇头道:“不要不要。你的奖励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梁春秀又道:“不行不行,给你奖励你必须要的,不然就不好玩了。”

    余出天一脸无奈,转头看向二老,一双眼睛里面全是求助的可怜样。二老知道他被这个任性的表妹折磨够苦的了,但为了私心,竟都是装不知道,还在一旁称赞梁春秀的好。

    余出天蹲在一个大木盆边,木盆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碟碗瓢筷,自己坐在凳上拿着一把毛刷涮洗不停。而梁春秀就站在身边,边看边笑,只道:“哎哟哟,我们的余家大少爷也会做下人的杂活,了不起,了不起。”她顺手拿起一张清洗干净了的瓷碗,在自己的面前左晃右看,自言自语道:“了不起,了不起。果然是名家手法,连一粒剩饭就找不到。唉,哪一天,如果我们外出游玩迷了路的话,银子花光了。余姐姐还有一双能洗碗的巧手,便可以在酒肆里洗碗攒钱。我们就不会饿死在外面啦。余姐姐,你真是了不起。”

    余出天听她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样子,没好气道:“有你这个刁蛮的小姐在旁监督我,我能不洗干净么?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做洗碗的事。你可得意了。哼。”

    梁春秀更是开心,道:“你不服气是不是?要不要知道我想怎样来奖励你?”余出天将手中的碗放下,道:“你再奖励我,我可不敢再洗。”

    梁春秀故意秀眉一蹙,装作生气的样子,道:“你洗了一半居然说不洗了,你难道想要我惩罚你?”余出天苦恼似地摇了摇头,只得又拿起毛刷,开始洗了起来。

    梁春秀见状又是笑得弯下了腰,道:“别不开心了,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她转头向四周看了看,发觉厨房确实没人,便低下声音道:“表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再告诉其他人,知道吗?”余出天看她一脸神秘的样子,也是十分好奇,心想:“她有什么秘密不成,哼哼,她这不是自己害自己么,她叫我不要说出去,我偏要说出去,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故意欺负我。”一想之后,内心又有一些愧意:她以后想欺负我也是欺负不成的了。只听梁春秀道:“凑过来一点,我就告诉你。”

    余出天忙着凑过来了一些,梁春秀将嘴触近他的耳边,道:“就是······就是······”余出天没有听到她说就是什么,已经感觉到脸颊一记热吻,梁春秀已经将嘴唇贴在他的脸颊上。余出天这时才知上当,她哪有什么秘密,全是想骗他走近她的身边。

    余出天像有一种眩晕的感觉,立忙将头缩回,红着脸颊,低头道:“表妹,你······你做什么,这是厨房,人很多的。”他不敢正眼看梁春秀,自顾低头洗碗。梁春秀在旁干涩地笑了一笑,道:“这就是对你的奖励呀。”

    余出天惊愕地呆在了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内心更是万般不是滋味:“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越是这样我就最是愧疚呀。”。梁春秀又道:“表哥,你跟姨父姨妈说了什么时候娶我?”

    余出天一听到这话,就像是看见了地震山摇一样害怕,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梁春秀轻轻一叹,尽是失望与无奈。勉强一笑,道:“没关系,我会等的。我知道,你生性腼腆,这些话是不好说出口的。我都等了十七年,也不急于一时。”

    余出天突然大声说道:“后天,就是后天。我娶你。”后天,本来就是梁春秀出阁的日子,只是,那一天,她要嫁到刘家,要和刘大横成婚。他骗了她,心中想道索性就让她在美丽的谎言之下再多快乐几天,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犹是剐肉般的难过。梁春秀欢喜于脸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说······你说后天娶我?”

    余出天低着头,没有回答。他突然站了起来,看也不敢看梁春秀,就转身一个劲的跑了出去。他开始感觉到心里很难受,只想道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发泄一番。梁春秀没有去拦住他,也没有去追他。她只是心里很是开心,很陶醉。当她发觉余出天已经不在这里时,她只是微微一惊,内心只道:他是害羞了,他只有被迫无奈的时候才会据实相说。她满心欢喜地向自己闺房回去。

    她本是一个好事的姑娘,自己要嫁人了,而且是嫁给心仪已久的表哥,已经开心得失了方寸。她一回到房间,便大声喊道:“小荷,小荷。快出来,快出来。”一连喊了数声,都没有见到小荷的身影,梁春秀心中一时嘀咕:“她今天在堂屋上无礼跑开,莫非是怕我要责罚她,所以躲起来不想见我么?”于是她又喊道:“小荷,快出来。我今天心情特别好的,所以不会为难你,你快出来吧。”可是她仍然没能看见小荷的身影。她开始纳罕不解,口中开始嘀咕道:“这个死丫头,又到哪里去鬼混了。”她正是不解的时候,突然发觉桌上留有一张便条。她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小□走了,小□自己小心,余□□对你有□□。小荷只是一个丫鬟,本来就读书不多,识字有限,连自己的名字就写不全,只会写一个小字。一个余字还是来了余家七八年看牌匾才学会的。她不会写的字全用方框表示。

    梁春秀倒是跟余出天识了一些字,她拿起这便条,自己揣摩其意是:小荷走了,小姐自己小心,余出天对你有情意。梁春秀呵呵一笑,道:“这个死丫头,连她都知道表哥对我有情意了。咦,她走这么急干什么,难道是乡下老家出了什么事情。唉,我后天就要出阁了,她没能看见我出嫁,真是扫兴。以后她回来,可得唤我少夫人了。”

    梁春秀一直都在沉醉,如痴入迷,好像她马上就要披上凤冠霞妆,前面站着的就是表哥余出天,他已向她伸出了手,她要马上投入到他的怀抱中了,他对她说要带她一起去嘉陵江边读书练武。山青水秀,那里留下了他们两人欢快的身影;倩女靓男,他们已是上苍安排好的天生一对。

    她本来不爱做梦,但是,一旦有人给了她遐想的空间,那么,她将会绮梦连连,永远守候着这段梦里面。她想着想着就笑了,她觉得自己很知足。少夫人,那是多么美丽迷人的称呼啊!为了他,她开始要学会收敛自己的任性,她心中发誓要做一个贤妻良媳。她不好再出门去找余出天,反正后天我就是他的妻子了,见他也不差一时三刻。况且按照当地民俗,结婚前的一段时间新郎和新娘不予见面为好,这样据说能白头偕老。

    下午,第二日,她都是一个人静静待在闺房里面,她要装着大家闺秀的模样。小荷走了,余家还有其余的丫鬟伺候着她,众人见她变化甚大,不免心中好奇,不过谁也不敢开口问她,毕竟她的威悍甚有余影,普通人是招惹不起的。奇怪的是,她也不说,她决心要改变自己,可也是憋苦了她。两天的时间,不知不觉中就慢慢而过。这两天,她好像等了两年。

    第三天清晨,只听院内鞭炮放响,箫笙奏起;院栏双囍张贴,灯笼高挂。这是喜气的一天,余府的下人变得异常的忙碌起来:余家嫁小姐,这可是难得的一天。下人们都在心想:“这个刁蛮任性的梁姑娘总算是嫁人了,大家以后也有好日子过啦。”

    他们都知道余府大门外来了一顶花轿,是来迎娶梁春秀,所以,她是要离开余府,至于她嫁给谁,下人们也是多不知道,他们也没有兴趣去打听,心里都是暗暗替这不知名的新郎官担心。

    梁春秀静静坐于铜镜前面,任由两名丫鬟为自己抹粉插钗,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地笑了,毕竟是要当心仪男人的新娘子,当然会很开心的了。她其实也是貌美,这一打扮之后,更显得光彩照人。丫鬟们为她披上了红罩头,前后两人扶持着她说是出去坐花轿。

    梁春秀微觉奇怪,心中嘀咕道:就是前后两个院子,几步路就可走到,何用什么花轿。再又心想:“余家好歹也是当地名门商贾,还是要一些体面才行,哪有新娘子出阁还是徒步前去拜堂的了,那岂不是让外人见笑了,也好,我就坐一坐花轿,按照民俗举行婚宴。我这样替表哥着想,算不算是一个贤妻。”花轿被余世宏命人抬回了院子当中。所以梁春秀没走几步便到了轿前。

    梁春秀只觉周围人声鼎沸,鞭炮齐鸣。自己又听到有一妇女高声念道:“新娘子上花轿,步步登高。”

    梁春秀就这样坐进了舒适的花轿之中,心里还在欢喜着:“表哥为我想得也是周到,这花轿又软又宽,害怕我轿中生累,故意让我在轿中好好休息。”听得那轿外妇女喊道:“抬轿起程,步步福门。夫妻携手,患难与共。”梁春秀笑了笑,内心嘀咕道:“不知外面来了哪些人,今天一定有很多人来参加我与表哥的婚宴,他们将会见证到我与表哥的白头偕老啊。”

    轿边响起了管旋乐声,轿子被抬了起来。梁春秀只觉坐上花轿当有腾云驾雾的感觉,人心情好时感觉总是会不一样的。

第一回:喜宴(4)

    梁春秀只觉自己有点疲倦,眼睛开始有些朦胧,她自己觉得奇怪:“怎么还没有到前院,我就有点生困了。表哥如果看到我这个样子,岂不是对不住他了。自己可不能睡过了头,至少要等到拜堂之后才可睡觉的了。”她越是想打起精神来,困得越是厉害。

    在她朦胧沉睡过去的时候,好像听到了轿外熟悉的声音:“小姐,嫁不得呀。他们是在害你,是在欺骗你,小姐······”她只觉得好像是丫鬟小荷的声音,可是声音越来越远,已经听不见了。

    梁春秀斜靠在花轿里,已经熟睡了过去,口中仍是讫语道:“好个死丫头,我还以为你回乡下老家了呢。以为你不来参加我的婚宴了,你还没祝福我呀。你说什么欺骗的鬼话。好笑好笑。”她迷糊之中在傻笑,笑得是那样的知足。

    她仍是沉睡在梦中,听见一个粗狂的汉子在耳边怒喝道:“***余世宏,怎么把老子老婆弄成了这样。哼哼,这还怎么拜堂成亲?老子给他气死了。”又听到一声如打雷似的大响,原来是有人在拍桌子。

    梁春秀被这雷声吵醒了过来,睁开她那朦胧的双眼,看见了眼前站着一大帮人,自己竟是坐在一条软凳之上。

    她才一苏醒,一个熟悉的面目立马照在自己的面前,是一条大汉,只听他道:“老婆,你终于醒过来了。你那狠心的姨父给你吃了什么迷药,让你睡得这么沉?不过没关系,老子要去找他算帐。岂敢欺负我刘大横的老婆,明显是活腻了。”

    梁春秀看清了眼前之人:肥头大耳,腰粗如大树,手掌当如大蒲扇,个子矮墩,一双小眼全是贼样。他,正是一方豪赌刘大横。梁春秀心中一惊,挥起一巴掌就要打向刘大横,刘大横右手一把抓住,笑嘻嘻道:“老婆居然敢打老公,你是活腻了不成?”

    梁春秀骂道:“你个癞蛤蟆,谁是你老婆了?”刘大横一愣,道:“老子娶你你不知道?当然你是我老婆了。”

    “啊,你说······你说什么?”梁春秀惊呆了,她只觉头一阵眩晕,眼前一花,竟又是晕了过去。

    她在睡梦中,似乎也是在成亲,新郎是余出天。她的梦很美,她还在痴痴地傻笑着,口中也是喃喃讫语不断,而在她身旁的是赌豪刘大横,刘大横坐在一旁开始欣赏着这个已经到手的女人,他知道梁春秀是远近闻名的泼辣女子,他是故意要娶她回家的。

    她好似他口中的猎物,先得好好把自己饿一饿,吃起猎物来才是最香最有味的。这或许是他平时从赌博中学会的哲理,越是大的赌注越是刺激,神经就越紧张。当然,那样玩起来也最开心。而和梁春秀成婚过日子就好似一场赌博,天天都会有新的赌法,尽是刺激与紧张。今天是他们成亲的第一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刘大横满脑子的奇怪想法,他是出了名的蛮汉,他居然想道要梁春秀这样暴烈的女子心甘情愿当他的女人,那样的话自己才可以算是真正的赢家,别人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原来一向蛮横的刘大横也是有管家之方的,而且还把这么刁蛮的梁春秀收拾得服服帖帖,别人一定会羡慕自己的了不起。到那时,看还有谁敢不敬重我刘大横了。

    刘大横这么想着,嘴角不免露出一丝微笑,他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他觉得自己会因为这个女人而改变很多。新婚的第一夜,他们就这样坐到了天亮,这对于刘大横来说,已经是个奇迹了。

    余出天是在梁春秀出嫁前的第二天就告别了家人,踏上了北去华山的道路。他只带上了自己几件行装和一点碎银之外,其余什么也没有带上。他决心要将这里一切遗忘,他是不忍心见到梁春秀知道自己欺骗她时那样的失望与伤悲,甚至是责怪与愤恨。他知道自己这一走了之,并不是解决事情的最好方法,但是他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或许他也是有想道了的方法,但他已经害怕见到梁春秀了,他只能带着愧疚和遗憾离开自己的家乡。他只希望,事隔多年以后梁春秀会忘了自己。但他也有一些害怕,因为刘大横绝不会待她好,她的这一生到底会是怎样的命运了?

    余出天怀里揣着父亲写给华山派掌门洪文康的介绍信,他原先一想到要去华山学艺,就会满脸高兴的样子。但是,自从自己做了欺骗表妹的事情之后,自己整个人都变了,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激情与快乐了。他开始已不能原谅自己。

    余出天改道走着川北广元北上的路线,出了剑门关,刚过蜀境,来到了陕秦大地,走到了一座大山之巅,静静地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望着身下的溪水,孤自在那里发愣,心中想起了与表妹一起在嘉陵江边的欢乐,想起了表妹给自己的那两记热吻,想起了表妹对自己说过的情话。突然,他又想起了,今天已是我离家出走的第八天了,表妹成亲已有五天之久了,那个刘大横对她到底又怎么样了,还有,她是不是还在责怪我,还在为我伤心流泪了。

    他坐在原处,内心饱受着悔恨的煎熬,摇头无语,双眼已经快要溢出了眼泪。难过太久,满腹满脑全是悔恨,塞满了苦涩的眼泪。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在他身后突然说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这样的难过?”余出天大吃一惊,忙着回头一看,见到的是一位满身麻布糙衣的少女,她的农女打扮,仍旧掩饰不了她的清纯美丽颜容。最让余出天难忘的是她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眸,活像是一双会说话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又像是一对明灯,照亮了余出天那灰暗的心扉。

    余出天转过了头,默然地擦干了眼角的泪花,道:“让姑娘见笑了。”

    那少女开心地抿嘴一笑,道:“你这么大了,还会流眼泪,一定是想家人了吧。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本地的人,你从哪里来的了?”余出天强颜点头道:“我的家在川蜀的顺庆府。这已是陕秦之地。离家已久,很是想家的了。”

    那少女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子笑道:“你既然想家了,那就回去的了。我就是从没离开过家的。顺庆离这里很远吗?”余出天看她一脸天真的笑容,一时怔然,半响后才摇头道:“不算是很远的。”他转头看向身前的青山苍绿,喃言道:“我是想家,但我不想回家。你说怪不怪?”他无奈似地一笑,显得是那样的难过伤心。那少女睁着明亮的双眼,疑惑似的看着面前这个男子,好奇道:“你的话好奇怪。我怎么听不懂了?”

    余出天转身躬身抱拳一礼,道:“在下告辞。后会有期。”他迈开脚步,大步向山下走去。他不想被人追问,那样的话会让他更是伤心难过。

    少女在身后大声喊道:“喂,你等一等。我请求你一件事行不行?”余出天一脸惊奇,转头看向她,道:“我只是一个过路人,能帮姑娘做什么事了。”

    那少女急忙似的追赶了过来,使劲点头道:“能,你能帮我的。跟我来。”那少女甜甜的一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幽香气。她话一说完便转身向对面的崎岖小路走去。

    余出天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少女回头道:“我方才在前面见到了一株降神草,可是我一个人不能采到。需要一个人在我在上面拉我一下。你······你愿意帮我吗?”她手中正是拿着一段绳索,一脸十分诚恳的样子,样子又是那样的可怜,生怕余出天不肯帮助她似的。余出天好奇问道:“什么是降神草?采来做什么?”话一出口,才知自己问得十分的鲁莽,别人只是请自己帮忙而已,自己何管那么多的闲事,或许别人还要误以为自己别有用心了。

    那少女听他这一问话,脸色变得十分的难过。低下了头去,只道:“我娘上山被毒莉子伤到了手臂,现在已是病入膏肓了。需要用降神草来驱毒疗伤。你······你愿意帮我吗?”这是她第二次用乞求的语气来询问余出天的意见。

    余出天道:“这么大的山,你一个人来寻草药,岂不是很危险?走吧,我帮你。”少女脸上复绽笑容,拍手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走吧。”她欢喜地走在了前面,边走边道:“我叫连静香,就住在大山的那一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余出天微微一惊,道:“你姓连?”连静香笑道:“是呀,有什么奇怪的吗?”余出天是想道她居然与自己的母亲同姓,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份亲近之情,勉强笑道:“没有什么问题。我叫余出天,人于之余。”连静香笑道:“什么人鱼,我可是听不懂。你知道吗?你是我从小以来,看见的第一个外地人。你们那里有这么大的山吗?还有些什么好看的花花草草吗?”

    余出天道:“我们那里也有山,还有江水,也没什么好看的花花草草。对了,你家里的其他人呢,怎么不一起来采药了,你一个人上山岂不是危险?”连静香道:“家里就我与我娘两个人。我娘生病了,当然就只有我来上山采药的了。也没有什么危险的,这些大山我从小就来熟了的。我倒是觉得你好了不起,孤身一个人敢走这么远的路,那才叫危险呢。对了,你打算到哪里去?”

    余出天笑了一笑,心中想道:“我也是被逼的,如果不离家出走,只怕我一个人要憋疯的了。”,但口中答道:“华山。”连静香突然一愣,站在了原地,竟是不向前走了。

    余出天甚是好奇,问道:“连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连静香回头看了看余出天,目不转睛地盯了很久。余出天被她瞧得莫名其妙的,脸微微一红,羞赧着道:“连姑娘,你,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连静香叹了一口气,转过了头去,叹道:“男人都是爱往什么华山、嵩山的地方跑,一跑就没有了踪影。莫非那些地方有金银财宝,那样招人喜欢?”余出天突然发觉这个姑娘神色凄然,十分难过的样子。余出天看出她心中藏有心事,且还是令她难过的心事,不免觉得甚是过意不去。只道:“连姑娘,你,你很讨厌去华山的人吗?”

    连静香不语,只是摇了摇头。余出天见她自己不说,自己也不便多问了。

    二人一时沉默走了小段路程后,连静香突然又停步转头看向余出天,问道:“你也是去华山学武艺吗?”

    余出天点了点头,道:“华山派的武艺天下闻名,我也是慕名前往。”连静香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学好了武艺用来做什么,它又不能吃不能喝,在家平平淡淡过日子难道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要去学什么武艺了?”

    余出天道:“学好了武艺,就可以······就可以保护家人,保护穷人不受外人的欺负。难道这样不好吗?”连静香摇了摇头,久未回答,转过身去继续走路。余出天看她欲说未休的样子甚是可怜,又问道:“连姑娘,你有什么亲人去了华山吗?”

    连静香在前面点了点头,道:“我爹和我大哥都是去了那里。不过后来听说我爹又去了嵩山,我大哥留在了华山。他们也说是去学什么武艺,可是一走就是好几年,屈指一算,我也有十二年没见到他们了。现在我娘又生病了,家里没有人照应,全是我一个人忙里忙外······”

    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你到了华山能不能帮我找到我大哥,就说家里有事,让他回来一趟。我哥叫连静远,你记好了。你能帮我吗?”

    余出天见她一脸楚楚怜惜的模样,忙答道:“能,我帮你去试一试吧。”连静香甜甜的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准会帮我的。”

    余出天被她说得极不自然,讪讪一笑,道:“要是你大哥问我你家里有什么事时,我该怎么说了?”连静香一阵沉默,低下了头去,又不说话了。她转过了身,朝那对面的悬崖上一指,笑道:“看,那就是降神草。”

    余出天朝她手指方向看去,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那株草药竟是长在了一块光秃秃的大青石石缝里面,只是露出了一两片绿叶,在那里孤单地摇曳着。

    而那大青石就像是一块明玉,活生生的嵌在了峭壁之上,峭壁并无着脚之处,全是青苔一片,再见那下面更是万丈深渊,云锁雾绕,不知下面又有多深多远,如此危险的去处,常人哪敢去取,此去倒有九死一生的危险。

第二回:诺言(1)

    余出天不由得回头看了看连静香,似乎还不相信她说的地方就是那里,连静香也是回头看了看余出天,居然她还笑了一笑,道:“我是找了三个月之久,跑遍了附近四座大山,都是没有找到一株降神草,而那峭壁的那株,我也是只能远远看见一两片绿叶,也还不能断定就是降神草。不过听街上的郎中说,降神草的顶部那两片绿叶可是从春分开始泛绿,一直要到冬至的时候才开始泛黄,要绿整整十个月之久,他们说这叫‘怀胎十月’。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是有印象的,往年秋天的时候来这里玩耍,就见到处是衰草败叶的,唯独这大青石上的那株草是泛绿的。既然其他的地方找不到降神草,那我就只得在这里试一试了。况且今天又遇上你这个好人帮忙,所以我就决定来采它了。”

    余出天听着这话,心中一惊,忙道:“你只是凭感觉认为那是降神草,并未确定,你就要去采它。万一······万一那不是降神草,冒这样大的风险岂是不值得。你娘······你娘是不是病得很严重了?”

    连静香点了点头,一脸难过的样子,但她强忍住了,只道:“我娘必须要这味草药才能救治过来的。而这降神草又是天下难觅的草药,我已经尽力了。这已是我最后的希望,我不想放弃。”

    她一说完这话,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她只是抽噎了两声后又强颜一笑,看向余出天,道:“你说······你说那是降神草的可能有多大?”余出天内心一阵感触,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触伤了她的内心那一丝希望,又为这个坚强的女孩而感动不已,也是回头一笑,道:“它就是降神草。走吧,我帮你去取。”

    余出天与连静香两人穿过一片茂林,踏过一段草地,来到了悬崖顶端,余出天朝前探去,看见下去采药的石壁全是光秃秃的一片,心里不由一叹:“万一······万一那真的不是降神草,她全部的希望都将落空,她娘就没法救治好转,老天爷呀老天爷,你一定要保佑连姑娘,下面的一定是降神草了。”

    于是他转头问道:“降神草除了顶部那两片绿叶要‘怀胎十月’之外,还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呢?”连静香正在清理手中的绳索,道:“它的颈干很粗,接近入土的地方有一个大结腚,叫着是‘降神咒’。”

    连静香将绳索前端牢牢缠在了自己的腰上,将前端递在了余出天的手中,笑道:“你帮我拿稳了。我这就下去了。”余出天笑道:“不行,来,把绳子给我。”

    连静香当即明白了他的本意,立马摇头肃容道:“不行,还是我下去采。这样危险的山崖,你怎么可以为了我去冒险。你就握好了绳索便是。”

    余出天装作有点生气的样子,道:“你既然叫我帮忙,就该是我去帮你采它。既然我们能够相遇,就让我帮你一次,不然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连静香一听急了,忙道:“不,不。还是我亲自去。你就在上面拉住绳子就好了。”余出天看她着急的样子于心不忍,可又不想她去冒险采药。

    正是无可奈何的时候,见到天空飞过一只孤雁,长嘶短鸣,显得非常的孤单可怜。余出天笑道:“连姑娘,你看。”连静香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见着是一只孤雁,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是一只大雁,有什么奇怪的吗?”

    余出天道:“你说它为什么要叫得那样的悲哀吗?那是因为它心里难过,它掉队了。”

    连静香浅浅一笑,心思转得飞快,非常赞同地点头道:“你是说······你心里也有点难过?”余出天使劲一点头道:“正是,我孤自一人行走,就好比这只孤雁,为什么不能让这只孤雁变得快乐一点呢?”

    连静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可是······可是这很危险,并不会有什么快乐。你还是在上面吧。”

    余出天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绳索,将她缠在腰间的一段一并取下,笑道:“我不怕危险。来,拿好了这端,我把我的这条小命放到了你的手中,你可得拿好了。”他微微一笑,当说出那句“我将我的小命放到了你的手中”的时候,心里莫名升起一种温馨的感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有点像是回到了自己与表妹玩耍时的那种无禁玩闹的情趣之中了。自己与她只是萍水相逢,不知不觉中竟是把她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了,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好感,天下间恐怕最没有道理可言的就是这样的感觉了。

    余出天心中在想:“万一下面的草药不是降神草,我就把它丢下山崖,要怪就怪我不小心,也不能让她看见伤心的结局。给她一个想象的未来,总比好过给她一个残酷的现实。”想到这里,他自然又想到了表妹梁春秀,他给了她想象的未来,却也给了她残酷的事实。

    余出天不容连静香的多言,径自向悬崖下爬去,连静香只得蹲在了上面,大声喊道:“余大哥,你要小心了。”她这是第一次喊别的人为“大哥”,因为乡下姑娘,生忌别人猜疑,喊了一个年轻男子为大哥,那是一种内心对他产生了亲近好感的许可,只有自己的亲兄长自己才会喊他“大哥”,她开口喊余出天为“大哥”,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只是一个过路人,甘愿为自己的私事而替她去冒险,不一定说她心中已对他暗生情愫,但已是产生了亲近之情。余出天在峭壁上回答道:“你拿稳了。我会小心的。”

    光秃秃的大青石上,余出天的身影在上面摇曳,他慢慢向下移动着脚步,每向下迈出的一步,就接近了石缝中央的一步,但他们还不知道的是,他们渐渐接近的是希望还是失望。

    但是,这每迈进的一步,是承载了两人共同的愿望,有着两人共同的努力。一段绳子,将二人的心拉得如此的近。余出天心里有些害怕,他害怕那下面不是降神草,那是多么不敢让人想象的事了。

    近了,余出天已经到了大青石的石缝处,他睁眼看去,见到草药的颈干,就是看不见它的底部。颈干很粗,余出天会心地一笑,抬头向上面的连静香喊道:“连姑娘,我看见它了,颈干很粗,多半就是降神草。”

    连静香在上面笑道:“太好了,余大哥,你要小心,慢慢来,不要心急。”余出天点头道:“我知道了。”余出天用手开始去刨开石缝两边的泥土,他很小心,生怕将草药弄断了。那是救人的草药,需要的是全株草药。

    很快,余出天就将石缝周围的泥土全部清理干净了,他是第一个看见这株全草的人,他惊呆了,此株草药根的底部竟然没有“降神咒”!他满脑子一怔,心里万般不是滋味,也不知该怎样对连静香说了。

    连静香在上面看见他久未动静,喊道:“余大哥,怎么了?是不是降神草了?”余出天听着这话先是一惊,片刻后才抬头说道:“是降神草,是它。你拉稳了,我马上就采下它拿上来。你等一下。”在他的心里,却已非常难过:又是一个谎话。他不禁要问自己,自己为什么常常说谎话呢?

    余出天费力地将石缝中的全草连根采起,再一次看了看全草根部,确实没有看见“降神咒”,他的心彻底沉了,他知道,他们的希望全部变成了失望,他拿着这株全草,丢也不是,拿上去更加不是,他就这样呆在了峭壁上。连静香似乎发觉了他的异样,吃力的握着僵绳的双手开始有些生痛了。她喊道:“余大哥,你怎么了?”

    余出天心思立马回转,抬头道:“没什么。我马上就上来。拉好了绳索。”连静香大声道:“好,我开始往上拉了。”

    突然,只听峭壁上的余出天大声一声:“唉哟”。连静香听到这声呼叫吓了一跳,忙喊道:“余大哥,你怎么了?”余出天已经将手中的全草抛下了山崖,渐渐地,空中只见到了一点黑点,后来连黑点也看不见了。全草是抛下去了,可是自己该怎么向连静香解释,难道又是一个借口说自己不小心失手了吗,这样很关键的时候居然会失手,她会相信吗。更何况,更何况她就算能理解我是无心之过,难道她就会放弃希望吗,她可能会一个人道山崖底部去寻找的,那······那我又该怎么劝说她了。没想过自己的一个好意谎言,会引来这么多的无尽自责。错的,是不是一定要让它变成对的,老天,我该怎么办?余出天身在悬崖上,一双无助的双眼无奈地看向蓝天。

    余出天高声答道:“连姑娘,我采的全草丢下山崖了。降神草被我不小心丢了。连姑娘······”连静香大吃一惊,似乎突然遭到了割心之痛,双手一颤,绳索突然失去了拉力。

    “啊——”余出天身子向山崖下面坠落,他只觉自己在山崖间飘逸,他还听见山崖上面一个少女的急切喊声:“余大哥,余大哥······”

    可惜,这声音也是渐渐远了,远了。他来不及去怀念,来不去后悔,他满脑子全是欣慰的快乐,这是他应有的惩罚,他想他应该为谎言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是,他留给了别人的是什么,他却是还没有想过。他唯一愧疚的是自己的父母,因为他没能让父母看见自己功成名就的一天。他想到他就快要永诀这个世界了,葬身在了异域他乡,连尸身都不能保全,这是何等的凄惨。他身子在下坠,他的思想却在上升,他快速地想过了自己短暂的一生。缓缓闭上了双眼,两道不舍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溢出,他害怕自己不能一死了之,落下残疾得度残生,那才是上天对自己最大的惩罚。

    连静香静静地伫立在了原地,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无意间竟是断送了一个男子的生命。简简单单的一个借口,换来的将是一辈子的愧疚和不安,她愣在了那里,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是做了一件多么后悔的事。她缓缓蹲下身去,放声大哭,她哭自己的大意,哭自己的不可原谅。

    黄昏的夕阳本来是那样的美丽,照在少女的脸庞上,像是为少女披上了霞妆,等待那远方的新郎来迎娶这娇美的新娘。

    多么美的一幅画面,可是这山崖上孤立于伫的少女,一颗心已经全部掏碎,她觉得她的双手沾上了杀人的鲜血。她的心也开始沉沦,她想起了床榻前等待自己回家的母亲,她回家只会让母亲失望,因为没有了降神草,她的母亲只有等死。

    所以,她最后决定,明日就下山崖去,去寻找那原本已经到手的降神草,更是去寻找余出天的尸身,为自己的过错来弥补最后的一点诚意,这位伤心的姑娘,站在夕阳的美景下,远远看来是多么凄美的一幅图画!

第二回:诺言(2)

    次日,连静香早早拜别母亲,一个人来到山间。她从家里带来的有干粮和链钩,心中早已计划到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家,她向母亲说是要到前面的一座大山上去寻找草药,所以要有三四天才回家的。母亲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叮嘱她要注意安全,早些回来。连静香答应后就离开了家门,一颗心已是向山涧里面飞去,还有一丝对母亲的眷念,有点恋家的味道。

    大山深处杂草丛生,瘴气熏人。连静香好歹是出生农家,这些环境早已习惯,她手中拿着链钩,一步步向山涧下面挪移下去。可要下山,这也是她的第一次。她停在了山腰,不自主地想起了她小时候的事。那是她五六岁的事了,第一次那么近地靠近山涧,在山上大声说了一句话,听见山涧里面的传上来的回声,吓得急忙跑开缩到母亲的怀抱,大声哭道:“娘,山里有妖怪,它学我的喊话声。”

    连静香一想起小时候的无知,心中难免会升起一种温馨的感觉,那是她的童年,美丽而又开心。所以,她长大了,看见母亲却老了,心里很是难过,她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母亲健康长寿。家中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是谁也离不开谁的。她要找到降神草,换回母亲的健康。她想了这些,心里就觉得有了些希望,有了希望就有了动力,做事就会更加卖力了。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是隐隐觉得担心,不知道自己真的到了山下,首先看到的是怎样一副场景。她越是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自己反而想得越是多了,当然,她的担心与恐惧也就多了起来。她只能在心里暗暗向上天祈祷,只能努力去压抑那颗不安的心。

    连静香正是小心翼翼地顺着山崖向下移动的时候,突然背后遭到一粒石子的侵袭。石子不大,可是正好打在了自己的背脊陶道穴处,痛得她一声嘤语。她转头向四周瞧去,自己正是身悬半空,下面尽是朦胧一片,也看不太清楚。她微微一笑,认为是上面不留意滑下的一粒石子,正巧打在了自己的背上。她不敢多看深涧,回过头去又是慢慢向下面移动。还不知道这山涧到底有多深呢,真希望下面是一片草地,那么······那么余大哥就不会有事了。

    连静香这又才向下移动了三四步,突然后背又遭到一粒石子击中,不偏不倚,击中的地方竟然还是方才的陶道穴。她本来是初痛未消,现在居然又被击中了痛处。她咬紧了牙关,回头四望,确实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可是为什么两次都被击中在了同一个地方呢,上面的石粒落下来莫非会长眼睛,专门落在同一个地方。连静香虽然心中有疑惑,但并没有去理它,仍然照旧向下移动。

    连静香突然心生恐惧,因为这下是两粒石子一齐击中在了自己原来的痛处。连静香停在了那里,回头仔细地寻找有没有什么没被发现的东西。连静香眉头紧蹙,实在不明白是什么东西在捉弄自己。她睁大了双眼,就是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异样。

    “哈哈,你在找什么?”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她对面响起,连静香先是大吃一惊,差点就一阵眩晕摔倒了下去。但听清了这话音,又高兴得眉花眼笑,喊道:“余大哥,是你吗?”余出天笑道:“正是我,你怎么在这里。是要下山涧去吗?”连静香点头道:“是呀,是······是去找回降神草,你,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余出天笑道:“你当然看不见我了,我就在你身旁的大树上。是这棵树救了我的命,我一早醒来,突然看见我竟是被悬挂在空中,最初还以为是我的灵魂在空中飘荡呢!”连静香转头看去,果然见到自己的身旁有一株大树,自己只是在它的脚跟下面,而这大树的枝叶茂盛,延伸到了山的对面,所以连静香听到余出天的声音还以为是山对面有人在跟自己说话一样。

    连静香笑道:“你是一个好人,好人有好报,老天爷也会救你的。”她顿了一顿,脸色沮丧道:“余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向你道歉了。”余出天一阵沉默,心里想道:“我是好人吗,我欺骗了这么多人,还算是好人吗。我本以为我可以一死了之,得到解脱,为什么老天爷要救我,还要让我这么痛苦的活下去。”。连静香没听见他说话,还以为他在嫉恨自己,又忙道:“余······余大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了?我,我本来是不希望你能原谅我,犯错就是犯错,是没有什么原因好解释的。就当是我欠你一条命罢了,你想报仇随时来找我便是了,我没有怨言。我要下去了,你等我找到降神草救好了我母亲再来找我算账好吗,我想让我母亲健康,你能答应我吗?”

    余出天突然哈哈一阵大笑,道:“好,我答应你,你的命是我的了,知道吗?从现在开始,你是没有权利残害自己的身体,我不想那时我想报仇的时候你身体太差而让我失望。还有,在我想报仇时,我希望能一下就找到你,知道吗?”连静香一愣,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暖意,这哪里是什么报仇,分明是叮嘱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她不免破涕为笑,道:“好,我答应你这个奇怪的要求,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余出天又是哈哈一笑,道:“是你说你欠我的一条命,哪有欠债的向讨债的人说什么条件,不过我这个人一向很和善,姑且先听一听你的要求了。你倒说说看,是什么条件?”连静香笑道:“我要你答应我一定要我将你的债还清,我这个人如果一旦欠了别人债不还,心里老是憋得慌,睡不好吃不好,说不准还没还你债时就要瘦一圈了。你一定要答应我这小小的要求。”

    余出天心中同时也升起一阵暖意:她这是要我一定要活到她先离开这个世界,要我活得比她长寿。这是一种暗示的情意,只有恋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诺言,只有恋人才会这样彼此为对方考虑。

    余出天怅然一叹,自我遐想,苦笑道:“还是一个小小的要求呢!好,我答应你就是。等我一下,我下树来和你一道去找降神草。”他一说起降神草,内心就隐约似有刺在扎心般痛。连静香微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你的手法很准,每一粒石子都是击中在了我同一个地方,你学过武艺的了?”余出天边下树边道:“你很聪明,一猜就中。”

    山崖之上,余连二人,手腕相携,慢慢向那崖底移去。每一步的移动,都是灌注了两人共同的心血,包涵了二人互相的信任,毕竟,只有在危险之中才能感悟到那种齐肩共难的乐趣。

    连静香与余出天好不容易来到崖底,余出天大口嘘气,道:“连姑娘,你看这地方这样的大,到处都是石子草坪,怎么去找降神草?”随后又见他一脸凄然,歉然道,“都是我不好,害你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吃了这么多的苦。如果令堂真的有什么不测,我,我难辞其咎了。”

    连静香茫然地看向这一片荒山野地,内心早已揪成了一团,有失落,更有恐惧:真的害怕找不到降神草了。余出天看着她一脸伤心难过的样子,自己更是万般不是滋味,这是怎样的错误,要用这样大的代价来弥补。

    连静香仰头向上面看了看,说道:“余大哥,你说降神草落在哪里的可能性最大?”余出天也是抬头看了看,一脸茫然,只道:“可能,可能就在我们在方圆四周吧。”

    连静香点了点头,脸上复现笑容。只见她竟然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口中祈祷道:“求观世音菩萨一定要让我找到降神草,香儿在这里感激不尽了。”她又躬身三下,算是参拜了菩萨。香儿是她母亲对她的称呼,很是亲切,她犹为喜欢。

    余出天在旁看呆了,心中嘀咕道:“她真是温柔慈孝,娶妻就该是这样的女子。”,再又回思一想表妹梁春秀,不由甚是觉得自己的出走决定是非常明智之举。

    连静香回头看向余出天,道:“余大哥,你怎么了?”余出天被她一喊,连忙回过了心思,笑了一笑,道:“你真是善良,你是我见到过的最善良的女孩。你拜菩萨时是那样虔诚,我都被你感动了。我想,如果观世音菩萨真是大慈大悲的话,她神通广大,一定会感应到了你的请求,她也一定让你心想事成。你说是不是?”

    连静香淡淡笑了一笑,羞赧着脸,低下了头,道:“你又不是观音菩萨,怎么知道她会答应我的请求了。好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就从身边找起,我们只要努力寻找,相信一定会找到的。”

    连静香打开随身的布袋,从中取出几块煎饼,递在了余出天的跟前,道:“来,没有什么好吃的。乡下人就只有这些了。”余出天双手接住,笑道:“我一看这饼肚子就饿了,一闻到它的香气肚子一下就饱了,你说奇怪不奇怪?可见啦,这饼一定是天下最好的人做出来的最美的食物,当然也是天下最好吃的食物了。”

    连静香只是抿嘴一笑,她知道余出天是想让自己开心,提醒自己不要满脑子尽去想降神草的事,可是那是关系到母亲疾病的事,怎能说不让她想就可以不去想呢。余出天见她仍旧不开心的样子,一脸无奈,苦笑了一下,将饼塞进了嘴中,只觉有点咸苦,味道并不算好吃,但他仍旧满脸笑容的样子,赞道:“真香。哦,对了,你方才向菩萨许愿是说的香儿是你吗?连姑娘,我······”他心中一想到深处,不知何故,总觉得全身开始发热,血液也开始沸腾了。

    连静香转头看了看他,问道:“你什么?你要问什么就问了。”余出天将嘴凑到她的耳边,悄声说道:“我可不可以以后也叫你香儿?”连静香愣了一愣,脸上一红,摇头道:“不行的,你不能叫我香儿。”余出天眉头一皱,只得心里苦叹一声,自个儿坐在那里吃饼。

    连静香回头看见他一脸失望的神情,又小声道:“我不喜欢你跟我娘一样的称呼叫我,你······你可以叫我静儿。这样更好听些。”

    余出天一怔,半天才想明白她的心思:“在她的心中,原来会是这样的一番心思,自己的家人叫他为香儿,那就是永远的一生一世的称呼,外人是没有理由夹杂在她与家人间的亲情之中。而她对自己的感觉却又不同于亲情的,他们之间的秘密称呼只能是自己两个人知道,连昵称也要有一些与众不同。”

    余出天想到这里,高兴得跳了起来,大声喊道:“静儿,静儿。”他转身向连静香笑道:“我懂了,我懂了,香儿是你家人共同对你的称呼,而静儿只是我余出天一个人的。静儿,静儿,太好了。我以后就叫你静儿,你就叫我······叫我崖儿,因为我们是在山崖间互相认识的,你说好不好?”

    连静香终于开心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不好,别人一听还以为我在叫鸭儿,你又不是水里的鸭子,怎么能叫鸭儿。”余出天一愣,讪讪地笑了一笑,道:“还是你心细。那你叫我什么呢?反正你以后决不能再叫我余大哥了,听起来特别的别扭。”

    连静香笑了笑,眼珠一转,道:“我以后就叫你······叫你余小弟,好不好?”余出天哈哈一阵大笑,道:“我不让你叫我余大哥,你倒会拣便宜,反而叫我小弟了。”连静香也是笑弯了腰,好不容易才停住笑声,问道:“那你说我既不能叫你大哥,又不能叫你小弟,那我该叫你什么了?”

    余出天想了半响,也还没想到其他的称呼。连静香已经将煎饼吃完了两片,肚子填了一个小饱,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好了,我以后就叫你天兄,怎么样?”余出天听到这称呼,哈哈一笑,道:“好,好。这称呼当有男儿汉的气概。你以后就叫我为天兄,我就叫你静儿。哎哟,不好,那不是你尊我为兄,我敬你为妹,我们不就是兄妹了吗?”

    连静香转过了身去,已经羞红了整张脸,嗔道:“快吃啦,还得找降神草呢。”余出天摇头晃脑地低头自顾吃起了煎饼。心中暗喜:“其实这已是一个让他欢天喜地的完美开始了,得妹如此,人间何求?如有佳缘,携手一生,当该此生无憾!”

    (注:本章之中的全草“降神草”是作者杜撰草药,按文理讲,此草药具有去热生湿之疗效。大抵上该是如全草穿心莲之类的,穿心莲现今多是人工栽培,甚少有野生的,恐怕是生长条件有些苛刻吧。所以我意取“降神”二字,表示此类草药疗效显著,但是稀少,慨有降神之功,举案一例,是为说明文章之用。至于文中此药的药理作用云云,全为作者谬言了。)

第三回:突变(1)

    二人在崖底寻找了一阵草药,就是没能找到那失落的降神草。连静香一脸苦容,仰天一叹:“天兄,你累不累?”

    余出天故意顽皮地一笑,道:“我本来是有些累的。可是不知何故,一听静儿叫我一声天兄,我就立马天赐神力,居然一点也不累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连静香一声苦笑,道:“少来骗我。你是想逗我开心的了。不过说实话,我真害怕一件事。”余出天沉默小歇,内心微恐不安,最后以肯定的口吻说道:“静儿,相信自己,我们一定能找到降神草的。”

    连静香摇了摇头,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道:“不是的。你不知道,郎中说,降神草一旦被人拔根之后,会在半天的时间内枯萎退绿,成为一根无人问津的野草模样。而我们已经在这四周寻找了大半天日,还没发现降神草,你说······你说,它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根野草的样子,是我们没有发现它了。万一真是如此,那我们就永远找它不到了。”

    余出天听此一说,倒也有些出乎意外,半天才回过神来,叹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静儿,我······我对不起你了。”连静香双眸无助地看向蓝天白云,只道:“这不能怪你,你也不要过多自责了。”

    正在这时,二人突然听到山顶上传来一声惨叫声,接连看见一个人影从山崖上摔将下来。余出天心里暗叫“不好”,幸亏他眼疾手快,立马一把拉过连静香的手臂,他飞身一跃,身子前窜,看准了那崖顶之人下落方向。自己立马脚蹲马步,稳站当心,双手上揽之势已成,是想借力巧救崖顶之人。连静香被他拉到了崖边,正是睁大了双眼怔然地看向余出天,急忙喊道:“天兄,危险!”她是乡下少女,从未见过什么武艺,只道是万一崖顶之人不能被余出天双手揽住,势必要压倒在余出天的身子之上,那岂不是会要了余出天的性命。下坠之力重若千斤,又岂是他一个人所能轻易承受得起的。连静香来不及多虑,她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余出天冒险。

    只见连静香一个箭步从崖边冲了出来,用她的身子猛然一去撞击余出天的人。余出天大吃一惊,忙喊道:“静儿,走开,你······”可是他的喊声已经来不及了。

    连静香已是一个身子撞在了余出天的身上,余出天马步虽然立得扎实,可他哪能抵挡连静香的侧撞之力了。虽然此力或许并不很大,但那是突然之力,已经将余出天原本的思维打乱,余出天内心一慌,立马就被连静香撞移开来移出了原地。

    余出天摔倒在了地上,立马转过头来,便听见连静香一声惨呼,吃力地喊了一声:“天兄!”而在她的身上,已经血淋淋地压着一具中年女死尸,是被人当场割断咽喉而惨死的。

    余出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连静香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死尸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只见她苍白的脸颊上已是血迹模糊一片,一双恐惧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还在想吃力地移动着她的身子。

    余出天如果早知崖上之人已是死人的话,就不会想到要舍身相救了。又是他自作聪明,可是这次他却害苦了他的静儿,他有难辞其咎的责任呀。

    余出天快速地爬到连静香的身边,一把将她身上的死尸挪移开来。痛苦的喊道:“静儿,静儿,你怎么样了?”

    连静香好像已经知道自己已是身受重伤,她凄苦的一笑,道:“天兄,我,我没事的。天兄,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很难看。”余出天欲哭无泪,痛苦地摇头道:“不,不。静儿,你是天下最好看的女子。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推我呀,静儿,我害苦了你,我对不起你呀。静儿······”他说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竟是嚎啕恸泪起来,连声喊道:“静儿,我的好静儿,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接着这死尸呀,该被压得是我呀,你何苦要替我受苦了。我的好静儿,你怎么样了?你千万不能有什么意外呀,你还要找降神草呢。它,它不会退绿的,它永远不会退绿的,我们一定能找到它的。静儿!”

    连静香微微笑了笑,听到他的一阵胡言乱语,缓慢说道:“天兄,你,你别难过,你看你,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我,我不会有事的。快,快去找降神草,看它是不是退绿了?”

    余出天用手摸了摸脸面,将脸糊得极是难看,他又强颜一笑,道:“静儿,降神草永远都是绿的。你等着,我马上就拿降神草来。你一定要等我,知道吗?”余出天知道,她的伤势很重,说不准已经身处重伤,难以拖延片刻了。所以当下任务就是一定要让她早些检查医治,减轻她的皮肉之伤。

    可是,降神草在哪里,这偌大的空地,到底哪里才有降神草了。余出天无奈地向四周张望。突然,连静香大声喊了一句:“降神草!”余出天回头一看,只见她用手指指向身前吧不远处的一株青草,嘴里喃喃道:“降神草!”

    余出天一步奔上前去,装着笑道:“对,对。你看,静儿,它还是绿的,我就说,降神草是永远不会退绿的。”余出天用身子遮住地上的那株青草,不让连静香看见那是一株长在地上的野草。悄悄连根拔起,心中不禁暗伤感触:“静儿是何等聪明的女孩,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也会两眼昏花,唉,莫非是有什么不好的征兆。唉!命也,痛也!”

    余出天采下野草,上前走到连静香的跟前,蹲下身子,他还不敢把野草拿到连静香的手中,他害怕她看见了会失望。

    连静香竟是没有向他要看降神草的意思,只是吃力的说了一句:“天兄,我······我想回家,你······你能不能送我回家?我要将降神草亲手交到母亲的手中。”

    余出天使劲地点了点头,道:“好,我送你回家,我带你去见你娘。”他弯下腰来,将那株野草藏在了自己的身后,将连静香抱在了怀中。连静香安静地闭上了双眼,似乎是要睡觉的样子。

    余出天一见,甚是担心的样子,小声喊道:“静儿,你别睡过头去了好不好?”连静香笑了一笑,微微一点头,道:“好,我不睡觉了。”余出天站起身来,向四周的悬崖峭壁望去,只觉天地竟是如此之小,人的生命竟是如此的短暂和脆弱,他满肚子苦水,只想快些找到一个能妙治百病的好郎中,快些将静儿的伤势治好。他低头向地上的死尸望了一眼,似乎想说:“你要进那阴曹地府,为什么还要想搭上我的静儿一道呀?”

    连静香突然大惊道:“她,她不是王婶娘吗,她怎么会死在这里了?”余出天惊奇地问道:“你认得她?”连静香点头道:“她是我家的邻居。她怎么被人这样残忍的杀害了?为什么呀?啊!娘呢,娘会不会有危险?天兄,我要马上回家。”

    余出天看她一脸慌张的神情,忙道:“好,好。我马上带你回家去。”可是这身后是光秃秃的峭壁,何有登援的空隙了。连静香在他怀中又是低声喃语:“我的眼前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绿草红花呀,还有一件好漂亮的衣裳,这到底是哪里了呀。”她的声音渐渐微弱,最后只听见了她的鼻息之声,她竟是昏昏沉沉睡熟了过去,余出天低头看了看她,实在是不忍心打扰她的好梦,但又是担心她这一睡难再苏醒过来的了。可是只要听到她的鼻息声,他也就心里安稳了少许。

    余出天将身上的绳索取出,再将连静香的链钩拴在了绳索的最前端,只有自己使劲往上钩援,凭借自己的运气来先钩住石间的缝隙,然后再一步一步向上登攀。可是他的身上还负有连静香,所以他万分大意不得。自己边向上攀援自己边是后悔不已:“如果早些告诉她那不是降神草,也不会发生现在的事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我犯错,为什么受惩罚的不是我,而是我最要好的人了。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开始责怪老天爷的不公,开始痛恨自己的所为。如果······如果静儿有个什么意外的话,我会愧疚一辈子的,他心里无数次这样责备着自己。”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光,那时长在自己的父母怀抱之中,是何等的无忧无虑,可是风光转瞬即逝,如那斗转星移,换了时空。现在烦恼纷纷踏至,苦了自己,累了他人,又岂能是一个“悔”字所能道尽的了!

    天色暗尽,暮色苍笼。余出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崖底回到了崖顶,已是夜幕时分了。他小心翼翼地将连静香放在了地上,自己大口喘着气。从布袋里拿出煎饼,胡乱吞吃了几口。他很饿,很疲劳,但他知道,他决不能有半分懈怠,他还要连夜去找郎中为连静香治病。他是片刻也不能休息的。

    余出天吃完了煎饼,立马又抱起连静香,自己站到了大山顶上,放眼四望,想来寻找哪里会有人家。现在是黑夜,只要发现哪里有灯火,哪里就会有人的。他正是焦心无措的时候,怀里的连静香突然梦中讫语不断:“不,不要。不要······”

    余出天惊了一跳,连忙将她放回草地上,用手为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小声问道:“静儿,你怎么啦?做什么噩梦了。天兄在这里。”连静香突然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四周看了一看,看清了余出天的脸庞,身子一颤,紧紧将双手抱在了胸前,低头沉默不语。

    余出天害怕她有什么意外,忙问道:“静儿,你怎么了?”连静香默然的抬头看了看他,道:“天兄,我······我在梦里看见了我娘,我······”她哗的一声竟是哭出声来了。余出天安慰她道:“你想你娘,所以就会梦见她了。”连静香摇了摇头,又道:“我还梦见了我哥,他······他双手沾满了鲜血,他要······他要杀死我。”

    余出天微微一笑,道:“尽说瞎话,他是你哥,爱护你这个妹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杀你。静儿,你想得太多了。对了,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连静香只是摇头,不再说话。

    余出天见她能够安然苏醒,心里已放心了大半,笑道;“静儿,你身子觉得怎么样?”连静香突然双手抓住余出天的右臂,道:“天兄,快带我回家去。我······我要见我娘。”

    余出天见她十分惊慌的样子,连忙点头道:“好。你家是在哪个方向?”连静香右手向东一指,还没开口说话,人又昏了过去。余出天将她抱起,站起来向东方看去,心里叹道:“说不准她家周围就有郎中,去了那里总比待在这里有希望了。”他立马提起精神,急速向那苍莽的丛林深处跑去。今日可能已是余出天自从出生以来最为疲累的一天,但他竟是强自忍耐住了,一个人心有多坚强,行动也就有多坚强。或许,他的人生改变,就是从今天开始。

    前面好像是有许多房屋,但是奇怪的是,这些远看像是房屋的地方,竟是毫无人烟灯火的痕迹,现在天色也才酉时,莫非他们全都安寝了?余出天满心狐疑,慢慢靠近了第一户人家。这里是一个大院子,大门正向大山而开。山林小道便可径直入家。

    现在不仅大门打开,更是静得落针可闻。余出天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不经意间想起了惨死在崖底尸骨无存的王婶娘。莫非······莫非此村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一想于此,不禁有些担心害怕。余出天来到院门外,轻轻将连静香放在了地上,决定自己先进去查看一下。

第三回:突变(2)

    余出天蹑手蹑脚地向院门里面走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上躺着一件黑乎乎的东西,余出天凑近一看,倒是惊了一跳,居然是一条死狗。模样有些残忍,是被人一刀开膛破肚而死,肠子都已露了出来。它的死样还张开獠牙,势像拼命一搏的模样。

    余出天眉头一皱,暗自感叹:“如果是山匪强盗,应该会把死狗拿去吃了才是,莫非不是山匪强盗。难道是仇家,农家之人,何来如此残忍的仇家。哎哟,不好,只怕全村已遭屠杀。”

    他一想到这里,赶忙向屋里跑去,果然,屋里是一家老小四具死尸。全是被人一剑封侯,手法与崖底的王婶娘被害手法一模一样。余出天震惊了:“这是谁干的,为什么要杀害这些朴实善良的平民百姓?”余出天走到死尸跟前,伸手将死尸的双眼合上,低声说道:“你们死不瞑目,我会尽力查出凶手,为你们讨一个公道。你们如果泉下有知,希望能保佑我早日查出凶手。”他缓步走出屋外,仰看暮色苍穹,摇头一叹:“只怕只怕静儿的母亲已遭不测了。”

    余出天来到连静香的身边,见她仍旧像婴儿般熟睡,微一放心。他不想让连静香看见这些血腥的一幕,伸手点向了连静香的睡穴。将她抱起,开始前去寻找连家的房子。一通的房屋尽是没有灯火,余出天也是悄悄走了进去,见到的全是一具具死尸。这就逐渐印证了余出天最初的想法,余出天只是不明白,是什么人将这个村子的人全部杀死了呢。

    不知不觉中,余出天已走过了八户人家,突然,在他拐弯将入第九户人家的时候,看见了一株大树背后有一家茅屋,第二间屋子里面竟然有烛光!里面好像还有一个人影,这自然很奇怪,难道这家没有遭到残害,主人还不知道全村人已经死了。余出天苦笑着摇了摇头,想道:“这一定是凶手的诡计,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今天也要去闯一闯。”

    余出天将连静香放在丛林的一株大树之上,缓步就向茅屋走去。他虽然学过一点武艺,但自知武艺低微,所以也是极为小心谨慎。他慢慢移动脚步,靠近在了第二间茅屋的窗户之下,静静听着屋里的一举一动,希望能有所收获。但是他静听了小阵,并没有发觉屋里的异样,他小心地将眼睛往里一凑。只见里屋放有一床一桌,床上棉被安好,桌上放着的茶壶茶杯俱是毫没移动的样子。所有的痕迹表明,这里没有任何异样,似乎根本感受不到这个村子已经被人屠杀了的样子。余出天心里担忧:“全村就此一家有烟火,这分明有些蹊跷。可是这屋里看起来没有丝毫的不妥,这莫非是什么陷阱。不管那么多了,进去看一看再说。”

    余出天在地上找了一段木棍当做自己的防护武器,背靠壁面就一跃进入了屋里。可是里面仍旧寂静得很,一个人影也没有的。余出天抬头向四面一望,见到床边的枕头绣被上刺绣的是一个大大的连字。而在这连字下面是一幅仕女图,那仕女竟是连静香的模样。端庄娴静,活脱脱便是像要从画中走出来的样子。

    余出天惊了一跳:“这里怎么会有静儿的画像了,莫非莫非这是静儿的家了?”。他小心地走到床边,将那张枕巾拿在手心,再仔细地看了一眼,果真是静儿的相貌,他心中一时欣喜:“我将静儿的画像藏在自己的怀中,就可以天天见到她了。哎哟,怎么不见她娘呢?”

    余出天已经认定这就是连静香的家,只是没有看见她娘,心里很是不踏实。当他转身向里屋移去的时候,突然发觉桌子底部鲜红地一滩血迹。余出天停在了那里,怔然地看得出神,难道难道她娘已经遇害,这血是哪里来的。余出天内心一阵惶恐,全村的人都已遭难,她娘会是例外吗?

    突然,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你是谁?来连家做什么?”余出天惊了一跳,连忙转身向门边看去,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门边。

    余出天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勉强笑了一笑,道:“听阁下的话,好像知道我不是这屋的主人了。那么阁下一定知道这个村子发生什么了?”那黑衣人道:“哼哼,我当然知道这个村子发生了什么,而且我还知道,这个屋子该进来的是一个女子。你既然不是女人,自然就不是这屋的主人了。”

    余出天不由得大声怒道:“莫非阁下就是屠村的凶手?你敢做敢认,为什么不敢露出真面目?”

    黑衣人道:“我只想知道,连静香在什么地方?她真是一个不孝女,连自己母亲最后一面都没机会见上。”余出天双手筋骨暴显,怒道:“你说什么,你说静儿的母亲,她母亲怎么了?”

    黑衣人道:“她死了,死得很惨。不过还好,能留一个全尸,并且还能入土为安。”余出天道:“是你杀害的,对不对?”黑衣人道:“错了。全村人的死,除了连家的老母外,其余的人都是我杀的。你觉得奇怪吗?”

    余出天不相信地摇了摇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黑衣人不理他的问话,只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全村的人吗?”余出天愤怒了,这个杀人凶手竟然还跟他说什么杀人理由,这些乡下平民单纯朴实,是不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了,自己可要为他们讨一个公道,不由得冷笑一声,道:“我才不想听你那些荒唐的理由呢,说吧,你是不是又想来杀我的了?可惜你错了,我不是这些老百姓,是没有那么容易被你杀死的。”

    黑衣人却是摇了摇头,道:“我来告诉你吧,其实这个村子其他人的死有点冤枉。不过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谁让他们是连家的乡邻了,是连家的乡邻就得死。但我现在还不想和你动手,更不想让你死。我看得出,你学过一点武功,所以我要你慢慢活下来,查出我这凶手是谁。更主要的是,想让你查出杀害连家老母的人是谁。哈哈,你相信一个凶手会如此宽宏大量吗?”

    余出天哈哈笑了一笑,道:“你可是一个奇怪的凶手了。你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来。就说明你的确不简单,看招。”

    余出天初出门道,岂会被对方的一句话所吓住。他才不愿看见眼前的凶手逍遥离去,即便是打他不过,也要试着一试了,加之眼前的这名凶手如此之狂妄,哪能让他憋得下这口怨气。他挥舞着木棍,一招就击向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哼了一声,双手成対掌之势,一招之间竟是生硬地夹住了余出天递来的木棍。余出天大吃一惊,使劲想将他手中木棍挣脱而出,那知这黑衣人的两只肉掌竟如是一把钳子,牢牢地将木棍卡在了中间,余出天手中木棍丝毫动弹不得。余出天大声怒道:“你是很了不起,可也不能欺人太甚了。”

    黑衣人道:“哼,算你小子还明白一点道理,知道我的武功比你要强。但是凭你这点微末功夫就想来制我,未免有些井底之蛙了。我既然说明了要放你,就会言而有信的,小子,咱们就此别过吧。我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能看见你的武艺有所进步了。”

    黑衣人话一说完,缓缓松开了掌中的木棍,余出天微微先后一倾,生硬地立在了那里。就在这时,黑衣人黑影一闪,倏突之间就不见了人影。余出天立马握着木棍,急忙追出了大门,可就是看不见了黑衣人的身影,余出天心中思道:“此人武艺高强,我并非他的对手,可他说的那些不明不白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心中不仅又是感慨:“原来自己在家中所学武艺仅是一点皮毛,今日才知自己真是井底之蛙呀!”

    余出天回头再一次打量了一番这间卧室,再一回想起黑衣人的话,当即疑惑道:“莫非连家真有仇家来了?”但又想道全村之人连遭此劫,不由得心生慌惧:“此等凶手如此残忍地滥杀无辜,真乃人神共愤!”他不便多留在此,蹑足走出屋来。回顾四周一看,心中想道:“他们武艺如此之高,我可千万不能让他们找到静儿了。现在我可不能去见静儿了,这周围一定还有人在监视着我。”他稍想一下,心生一计,急忙向北方窜去,他跑得迅速。这个方向是背对静儿的方向,他现在真希望杀害连家老母的凶手能跟踪上自己,那样的话静儿也就安全了。

    余出天跑了一个多时辰,突然停在了一株大树之下,装模作样地向大树上悄声喊道:“香儿,你在没有?”香儿是连家的亲人对静儿的称呼,如是仇人在近处的话,定会知道他喊的就是连静香了。

    余出天见树上没有什么反应,又是小声喊道:“香儿,你还在睡觉吗?”他再静静侧听着大树四周看有没有异样,结果仍旧是安静得很。余出天故意假装着一跃而跳上树来,低声笑道:“我的香儿原来睡得这么甜。唉!她还做着美梦,却不知道家里已经发生了突变”正在这时,突然见到一条黑影从地上掠上了树梢,一剑就往余出天的说话处刺来。

    余出天慌忙侧身一避,险些从树上摔将下去。黑衣人睁着一双发亮的双眼,看了一眼余出天,突然之间就掠开而去,片刻不到就没见了人影。余出天抓住一段树枝,冷冷一笑,道:“此人武艺倒是不错,就是脑子有点迂了。”他正说着这话时,只听他的身后一人突然应道:“你的脑子有点小聪明,就是武艺太差。实在有些可惜。”余出天听得出来,此说话的人正是方才的黑衣人,他忙回头喊道:“又是你!”可惜黑衣人又是转眼间就没有了踪迹。余出天心中立马想道:“原来他没有骗我,要杀连家的是另外一个黑衣人,先前的黑衣人只是连家仇人的同伙。”余出天一颗心不免坠到了冷冷的无底深渊之中,这两个黑衣人如此了得,我该怎么为连家报仇了?

    晨曦的朝阳,妖娆而有艳丽。余出天一夜没能合眼,终于盼到了天亮,他可以去找静儿了,仇人再猖獗,大概也不敢在白天来跟踪踪迹吧,余出天自我安慰地想了一想,即便是静儿有危险,可也不能就让她一个人躺在屋外的大树上了。更何况她还被自己点中了要穴,不去是不行的。他不自觉地从怀中拿出那张枕巾,看了看画中的静儿,不知何故,禁不住内心的伤悲,一脸伤心落魄的模样。

    余出天不由得仰天一叹:“静儿的家仇就是我余出天的家仇,我一定要为连家,乃至整个村子的人讨一个公道。凶手一定会被我查出来的。”

    余出天加快脚步往连静香躺着的大树处赶去,虽然内心很是焦虑,但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不大一会儿工夫,余出天已经来到了连家的屋外面,远远向大树处望去,却是没见了连静香的身影。余出天当时大脑一阵空白,愣了半响后才喃喃道:“莫非莫非天亮了,静儿被仇家的人看见了?”他来不及多虑,急忙快步跑到大树下面,看了看上面空荡荡的大树枝干,再焦急地向四周高声喊道:“静儿,静儿。你在哪里?你听到我说话了吗?静儿,静儿”四周除了余出天自己的一个人的回声之外,哪里还有其他的声音呀。余出天慌了,急忙一个箭步向连家跑去,重新撞入昨夜来到过的卧室内。

    余出天看见的卧室与昨夜看见的并无二致,内心更是惊慌:“这里没有人再回来过的了,难道难道静儿真的是被仇家带走了?连家老母,连家老母,她被葬在哪里了?黑衣人说连家老母已经入土为安了,静儿会不会被带到那里去呢。”他一想到这里,又是一个箭步跑出大门,他早上过来的时候远远看见村子东面有几座旧坟,想必那里就该是村子的墓地了。他已经开始有些发疯了,一个劲地向东面墓地方向狂奔。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是不会放过的。

    余出天跑到东面墓地的时候已是筋疲力尽了,他远远看见一座座旧坟散布在高地上,他一座座仔细去找,走到了第九座墓地的面前时才看见一座连家的族人墓碑。

    余出天慌忙往四周望去,看这周围哪里是否有一处新坟。正其此时,果然就看见在离这座墓地一丈开外就有一座新坟,土壤还是新的,想必就是连家老母的安寝之处。

    余出天立马赶了过去,仔细看了一看,这是座新坟倒是不假,可是坟前并没有余出天想找到的任何关于连静香来过的痕迹了。余出天无助的仰天痛声一喊:“老天爷,还我的静儿来,还我的静儿来!”他那痛苦的喊声响彻在了整个墓地上,他的泪水也开始哗哗落在自己的脸颊上。他什么都不去理睬,什么也不敢去想象,只觉得内心像是剐肉般疼痛。一颗心直往下坠,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冰窟中了。

第三回:突变(3)

    余出天哭泣了大半时日,没精打采地站了起来,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而去。正在这时,山下有一人朝他喊道:“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余出天立马回头一看,见到的是一位白须老人,大约是在五十岁上下,生得威猛剽悍,一看便知是习武出生的。余出天见到他,心里一惊,忙道:“大叔是这个村子的人吗?”

    那老人缓步走上前来,看了看他身前的那座新坟,眉头一皱,当即喝问道:“这是谁的坟墓?你在祭拜谁了?”余出天道:“这是连家老夫人的坟墓······”老人大吃一惊,一把抓住余出天的衣襟,大声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我妻子死了?”

    余出天一听到这话,甚是惊讶,只道:“你是······你是静儿的父亲?”

    老人怒道:“谁是静儿?你方才说什么,你看见她······你看见她入土的?是不是?”余出天道:“静儿是你女儿呀。我没有看见伯母下葬,但我知道这座坟墓多半就是伯母的。我昨夜听凶手说的。”

    老汉愣了一愣,右手渐渐放松了余出天的衣襟口,一声苦笑,摇了摇头,道:“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原来是香儿。”他一说完这话,立马抬头虎视余出天,问道:“我女儿人呢?她在哪里?”

    余出天一脸凄然,叹道:“我不知道静儿在哪里,但我一定要找到她的。伯父,你······你怎么在这里?”老汉怒道:“你叫我什么?谁是你伯父。呸,小子,少来跟我套关系。我问你,你方才说你昨夜听凶手说什么的了,我妻子是不是被他们杀死了?你看见了凶手是不是?说,那人长得什么样子?高还是矮?胖还是瘦?”

    余出天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正面看见凶手,但我听到了另外一个凶手的声音,我想我这一辈子就记得那人的声音了。静儿昨夜还是好好的,今天一早就不见了人影,我怀疑是被那两个凶手抓去了。”

    不料老汉听到这话,大声怒喝道:“一定是华山派那个云伤然干的。老子连啸会怕他不成?哼哼。不知道我那儿子在华山过得怎么样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想做我连啸的女婿,可没有那么容易。香儿落入云伤然的手中,只怕有些危险。你想不想救香儿呀?”

    余出天听他这话,心里更是惊了一跳,只道:“晚辈姓余,名叫余出天,是川蜀顺庆人。只要能救静儿,我什么也愿意做的。”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心里半是开心半是伤心,开心的是能坦然在静儿的父亲面前实话实说,伤心的是静儿身处不明,恐遭危险。

    连啸目不转睛看了看余出天,终于点了点头,道:“好,你既然敢将心事说出来,我就一定会努力成全你。香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可不希望她吃亏了。”他说完这话,又是一脸哀容地看向才堆起来的新坟,叹道:“我这一走就是十多年呀,没有想到居然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我真是个混蛋,害你们母女娘吃了这么多的苦。”他说到这里,居然两手左右开弓,狠狠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打完之后竟是泪流满面,十分哀痛不已的模样。

    余出天看他动手打自己的模样,当真是出手不知轻重,巴掌之后,脸上左右两边俱是留下了五根手指血印,不知道的外人看见了,还以为他是受了别人的蛮打。余出天低声问道:“云伤然是谁?他跟伯父有嫌吗?”

    连啸回头看了看他,道:“云伤然是个极有心计的人。我猜他可能就是魔教中的最高权利的两大使者之中的一人。偏就那华山派的掌门洪文康就是相信他的话,我当年离开了华山派,也是被这姓云的逼的。出天呀,你愿意跟我一道上华山找他算账吗?”余出天听得一头雾水,问道:“我听我爹说过,华山派的洪掌门是位当世之杰,很是了不起的。他怎么能够容忍云伤然这样的小人横行无忌呢。”

    连啸冷然地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道:“你爹是谁?他和华山派掌门很熟吗?”余出天道:“我爹只是一个商人,很少出家门的。我想我爹也该是听别人说的吧。”

    连啸微微一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在华山待了五年之久,莫非还没有你爹了解洪文康多吗。云伤然是洪文康的大舅子,洪文康怕老婆,所以也就一齐怕了这个大舅子。哼,云伤然虽然在华山猖獗得极,那是有他姐夫洪文康的缘故。要算计云伤然,最好是将他骗出华山。幸好我离开华山的时候还为自己留有一条退路,我的儿子连静远还在华山,我们可以借助他的便利。”

    余出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出天一切听伯父安排就是。”他又是黯然伤神一看蓝天,内心又一次想道:“只要能找到静儿,能平安救出静儿,我余出天做什么都愿意。”

    连啸与余出天再一次返回到了连家,连啸缓慢走近了屋中,在屋里看看这样,又看看那样。只见他走到一口箱子跟前,缓慢地打开了那口箱子,见到里面是一件件崭新的棉衣,不禁哗哗地留下了热泪,怅然叹道:“你们母女俩真是我连啸今生最亲最爱的人呀。出天,你来为我数一数,这里有几件棉衣?”

    余出天知道他总是触景伤情,看见旧物难免会伤心落泪。可是他走近一看,这哪里是旧物了,棉衣件件都是新的。余出天默然蹲在了箱子的面前,将里面的棉衣大致数了一数,道:“共有十八件。”他转头看向连啸,正见到他在悄悄抹泪。

    连啸道:“你知道这棉衣是什么意思吗?是香儿当年说过的一句话,香儿她娘竟是当了真,竟是真正的缝制了起来呀。整整十八件,是十二年了呀。这当中有十二件是给我缝制的,另外六件是给静远的。”

    余出天好奇问道:“为什么会是十八件就是十二年了?静儿当初说了什么话?”连啸道:“我和静远离家出走那年香儿才七岁,香儿从小就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她的心思特别敏感,但是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她听说我与她大哥要出远门,就缠着我问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我回答说是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要她好好照顾她娘。你猜香儿她说了什么,她说,爹,哥,你们放心去吧,我一定好好照顾娘的。我要娘每年为爹编织一件棉袄,我在旁好好学着,祝愿爹早点回来。我长大了,就为哥编织棉袄,盼望哥也早点回家。我当时就问她,你为什么想道织棉袄来盼望爹回来呢。香儿那时说,棉袄,就是绵长的煎熬,就是她和她娘一直的期盼。你说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会说这话,你惊讶不惊讶?唉,这个小丫头,只可惜是了一个女儿之身,如果是个儿子,我一定会带她去学武艺打天下,一定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了。你说是不是?”

    余出天听得怔然,也是黯然神伤,点头道:“静儿天性善良,难得她有如此的心思了。伯父是说静儿是从六年前开始为她哥哥编织的棉袄。”连啸点头道:“正是,我要带上这里的其中两件棉袄,上了华山就拿一件给静远吧。另外一件算是我送你的。”余出天从怀里拿出了那幅枕巾,递在连啸的面前,道:“我已经有了这样一件贵重的礼物。”

    连啸看了看那张枕巾,勉强笑了一笑,道:“你说这画上的人是香儿吗?”余出天道:“伯父,你许久没回家了。你不知道,这就是静儿的样貌呀。”

    连啸听到这话,也是沉默了小阵,叹道:“这上面绣着的是他娘呀。这是我当年找人专门为他娘绣的了。没有想到,香儿长大了,竟是越来越像她娘了。”

    余出天听到这话,羞赧地笑了一笑,道:“原来这是伯母呀。晚辈失礼了。”他一说完这话慌忙将手中的枕巾递在了连啸的手中。连啸摇头笑了一笑,道:“就放在你的怀中吧,以后见到了香儿,你交给她。她娘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就把这张枕巾留给她当纪念吧。”

    余出天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才将枕巾从新放回到了怀中。抬头又问道:“伯父,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拿件棉袄呢?伯母为你编织的棉袄想必费了很大的心血。”

    连啸低头笑了一笑,抬头看了看屋外,意兴索然,叹道:“她人已走了,我如果拿着她的东西,只会加深我对她的思念和愧疚。我连啸不是无情之人,但有时却又不得不无情。当年我下定决心离家出走,就是这个原因。出天,香儿是我的女儿,所以我希望你能对她好,如果我发现你有丝毫对不起我女儿的地方,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我是一个无情的人,什么事都是不怕的。还有,我希望你不要学我,知道吗?静远就有点像我,我现在就是非常担心他的安危了!”

    余出天摇头道:“不,伯父,你能够回家来,就说明你并不是的无情。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了。你放心吧,我会尽力好好照顾静儿的。”连啸点了点头,突然站起身来,大声喝道:“无耻鼠辈,竟然来到了连家,为何还不现身?”他这突然一声怒喝,倒是吓了余出天一跳:原来凶手还没有离开连家!

    果然不出连啸的这一喝问,只见从房门外面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青衫中年男子,腰间悬配一件长剑。另一个是一位中年道姑,发髻高挽,脸色铁青,手执一段拂尘。

    中年男子道:“阁下是什么人?可知此处村子已遭恶人屠杀至尽,莫非凶手便是阁下?”连啸一声冷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武当派的朋友,你叫姚太安,你叫姚太英。对不对?”

    连啸边说边用手指了指那中年男子、中年道姑。武当派姚氏兄妹天下闻名,外人能够一眼识得,他俩一点也不惊讶。姚太英微微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承认了?”连啸道:“我就是这家的主人,我妻子也被人杀害,我女儿下落不明,你说我会是凶手吗?”

    姚氏兄妹相视一怔,不明白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了。姚太安双眼牢牢看了看连啸片刻,道:“看阁下不像是乡下人,为何说这就是阁下的家了?这分明是在找借口吧?”

    连啸哈哈地仰天笑了一笑,朗声说道:“我当然不是乡下人。乡下人怎么可能是我这个样子。姚氏兄妹看我像是什么人呢?”姚太安愣在那里,半天才道:“我看阁下倒有些像武林中人。我看你太阳穴高隆,是位武艺前辈了。恕姚某孤陋寡闻,还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连啸笑道:“算你还有点眼光。前年江湖里发生的魔教围攻嵩山的事,你可听闻魔教的阮长老是怎么死的?”姚氏兄妹一听这话,均是脸色一惊。姚太英道:“听说那魔教的阮长老是自杀身亡的,难道这不是实情?”

    连啸冷冷一笑,道:“他自杀倒是不假,可是他为什么要自杀,却是没人知道的了。你相信不相信?他是被我逼得自杀的。他如果不自杀,我就可以让他死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哈哈,那姓阮的倒还识相,知道自己只有自杀才能解脱。”

    余出天站在一旁,一脸惊讶地看向连啸,他现在已经隐约觉得面前的这个老人不单是武艺高强,心计也是超乎常人。这就是静儿的父亲,一个让他既敬又怕的人。连啸说完这话,抬头虎视姚氏兄妹,道:“你们能知道我是谁吗?”

    姚氏兄妹仍旧摇了摇头,姚太英突然指着连啸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莫非与魔教有瓜葛?”她一说完这话,姚太安立马用手撞了撞她的胳膊,如果面前这老人真是与魔教有关系,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吗。即便是能苟且活了下来,只怕二人一世的英名也要在此毁于一旦了,更是要给武当派脸色抹黑。

第三回:突变(4)

    连啸呵呵地笑了一笑,道:“我听说武当派的不哭道长造诣很深,两位又是他的高徒,想必也是武艺高强吧?不妨我们到屋外小小切磋一番,交流一下武学心得,两位意下如何?”

    姚氏二人面面相觑,姚太英终究是火爆脾气,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拂袖道:“比就比,我才不怕你。太安,我先来与他比试,你在旁仔细观看。如我失利,你再与他比试。”姚太安眉头一皱,道:“太英,我看他的面目倒像是一位高手,你自己一个人去对付他,有把握吗?”

    姚太英冷冷一笑,道:“放心吧。我自己知道分寸的。”余出天听说面前的两人是兄妹,可眼下听到二人竟是互相称呼对方的名字,不由得心里又是好奇,开口问道:“你们怎么喊对方的名字?岂不是太不尊敬了。”

    姚氏兄妹一直在与连啸说话,对于连啸身旁的这个年轻人还没有过多的注意呢,眼下突然听到他的说话,先是吃了一惊,待看清时,才知是一个毛头小子。姚太英道:“你又是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这屋里干什么?”余出天听到这话,胸中有气,道:“谁鬼鬼祟祟了,我一直在这里,是你们没注意的了。”

    姚氏兄妹才没闲工夫与他闲聊,姚太安道:“太英,少理这样的人,你放心与这老伯比试,我来防着这小子。他如果有什么诡计,我会收拾他的。”

    连啸道:“他不是闲人,他是老夫未来的女婿,你们如果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他的这一句话,倒是吓了余出天一跳,心里七七八八的滋味什么都有,不知是感动,还是恐惧。姚氏兄妹相视一笑,姚太英道:“原来他是阁下的女婿。傻乎乎的,还不知阁下的女儿是怎么个傻样。闲话少叙,出来比试吧。”

    连啸竟然丝毫没有移步的样子,朗声说道:“我的女儿是不是傻样,你们是没有看见的福气了。但我很是为你们兄妹感到悲哀,一个女人,不仅貌丑,又是尖酸刻薄,至今都是没有人敢娶。一个男人,整天怕自己的妹子还是姐姐,活得也真够是窝囊了。更好笑的是,一对兄妹,居然不知道谁大谁小,相处长大连一声哥或姐也没喊一声,你们难道是一起从你娘胎里滚出来的吗?”

    姚氏兄妹最是忌讳别人说他们没有长幼之尊,而这老汉不仅说他们不懂称呼,更是说他们貌丑窝囊等等。姚太安怒道:“我是哥是弟管你什么事,我们兄妹的事是家事,外人还没有权利过问。”余出天在旁心想道:“原来他们还是亲兄妹,不过不分大小,也太让人难琢磨了。”

    连啸整理了一番衣衫,空着双手,大步往外迈去。脸上竟是丝毫不动声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余出天突然在后面喊道:“伯父,你要小心了。”

    连啸停在了门栏边,回头看了看余出天一眼,微笑道:“放心,他们还不是你伯父的对手。”连啸看见余出天一脸担心的模样,心里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与女儿,想起了十二年前在村子山口与自己依依惜别时的情景,这是心里面的那股割不断的亲情,满是幸福与知足。他是一个铁铮铮的硬汉,所以他的表情很难从脸上显现出来,男子汉,流血不流泪,连啸也是最喜欢用微笑来藏匿自己的心事。

    余出天看他走出了屋,与姚氏兄妹来到了屋外的场坝上,自己也立马起身赶了出来。姚太英与连啸相对而站,姚太英手里紧紧地拿握着那柄拂尘的底部,双眼牢牢盯住连啸,她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人的真实身份,但她对自己一向都是很自信的。连啸只是原处不动地立在那里,看了看姚太英脚下所踏的八卦方位,只见她是踏得环环相扣,异常地小心慎重,生怕有了一丝的错误,连啸见此笑了一笑,心里已经有了底气,道:“你们二人还是一齐上来吧。”

    姚氏兄妹听到他的如此自负的话,脸上均是露出不肖的神情。姚太英道:“老头,你如此狂妄,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连啸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如果你们两位一起来向我动手的话,或许能够多撑一点时间。当然,我也有我的目的,那就是我不想你们两个死的时间有前有后了。既然出生的时候不知道谁大谁小,那么死的时候也就不该分前分后。哈哈,这一对兄妹真是天下间最糊涂的兄妹,活了一生居然不知道谁大谁小了。”他边说边摇头,极是轻蔑姚氏兄妹的样子。

    姚太安怒道:“你说什么,你说······你说我们是糊涂兄妹。你可知道我们是武当派不哭道长的得意弟子,好歹在江湖中也有些脸面。你既然要想早点死,那我就来成全你了。”

    他说完这话,又是抬头看了看余出天,右手指了指他,喝道,“小子,你武功怎么样。要不要来帮你这个未来的岳父。如果你怕死的话,也可以站在一旁等你岳父死了,再来替他收尸。”只见姚太安已站了出来,手按剑柄,一脸煞气的样子,双眼狠狠地瞪视着连余二人。

    连啸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似乎有话要说。不料听得余出天朗声说道:“哈哈,你师父叫什么不哭,我想他看见你们兄妹的尸身的时候,一定也是不哭的。真是有情有义的师父啊,哈哈。”

    余出天这一句玩笑本是无意,也是想好好气一气这兄妹二人。可是他千该万该,就是不该说姚氏兄妹的师父不哭道长的玩笑,那不哭道长乃是江湖中得高望重的前辈大侠,余出天居然在姚氏兄妹的面前数落他师父的不是,还敢取笑他师父的道号,简直是比杀了他俩还难受。姚太安“哗”的一声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笔直地指向余出天,话也说得不太连贯了,只道:“你······你,你敢说我师父的不是。”只见他涨红着脸颊,像是要立马冲上去一剑杀死余出天的模样。

    连啸也是转脸看向余出天,微微笑了一笑,摇晃着头只道:“孩子话,孩子话。”余出天愣了一愣,道:“他师父很了不起吗,他如果不是无情无义,怎么会叫不哭呢。”

    连啸摇头道:“不是,不是的。傻小子,那不哭道长可是很有本事的一个人。武当派有不笑、不闹、不哭、不怒、不吵五位得道高人。均是武当派当今掌门不容道长的师弟,你可是错误了他们的道号含义。我只是听说武当派的弟子德才兼备,今日看来,其实那也是江湖中道听途说的谣言,至于真实情形,只怕也不过如此的了。”

    连啸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始终不离开姚氏兄妹的视线之中。姚太安冷笑道:“臭老头,你小心了。太英,上!”他怒气高涨,恨不得立马将眼前二人全部杀死。他说完这话之后,已经挥动手中利剑向连啸跟前挥动了过来,姚太英见状,也是立马舞动拂尘,开始夹攻连啸的上身部位。连啸左脚微微向后一挪,脸上竟是一点也不紧张,有条不紊地转动着上身,退移着下腰。

    余出天在旁很是为连啸担心。可是一见连啸与姚氏兄妹的打斗场面,内心不免为之咋舌,原来双方的快速招式竟是自己平生以前从未见过的精彩武诀,别说是去动手帮忙,只怕反而成了连啸的累赘,让连啸不能安心比试了。再见那姚氏兄妹,一个使剑,一个使软尘,在余出天的眼中看来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正是他惊叹不已的时候,突然听见连啸一声仰天大喝:“不玩了,你们一起去见阎王吧!”只见他喝声一止,双手成掌,分别击打在姚氏兄妹两人的头顶之上,而那姚太安正好半蹲身子,挥剑向连啸的腰胯部击来,本来一看还以为他能一剑吓退连啸,可是没有想到的时候,他的剑还没伸到预计中的地方,身子才做好半蹲的架势时,就已经头部中了连啸的一只肉掌,身子就永远也站不起来了。而那姚太英正是手动拂尘意欲打中连啸的胸口,可是也还没有挨到连啸的衣衫的时候,就中了连啸的另一只肉掌。这一招正是姚氏兄妹双手合璧自创的一记招式,这招是他们兄妹最得意的招式,但是他们的师父不哭道长看见他们兄妹二人这招之后,曾经警告过他们二人,说此招威力巨大,只要能击中对方,足可以将对方当场毙命。但是,他们错误地高估自己了,连啸不是一般的对手,所以,他们只能永远地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姚氏兄妹身子倒在了一起,相互依偎。睁大了双眼惊疑地看向连啸,姚太英吞吞吐吐道:“你······你会魔教的邪功,你是······你是魔教中人。”她话还没说完,就头一歪,当场毙命了,几乎就在同时姚太安一句话也没来及说就毙命归西了。

    连啸拍了拍手,看了看地上的两具死尸,笑了一笑,道:“就凭你们两个连大小都分不出的野孩子,还想跟我连啸斗,如不是想让你们死在同时,我才懒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余出天急忙走到连啸的跟前,见到他动手杀人,心里还是惊魂未定,半天才是说道:“伯父,你的武功很了不起,是什么功夫呀?”连啸哈哈地仰天笑了一笑,道:“我练的是刀枪不入神功,你小子想不想学呀?”

    正在这时,余出天突然盯住地上毙命的姚太安的尸身,惊得身子发颤,颤抖着双手指向姚太安道;“他。他怎么有我家中的东西,这······这是这么回事?”

    连啸低头看向姚太安,问道:“他的什么东西是你的?”余出天连忙蹲下身子,从姚太安的身旁拿起那把利剑,忙道:“这是我的剑,这么会在他的手中?”原来这是余出天在家中练武时使用的利剑,因为自己离家出走心中不想看见旧物,所以就没有拿在自己身上。最明显的标致就是那剑柄上有一绺青丝带,缠绕在剑柄上,方才那姚太安一直是手按剑柄,他也根本就没留意他手中的剑。那知这一见之下,竟是自己的利剑,如何不让他惊吓了一跳。连啸微微一笑,道:“你说这剑是你的,我看也不见得是什么名剑利器。他为什么要拿你的剑呢。你能确定这是你的利剑吗,别看花了眼,倒是自己吓了自己一跳。”

    余出天看了看连啸,急忙摇头道:“不是,不是。你是不知道的,你不知道的。它即便是化成了灰,我都是一眼就能认出的。这把剑是我爹在我生日那天送给我的,我永远都是记得的。”

    连啸将他手中的剑拿到手中端详了少许,只是摇头叹气,半响之后将剑放回在了余出天的手中,道:“你爹不是练武的,送你的剑也不是很好嘛。说不准这姚氏兄妹还是你爹的好朋友,他们见过面的,但是······但是至于他为什么会有你的剑,这我就不明白了。”

    余出天一脸惊慌,看向连啸,只道:“难道我的家中出了什么事吗?”连啸道:“不一定,别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少乱想了。”余出天只是口中喃喃道:“不会这样的巧吧,不会的,家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连啸蹲下身子,在姚太安的身上翻了翻,突然从他的怀中搜出一封信件,上面写明的是“余出天收”四个大字。连啸将信件递在余出天的面前,道:“还有你的一封信。”

    余出天看了一看,惊道:“啊,这是······这是谁写给我的信,难道我的家里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拿着这封信,双手颤了一颤,慌忙将那封信打开拿了出来,只见是一张破旧的纸张,上面写到:余出天,家里告急,望早归。再看这十个字,显得极是难看,一眼便知并非出自账房先生之手。

    余出天眉头一皱,就想哭出来的样子了。一颗心早已跳得不住,口中直道:“不好了,不好了,我的家里面一定出了什么事情。”连啸看他一脸惊慌的样子,一把将他手中的书信抢了过来,大致看了一眼,竟是哈哈地笑了起来,道:“这一定是哪个人在跟你开玩笑了,写得不明不白的,多半是你的哪个玩伴做的这事。”

第四回:家祸(1)

    余出天急忙又将那封信件夺了过来,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道:“不行,我还是得回去看一看。说不准还真有点事情了。伯父,你先去华山,我再等一个月一定会去华山找你的。”他一说完这话,竟是立马转身拿上自己的随身包袱,就要朝前而走。

    连啸连忙一把将他拉住,道:“你要回家去?不行,你不能回家。你现在已经不能回家了。”余出天回头惊疑地看了看连啸,问道:“你说什么,我不能回家,为什么了?”

    连啸抬头向四周看了一看,只道:“因为你遇上过我,所以就不能回家的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可是只怕已经有别人知道你是谁了,你这一走会有危险。”

    余出天愣了一愣,道:“伯父,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连啸仍旧向四周看了又看,默然不语。

    余出天见他不答,心里更是疑惑不安,忙道:“伯父,我想我的家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不用为我担心的了。我回家之后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定立马来华山找你们的。”

    他说完这话,又是要转身离开,不料到连啸就是不放开他的手。

    余出天见连啸并不松手,很是惊疑不安,吞吞吐吐道:“伯父,你······你难道知道我家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连啸一声苦笑,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你家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别乱猜了,跟我走就是不会有错的。”

    连啸使劲一拉余出天的手臂,竟是要生硬地将他带走。余出天没有办法,在他身后只是一个劲地追问为什么要带他走了。连啸也是不答,只是拉住余出天的手臂不放。

    连啸也没有回房去拿那两件棉袄,就径直前行,才走了一小段路程,余出天突然使劲一甩手,终于甩脱了连啸的禁锢。站在原地,只是怔怔地看着连啸。连啸也是转头看了看他,一声苦笑后,然后才是点了点头,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余出天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连啸侧转过身子,望着天空,顿了一顿,道:“那好吧,我跟你一起回家去看一看。我武功好,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走吧。”

    余出天点了点头,当连啸刚好转身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余出天突然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连啸道:“现在告诉你只怕会影响到你的情绪,改天吧,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余出天急了。忙道:“现在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难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吗?你认为你自己会给我惹上麻烦吗?”

    连啸道:“哈哈,不说这些了。走吧,别啰嗦了。”连啸不再让余出天开口再问,拉住他的手就直接往前走,余出天只得不好再问,只道:“伯父,我自己走。我不再问你了就是。”二人一前一后地就往正南方向而去。

    二人一路只是少话闲聊,连啸只是问到余出天认识连静香有多久了,接着又是问了一些余出天家中的情况,余出天自然是老实回答他的问题。两人才是走得一小阵,连啸终于忍不住了,连忙喊道:“臭小子,你的体力不是太好,照你这样走下去,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来,我带你快点赶回去。”

    他不容余出天多说话,立马拉起余出天的右手,身子一跃,竟是驾起了轻功,急腾腾地快步向前直窜。余出天惊得一声大叫:“哎哟!”身子就随着连啸的身子一同腾跃了起来,只是他的身子在后,就像是被人牵住绳索的风筝,全由前面的连啸带领着。

    连啸看似年过五旬,可见他的内力轻功竟是如此之强,倒是比那些年轻力强的小伙子来得更是利害。他一口内劲提将上来,这一跑就是十里之远。倒是农家那些农夫见到路上两个人像是风筝一样飞跑,唬得吓了一大跳,正在手中干的活也是停在了当突之中,半天才回过神来,愣了一愣,醒悟后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一连两天下来,连啸都是带着余出天这样地飞跑,中途只是停了少许。两日之后,两人已经来到了顺庆城中,二人正是顺舟南下,连啸从未入过川蜀之地,一入顺庆辖地,尤其看见嘉陵江水,更是心生感慨,思潮起伏。

    他一人站在江舟之前端,望江一叹:“此地有山有水,有树有花,当真是让人心思飞跃,与我故乡相比,又是另外一番美景。”他正在感慨的时候,远远看见江面上迎面出现一座商船,上面桅杆上张扬着一幅彩旗,上书一个大大地“梁”字。

    再来细看那艘商船,布帆鼓满了风力,船身四周挂有彩绫绸缎,当真生有富家风范。余出天急忙忙地从船中出来,指着那艘商船惊呼道:“那不是我家的商船吗,怎么换了招头?”连啸好奇问道:“那是你家的商船?明明是写的是姓梁的人家。莫非······莫非你家里面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说完这话,急忙命令船家快些划船,向那江舟商船方向而去。船家只是一个老汉,一人摇奖,如何能够飞速将船急驶?余出天心里急切,也顾不上这些的了,急忙跑上前去,从老汉手中夺过船桨,使劲摇了起来。老汉被他推至一旁,正要发火,突见这年轻人苦力摇奖,却是不得章法,坐船只能在江水里打转。老汉见之不禁哑然失笑。

    连啸看不过去,也是一把夺过一只桨板,正想与余出天同时使力快些将船划去,哪知这两人越是用力,那船越是转得厉害。原来余出天从小娇生惯养,只在嘉陵江边见过别人摇浆,自己哪曾来亲自试过的了,还以为摇浆甚是容易,今日一试才知自己以前小觑了此行道。连啸更不用说,生在大山,即便出过远门,可是也没见过几回大江大河,更别说是去摇浆了。

    连余二人正是累得满头大汗的时候,迎面那艘商船已经快速驶近了身旁,商船上远远便听见有人在开怀大笑,指着连余二人道:“你们看那坐船上的两个蠢人,连船都不会划,在江面上玩起了打转转。”

    接连便听见一阵哄堂大笑。余出天索性放下手中浆把,朝那商船上喊道:“你们是哪家的商船?”连啸也是停下手中的力活,朝那商船看去,脸上尽是愤恨之色。

    商船离坐船越来越近了,只是两船横隔有几米开远。商船上一名头缠布裹的汉子走出船敞,来到船头,看了看坐船上的连余二人,答道:“我们是刘府的商船,我是这船的管家。有什么事尽管来问我好了。你们是什么人?看样子有点像是外地人,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吗?”连啸高声答道:“我们想乘船去拜访一位故人,他就是顺庆府的余老爷,麻烦你们能带我们去一程吗?”

    船首那人道:“你说的可是余世宏余老爷吗?不幸得很,他已经于四日前死了,余府上上下下全家二十五口性命全部在一夜间死完了,难道你们是来悼念他的故友吗?”

    余出天听到这话,犹如是晴天霹雳,当即头一阵眩晕,就跌倒在了坐船之上。连啸也是大吃一惊,连忙蹲下身子扶住余出天,低声安慰道:“别激动,我会帮你查出真凶!”

    他又是抬头看向船头的那人,问道:“请问阁下,这艘商船原先是不是余府的了?”那人道:“余府的人全被害了,唯一与余府有亲缘关系的就是刘府的少奶奶梁春秀梁夫人。所以余家的商船跟商货全都是她的了。阁下既然是余老爷的故友,那么就请上我们的商船吧,我们带你们去余府。”说着说着那商船已经靠近了坐船,连啸向余出天低声道:“看来他们并不认识你,所以你现在一定要隐瞒自己的身份,知道吗?”

    余出天哪有心情听他吩咐,一听到全家覆亡的消息后就是一头雾水,神志不清的模样了。只得在旁微微点头不语。

    商船终于与坐船靠近,连啸留下了几锭碎银给船家老汉后,就拉住余出天的右手,一步跃上了商船船头。

    那方才答话之人连忙上前相迎,抱拳一礼道:“在下姓文,名叫文治。不知两位如何称呼?”连啸点头道:“原来是文老弟文管家,你好。在下姓连,名叫连啸。这是我儿,名叫连静远。在此叨唠文老弟了。”

    文治听他姓连,正好是与连碧青同姓,也只道是余府的亲戚好友,点头道:“哪里哪里。原来是连大哥,连贤侄,失敬失敬。来,进船敞看坐。”

    连啸扶住余出天,抱歉道:“我儿少历江水,首次坐船,或许有些晕船,不知文老弟可有房间,让我儿好好休息一下啦。”

    文治向身后一人道:“田铭,领连公子去船中居室休息。好生照顾连公子。”那名叫田铭的船手点头应了一声,就前来扶住余出天向船敞里面进去了。文治道:“方才看连大哥的身手敏捷,当真是好功夫啊。想必连大哥一定是习过武功的了?”连啸微笑着点了点头。

    文治问道:“不知连大哥是从何处而来?”连啸道:“陕南方向而来。不知余家为何会遭此劫难,文兄弟可否知道一点内情呢?”文治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其实余老爷为人也还算过得去,你是知道的,生意人嘛,难免会在生意场上得罪了小人,但也还不至于遭到全家覆灭的境地。所以了,这凶手一定是和余家有化不开的深仇大恨,不然也不会行此下策。”

    连啸点了点头,知道此人也是不太清楚内情,多问已是无益,心想:“只得自己去暗查了。”

    文治又低声向连啸道:“不过现在的刘夫人,就是梁春秀了。听说姨娘家遭到灭门,表情怪怪的。既不像是悲伤,也不像是痛苦。反而十分的稳定自如。连大哥是余老爷的朋友,去问一问她,或许有点用处的。我也是远在成都,听说这事后,连夜赶回来的。”

    连啸听着这话心里一惊,想道:“余家的灭门难道她知道内幕了?”当即抱拳一礼道:“多谢你的提醒。我一定会去问一问她的。”

    文治又是小声说道:“现在余家的家业恐怕全是刘大横夫妻二人的了,我听说刘大横现在赌博起来更是了不得,比以前有了更多的是资本。刘夫人好像与他不太合得来,听他们说还偶尔听见过他们吵架。”

    连啸一阵默然,心里更是奇怪:“夫妻二人吵架本是常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的。”所以他也只是讪讪地摇头一笑。

    文治见他这一笑,自己也是笑了一笑,转头看了看江面,叹道:“唉,余家全家人遭此劫难,只有余家的少爷是孤身在外,看来是逃脱了此劫。只是余公子远离家乡,还不知道家门罹难,不知道他一旦听说了这事后会是如何感想了。”

    连啸也是双眼平视江水,内心为之一紧,思道:“我可是一定要保护好这小子了。”

    连啸正是在感叹余家不幸之时,突见那个名叫田铭的船手从船敞里面跑了出来,只见他一脸紧张不迭的神情,脸色泛紫,吞吞吐吐地向文治道:“报······报告管家,那······那小子,那小子居然说······说自己是余家少爷,他······他想必是疯了······”

    文治眉头一皱,喝问道:“什么?你说连公子是余家少爷?”连啸心里暗叫不好,脸色却是不动声色,微微愠怒道:“小儿莫非是听了你的什么胡话,自己也跟着糊涂了吗?”

    田铭一脸委屈不堪的模样,忙道:“不,不是。我什么也没说,我就进他的床榻处为他脱靴,他一见到我,像是疯了一样,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还问我是不是杀害余老爷的凶手,接着······接着他就说什么我余出天绝不会放过你之类的疯话,你说,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文治转头看向连啸,连啸正好也是转头看向文治,正见文治脸上突显惊疑之色。连啸开怀哈哈一笑,只道:“文老弟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好了。你会相信我儿就是余家少爷吗,余家少爷身在远地,会有如此巧合地现当下回家来吗,还有,明知家门不幸,还敢口出狂言自己承认是余家少爷,你觉得有几成真言?”

第四回:家祸(2)

    文治仍旧是拿不定主意,一阵纳罕后,摇了摇头,半响才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可是他的话也难免让人怀疑不安的了。”他说完这话,又是一阵摇头。连啸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田铭,神情甚是古怪。文治向田铭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好生照顾连公子。”田铭得令后急冲冲地退回了船敞之中去了。

    连啸心里嘿嘿一笑,突然欺近在了文治的耳边,小声说道:“文老弟想必是位守口如瓶的好好兄弟了吧?”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左手已经一把捏住了文治的后背脊处的腰眼穴上,只要文治敢说一个“不”字,自己当即便要使出拿手的神技功夫“抓鱼脊”来了。

    此招一旦使出,便可当场将人的背脊活生生地捏断致死。是一招相当残酷血腥的狠招。文治突然见到他一下间欺近,自己反应哪有他的迅速,还没明白是如何回事时,自己的小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了。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忙着点头道:“是,是。我向来就是守口如瓶的人。”

    连啸点头道:“我看你还是很诚实的样子,姑且就相信了你。我进屋去一趟,你好好调整一下心态,知道吗?你还很有用处的。”

    连啸说完这话,松开了左手,朝文治哈哈一笑,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右肩,然后转身就往船敞里面进去了。文治冷然站在那里,心里半天不是滋味,想到连啸的可怖之处,逐生了逃跑的心思。可又一想到自己的家室,又没有了那逃跑的勇气了。文治正是惊慌不定之时,突然听到船敞里面发出了一声尖叫声,只有短暂的一声,却是吓了文治一跳:“难道这个姓连的杀了田铭?”

    他不敢多想,只得在心里面无数次向老天爷祈祷求佛了。

    片刻之后,连啸又走出了船敞,看他表情,当真是稳如泰山,脸上仍旧是一副镇定自如的样子。文治见是他出来了,唬得急忙掉转头去,看也不敢看他一眼。连啸来到文治的身旁,问道:“还有多久才可到岸?”

    文治颤栗着身子,吞吞吐吐道:“快,快了。”连啸见他竟是吓成了这样,心里大是瞧不起这个管家,哈哈地笑了一笑,心中想道:“原来蜀中的男人都是一个个胆小鬼。怪不得五代时期那蜀后主孟昶的夫人叫花蕊的念了一句‘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人是男儿’。可见啦,这蜀中之地倒是很容易来得手的了。”

    他这么一想,心里就开始盘算着的他自己的主意了。他用手轻轻拍了拍文治的右肩,低声说道:“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把自己搅得这样心虚?自然一点,放松一些。”

    文治不愿看他,只是诺命点头而已。连啸又道:“老夫一路劳顿,肚子早就饿了,麻烦管家你去安排一点吃的东西来,怎么样?”文治立马弯腰躬身道:“好,好,我现在就去安排。”说完这话正要退往厨房中去,连啸在他身旁突然又立马喊道:“慢着,文老弟,我看这嘉陵风光甚是迷人,能否麻烦你叫两个人为我搬动一下桌椅到这船敞顶部,我想边吃边看这两岸的山山水水,这样的话一定非常惬意!”

    文治低头应道:“好,好的。我也马上去办。”连啸看他表情仍旧慌张,不由得沉下脸来,右手突然搭在了文治的左手腕上,微微用力一紧,低声道:“你怕什么吓成了这样?再不放松一些,小心我不高兴了。”

    连啸叮嘱完后,才是轻松放手开来,好像两人根本就没有说过悄悄话一样。文治哪里见过这等的恐吓,双膝一软,眼看就要跪倒在他的跟前了。

    连啸倒是眼明手快,立马伸手扶住了他,将他扶正,为他轻轻拂拭了衣裳上面的微尘,只道:“快下去吧,别慌乱了手脚。”

    文治睁大了双眼,看着连啸一脸慈祥的眼神,惊疑地点头后就匆匆退下去了。而在船身之上的其他船手靠在远处,还以为二人很是要好的朋友,都是丝毫未起疑心。

    连啸缓缓走到了船侧,沿着木阶一步一步登上了船敞顶部。他一步一伫,放眼看这滔滔江水,远眺那蔚蓝苍穹,心胸为之开阔。

    但见江面家禽浮水,传来声声咕叫,远边飞鸟戏水,鸣嘀穿云破霄,好一片让人留念难还的旖旎风光!连啸站据船头之顶,回头看这三张布帆,吃满了风力,张扬起了一幅幅彩旗。连啸点头道:“如此风景,当真醉人!”

    过不多时,就见两名船手开始从船敞中搬凳拿椅,齐往船敞顶部而来。其中一名船手还在低声嘀咕:“田铭那家伙到哪里去了,以前还是规规矩矩的,怎么今天一到做事的时候就不见了,真奇怪!”

    连啸听到这话,心里哼了一哼,想到幸好我将他解决了,不然又会多了一个危险。他泰然自如地坐在了板凳上,也不多想其余的事了。两名为他搬移桌凳的船手向他微微躬身行礼,做完这些后立忙向船敞下面下去了。

    不到多久,两名船手就为连啸拿来了一盘果馔糕点,是著名的四川豆腐干,再有一坛上好的美酒,其中一名船手还谦辞说道厨子正在做菜,现就将就用一点食品充饥。

    连啸也没太过在意。一个人坐在那里就开始边饮边吃,又是放眼看着江面美景,心情很是高兴。而那文治也是慌张地走了上来,见到连啸已经开始吃喝了起来,略显惊讶。连啸见到他上来了,忙向他招手道:“文老弟来得正好,来,陪老哥喝一杯!”

    文治刚一见到他就想转身离开,却不料到他会叫住了自己。只得慢吞吞地走了过来,道:“原来你,你······你没有怀疑我?”

    连啸听他这话,哈哈地开口笑了一笑,道:“我怀疑你?哈,你认为我不敢喝你送来的酒,不敢吃你送来的东西?那你就是小觑我了。来,坐下来。我们边吃边聊。”

    文治胆小得极,哪里敢坐下来与他吃喝,只是忙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还得下去了,你慢慢享用吧。”连啸见他又要转身离开而去,忙道:“别忙走,我还有话要问你。来来,先坐下来。”

    文治低头道:“你要问什么,就直接问了。我······我还是不坐了。”连啸见到四周没人,心里一气,脸上微显愠怒之色,道:“我请你坐下来怎么样啊?文管家。”

    文治惊了一大跳,忙着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我······我坐下来就是了。我坐。”他颤巍巍地坐在了连啸的旁侧,头也不敢抬起来,只是应道:“你有什么要问的就只管问吧。”

    连啸铁青着脸,只道:“你在余家当了多少年的管家?”文治道:“没有十年就有九年了。哦,是差三个月就当好整整十年了。”

    连啸笑道:“你的记忆还是很好的嘛,你一直是这艘商船的管家,对吗?”

    文治扳手指道:“让我算一算,除去七年前我娶亲时休息了两个月,六年前我老婆生孩子·······哎哟,错了错了。是我老婆得病了,我又是请假是三个月,记得那年下半年,我母亲······”他正在口头上计算的时候,连啸突然举起了手中酒杯,向他一敬,道:“你也该有些口渴了,来,先喝一杯酒解解渴。”文治心中正是害怕方才自己话说漏了嘴,自己有老婆有孩子,万一他要威迫自己的话,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妻儿,所以一说到六年前自己老婆生孩子的事时,急忙醒悟了过来,改口说老婆得病了。下面的话也是还没有想妥,正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下去,就听见连啸叫自己喝酒解渴。文治听到这里微微愣了一愣,不知道是该喝酒还是不该喝酒。连啸突然觉得这个人很是好笑,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心中想道:“此人倒是性子憨厚,不过也太过迂腐的了。”可稍下心里又是想到他的身份,既然是一名管家,还是老实忠厚的一些才好,如果管家太过阴险狡诈,难免会有欺主淩上的危险。心中这样一想,倒是有点欣赏余出天的父亲的择人标准了。可是反过来又一想,余家的管家如果全是如此地脓包,也难免保得住余家的家业了。

    连啸提起酒壶,开始往文治的面前酒杯倒酒。文治一见就慌了,立马双手上去接过酒杯,勉强笑道:“我来,我来。我酒量不是太好,不会喝酒的。”

    连啸一把将酒壶揽入怀中,让文治双手扑了个空。文治尴尬地笑了一笑,实在不明白他是何意思。连啸道:“我连某最喜欢的就是老实人,我一看文老弟就知道是老实人,既然是老实人,那么就由我来为你斟酒,不然你就是小觑我了!”

    文治憨厚地笑了一笑,急忙摇头道:“不可不可。你是客,还是由我来为你斟酒吧。”

    连啸低下了头,心里嘿嘿冷笑,突然间只见他身子站立起来,猛的一拍桌面,当即就将整个桌子的碗碟盘筷抖动了起来。尤其是那文治面前的空酒杯,跳跃得更是飞高。接连之下再见到连啸拿着酒瓶的右手朝前顺势一揽,居然已经将手中的酒全部倒入了空中飞跃的酒杯之中。

    竟然是刚好倒满杯缘边,不多一滴不少一滴,竟是恰到好处!最后又见到连啸左手伸出,食中二指张开形如钳口,当即就将酒杯牢牢稳固在了他的手中。连啸将装满美酒的酒杯送到文治的眼前,低声说道:“文管家,你当了近十年的管家,可否能像我这样为客人倒酒呢?起来,我已经为你倒好了一杯,你慢慢品尝一下。”

    就在他突然拍桌拿酒壶向空中酒杯倒酒的时候,桌上的物事全部跳动了起来,文治胆小如鼠,吓得身子一软,竟是没有稳稳坐在了木凳之上,一骨碌地滑倒在了桌子下面。睁大了他那双充满恐惧的双眼,傻傻地怔望着连啸,第一反应就是这老头子一定是生气了,一定是要杀我的了。

    正是准备大声呼叫救命的时候,哪知连啸竟是向他开了个玩笑。文治一颗心悬到了喉间,脸上冷汗直渗。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拭干了额头的汗珠,慢腾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连啸见状开口哈哈大笑不已,道:“当年曹孟德与刘皇叔煮酒论英雄的时候,刘皇叔被空中一声雷鸣惊得掉落了手中的筷子。而今日你文管家更是胆小,我只是轻轻一拍桌子,你就被吓成了这样。来,我为你斟满了酒,为你压惊。”

    三国之时曹操煮酒论英雄时,刘备掉落手中的筷子本是意外的巧合,全与雷声无多大干系,但袅雄曹操以为刘备胆怯,故而放松了对他的担忧,哪知后来却成为了曹操统一中国的一大障碍。连啸深谙史事,故意借此发挥取笑文治胆小。

    文治颤抖着双手,上前去接住连啸递送来的酒杯,强颜笑了一笑,只道:“让连······连兄斟酒,只怕太过不好的了。还是我来吧。”

    说着这话的时候文治已经将连啸递至跟前的酒接住握在了怀中。连啸又是上前将自己的酒杯举起,向文治举首道:“来,我们兄弟二人干一杯。”

    文治一声苦笑,忙赔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文治实在是推却不掉连啸的盛情相邀,只得与他轻轻撞杯艰难地陪他饮了一杯。只是自己平时很少喝酒,更别说是烈酒了,只觉心里似火在烧,如何再能够多喝一点了?连啸眼中明明看见文治的一脸无奈,肚中却是极为高兴。因为这个文管家已经渐渐落入自己的掌握之中了,他心中正是在盘算着一个计划,自己觉得计划有些新奇之处,心里自然很是高兴了。

    连啸又要再为文治倒上一杯,文治连忙将自己身前的酒杯用手掩住,只道:“连兄······连兄自己慢慢小饮,我可是喝不得的了。我······”

    连啸不容他争辩,当即将他罩在杯上的右手移开,笑道:“不碍事的。今天你我二人不醉不归,好不容易有机会喝酒,哪有这么多的借口!”

    文治一脸无奈,只得让他在旁斟酒自便。连啸为文治满满倒上了一杯,又是将自己的酒杯举起,道:“来,干尽此杯。”

    文治这下二话不说,当即就举杯将酒一饮而尽了。连啸倒是愣了一愣,举在空中的酒杯还没饮下,见到文治的豪迈尽兴之情,当即哈哈一笑,也是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了。连啸放下酒杯,拍了拍自己那肥厚的肚皮,指向文治,笑道:“文老弟你有心事,来,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文治双颊已经喝得红彤彤的一片,他将双手衣袖挽上,叹道:“刘夫人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也不派人去北方将余少爷请回来,余少爷再不回家,只怕余家都会变成了刘家的财产。我只是一个下人,这些事本不是我们这些当奴才该过问的事,但毕竟余老爷待我们这些下人还是不错的,我只是心里有些愤然不平罢了。”

第四回:家祸(3)

    连啸没有料到这老实巴交的管家倒还是一个忠于主人的仆人,心里微然一惊,故装好奇,道:“你这话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哪知此时的文治全然变了先前的模样,使劲摇了摇头,口气甚是坚定,道:“不过份,一点也不过份。余老爷可是一个好人,虽然有时候有些苛刻,但总体来说还是对我们很好的。我跟随余老爷这么些年,多少也是有点感情的!”

    他说完这话,居然是自己右手去拿起了酒瓶,径直朝自己面前的酒杯里面灌酒。连啸见此眉头一皱,道:“文管家,你喝醉了?”文治摇头傻傻地一笑,道:“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可能喝醉呢。你听我说,听我说。”连啸见他果然喝得有些头晕,说话也是连贯不上了,但他正希望这个老实人酒后吐真言,所以见到他的醉态,一点儿也不惊奇,反而是静静坐下来听他倾诉。

    文治接着道:“我记得那一年,那一年我娶老婆,余老爷亲自到我家来为我道贺,我只是他的一个下人,他······他却能够放下自己的身份,来为我道贺,你说,你说他是不是对我很好了?还有,还有,第二年,对。就是第二年,我老婆生我那丫头的时候,余老爷还特意许我半月的假期,让我回家陪老婆······”

    连啸一听到他说私事,不由得大失所望,心里想道:“这管家也太麻烦的了,尽说的是废话。”

    他实在没有那样好的耐性,咳嗽了一声,插嘴道:“现在的刘夫人难道没有余老爷好吗?”

    文治抬头傻傻地看了连啸片刻,老半天后才是使劲地摇了摇头,一口将面前倒好的酒杯一饮而尽,苦声一笑,只道:“她,你说那个刘夫人,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听别人说,那是十足的一个无赖之徒。哼,虽然是个女人,比我们这些大男人还厉害!”

    连啸一听到这话,心里很是好笑,又有点好奇,问道:“她这样的厉害?只怕是要经常克扣你们的工钱了?”文治又是倒满了一杯酒迅速饮下,喉间打了一个嗝,就栽倒在了桌上睡着了。

    连啸不由得摇了摇头,一声苦叹。放眼向江面看去,正见楼梯上有两个人藏头露尾的鬼鬼祟祟的样子。

    连啸不容多想,立马身子一跃,空中几个小步转眼之间就到了楼梯处,双手一伸出,就将那藏匿的二人一把提了起来。只听得碟落成碎的声响,原来是两个要上前送菜的船手。

    那两个人没有料到这半老头子竟是如此的了得,早已吓得身子发软,全然任由连啸双手提着。连啸见到是这二人,双手一松,两名船手立马跌倒在地。连啸冷冰冰地道:“你们鬼鬼祟祟在那里想干什么?是不是想下江去洗个冷水澡?”

    两船手被吓得睁大了双眼,居然忘记了说话,只是傻傻地望着望着连啸,长大了嘴,静若寒蝉。连啸再次大声说了一遍。两名船手这才如梦初醒,先是使劲点了点头,稍过片刻才急忙地使劲摇头晃脑,模样倒是十分的滑稽可笑。

    连啸嘴角微微地笑了一笑,道:“你们有什么话说?”

    两名船手本来也才出来不久,正准备将盘中酒菜端了上来,哪知就在此时,突然听见了文治的醉话,当时唬了一大跳,两人可是才到不久的新手,只知道忠于新主人刘夫人,可是文治是余家十年的管家了,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如何不让二人吃惊,所以这二人就不敢将酒菜立即端了上来,而是藏匿在了楼梯,进退两难之际,却又被连啸发觉了,被提了出来。

    连啸嘿嘿地笑了一笑,正要发作之际,两名船手惊慌失措地连忙辩解道:“我们什么也没有听见,真的什么也没有听见。”

    “我们不仅什么也没听见,连什么东西也没有看见。”

    两人边说边磕头求饶。连啸双手负于背后,双眼怔怔望着江水,怅然一叹:“唉,你们如此说假,即便是我想饶过你们也难了。我很喜欢有人说假,却讨厌你们这种见之戳穿的谎话。”

    他这话一完,双手拇食二指成钩形,迅速地朝两名船手的后颈出勾去,只听到两船手一声嘤语,就此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连啸再向四周一望,见到周围没有他人之时,顺手就将两名船手的尸身推到了江水之中了。他自认为这一切做得干净利落之时,又听见身后有人出了一声叹息声。

    连啸急忙转身看去,只见余出天已经站在了楼梯之上,正是将他杀害船手抛尸江水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连然发出一阵惊叹惋惜之声。连啸盯住余出天的双目,余出天也是怔然地望着连啸,二人就此不动地互相凝视着过了片刻。

    连啸缓慢地走上前来,用手掸了掸身上的衣尘,朝余出天笑了一笑,问道:“你醒了?”余出天缓慢地登上了敞顶,笑了一笑,只道:“原来上面是你,是你将我吵醒的了,所以我就上来看一看。”

    原来是文治当时跌落到了桌下的时候,轰然一声惊响将余出天给吵醒了的。他说完这话的时候,立马变得一脸怒容,紧紧地盯住连啸,突然声音变得很大,生气道:“你为什么要杀害我余家的船手,你为什么这样地心狠手辣?你是在做什么了?”

    连啸突然之间看他变成如此的生气,自己是何等人物,岂容他人如此向自己这样地无礼!连啸转过身来,不看他的脸,面朝江水,冷然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莫非是想反对我的所为吗?哼,你以为老夫做错了吗?”

    余出天脸部青筋暴突,极像是一位发怒的狂狮。余出天正准备开口反驳,连啸已经右手伸出点中了他的胸口膻中穴,不让他再有说话的机会。

    连啸默然地看向余出天,拍了拍他的右肩,俯首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老夫的闺女被人抓走了,老夫没有先去寻救,而是一起和你来帮助你查清你的家门惨案,你却如此敢对我无礼,如不是看在我女儿的情份上,老夫现在就要你去陪你老爹老娘。杀几个船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犯得着我们为此事闹僵吗,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为你点的是一个活穴,你只需要熟睡半天,穴道自解。我要带着姓文的管家走了,你的家事还是你自己去解决好了,老夫犯不着帮你了。”

    他说完这话,已经转身前去抱起了文治,朝那船敞下面走去,在离开船顶之时,他也是回头看了一眼余出天,而余出天或许已经想到了一些事,静静地闭上了双眼,回想着连啸的所作所为,实在猜不透此人居心何在,但这些船手终究是无辜的,却是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这到底又是谁的过错了呢。

    余出天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个人安静下来回想往事和计划如何面对自己家门不幸的悲惨。

    连啸没有停步,还是走了下去,他要命令船手将帆船在就近出靠岸,船手个个早已在船头听见了船敞上面发生的争吵声,只能照他的命令,将船调动了方向,径直朝岸边驶去。

    船靠岸,连啸二话不说,就带上了文治,朝那江边大步走去。船上众船手见到文治离去,本想开口劝说连啸放下文治,可正面一见到连啸那样的凶样,竟是没有人敢开口说话的了。

    万一不好,自己又像船上先前那几名船手突然失踪了的话,倒是危险万分了,所以能不说话的全都闭上了嘴。现在也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文管家带走的了。连啸心里很是心酸难受,也是伤心地离开了这艘帆船的。

第五回:变化(1)

    刘府的门楣,装饰得流光溢彩,现在的刘府,有的是金银财宝,因为多出来的余府财产已经转移到了刘府中了。梁春秀一位贵妇人的打扮模样,正坐在客厅里面与一个道士闲聊,这道士,正是武当派的不哭道长。

    梁春秀轻轻的啜了口茶水,放下茶杯,看向不哭道长,道:“道长这几日的劳顿,可否查出一点眉目的了?”

    不哭双眸闪出精光之色,双手放于膝上,点头道:“据贫道仔细观察,余府全家二十五口人命全是一剑封喉,余家众人本来丝毫不会武功的,所以也没有发觉有谁能反抗一下。唉,这凶手忒歹毒的了,为何要杀害余家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了,手段又是如此残忍,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他说完这话,又是苦愁着脸,很是为余家众人之死在报不平。正在这时,屋外跑进一个下人,朝梁春秀道:“禀告三夫人,这里有一封来自武当山的书信,说是要交给不哭道长的。”

    梁春秀是刘大横的第三房小妾,所以刘府下人就已三夫人来称呼她。梁春秀转头看了看不哭,微微一笑,道:“贵派掌门真是消息灵通的了,他居然会知道道长你在我这寒舍。哈哈。”

    不哭听说有武当派的书信移交给自己,也是微微一惊,忙起身来接过这封信笺。看了看信封字样,确实是掌门不容道长的亲笔。不哭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将信封撕开,将信笺展开一看。

    梁春秀在旁一直在观察着不哭道长的脸上神色变化,只见不哭先是双眼凸出,显得万分惊怒的样子,稍后又是神情舒缓,复现一脸自然常态。他看完信笺,将信纸攒握在了掌心。转头看向梁春秀,抱拳一礼,愤然道:“三夫人,贫道的先前那两个孪生兄妹徒儿葬身在了陕南,是由我师兄不笑道长一行在路上发觉的。并且他兄妹二人是死在了魔教的‘残忍霹雳妖法掌’之下。魔教,看来真的想找麻烦了!这已经是五天前的事了,要不是我武当现今在我华夏四处传道,我那不笑师兄正好前去陕西,只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徒儿已遭不测了。看来,他们要去报信于余公子,这是办不到的了。并且魔教已经屠杀了一个村子的村民,未留一个活口。”

    梁春秀听说姚氏兄妹之死和屠村的事,倒也是惊了一大跳,嘴中喃喃自语道:“那我表哥他一定还不知道家里面出了这样大的事了。道长,我本不该让你叫令爱徒为我的事而去陕西的了,这都是我不好,害你失去了两个心爱的弟子。”

    不哭将右手一举,打断她的话道:“不,这怎么能够怪夫人你的了。全是魔教想兴风作浪罢了。哼,魔教势力重新抬头,我武当派早晚都是要与他们对上的了!”

    不哭转过身来,又道:“你放心,我立马飞鸽传书我师兄不笑道长,让他将余家之事告诉余公子。”

    他说完就做,大步走到桌椅边,可是刘府全家都不好读书,正要写书信的时候居然连一张纸也找不到,更别说什么墨砚的了。不哭见状愣了一愣。梁春秀倒是眼明手快,立马朝门外喊道:“来人,快将账房先生喊来,一并将笔墨纸拿过来。”

    门外有人接应,立马将梁春秀的命令传递了下去。不哭见状,只得坐下小等一下。梁春秀也坐了下来,问道:“道长你方才说什么魔教,那是什么东西?”

    不哭摇了摇头,道:“那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帮派,这个帮派所有的人手段极其残忍。唉,说起这个魔教,简直是江湖一大耻辱。魔教的传承至今已有近百年了,它危害甚是巨大,但江湖中人也是无可奈何的居多。”

    梁春秀甚是好奇,问道:“既然危害如此之大,难道你们这些名门大派还不是它的对手吗?”梁春秀仅是一个不知武林往事的常人了,幸好她这话问的是像不哭这样的武林前辈,如果另外问一个后生剑客,他一定会认为你是在小觑名门正派,是在助长邪魔歪道的嚣张气焰。

    不哭淡淡一笑,道:“这倒不是主要原因,武林名门正派曾经有三次大举进攻魔教总坛,但都是无功而返。这魔教最开始兴起于江南之地,至到近二十几年来才逐渐向中原腹地侵渗,这川蜀之地更是没有魔教的影子了,所以,江湖中人都视川蜀乃武林净土。我武当派离川蜀之地甚近,也决不允许魔教的嚣张气焰蔓延到巴蜀的。”梁春秀听得有些朦胧,只得在旁微微点头无语。

第五回:变化(2)

    正在这时,刘大横正从屋外赌庄回家来了。他老远就气呼呼地嚷道:“***,老子居然会败在那老头子的手中。刘点,明日给老子多带点银子。”

    那刘点是刘大横贴身伺侯的武师,很是刘大横的心腹之人,二人常常形影不离,刘点在旁只顾答应着。梁春秀听到是他回来的了,秀眉一皱,心里暗暗苦道:“这个赌棍怎么现在就回来的了。”

    不哭道长听到刘大横的回家,脸上也是惊疑之色。梁春秀道:“道长放心,我不会任他胡来的。”说着说着那刘大横与刘点二人已经进了堂屋大门。刘大横径直走了进来,横了一眼梁春秀,又转头看了看不哭道长,嘴角发出一声冷笑,道:“老子到赌庄去的这五六天,你这臭道士还没有走吗?怪不得老子会输钱,原来是倒霉到家了。哼!”

    不哭道长转过头去,瞧也不瞧他一眼。梁春秀走上前来,盯住刘大横道:“你少来发疯,输了钱好好回家睡觉去。别来这里耽误我的正事。”

    刘大横气不打一处出,突然大声嚷呼道:“***,你这个臭婆娘,敢来跟我这样说话······”

    刘点立马上前拉了拉刘大横的衣袖,并在他耳边俯身说了一句悄悄话,刘大横怒气顿时消歇了一大半,只是放不下自己的脸面,索性抖了抖衣衫,转头不去与梁春秀正面相视。

    刘大横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管教住这个远近闻名刁蛮任性的梁春秀,哪知娶回家来才知,她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厉害人物,别的女人讲究哭和闹来与自己的夫君争吵,而这个梁春秀不来这一套,而是专门去打搅他赌博的雅兴,将他家里面的赌具和账本不知道藏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刘大横平时嗜赌如命,没有了那些东西,简直比要了他的老命还难受。所以到最后,他不得不败倒在了梁春秀的手中。

    而最近,这梁春秀的姨父姨娘一家全部离奇死亡,梁春秀又有可能要获得余家的全部家产,这可是一笔丰硕可观的财产,所以,现今,这个女菩萨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但又不能避开她,所以了,只有自己赶到赌庄去混几天时间。

    梁春秀瞪大了双眼,牢牢地看着刘大横,突然半空之中举起了右手掌,看这样式是要一巴掌打向刘大横的了。

    刘点眼明手快,立马一个转身,左手出招,抓住了梁春秀的右手手腕,他还咧嘴笑了一笑,道:“三夫人干么要动粗呢,岂不是有损夫人的脸面?”

    梁春秀笑了一笑,收回了右手,只是故意偷偷地瞟了一眼刘点,脸上似乎尽是温情。刘大横正是埋着头,想来躲避梁春秀的肉掌,突然之间看到了梁春秀对刘点的这一亲昵笑脸,心里大是愤恨,只是碍于眼前形势,他也只能忍气吞声,但心里已是布满了疑惑。

    刘点回敬一笑,躬身道:“得罪了,三夫人。”梁春秀转过了头去,冷冰冰道:“又不是第一次得罪,没有什么。赌棍,还不滚回床上睡觉去!”刘大横生气地拂袖向后堂走去,刘点在后也是跟随下去了。

    待这刘氏二人离开之后,梁春秀又是高坐于前面的软椅上。这时那刘府的管账管家已经来到了门外,梁春秀命令他将文房四宝呈递了上来。不哭道长挥笔疾书写完了一封信笺,安稳地放妥在了他随身的竹筒里面,将它转交给了门外的一名武当随从弟子手中,命他将信件以飞鸽方式寄往陕西,交妥这番之后。

    他才回屋又坐在了下方软椅上。梁春秀突然脸色变得慎重,悄声说道:“实话不瞒道长,我一直怀疑一个人与我姨父家的事有关。”不哭道长听后惊了一跳,忙问道:“夫人此话可有证据?”

    梁春秀浅浅地笑了一笑,摇头道:“道长不是说要我去找几件凶器的吧?”

    不哭脸色一沉,摇头道:“夫人如果没有真凭实据的话,还是慢慢静观其变的好。万一打草惊蛇,可就不太好的了。贫道既然答应了夫人的请求,一定会将余家的凶案查个明白,所以,这凶犯之人,夫人还是先别说的好。”

    梁春秀微微点了点头,脸色显露出了一丝红晕。不哭道长顿后又道:“我观察余家此案已有五六日了,发觉了一个疑点,还请夫人能够帮我想一想了。”

    梁春秀好奇问道:“道长请讲。”不哭道:“余家的凶案,显然是江湖好身手之人所为。或许正是余家世代经商,说不准会是在哪里得罪朋友才会有这样的下场的了。我看他们的剑伤,显然不是名门正派所为,我一直猜不透这杀手的身份了。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却也是苦于没有证据。”

    梁春秀道:“道长你是,你在怀疑这是江湖之中的魔教人物所为?”梁春秀话语中途一顿,声音变小,也是故意装作神秘的样子。不哭抬起头来,惊疑地看了看她,最后缓缓点头道:“正是。夫人真是好眼力,竟能看出贫道的心思。”

    梁春秀道:“方才听到道长说到魔教的事时,我看道长眼光闪烁不定,想必就是与余家惨案的事有一点点关联。没有想道果真如此。道长是从剑伤上面判断的了?”

    不哭点头道:“正是。而且——”他生怕被外人听见了此番机密,转头四下看了一看,确实再无他人之后,续道,“而且此剑伤在魔教中叫着‘一剑到底’。唉,这一剑下去,就让人到阴曹地府去了。”

    梁春秀听到这剑招的名字,微微笑了一笑,道:“这些人想出来的名字倒是有些意思。只是可惜我不会武功,要是······”当她说到武功二字之时,又是想到了表哥余出天,思及往事,话语也就停顿了下来,不再说下去。

    不哭道长在旁又道:“我也就是看到了剑伤,再也没有其余的什么线索了。但愿我的想法是错误的才好。三夫人,贫道的臆测之言,千万不可当真。”

    梁春秀点头道:“道长放心,我不会乱说的了。”不哭道:“三夫人可否知道余老爷常与何人做生意的了?”

    梁春秀思索小阵,道:“我姨父的生意往来就是在本省之内,况且我那姨夫他很是精算,做事向来厚道,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什么人才对。”梁春秀说及此话的时候,两眼泛出一丝怒火,像是心里憋住着极深的怨恨似的。

    不哭道长默然点了点头,也无话可问的了。不哭于是起身辞别梁春秀,带领着弟子向自己的寝居走去,梁春秀已经让下人为不哭道长众人腾移出了三间空房,算是款留众人的起居之所。

    这一晃时间又是过了半月之久,眼看余家众人尸首渐渐发臭,而这凶手竟是毫无端倪。不哭道长也是渐渐有些心冷,这日他孤自一人来到山间田地里闲游散步,无聊解闷。时而望着头顶白云,时而看向树梢喜鹊,心情仍旧觉得很是沉重。

    正在这时,只听到身后一支利箭破空声响,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想偷袭着他。幸好不哭耳朵**,能够很远地辨听暗器方位。他当下回身一转,就看见了一支利箭竟是径直落在了离自己身前三大步之远的地方。

    不哭道长心里一惊,这是什么的箭法,连开弓的力道也就不够,随后双目径往灌草丛林寻去,正见一个蒙面黑衣人在快速地移动着身子,是想逃脱不哭道长的追捕。

    不哭大声一喝,身子越出,喊道:“站住!”那黑衣人倒是身子轻捷,跑得也是极为地迅速。不哭道长不容多虑,立马加快了步伐,紧紧跟在了那黑衣人的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在急剧缩短。黑衣人一直在向前奔跃,根本就没有看后面一眼。不哭在后面又是大声一喝:“站住了,看招!”

    不哭眼看距离那黑衣人仅是两步之遥时,突然右手发出一记‘隔山掌’,那可是自己的能够随意所发的内力真功夫,是万难有人能够阻挡得了,料想这蒙面人一定是与余家凶案有关,所以他这次发出的掌力是留有余地的,一心只想捉拿活口。那知就在当下,不哭道长的这招刚一发出之后,那前面的黑衣人突然心有觉察地身子一转,侧步向东方而去,所以不哭道长的这招并没有打中黑衣人。

    只听得他的身前一段草木颓倒在地,竟是受不住不哭的这一掌功力之故。二人转过山坳之地来到山背后面,黑衣人转身之余回头朝不哭看了一眼,突然举出右手来做了一个罢手的动作。

    不哭道长很是惊奇,索性就暂且停止了进攻,也是看向黑衣人,问道:“你是谁?”

    那黑衣人立在原处,放下左手攥握的弓弩,卸下背后的箭翎,像是想彻底放松的模样。不哭看了看此人,心里更是好奇,就想看看此人到底有何目的。那黑衣人接着用手揭开自己的面罩,再将头上的缠巾松开,竟是一个年纪青青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

    她张开嘴一边大口大口喘气,一边朝不哭说道:“反正我跑不过你,现在就让你抓我好的了。你知道我发现你有多少天了吗,告诉你,我一直在找机会想找你告诉你一件事,可是没有机会。今天好不容易看你来到了山坡上,所以我无能如何也不会再错过这个机会的了。”

    不哭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可是仍旧认她不出,心里纳罕起疑:“她这是什么目的?”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可是不认识你的。你想告诉我什么事?”

    那少女悄然地说道:“我知道谁是杀害余家二十五口人命的凶手,你每日在那余家搜查证据,根本就是徒劳了。那里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的证据。”

    不哭见她说得极是神秘的样子,忙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说这话?”那少女转头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我是三夫人出阁前的丫鬟小荷。因为三夫人就是杀害余家的真正凶手,所以你根本就查不出凶手来!”

    她的这话犹如晴天一个霹雳,让不哭道长愣在了原处。梁春秀竟然是杀害余家的凶手,这就是此案的谜底了?

    此女子正是梁春秀的丫鬟小荷,小荷可是整件事情的全部见证人了。当那日余出天突然变得对梁春秀亲近要好之时,小荷就是慌张地想将此怪事告诉余世宏,哪知就在她来到余世宏的书房门外之时,却无意间听到了余世宏与连碧青在商讨梁春秀与刘大横的婚事,这无情的一个骗局就让小荷听见了。

    小荷在梁春秀与余家人用饭的桌前突然失态,就是想到了此间的情由,后来她匆忙之际留下一张不明不白的纸条给梁春秀,就回蓬州老家了。在梁春秀出阁的当天,她却又从老家赶了回来,她当时就是在心怀愧疚的背景下离开的余府,后来仍然熬不过自己良心的谴责,又害怕梁春秀识不全自己留下的书信,所以又是匆匆赶回来本是想亲自当面劝住梁春秀别匆忙举行婚宴,哪知她刚一脚踏余家的大门,见到梁春秀已经登上了婚轿。

    她在旁突然大声叫喊,本想劝阻这场婚宴,可一切已经来不及的了。梁春秀嫁到了刘府,小荷见事已成舟,没有打算能再为梁春秀做点什么的了。糊涂过了几日后,小荷决定去刘府见梁春秀的最后一面,希望梁春秀能够原谅自己当初的过失。

    可那刘府戒备森严,小荷是不能随意进去的了,就这样又是推延了两日后,小荷才趁刘大横出门赌博的空闲一溜烟跑进了刘府。当她好不容易打探到梁春秀的卧寝时,正听见梁春秀在低声啜泪,看来哭得极是伤悲,依照梁春秀的暴烈性子,很少见到她流泪的时候。小荷当时就懵了,悄悄藏身躲在了门边,也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在她伤心的时候将事情真相告诉梁春秀。

    正是她犹豫未决的时候,突然听见屋里面的梁春秀低声狠狠地喃语道:“余出天,余世宏,连碧青,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等着吧,敢欺负我梁春秀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的。”小荷听到这话,自然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原来是那刘大横终究煎熬不住他的猴急性情,在与梁春秀成亲后的第五天的夜里趁机向梁春秀的食物中灌入了迷药,当夜就与梁春秀圆房了。梁春秀**给了刘大横,想必也是迟早之事,于是就将所有的怨恨发泄在了余家人的身上。

    当然,刘大横也被梁春秀狠狠地大骂了一会,也是这刘大横不想与这泼辣女子过多计较,索性整日待到了赌庄里面去,眼不见心不烦。而那刘府其余的家人更是不敢招惹这位暴烈女子,犹是饿狼虎豹一样让人寒避三舍。

    小荷在想,如果我将实情全部告诉了她,那她一定也会记上我的仇了,唉,算了,我还是不在中间掺和的了。小荷这一想之后就是悄然有离开了刘府。果然没有过多久,余府全家就被人全部杀戮至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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