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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知闲闲     烽火逃兵txt下载     烽火逃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九十九章 扎辫子的通信员

    他们曾经也是战士,曾经经受血与火的洗礼,一次次冲出悲怆。

    面对来自身后的机枪弹道,连长的尸体已成筛子,血淋淋在满街的水果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重新站出来带领残部,连副不知所踪,排长直接横向溜进巷,每个人都只顾自己。

    其实只要有一个班往回抄,就能解决重机枪,或者将其迫离主街,因为这里不是开阔地,那挺重机枪看起来也没有掩护组。有经验,尤其巷战经验,有火力,个个弹药充足手榴弹挂满,不算躺在街边臭水沟里哀嚎的,兵力至少还剩半个连,无论哪方面都不是面前的土八路能比,却没有了曾经的战斗力,却因为连长被打成筛子就再无人愿意承担,一个挫折便溃,为什么?

    因为他们被信念抛弃了!却没有资格骂信念无情!

    胡义扛着四十多斤的重机枪主体在转移,尽管肩颈位置垫了尸体上扒下的血衣,尽管冷却筒在上肩之前又被他泼了一遍水,仍然灼热。他想要转移到一处高位,进行他的第二步战术计划,现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把三连扛出去,就像他现在扛着重机枪。不是他看不起三连,也不是他高看自己,而是因为……在‘死神的镰刀’面前,连他自己都是卑微的,他信奉机枪主宰步兵。

    罗富贵扛着五十斤重的重机枪三脚架,拉开几米跟在胡义身后,并不觉得这玩意有多沉,他所抱怨的是他不想做副射手,哪怕是做胡义的副射手也不愿意干,然而这熊又不敢抱怨胡义,所以他一直都在骂三连,根本不考虑他今天因为三连而受益过。

    满仓背着沉重的弹药箱上气不接下气,他从未想过他会沦落到背着弹药箱,过去有师父照顾,后来他自己成了师父,他的心很乱,唯一值得他庆幸的一点是他没有死在八路枪下,内心深处其实更希望死在鬼子枪下,即便如此,他觉得死后仍然没脸再见师父。他的人生已经结束过,不敢再忆起。

    ?马良时而探在前,时而落在后,他并不放心这个叫满仓的俘虏,为此在弹药箱上加了一根绳捆在满仓身上,系了死扣,那弹药箱根本卸不下满仓的背,除非用刀割开,无论这俘虏想做什么,都无法比马良的子弹快。

    横向移动了两条巷,重机枪上了屋顶,不是屋瓦顶上而是瓦下的三角梁空间,朝向西北角度的一大片瓦被胡义用肘顶碎,枪口前方露出一米见方的塌落空隙,见了光。

    “弹药!姥姥的你连弹药都背不动还说你是机枪手?你就是个废物!扫把星!”

    重机枪表尺被竖起,定标1000,平静的细狭眼底映着屋瓦破口外的远方,枪口朝向是北偏西,风向风力不管。

    重机枪猛地震颤起来,屋瓦下的促狭空间内立即浮灰一片,硝烟四溢,弹带迸颤着被枪机连续吸入,弹壳连续从枪机前部下方不绝窜出,稀里哗啦滚动着,被猛烈射击声覆盖了金属嘈杂。

    看不见的弹道呼啸着飞过一个又一个屋顶上方,飞出了兴隆镇,以优美弧度极缓地下坠,越来越低,逐渐低到掠过摇曳草尖,斩断途经所有绿色嵌入泥。

    疲惫歪在不良光线内的满仓又迷茫了,这里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当然就打不到,这里根本不该是机枪位,要么是看花了眼,要么是面前这两个正在震颤操作重机枪的家伙疯了,他们明明是在打空气。

    ……

    兴隆镇以北有鬼子一个小队,兵力一分为二,利用镇外五百多米处的两个小高地建立了两个火力阵地封锁北面地域,一个在北偏东,一个在北偏西。

    忽然有灌木无故抖动,附近的树枝莫名其妙断了一根,钢盔旁的草尖正在翩翩飘落,伴随了清晰透土声。

    “掩蔽!”

    一声惊叫透云霄,喊的是鸟语,阵地上的鬼子立即全趴了,举着望远镜的前田大尉被他身后的助手狠狠扑倒在草丛里。

    弹道并不密集,很散,胡乱经过着这片阵地,像是一阵迷路的轻风掠过。

    “是重机枪!”又有喊。

    前田也听出了这是重机枪,然而他不解的是,八路哪来的重机枪?又怎知这里有阵地?况且他这个最高指挥员也在这里!

    一个侦缉队的黑影正从西边朝这里狼狈跑来,一路叫唤着:“反啦!太君,他们反水啦……”

    胡义不知道半仙这个猥琐货是否真会履约,可是在战场上,一旦有了行动目标,他总是不计一切地进行到底,他会信任一切他认为该信任的,无论是否被出卖也不能怀疑不能后悔,曾经李有才如是,罗富贵如是,现在半仙亦如是,这与半仙曾经救过小红缨无关,与半仙是个没骨气的逃兵也无关,当胡义决定信任的时候,就只是信任。

    ……

    五个年轻的八路军战士急急奔跑在墙壁间。

    “我X手榴弹!”

    最前面的战士惊到跌倒,没经验地试图倒退他的身体,轰——

    一阵飞砖灰爆,那战士血肉模糊在巷角。

    “左边!X他娘!”

    一个战士哑着嗓子怒叫,扯出手榴弹拉开引线扔过左面巷墙。

    咣啷啷,手榴弹又从墙后飞回来了,刺眼地蹦跳在青石地面,继续冒着烟。

    轰——第二个战士也倒了。

    “排长,不能再往前啦!再找咱就回不去啦!”

    一个战士趴在水沟里朝前嘶嚷。

    “可是丫头说……”

    呯呯呯——左面墙后突然响起驳壳枪速射声,有人正被子弹一次次击中。

    “三连么?”这询问来自枪声结束后,一墙之隔。

    三个战士紧攥着各自的枪,不回答。

    “我是马良。”

    新任三连五排长终于靠着墙跌坐在地,如释重负,他连班长都没当过就成了排长,并且完成了他以为无法完成的任务,只因为小红缨喝问谁敢站起来的时候他本来就是站着的。

    现在,他哭了,只有泪,无声。

    ……

    “郝平在哪?”

    在独立团,敢叫郝平不称郝连长的人不多,这是最小的那个嗓音,听得郝平头疼,回头看,进院的当然是那个扎辫子的,狼狈如一只刚刚挖过洞的土拨鼠,一双大眼却依然炯炯。

    “你又回来干什么?这什么时候?这什么地方?”

    一向善于微笑的郝平气色很差,他是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丫头出现,此刻不是因为讨厌,只想少死些人,这里不是根据地,这丫头只要不参与战斗是有机会的。

    “不要等天黑了!现在就要准备突围!”

    “你信不信……”

    “听我说完!”小红缨的调门猛高八度,脏脸也跟着一起冷下来:“做向南突围的准备,我们九连用重机枪掩护你们,突得要狠,要快。”

    “你能不能……”

    “西面不会有敌人包抄!只要你能尽快突破正面,重机枪就有时间改为压制东面援敌。”

    “重机枪?”

    “还有,你的五排被我临时借用了,现在应该是协助狐狸往南运动呢。”

    “你……”

    “不用谢!我这是为了三连,不是为了你,少自作多情!”

    一段时间后,苏青终于有了与小红缨独处的机会。

    “我想知道,那他怎么退?”问得似是无心。

    小红缨静静盯着苏青良久:“他退个屁!他得一直掩护还怎么退!他……让我转告你……生是独立团的人,死是独立团的鬼,到了阴曹地府他照样能打鬼子,不用你假担心。”

    苏青聆听着枪声,仰望湛蓝,被阳光的刺芒晃得闭起长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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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 孤独的冲锋

    没有更多时间用于建立射击掩体,沉重的民二四式重机枪又不便转移阵地,因为掩护火力不足,因为警戒兵力不够,为免显眼,这一次胡义没有选择利用房屋,而是将重机枪位架设在某个面临南郊的院墙一角,直接用机枪打开了一个面南的射击孔,又命罗富贵用寻来的铁锤稍微锤砸,射击范围立即开阔了;直角墙角内外砖土碎满地,正面院墙和一侧院墙形成了半包围形掩体。

    水注满了冷却筒,扭紧塞子,最后几滴残水滑下了机枪坠地,在冷却筒外留下清晰泥痕;满仓撇下水桶,看着待机的重机枪茫然着;胡义就位在机枪后,竖起表尺,终于头也不抬地说:“滚吧。”

    “其实……我……想留在这。”满仓继续茫然着,单膝跪在重机枪旁,呆呆看着重机枪,因为给机枪加水弄得一身伪军军装泥污不堪:“我能打鬼子……我想打鬼子。我只是……我……”

    “滚。”机枪机柄被胡义推入位,这个字被他说得很淡,无任何感**彩,他仿佛根本没听到满仓在嗫嚅着什么,视线已经穿过表尺,穿过射击孔,静静注视南方的开阔绿色,三连开始突围了,一个个灰色身影起伏在绿色中,仓惶着,狼狈着,迫不得已着,逐渐起伏成线,起伏成面,枪声便开始响了。

    ……

    战场的声音是最震慑的交响,马良奔跑在这场交响乐里,在子弹呼啸声中翻过墙,在榴弹爆炸声中踉跄于巷,冲击波掀飞的石子擦划过他的身体,好像弹片划过一样,撕裂衣服,扯开皮肤,拉出血迹。三连在突围,胡义正在用重机枪掩护三连突围,却没有人能掩护胡义,这让马良感到深深的痛苦和无力,凭他一个人无法为胡义筑起向北的防风墙。

    三连五排的阵地位于重机枪右翼,在镇里时已经没了半个排包括排长,他们卡着几栋房舍朝南零星射击,补位排长是被小红缨指定的,正在为眼前的战斗无谓焦急,回头时,马良刚刚冲出一片浮灰现身。

    “留下两个再向西五十米做哨,其余人都跟我往北,否则鬼子很快就会透过来!”马良的喊声在枪声中仍然清晰,带着焦急与武断,那张灰脸早已无法辨认表情。

    没人应答,没人愿意应答,因为这是一场关于突围的战斗,谁都知道此刻还要掉头向北进镇意味着什么,也因为马良只是九连的马良,不像小红缨是独立团的小红缨。

    新任五排长环视左右,发现战士们的犹豫目光正在向他汇集,于是努力朝马良挺胸:“胡连长给我们的任务是掩护突围,然后成为三连后队随同撤出并断后。”

    “如果重机枪没了,你以为你们还有命做后队撤出?”

    “现在……我……也是排长。”

    “学会执行命令了?是么?”

    某战士不禁脱口:“执行命令是军人天职。三连不是九连!”

    枪声依旧,那挺民二四重机枪的疯狂怒吼极其清晰,一次又一次将歪把子机枪的声音压制得断断续续喘不上气,马良那下意识攥紧的指节变得发白,他一样觉得喘不上气,像是要窒息。马良难过了,不是为他自己;马良难过了,恨自己到现在居然还长着一颗心,所以觉得自己不如流鼻涕,也不如石成。

    于是,马良疯狂扑向最后说话那个兵,他想要扼死些什么,亲手扼死,或者自己被扼死也行。

    ……

    那个墙角不断在中弹,外壁被打出浅坑,或者深坑,薄弱处偶尔透过子弹成孔;掷弹筒开始了狠命地照顾,炸塌了重机枪后方的屋,这个院子已成残垣断壁,那个墙角还没塌倒,民二四重机枪的喇叭形枪口仍然在窟窿内疯狂喷吐火舌,枪口下方的灰尘早已被冲击气流卷干净了,再也没有灰尘随着射击火焰而大片卷起。

    又一次狠狠的爆炸在墙角外,墙头终于有塌落,浮尘又蒙蒙,彻底脏污了罗富贵那张丑陋的脸;他的头被落砖砸破了,血污半边尚不自知,蒙蒙然地扯着一条机枪弹带,试图把那条弹带从塌墙下拽出来;他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地震动着。

    “我X他姥姥!”他听不到他自己骂,弹带突然断裂导致这熊摔躺在灰里。

    “你走吧。现在就走。”机枪后的胡义踉跄后仰了一下,终于解除了枪膛内的卡弹,于是重新扯过一条弹带往弹槽里挂,然后才感觉到嗓子里的灰与发音的哑,开始咳。

    “不会那么好命!下回肯定把咱俩给轰死!咳咳……算我求你了行不?咱得走了!咱必须得走了!咳……”罗富贵也在落灰中咳,并且一如既往地颓丧着。

    “我让你走!你聋么!”胡义的沙哑嗓门更大了些,他没意识到那熊正在失聪,重机枪猛地又开始震颤,弹壳稀里哗啦如瀑而泄,没有副射手端递的弹带跳动着急急窜向枪机,寸寸顿顿看起来很怪异。

    硝烟落尽,天空还是天空,罗富贵仍然晕躺在重机枪旁的地面上仰望着:“胡老大,我要跑了,我肯定躲不过下一颗榴弹,我知道……我想多活一会儿,你不能拿我和你比,你不能……”

    他胡乱说着他自己都听不到的话,他说的话全都湮没在重机枪的疯狂嘈杂里,胡义也听不到,仍然麻木地操作着重机枪,继续支撑着战场,支撑着所有的灰色背影远离。

    ……

    小红缨有一双漂亮的眼,是因为清澈;也许因此,她眼底的世界才是最真实的。

    她早已学会了失去,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所以她不善于不舍,所以她仍然可以平静在阳光下,背靠斑驳坐在脏污窄巷里,无视墙旁的血,无视沟边的尸体,静静听着南边的机枪响,静静分辨着,失神。

    后来,爆炸声响起,那重机枪射击声便断了,她猛抬起头南望,脏巷尽头仍然是斑驳的墙;隔了一会儿,重机枪又响,于是她重新抱紧蜷在自己胸前的膝盖,又静静看地面上的阳光,重新等待着失去。

    后来,爆炸声又起,那重机枪射击声便断了,她动也没动,仍然静静着等,却再也没等到那挺重机枪的新一轮射击。

    后来,她终于不甘心,猛昂起头,化身固执的风,向南,留下斑驳的巷继续在阳光下空寂。

    渐渐,开始有流弹呼啸而过,越是接近,她越是坚决,她想的很单纯,只是希望死得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她的小辫儿开始飘扬在风里。

    渐渐,硝烟开始扑面,如云,如雾,吞噬了她义无反顾的娇小身躯,她更加坚决,踉跄又窜起,小眉倒竖,如冲锋,孤独的冲锋……==本站推出的一款免费小说阅读手机软件。为您提供丰富的小说资源,支持无网络阅读!为了节省手机流量。请关注微信)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百零一章 炎阳

    晴空少云,炎阳高照,无风。

    俯瞰,大北庄懒懒的静,空旷的操场无训练,无人影,干巴巴明晃晃地在阳光下亮。

    团部大门口站了双岗,一左一右,其中一个是小丙,身为警卫排长今天却站哨了,笔直伫立在阳光下,刺刀上枪竖立肩旁,努力保持着胸膛挺拔,军装早已汗透出大片暗湿,肃穆不斜视。

    另一边的战士因为排长在侧,大气不敢喘,大汗淋漓地保持着军姿,今天不是个好日子,他知道排长不愿在院里呆着,已经到了换岗时间,可是小丙根本不说话,警卫排没人敢出来换岗。四周出奇地静,院里倒是隐隐听得出说话声,那是因为团长嗓门大。

    咣团部里那张破方桌差点被6团长拍散了架。

    “这写的是什么?嗯?”整整三页写满字迹的纸被6团长抓起在手里挥舞着。

    垂头站在对面的郝平头缠纱布吊着一条伤胳膊不说话,一旁挨着的杨得士咬咬牙抬头:“这份检讨虽然是我执笔,但想法是我和郝平两个的,如果团长觉得不够深刻,我们现在就去重写。”

    “重写?重写一百遍有个屁用?政委不在,老子可没兴趣!减员二百了罢?还搭上我一员大将!就值这几张纸吗?嗯?”

    杨得士重新垂下头无声。

    横眉怒目的6团长又把视线转向郝平:“纱布裹得挺像样儿啊!生怕我看不见你不怕疼是不是?还想邀功怎么地?你是三连连长,我问你,我要的是什么?说!”

    面色白的郝平嗫嚅了半天:“我可以当着全团作检讨。”

    哗啦那份检讨被6团长猛摔向郝平,怒声陡然再高八度:“总结!经验总结!西瓜丢了,连芝麻都不给老子捡吗!管你狗屁的战斗目的,战前侦查你是怎么做的?敌人怎能凭空冒出一个营?县城增援为什么那么快?损失为什么这么大?应急计划在哪”

    6团长越说越怒,绕过桌子径直去揪郝平的衣领,此时一个通信员急急冲进了团部院子,还没跑到厅门口就开始慌喊:“团长,出事啦操场你快去看看吧!”

    髻歪了,头乱了,敞怀的白大褂剐蹭得道道灰土,周晚萍那张醉红的面孔嘻嘻笑着,手里还拎着一个空酒瓶,摇摇晃晃在操场上,狠狠推开想要搀扶她的葵花,结果小红也被葵花撞倒,摔了个狼狈不堪。

    卫生队长包四跟在后面几米远干瞪眼不敢伸手,供给处的李算盘用他那单手连连拍大腿继续催促手下去团部再报告,巡逻的战士站在操场边惊呆不知所措,操场周围的窗一扇扇闻声打开,窗内全傻眼。

    “犯了军规,当然要去禁闭谁敢拦我?谁都不许拦我!”踉踉跄跄又几步,周晚萍跌倒,空酒瓶脱手滚出在一旁,索性歪坐在操场上,扭醉眼:“谁敢碰我!我洗过的血比你们喝过的水还多!呵呵呵我才是刽子手,我才是煞星!谁敢碰我!”含混话落,居然从白大褂兜里掏出把精致手术刀来,摆在她脸颊一侧轻轻贴磨,一抹寒光闪亮了漂亮的鼻梁,醉笑转眼变媚笑:“这么多爷们,没人敢站出来吗!”

    刚刚到场的6团长正撞见这一幕,当场腿一软,差点没摔了,刚才在团部里积攒的满腔怒火瞬间泄光,只剩下绿脸掉下巴跟其他人一样呆;没人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所有观众的脑袋里都缓不过弯来,阳光太刺眼,白大褂太刺眼,周大医生的荒唐笑容更刺眼。

    一众还未神,醉醺醺的青衣唱腔倒出口了,二黄平板:“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这好,听不懂的人冒了眼珠子,听得懂的人跌倒一片;6团长的绿脸改蓝满头黑线,急急扬手:“哎呀我这周医生!我说周大医生!算我求你了咱能不能停了贵妃醉酒?你要实在高兴,改唱击鼓骂曹行不行?”

    三家集附近某驻地,失足摔落坡底的高一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重新爬了上来,顾不得揉他的满头包,推开担心的战士瞪着牛眼直问团里赶来的通信员:“你给我重说,到底什么情况!”

    “几天前三连打了兴隆镇,竖了旗,结果被困,后突围,兵员掉了一大半。碰巧胡连长也在,据说给三连突围做掩护来着,没出来;好像还有丫头、马良、罗富贵、石成;说是丫头应该没事,晚些时候该能来,其余的没指望了。三连等于塌了房子,九连是断了梁,政委上去开会不在家,团长差点背了气。”

    有战士倒吸凉气,有战士呆呆无语,高一刀瞪着通信员看了半天,好像还是没听懂,他不想因为这种事惋惜,因为他是高一刀;可是他又高兴不起来,也因为他是高一刀。

    呆呆憋了半天,终于冲口冒出声:“该!这就是活该!”

    “”一众战士更无语。

    “怎么可能呢?胡杂碎是个不要脸的,什么时候也成缺心眼了?啊?”

    “”没人敢答话,连长的心思太难猜,有时候答对答错都好不了,装聋最保险。

    “怎么可能?郝平也是个不要脸的,这比我胆都大了?吃饱了撑的吗?”

    二连战士不敢异议,团部通信员受不了高一刀这风格,赶紧称口渴疲累,掉头下坡往二连驻地方向跑了。

    外人离开,几个战士才向连长凑近几步,一个道:“连长,这么大个事,你得赶紧团看看吧?”

    到此时,高一刀才下意识抱起两膀在胸前,深皱了黑眉,远望层峦叠嶂,良久之后猛头:“命令!全连集合,准备开拔!”

    嘁哩喀喳几声立正响,忽然又不理解:“开拔?”继而惊道:“连长,这时候可万万不能冲动啊!”

    “冲动个屁!没了胡杂碎,谁能扛起九连的梁?向北,目的地酒站。我先兼任九连长再说!”

    这一刻,高一刀仍然自负高大,却又莫名萧索,黑铁塔般伫立于山梁,迟迟不下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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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 刷脸

    兴隆镇战斗过后,鬼子也没法高兴,少佐大发雷霆,前田大尉差点得了抑郁症。wWw.しωχS520.coM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如果把梅县县城当首都,那兴隆镇就相当于属地内第二大城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八路居然有胆来抢,简直要逆天。

    所以对鬼子而言这根本不是消灭了多少八路的问题,而是威严受损的问题,又有多少劣等人因此而从梦中醒来的问题,连新编治安军营都发生了战场哗变,如何高兴得了?

    所以战斗之后,直接调动了宪兵队,县城警队以及县城侦缉队,对兴隆镇进行地毯式的大搜捕,能抓的全抓了,不只抓八路伤兵,兴隆镇内的伪军也不放过,甚至还包括兴隆镇警察和侦缉队成员,一并抓起来进行彻底大筛查。

    位于兴隆镇东边那座新军营直接变成了临时集中营,宪兵警队侦缉队三单位凑出一个临审小组,在这里做第一次快速审查,没问题的放,或者就地扣为劳工,有问题的转监送县城再审。

    一辆卡车在摩托队的护送下押运囚犯,往返于兴隆镇和梅县县城之间,县城有三个监狱,分别隶属宪兵队,警队和侦缉队,规模都不足以单独应对这次的事件,所以囚犯和疑犯被区分开,分别转入不同监狱,卡车先停警队,卸下无足轻重的囚犯,然后开往侦缉队,卸下待审查的疑犯,最后驶往宪兵队,那里是最不幸的终点。

    嗤——气压刹车泄压声清晰刺耳响起,押运卡车停止在侦缉队院里,车后跳下两个宪兵,打开后厢板,接着跳下一个黑衣狗,回头朝帆布车棚里嚷:“127号,下来,麻利点!我特么说的是127号,其余的都不许动!”随后走向附近的接车人,签了字,才走向侦缉队办公室。

    李有才皱着眉头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押运卡车重新驶离侦缉队大院,身后的办公室门开了,走进那位下车的押运人员。

    “李队。”门又关起。

    “怎么把他带过来了?我不是说过他没问题吗!为什么不放?”

    进门人无奈道:“本来是要放的,可是那重机枪的问题一直没答案,太君发了火,要把重机枪范围一百米内的人都列为嫌疑犯,不找出操作机枪的不算完。他被发现的时候虽然昏迷,可他离重机枪的位置不够远,所以……”

    “放屁!”李有才转过身,倚在窗台边缘直视进门人:“宪兵队我也打过招呼了,他是我的人,是我放在外边的眼,你少给我往太君身上扯!我挂个副字就不叫队长?还是我平时犯贱笑嘻嘻太多?你觉得恶心我不算个事?信不信今天晚上我就先给你带个绿帽子?”

    “……”

    “绿水铺的外勤是你的了!现在就动身吧。”

    进门人站不稳了,今年以来侦缉队去绿水铺单独执行外勤任务跟判死刑差不多,去一个没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队……我……我也是没办法!是赵大队,是赵大队摁住不放的,我……我真没办法啊!”

    “赵大队?”

    这是李有才没想到的答案,想不通,猜不透;自从姓钱的完蛋后,与赵大队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李有才也尽力低调,不争权,不立派,不表现,他本也是这种人,除了高高兴兴过他的倒霉日子再无所求,甘心把这光宗耀祖的汉奸副大队长当一辈子。已经做到如此,赵大队这条老狗为什么还要跳出来,不声不响地咬一口?

    沉思着,习惯性去摸口袋,想要拿出墨镜来摩挲,却发现口袋早已是空的;于是笑笑,把手伸向办公桌上的烟盒:“出去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

    行走在阴暗长廊,闻得出屎尿臭,也闻得出腐烂腥,冰冷的金属栅栏黑漆漆,排排过。

    胡义在心里默数他走过的牢房数,记住每一次转角,余光中偶尔闪过绝望病态的面孔在栅栏后,死人一样盯着经过的他。

    他被押往尽头,单间,无栅栏无窗口,脚上的镣铐在铁皮门口被解下,然后被重重一推,踉跄进黑暗,身后的铁皮门被重重摔合,有落锁响,除了门缝下方透入的一线微亮,再无光线。

    胡义很平静,跟这黑暗环境一样,他没兴趣担心接下来会怎样,因为他本该死了,死在那挺民二四式重机枪旁。他不记得最后发生了什么,有一段记忆是黑的,在那之前一定是一次冲击波,他想。

    醒来时已在集中营,有知情者说他被发现在重机枪位置东北方向的某条巷子里人事不省,这让胡义很迷惘,绝不相信这是上天恩赐的乾坤大挪移;几天来他一直看他自己的手掌,指甲,袖口,小臂,他确信他自己没爬过,在陷入黑暗之前他从未想过停止机枪射击,因为苏青也在突围队伍里,怕她慢了,怕她跌倒爬不起。

    摸着一侧冰冷墙壁,缓慢走出一个围绕几平米的方形路线回到起点,才坐于地面,继续平静在黑暗里呼吸。

    ……

    医院里所有的墙壁都被重新粉刷过了,到处白晃晃,可是走廊里的灯光仍然不够亮,至少惠子护士觉得还不够亮,她觉得她仍然走在血色长廊,即便缩紧肩膀还是觉得冷,于是忍不住小步跑,推开了那两扇吱吱嘎嘎的弹簧门,她出现在阳光里,才呼出一口气,为下班感到轻松。

    “惠子小姐……惠子大姐……神仙……喂……往这看!”

    循声,阳光下眯眼,往街对面看,一辆偏三轮摩托车旁,一个黑衣人坐在街边的破筐上抽着烟,笑嘻嘻刚放下扬过的手。

    谨慎走过去,惠子停在距离对方两米远:“查到了?”

    对方扔掉烟头站起来拍拍屁股:“我来送你回家。”

    “我住的很近。不需要送。”

    “我可以绕远点。”

    “……”

    “天。你想让我站这跟你聊?”

    惠子抿抿嘴唇:“要说……很多吗?”

    “八路的故事一向很复杂,起码你得多告诉我些,比如他高矮胖瘦长相特征什么的,鬼知道他那名字是真的假的。”

    惠子不禁认真点点头:“那……好吧。去哪里?”

    “吃饭。你请我。”

    “可是……我……钱不多。”惠子低下头下意识勾她自己的手指。

    他不禁愣住,看着她的惭愧样儿,忽然又笑了,当即跳上摩托车:“你不需要钱!赶紧上车,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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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也是沙砾

    军营变成了临时集中营,原本的一排排宿舍改做牢房,塞得人满为患,于是连牲口棚都用上了。

    牲口棚不大,里边拴着一头骡子,另外五花大绑捆着两个人;骡子优哉游哉在吃草,两个囚犯一个坐在草料堆旁哭,另一个躺在粪堆边睡觉;哭的那位是哼哼唧唧没完没了,睡觉的终于再也睡不着了。

    “姥姥的你有完没完?”

    附近的宿舍门突然被踢开,十几个鬼子宪兵分别拖拽着几个被缚的伤员俘虏出门来往操场上走,有的伤员被拖行在地面上继续蹬踏着摆腿,有的是八路,有的是伪军;到了操场中间被宪兵撇下,草草躺成一排仍在挣扎,军曹一挥手,十几柄刺刀立即落下,抽出,再落下,惨叫声戛然而止。

    宪兵们收枪列队,刺刀上的血还来不及擦拭顺着枪身往下流,军曹已经命令队列向右转齐步走,等在不远处的十几个伪军赶紧跑过去拖走尸体。

    见状,牲口棚里那位哭泣者又开始哭。

    “我弟让乱枪给打死在路口,我哥让小炮给轰成了灰,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老子的悲痛心情?我想睡一觉就这么难吗?”

    “呜……可是……我要死了,他们怀疑那重机枪是我打的……可我当时离那地方不够远,说不清啊……等到我过堂,兴许就出不来了……呜——”

    想睡觉那位无奈坐起来,呸呸几口吐掉嘴角的土,翻了翻蛤蟆眼:“说到过堂,我就纳了闷,怎么还轮不上我?啊?”

    哭泣者情商明显不足,立刻被代入了问题,扭过头咔吧泪眼看五大憨粗那位,不由心泛一丝妒忌,哭腔道:“你……还用过堂吗?全兴隆镇都知道你是天蓬元帅下凡了!我也纳了闷,你这么能耐,咋也给抓住了呢?”

    “呸——个姥姥的!我卡在井口上了!要不老子水性好着呢懂不懂?”

    “……”哭泣者终于忘了哭。

    隔了一会儿,五大憨粗那位左右瞧瞧,忽然压低声音说:“听我说哈,幸亏关在这牲口棚了,只要咱俩合作,就有机会逃出去。瞭望哨是四班岗,巡逻哨是三班岗两组,一刻过三次,半夜里绝对要换次瞭望哨,从这到东墙估摸二百步,等天黑下来,咱这么办……”

    隔了一会儿,五大憨粗那位问:“怎么样?三成机会,总比没机会强吧?”

    “……”

    “给个痛快话!”

    军警宪特混编成的一组巡逻队恰好经过,闻声在牲口棚前止步:“哎?嘀咕什么呢?说!你俩嘀咕什么呢?”

    “他哭哭啼啼老子闹心,劝劝他。”

    问话人转脸看向哭泣者:“是么?”

    哭泣者咬着嘴唇半天,忽然抬起头:“我要是举报情况,能证明我清白吗?他今晚要跑!”

    “我x你姥姥!”五大憨粗那位猛地窜向哭泣者,因为手脚都被捆绑,他试图用他那张大嘴去咬,恨不能一嘴毛。

    ……

    摩托车轰鸣迎风,乱了李有才的汉奸发型,夕阳漂浮在西方地平线,路是向北无尽。

    惠子坐在摩托侧斗里颠簸,双手紧紧攥着金属扶手,一袭白色护士长袍在风里呼啦啦响着,衬托得李有才一身更黑,她却不敢出声,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出声。

    前方出现石桥,摩托却拐进了向右的小路,是河畔,又行驶了一阵,停在水旁一片沙砾,熄火。

    李有才跳下车,倚着摩托掏出一支烟来点,夕阳里少见的无表情。

    惠子似乎因为停车而放松下来,小心翼翼下了车斗,又小心翼翼走向水岸:“为什么……到这来?”语气停顿不是因为犹豫,而是她说汉语还笨拙。

    “这地方曾经有八路来过。如果运气好,让八路把你抓去得了。”

    扔掉熄灭的火柴,李有才看着走向水边的白色背影,已经考虑着一个下策:把这个白痴护士设计送给九连,让他们自己想辙拿她换胡义。

    虽然是下策,却简单省事有效,不用自己再费心费力。至于意外,也许会发生意外,那跟自己没关系。

    惠子没在意,认为他说的是玩笑,随手提起裙袍拉高些,一直走到漂亮的皮鞋沾水才停,望着水面夕光凛凛:“你总是……来这里吗?”

    “我没来过,只是听人说过,这里有一片沙砾。”

    刚刚吐出的烟被微风带走,抬眼看夕阳,李有才改为思考上策:如果能让这白痴护士死在赵队长家里,则万事大吉,既能除掉姓赵的,也能放了胡义,并且自己会副队转正,三全其美!

    上策是个好选择,虽然难度大了点,可以量力而行,比如让她死在赵家后院,当然,如果能设法让她的尸体出现在赵家卧室里最完美。

    她把裙摆统统收拢在胸前,小心蹲下在水边,腾出一只手开始翻检漂亮的鹅卵石:“我从没离开过医院。我说……意思是……”

    “你想谢谢我?”

    “对。”

    “我很荣幸!”

    李有才不想再看她的背影,即便如此,还是不能确定是否该由他自己来动手,自己动手最保险,不想因为这事连累李尾巴,又转而考虑征募一个死囚来做的可行性。

    “你……很好。”她继续翻着鹅卵石,忽然这么说,似乎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只说很好。

    “看来你的眼神也不怎么样。”

    李有才咕哝出这句话,手里的烟被他狠狠吸了一大口,开始考虑赵大队长的问题,猜不透赵大队为什么要对自己下绊子,这是警告?还是一个危险的预兆?更像是危险的预兆!被人低估的感觉很好!的确很好!

    她回头了,含着一丝很淡的微笑:“你真的很好。因为……我听说林秀。”

    “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

    最后一口烟呛得李有才心口疼,像是中弹般的疼,导致他不得不开始弯腰俯低上身,抬起手下意识的捂,却不是捂向胸肺,而是曾经中弹的部位。

    勉强抬起头,残阳如血;人会变么?人该变么?

    夕光晕染了无尽大地,晕染了河,以及河畔的黑色,与白色……(小说手机免费客户端正式上线!小说客户端是一款专为广大小说迷打造的专属阅读器,汇聚海量小说资源,分类精细,排版清晰,阅读效果极好!关注微信公众 ggyy12221(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小说客户端!

第六百零四章 随意

    反思,常常是进步的诱因。

    身为赌徒的李有才崇尚‘运气’二字,却从不相信运气,他认为今时今日的一切不是凭运气得来,因为他的运气一向不好,是个倒霉蛋,过去常为此抱怨,现在反而感到庆幸,是坏运气造就了他。

    关于惠子护士,他放弃了计划;有些事情表面看起来简单,其实很复杂;胡义被扣这件事李有才不敢草率处理,转监至今李有才一次都没过去见,因为猜不透赵大队为什么这样做;下不了狠心让惠子护士当炮灰,那就不得不开始考虑眼前的困境了。

    可能性有三,一是赵大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借机试探反应,因为胡义的面生而考虑展开调查。

    第二种可能是这次抓到的八路俘虏供出了涉及胡义的情况,而胡义的侦缉队身份来自李有才自己,所以赵大队想把胡义和自己联系起来,一石二鸟。

    第三种可能是过去的事情走漏了风声,所以赵大队盯上了自己,真正要被调查的目标是自己,胡义反而是被牵连的调查对象。

    蜷躺在办公椅里的李有才深深叹了口气,最阴险的‘上策’才是最佳选择,如果换做是胡义,他会对惠子护士动手么?女鬼子也是鬼子罢!

    办公室门忽然被敲响,随即门开,两个伙计抬着一面纸封的字匾进门,其中一个谄笑道:“李队长,这是您订的字,给您裱好了,这该挂哪?”

    “挂哪?当然是本队身后头顶啊!”

    但凡有办公室的,当然得有幅字,什么正大光明、天下为公、厚德载物等等等等,李有才前段时间心情‘很好’,觉得自己的办公室太冷,于是也决定布置布置,今天这幅字到货了。

    叮叮咣咣敲钉子的声音响起来,走廊里经过的人不禁驻足在侦缉队副大队长办公室门口,没级别的探头斜脑往里看,有级别的蹭进门里来参观,那幅横宽字匾被抬上了墙,四个大字遒劲有力笔锋张扬,漂亮!

    李有才倒背两手看得很满意,回头问门口的参观者们:“怎么样?”

    不识字的家伙们赶紧竖起大拇哥喊好,识字的拼命揉眼睛,生怕是看错了:“这字……倒是写的好!”

    距离李有才办公室没多远,赵大队长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刚刚放下大烟枪,陶陶然眯缝了半天眼才把身体勉强坐正,懒洋洋问面前等待汇报工作的属下:“怎么样?”

    “为了避免递消息,我把那家伙关进了重犯单间。到现在为止,李队副一次没去看过,也没再干涉。”

    “这两天他在干什么?”

    “昨天中午他去了醉仙楼,还带了个女人,是军医院的惠子小姐,后来的行踪不确定。”

    “不确定?我养你干屁吃的?”

    “他骑的是摩托,我是自行车,真没辙啊!不过我猜……孤男寡女还能干什么,他俩应该是搞上了吧?”说到这里属下忘我地一捶手:“可你说他俩怎么能搞上呢?怎么好事全让他这赌鬼占了呢?搞完了别动队搞太君,天理难容吧!我恨不能手刃了他,我……”

    “滚!”赵大队重新抄起桌上的大烟枪。

    “呃……是。是。”属下梦醒般点点头,临到门口又回头:“对了,他刚在他办公室里挂上了一块匾,您猜写的什么?”

    “……”

    “狼——狈——为——奸——”

    赵大队没能再合上嘴,终于轮到他不能理解了。

    ……

    午后的阳光安静地洒满了树叶,在树下仰望,当树叶沙沙响起,那些缤纷的光隙便有了生命般晃,又像是飘,缤纷耀眼的飘。

    一直以为这棵皂荚树是孤独的,因为它孤独于水岸;现在终于明白,其实它已经爱上了河。

    蔚蓝下,河水,与岸畔的一棵树,根本不是关于孤独的风景,而是关于守护,关于依偎。

    她站在树下,静静望着河水,终于发现河水一直都是幸福着,祈盼着下一个雨季,与树接近。

    这不是她第一次奔跑在弹雨里,却是她最努力奔跑的一次,不是害怕中弹,而是害怕身后的重机枪声不肯停歇,他就是不肯停歇,逼着她耗尽毕生的力气也不肯停歇,直到被无情的轰鸣湮没,他自私至极!

    她抄起竖于身侧的中正步枪,扯动枪栓子弹上膛,枪托抵肩,射击姿势竟与他那么像,很随意。

    枪声锐利地撕破了寂静,连续四次的清晰之后,中正步枪被她不舍地放下了,还有最后一颗子弹,被她留下在枪膛里。

    然后泪水才夺目而出,流下她的白皙,仍然洁净无痕,只是不停流,无痕。

    她不知道谁才是河!谁在祈盼雨季!谁在恨雨季!

    不知多久后,又一个身影出现在树旁。

    “是你开的枪?”

    “是我。”她努力整理着表情,不回头。

    “如果你想练习射击,我可以教你。”

    “不必了。”

    “苏青,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关于这一次突围……我考虑了很多,我也明白了很多。我……为了我们的神圣理想可以不惜一切,但我们也不知道明天有多远,我是不是有明天……我的意思不是说悲观,身为革命者我不想留有遗憾,能与你肩并肩在战斗中让我觉得……很幸福……我是说……我不想没有机会说……我喜欢你!”

    明明已经学会了留下一颗子弹,明明已经把泪水流干,她却仿佛中了一枪,再不能站立,只能扶着手边竖立的中正步枪一寸寸滑坐下来,这支步枪是她最后的支撑。

    她脆弱的背影给了表白者勇气。

    “其实我……我觉得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愿意为了三连挺身而出,我知道你同时也是为我,你的一片心意……我懂!这足够了!我能为此幸福一生!”

    一阵微风,树叶又再沙沙响起,仰望,耀眼的缤纷摇曳,逐渐模糊成一次次闪光,每一次闪光都是一次爆裂,像是一颗颗榴弹一次次击中重机枪阵地,让那挺固执的重机枪再也不能响起……!!本站重要通知: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请关注微信)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百零五章 黄鼠狼

    独立团九连,是高一刀最讨厌的队伍,不只是曾经有仇那么简单;高一刀总是无法把九连打趴下,哪怕当初九排九班也没成功;在全团,只有九连敢明目张胆大骂高一刀是大王八蛋,二连是一群王八蛋,当然,二连也想这么骂九连,却明显无法像九连骂得那么顺口那么不要一点脸,真骂不过,所以宁可动手,以魄力抵消挫败感,毕竟二连动手能力很强,这叫扬长避短。

    现在胡义没了,九连很可能因此散架,政委不在家,三连遭受重创,团长很可能就此将九连拆掉,届时所有单位都会跳出来抢一杯羹,尤其是三连,最缺优秀的班排长,这可不是高一刀喜欢的结果。

    所以高一刀宁可越权,试图临时兼任九连长,是为了撑着九连不倒,一切如常,团里才可能考虑重新为九连设立新连长,无论内部选拔还是外部借调,高一刀都不必担心什么,二连仍将是全团最强,竞争对手再没有了,胡义怎么可能有两个!只要九连不姓胡,那跟一三连就没区别。

    如果九连不肯就范,高一刀也要这么做,只要先把九连控制在手里,即便最后要拆分,二连也能先下手为强,徐小、李响、何根生等是高一刀做梦都想要的兵,吴石头这傻子更是令高一刀痛并快乐过,田三七是曾经的心头肉,必须还给二连谁都甭想拿走;何况还有一水的三八大盖配捷克轻机枪,都说二连刺刀多,其实九连的刺刀一把也不少,还有大摞的工兵锹晃眼呢!

    距离酒站村尚余几里,行进中的二连队伍停止了,十几个女民兵卡在小路上,荷枪实弹,堵着去路,二连的带队排长正在不虞:“我说你们这群娘们是不是神经病啊?我们是二连!赶紧把路让开!”

    “让你奶奶个腿儿!”

    这一嗓子差点把带队排长给噎死,咧着下巴不知道该说啥了。

    后边的高一刀大步来到现场,皱着眉毛打量当中骂人这位,长的黑不溜秋像是从地里刚刨出来似得,个子也不高,要不是胸脯鼓着一条长麻花辫扎着,还真不敢认她是个女的,不过小鼻子小嘴倒显英朗,细眉斜挑怒目不眨,手里横端着一支少见的英七七步枪,左臂系了一条醒目黑色丝带,肃穆感与她相得益彰。

    “我是高一刀!”

    “我不瞎!”

    高一刀差点没站住,这名号越来越不值钱了怎么地?招她惹她了这么说话?

    “赶紧把路让开!我不想和你一般见识!”

    “啧啧能的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早想替我男人修理你了!”

    “你男人?你男人谁啊?”

    “罗富贵!”

    “……”

    那一瞬,高一刀很凌乱,这算阴魂不散吗?身后的二连战士已经开始满地找下巴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来了!黄鼠狼!”

    “……”

    “我只问你,如果你做了九连长,能不能为老百姓着想?”

    “你什么意思?”

    “我要嫁给罗富贵!”

    “可他已经死了吧?”

    “他活着你们说有军规,现在他死了,我嫁给鬼行不行!这还犯军规吗?”

    “这个事……你得去找秦优吧?”

    “老秦躲了我三天了,你高一刀不是能么?你不是天下无敌么?我问你做的了这个主不能?嗯?说话啊!怕了吗!你还好意思再跟我耍威风吗?爷们?”

    ……

    高一刀站在酒站中央的大树下,愣是不知道九连指导员秦优在哪,连部空无一人秦优的小屋也空着,积攒了满腔怒火准备发个彪,总算有个路过的战士止步朝他敬礼,高一刀皱着乱眉上下看了个仔细。

    “陈冲?你怎么在这呢?嗯?”

    “陪我们连长来的。”

    高一刀立刻觉得不对味了:“王朋他干什么来了?”

    “路过,顺便来看看。”

    “路过?你分得清东南西北吗?我问你,秦优在哪?”

    陈冲抬手朝厨房的方向指。

    ……

    九连的厨房乌烟瘴气,厨房门外站着俩人,一个是王小三,另一个是唐大狗,衣领都被撕破了,鼻青脸肿血还没淌干净,满身灰土各自垂着头,屁股和裤子上显眼的一道道鞭挞痕迹尚在,貌似正在阳光下反思不当行为。

    高一刀没心思看这个,不斜视地掠过这俩泥菩萨,几大步走进厨房,果然,秦优正忙在灶台边做饭,那张胡子拉碴的脸被烟熏得黑一块灰一块,另一位蹲在火旁一边猛咳一边帮忙烧柴,不是那救苦救难的王朋还是谁。

    回过头的秦优诧异:“高一刀?你咋来了?”

    高一刀不答这个,抬手直指烧火的王朋,毫不客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来了!黄鼠狼!”

    ……

    身处在硝烟中是艰难的,尤其是那一瞬的爆炸冲击波,令小红缨觉得她是一只骇浪中的小船,她本来又很渺小;但她的勇气巨大到无法想象,勇气是她不会迷失罗盘。

    她知道他还活着,哪怕看起来他死了。

    她要在下一波榴弹坠落之前带他离开重机枪位,而不是要跪在他身旁哭,她疯狂地抓翻着附近的一切,需要一根绳子,或者背带,或者绑腿,用以绕过他强壮的胸膛,要带他远离死亡。

    倾尽全力地拉,拽,拖,又一波榴弹将至,已经听到了榴弹疾速下坠撕裂空气的哨音响,她已经忘记了放弃。

    又一幕硝烟之后,她还在爬,拽着,咬着那根绳,不松手不松口,被弥尘湮没。

    不想停止,画面却原来越黑,黑到硝烟也看不见,于是她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你醒了?”一张陌生的老妇面孔出现在视线里。

    “别动。不行。你伤着呢!”

    “别担心,你哥临走的时候留了钱。”

    “哎丫头!别走,他说他还回来,这可让我怎么交差……”

    笨拙的老妇跌坐在门口,焦急捶着腿,因为留钱那位是个黑衣侦缉队。

    阳光下,停在路口,她感觉不到浑身的疼,茫茫然举目看,终于意识到这还是兴隆镇,却不知道这是哪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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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章 阴婚

    李恩菲尔德步枪是英国造,被国人称作英七七步枪,这种步枪不多见,口径又是独树一帜的七点七毫米,所以子弹来源少;九连考虑制式统一以及可补给性,把这支步枪给了民兵队,在民兵队里这支步枪反而成了抢手货,不仅因为这枪短小精干方便使用,也不仅因为这步枪弹容量十发,更关键的是这枪使用的不是复装弹药,因为它不是七九二。

    最终,这支英七七步枪落在了范二妞手里,被九连训练了这么久,民兵队终于被训出来几个上得了台面的,范二妞最拔尖,这支英七七便成了她的,而且她还成为了现任民兵队副队长,队长是孙翠。

    今年初,范老头病故,之后范二妞搬进了孙翠的木屋,在酒站村里,她和孙翠最投脾气,虽然她们俩性格迥异,却毫无理由地好成了姐妹俩。

    外面很热,木屋里起码有阴凉,范二妞坐在小板凳上,孙翠在她身后帮她扎长辫子,左臂也挂了黑色孝布。

    “二妞,你真不后悔吗?这可是一辈子啊!”

    “有什么可后悔的,他救了我和我爹,我爹把我许了他,我也同意了嫁他,就是命!孙姐,你就别跟着叨咕这些了行不!哎,你咋知道高一刀会来呢?”

    “猜的呗。”

    “都说我这事不可能,你咋认定能成呢?”

    “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指望老秦,他看着好欺负,躲着不敢见你,其实他是故意在拖延,拖到这段时间过去,大家不再难过了,不了了之。他精着呢。现在政委刚好不在团里,高一刀急着在九连立威信,他要趁乱,你也得趁乱,在政委回来之前把生米做成熟饭,合法不合法也没人能再对你这事说什么了。”

    “我可不信你都是猜的!我就猜不出这些来……孙姐,你……为啥也要戴孝呢?”

    编好了那根长长的麻花大辫,最后扎好头绳,孙翠黯然叹息:“因为他是当家的,是爷们,我不怕人戳脊梁骨,他也不怕。”

    范二妞不禁扭回头盯住孙翠看:“天!原来你跟胡连长……”

    “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范二妞更不懂了,孙翠却没再多说,甩甩手起身走出门,背影落寞在阳光下。

    ……

    秦指导员和王连长合伙做饭,被高连长一搀和,糊了!

    焦糊了也得吃,两个连长一个指导员在秦优的小屋里围坐在破桌子边上个个黑着嘴角难以下咽。

    秦优上火,王朋长吁短叹,高一刀盯着王朋没完没了地看。

    “高连长,能不能别总瞅我?这我还吃得下去吗?”

    “我也纳闷,你怎么好意思吃呢?”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是我们团!你有客人样儿吗?”

    “谁说我是客?我跟九连的关系比你近多了!”

    “不怕闪了舌头?”

    王朋把筷子往桌面一放:“九连缺人的时候,哪次我没帮忙?一个排的兵力我都给放这了,你说怎样?”

    “可得了吧你,往这送的都是新兵吧?放这一个排也不如我送给九连的一员大将!谁亲谁疏?”

    “哎呀我天,九连跟你二连都打破脑袋了还叫亲啊?还你们团,老秦过去可是我们团的!他这员将够不够大?我算不算老秦的娘家人?”

    高一刀被王朋呛得肺子疼,干脆一敲桌子:“嫁出去的媳妇泼出去的水!如今成了寡妇他也是婆家人!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搀和!”

    秦优听得差点哭了,这说着说着都把他这指导员给说成寡妇了,再让这二位继续扯下去非掀了桌子不可,只好放下了饭碗,无奈抹抹嘴:“咳咳……寡妇门前是非多,二位能不能小点声?先夫尸骨未寒,考虑一下我的名节行不行?”

    于是安静了,之后继续筷子扒饭响,三位又开始吃得满嘴黑。

    过了一会儿,秦优忽然问高一刀:“范二妞要办阴婚嫁给罗富贵?说是你做的主?”

    “呃……是啊!”

    “你这不是毁了她一辈子吗?”

    高一刀打了个嗝,抬起头来卡巴卡巴眼:“她这一辈子还用人毁吗?就算她不嫁给鬼,那你跟我说说她还能嫁给谁?”

    秦优傻眼,王朋嘴里的饭当场喷了一桌子,谁都不用再硬吃这顿焦糊饭了。

    ……

    因为越狱计划被出卖,集中营重新调整了巡哨,罗富贵也被改为单独关押,没机会再逃了。

    令罗富贵困惑的是,他仍然没有被提审,按说他想越狱这件事都足够他喝一壶,至少也该被皮鞭抽个半死,可也没见人来惩罚他。

    现在牢门终于开了,两个鬼子宪兵进门来扯他,罗富贵开始发蒙,不知道这是要提审还是要处决,这集中营里每天都有人被处决,这令罗富贵觉得腿软,这感觉跟枪林弹雨中是两回事,战场上还能在心里默念菩萨,可是在这没用,要不是因为扯拽他的是鬼子,他可能要求饶了。

    罗富贵可不怕丢人,何况现在他是个‘别动队’,但是在鬼子面前求饶的事他做不出来,没理由没原因,本能地做不出来,张不开嘴,只是猛然觉得脑袋里嗡嗡响,看不清楚景物,眩晕恶心,脚下踉跄。

    “快点!特么说你呢!”

    这声音响起在混沌脑海中如惊雷,视力清晰了些,面前是……黑洞洞的……卡车后车厢!车厢旁的押车守卫正在朝他催促。

    感觉环境突然变得清晰,阳光,操场上干涸的血迹,这一瞬间,连宪兵的刺刀看起来都那么柔和,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空气的清新,恨不能大口大口地吸。

    咣当——沉重的后箱板被车后的宪兵抬起扣紧,随即一声哨音,坐在车厢地板上的罗富贵突然感受到摇晃,车后景物开始远离,集中营大门不久便出现在车后视野随同远去,越来越小。

    “是你在笑?”颠簸在车里的另一个囚犯低声问。

    “姥姥哎……这是我头一回坐汽车!我能往再往后挪挪吗?坐这看不清!”

    车内的押运警卫无语,已经举起的警棍又放下了,押送囚犯到今天,面前这熊货是唯一一个上了车还能笑出来的,懒得打了,改为口头警告:“闭嘴!噤声!”

    前头摩托车开路,后头摩托车收尾,卡车在路上颠簸向北,最终消失于青绿交界的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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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唤醒月色

    一双黑亮的三接头皮鞋交叠搭在办公桌上,狗汉奸慵懒在办公桌后的椅子里看着脚上的皮鞋发呆,虽然扔掉了那副破碎的精致圆墨镜,林秀留下的后遗症还在,比如林秀喜欢他穿皮鞋,他的布鞋就全都送了叫花子。? ?火然文??ww?w?.

    良久之后,咔嗒一声轻响,锡亮的银质怀表表壳在他手心里跳起来,表盘晶莹,刻划分明,秒针滴答滴答,声音极小,他能听得到,因为静。

    已经三天,胡义仍然被单关,没提审没调查只是关在那,李有才的情绪因此一天不如一天,现在他更倾向于最坏的判断,赵大队的目标是他自己,而非胡义,也许是自己的某件事走漏了风声,被赵大队闻到腥味盯上了。

    几声敲门响,证物科的一位走进办公室,几步来到办公桌前,咣当一声放下一个牛皮枪套在桌上,枪套内装有一把烤蓝的m1932驳壳枪,另一手放下两个配套长弹夹:“李队,我找到了,应该是这把。”

    搭在桌上的皮鞋总算放了下来,狗汉奸躬起身体抬高坐姿,看着桌上的枪点点头,那位转身离开,出门时犹豫着回头补充道:“这可是把好枪,尽量别往赌桌上放,肯定你亏。”之后才关门消失。

    叹了口气,坐正身体把枪套打开抽出枪来确认,这正是胡义那把配枪;把枪放下拉开身侧底层抽屉,把一盒子弹摆上了桌面打开,抓了子弹一发一发往弹夹里装填。

    这把枪仿佛有魔力,那深邃的烤蓝色冷森森地亮,光泽闪过枪身时,仿佛飘过幽魂。很奇怪,狗汉奸现在觉得平静多了,大不了把那只恶狼放出来,让他在侦缉队里大杀四方,让这些不长眼的狗亲眼看看什么是腥风血雨,谁都甭想好!

    咣当一声,办公室门突然又开,黑白分明一身警服,李尾巴用一脸贱笑朝办公桌后的狗汉奸打招呼。

    “什么时候能学会尊重一下我?”

    李尾巴反手关门,当先注意到狗汉奸身后上方那幅大字了:“嗬!你这屋亮堂多啦!”

    李有才耷拉下眼皮继续手里的装填:“升警长的事你别指望我。跟你说了我最近没心情,你自己想辙去。”

    备给客人的椅子李尾巴不坐,凑到办公桌旁一搭屁股,坐桌边上了:“有你这样当哥的么!哎,你头上这四个字……怎么跟我见过的全不一样呢?”

    “狼狈为奸!懂么?”

    李尾巴识字不太多,但这个词倒是听过,傻着眼抬头看了半天,突然一竖大拇哥:“豪气!不愧是我二哥!这说的不就是咱哥俩么,兄弟同心,天下无敌!不过二哥……那你说咱俩……谁是狼,谁是狈?”

    子弹装填完毕,将枪入了套:“你到底什么事?”

    李尾巴回头确认门关严了,于是压低声音:“二哥,我想问问你,罗富贵跟你到底有多深的交情?你跟他之间……有不能说的事么?”

    “怎么了?”

    “他给抓了。扣个猪八戒脸、自称别动队、光天化日抢劫、穷凶极恶绑票、走投无路行凶、罪大恶极民怨沸腾,这货谁能认不出来?哭哭啼啼的证人满大街!没想到个混蛋玩意这么敢作死!他跟我们警队是有染的你知道吧?关集中营那段时间我们副队长差点急疯了,这熊要是被联审组提审,那得牵连我们警队一大片,用尽了手段关系把他的刑审延后,昨天终于把这熊货直接提到我们警局了,死也得死在我们手里才放心!我这趟过来就是提前给你透风的。”

    李有才哑然,一直焦虑自己和胡义的事,没想到这游神也在此时现身,孽缘!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按流程办吗?”

    “流程?我们敢吗?这一开审,万一他张口说他是八路呢?那不又转宪兵队了吗!所以我们把他的假供状都写好了,到时候按个手印,直接枪毙,估计就这几天的事。”

    狗汉奸眼下正在犹豫,是否要在正式暴露之前放手一搏?赵大队是个老狐狸,根本无法判断他的底牌是什么,现在的平静一定是风雨前兆,何况他已经开始布局了。

    “再让他多活几天。”

    “什么?为啥?”

    “有些事……我还没考虑好。”

    “什么事?这和罗富贵有关系吗?就算我想让他多活几天,也挡不住别人着急啊!”

    “别多问了,该告诉你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别跟我说你做不到!我知道你现在道行有多高!”

    ……

    李有才彷徨在抉择的路口,他觉得他不是赵大队的对手,强行放掉胡义就意味着赵大队的一切怀疑坐实,再无退路,这种事根本指望不上皇军,也许皇军还反而支持赵大队呢,不敢想,压力如山!

    可是不救胡义的话,自己完蛋之后胡义也好不了,他会被作为自己的党羽剪除,而自己还欠着胡义的人情,狗汉奸不想说胡义是他的朋友,只好对自己强调欠他的人情。

    悲观降临,夜幕也降临。

    以为这漫长的一天可以结束了,无眠,深夜,听到了屋门被撬动,贼声。

    在黑暗中端起枪口,懒洋洋地耐心等,巴不得是赵大队派来的狗,等着把狗乱枪轰死在屋门口,结果,天上掉下个小红缨!

    窗的限制,室内淡淡月色有限,悲观面对落魄。

    ……

    “狐狸在就好!在就好!这就好了……我饿了。”落魄的小红缨终于恢复中气。

    “饿着吧女侠,我这没吃的。因为我不饿。”

    “怪不得,我还纳闷你这狗窝外边为啥有盯梢的,他要是盯一宿,我还进不来了。”

    “现在你明白了,我已经被框住了,寸步难行。”

    “帮我搞点弹药,我去救狐狸!”

    “那我还不如把枪给他,让他从里边冲出来呢!”

    “你咋怂成这样了?就是让那个拎袖子的妖精给迷的吗?你那卖祖宗牌位的能耐都哪去了?”

    “这不一样,我没有赌注,看客都做不成。”

    “明天帮我弄一支长枪,告诉我姓赵的家在哪。狐狸交给你了!”

    “……”

    “说话啊?长枪你也弄不到了吗?败给你这废物了!好吧,那你给我弄个手榴弹,然后想法儿把我卖给他。”

    “值得么?连后路都不想?”

    “哪有后路?如果你不想办法,狐狸冲出来也出不去城,不还是死么?你以为我是死给你看啊?我不姓林!”

    “你可真是我红姐!能不能别再提这茬了?”

    “你瞅你这蔫德行,还指望我说你啥?还没赌注了,你家那祖宗牌位才几斤几两?我红缨算不算千金?我当不了赌注吗?喂,狗汉奸,你可要看清楚了!我是红缨!我有九连!我是八路军!不是你妹!”

    狗汉奸哑口无言,胡义的枪,给了他鱼死网破的勇气;然而小红缨的军人式狂放,如风带走了云,月更亮了,星空徐徐展开无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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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章 归心咒

    上午,太阳还不算高,梅县最大的酒楼刚刚开门营业,两位顾客就进了门,门口的伙计一边朝汉奸副队长点头哈腰谄媚笑,一边纳闷这位李队长口味实在够刁,上回带来的是皇军女护士,这回又变,居然是个十四五的丫头。

    古怪的是,这丫头居然穿了黑白分明的汉奸行头,黑色小布鞋白袜,黑色小滚裤收裤脚,白色竖领内衫明显太长,黑色外套明显比她大了几号,衣角盖了大腿一截反而像袍,袖口挽了好些层露腕,跟前头的狗汉奸一样把黑外套敞怀穿,头上随意扎了两个辫子,斜上弯曲后自然下垂边走边摆如柳枝,一双大眼明亮地四处扫,英秀!

    “你这上衣还是太长啦!”

    “凑合穿吧你!给你买了鞋裤我已经没钱了!”

    走进门的两位相互抱怨着,伙计只顾着瞪眼看那‘丫头小汉奸’的背影,忘了朝店里喊客到。

    天字包间贰号,哪怕来得早,李有才也不去占那间最好的壹号,事少。

    大桌子檀木椅,小红缨忘了一路上的牢骚,径直往上首坐,小手一拍桌子朝跟进来的伙计道:“别指望我自己挑!你报!先告诉你啊,带汤的我不要!”

    狗汉奸无语,不愧是春秀楼里混出来的八路,既不怯场还准备吃完打包,独立团怎么养活的这玩意?虽说是要赊账消费,底气也不足了,不得不改变原计划,对伙计补充道:“记赵秘书账上!”

    到底点了多少道菜狗汉奸没细听,反正伙计在桌边站了老半天才下楼。

    “不嫌沉啊?到时候你拎得动么?”

    “我想好了,吃完饭你用摩托车送我,把我送过绿水铺炮楼,后边的事不用你操心。”

    这跟送到家有啥分别?这一天算是毁了,狗汉奸不得不开始琢磨用什么借口到皇军那里去忽悠汽油,嘴上却问:“你确定你能拉动队伍?”

    虽然小红缨眼下不在酒站,但有些事她凭聪明就能推断出来:“至少一个加强连,够调动鬼子么?”

    “九连哪有那么大规模?”

    “这个不用你管,我说有就有!你确定你能救得出狐狸?”

    “这个也不用你管,我说能就能!只要你能做到按计划进行,别管你的狐狸。”

    小嘴里咬着一根筷子,盯着狗汉奸看了良久,才把筷子放下与桌上的另一根并放在一起:“我信你!”

    ……

    中午,梅县侦缉队,赵大队长又一次放下大烟枪,问面前那汗流浃背的属下:“这么早你就回来了?”

    属下无奈:“又是醉仙楼,去的那叫一个早,又带了一个姘头,看起来是个嫩雏小丫头,打扮得和咱侦缉队似得,看起来那叫一个别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也有这嗜好!一顿饭生生吃了一上午啊,这个丧尽天良的,怎么好白菜全让他拱了?当时我恨不能……”

    赵大队不得不敲敲桌子:“你特么能不能说正事?”

    “呃……对,然后他就带那丫头出城了,他骑的可是摩托车,我骑的是自行车,跟不上啊?不知道他又去哪了。要我说,咱直接把他抓了算了,一顿皮鞭沾辣椒水,他啥都得交代!”

    “一击不中,后患无穷;懂不懂?何况他是前田面前的大红人呢?要有耐心,继续盯!不把情况坐实不能动手!”

    ……

    酒站村的状况很不乐观。

    范二妞做了个牌位办阴婚嫁给了罗富贵,又在青山村的山坡上给罗富贵修起了一座空坟,闹腾得沸沸扬扬。

    自从得到胡义马良等人可能已牺牲的消息后,掌管着酒站村以及民兵队的孙翠就再也没过河,谁找她都不见,秦优没辙,高一刀更甭想,有人背地说她可能是跟胡连长有一腿,也有人猜她在哭马良,不见她辩解,也没听过她否认。

    民兵队的训练已经停了,老少都在考虑搬家,这地方离鬼子太近,没有九连没信心。

    九连的状况同样不乐观。

    按说高一刀是个强权人物,他是想尽力拢住九连不散,可他毕竟是与九连不睦的二连连长,又没料到友军王朋横插一腿来和稀泥,拢住九连不可能了,继续下去注定会演变为一场拆分争夺战。

    秦优强打精神在工作,他不能在乎太多,他要力保九连人心稳定,不犯错,这种时候他不希望任何一个战士出岔子,以使每一个战士将来都能获得好评价,分配去更好的岗位。至于他自己将来该如何,他压根没想过。

    秦优感慨,胡义为九连打下了好底子,以至于要被拆分都不难过,团部和二连注定要争夺徐小这司号手,供给处盯着李响度日如年,包四早就声明何根生必须是卫生队的人,王小三肯定是重回牛大叔麾下,田三七是二连的鬼,一排战士有不少是来自一连,他们注定是一连和警卫排争抢,其余的战士全看个人意愿自己挑,二连也好,三连也罢,说不定王朋也能忽悠去几个,九连战士到哪都可以成为班排骨干;可以说,即便拆了九连,九连也能无形存在于全团每个角落,影响深远。

    这个傍晚像昨天的傍晚一样,河水静静环绕酒站,有人说话,没人笑,无论南岸还是北岸,哨兵的身影在晚霞里不动如松,直到一声惊叫划破晦暗天际。

    高一刀连帽子都没找,当先抓起他的步枪直接窜出门,发现战士们都傻呆呆站在各处,视线集中向北入定。

    一个本该在青山村路口在岗的哨兵,满头大汗地背着一个大包袱,止步在酒站空地北边,肉香淡淡四溢;在这战士侧后,静静站着个不算太高的小身影,一身汉奸穿戴黑白分明,光线不良面色不清,两个辫子倒是先显了形。

    静得出奇,仿佛时间停止流逝,却无人开口说话,因为她只是静静站着不说话,她并未流露出高兴,以至某些想要兴奋冲向她的战士继续石化。

    高一刀是唯一一个对她魔法免疫的,枪托落地,毫不犹豫打破沉默:“你这是投敌了?还是装鬼呢?说话啊!”

    “我得管你叫二连长?还是九连长呢?”

    “就算我是二十九连长,也犯不着跟你解释啊!”

    咣当一声又一扇门开,窜出了一头雾水的王朋,一边系好腰上的武装带一边凑到高一刀身侧,这才抬眼定睛:“咦?哎呦!我个天!丫头回来啦!今日大吉!快快我说……”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突然这一嗓子高八度,清脆嘹亮愤愤,惊醒河水两岸犹疑无数,仿佛一声魔咒,涟漪般疾速放大,扩散,一瞬间拽住了所有人的心,无论战士还是民兵,无论看得到看不到,无论知道不知道,全体摆脱延续至前一秒的茫然,忘却了九连即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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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 成军

    偏见,与态度有关,但偏见又不同于态度。

    周晚萍当街撒酒疯并高歌一曲《贵妃醉酒》,大家照样觉得她与胡义是纯洁的同志朋友关系,因为周大医生是生命女神;孙翠为胡义挂孝,大家立刻觉得她与胡义可能有染,因为孙翠是觉悟落后的寡妇。

    这就叫偏见,可是孙翠并不在乎,在她眼里胡义是个爷们,可以说是胡义给她创造了新生,被猜测与胡义有染,她反而觉得荣耀呢,抬高了身价呢,这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段时间以来,其实她比任何人都难过,她承受的是双重打击,马良一半胡义一半,当然胡义那半根本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此时,孙翠正在她的木屋里做针线活儿,能让她亲自动手照顾的人可不多,忙活的是小红缨穿回来的汉奸上衣,时间紧没时间改小,只好先把衣襟和衣袖临时裁短些,包括内穿的那件竖领白衫。

    范二妞完成巡逻任务换岗回村,背着英七七步枪疲惫晃进门,一口气喝了满瓢凉水之后才抬起头,看到孙翠手里的黑衫:“你改这汉奸服干啥?她还要穿啊?这可是男装,不是军服。”

    孙翠一笑:“她就好这个,当初连防毒面具都敢整天戴着满村跑,越是没人穿戴的她越稀罕。没治了!”

    说曹操曹操到,小红缨进门来了,孙翠咬断了针下线,起身把手里的衣服一抖:“你非催这么急,再容我几天给你改合体些多好?”

    “我今天就得走!”小红缨拿过衣服当场换。

    看看门外确定无人,孙翠又问:“胡连长这事为啥不能告诉高连长?起码该先跟老秦说一声吧?这些天他看着像没事,其实上火得差点病倒。”

    “得让高一刀和王朋再高兴几天,我现在得用他们。狐狸没死这事要是被老秦知道,那不等于全九连都知道了?那还能瞒得住?我还咋调动他们?你俩谁都不许往外说,继续给我装不知道!”

    一身汉奸小行头穿好,挽两层衣袖白色里子外翻,小红缨对孙翠的手艺相当满意:“不多说了,过几天我就回来。”

    范二妞突然支支吾吾:“丫头,那个……骡子他……有可能还活着么?”

    小红缨转过视线看范二妞系在左臂上的黑色孝带,她已经知道了二妞的事,尽管想起骡子这臭不要脸的就来气,不过小红缨还是不想在这个关键时期坏骡子的好事,大家越晚知道对于他俩的事越有利,何况他至今还在牢里风险并未结束,咔吧两眼:“听说那集中营每天都在毙人,已经毙得差不多了。骡子可是被当成别动队的,我估计头一天就有他。”

    二妞的希望彻底破灭,再不说话,小红缨即将扭搭出门,孙翠不能再放过这个时机,将折磨了她一宿的问题装作很顺便地问:“对了,有马良的消息么?”

    “我拽出了狐狸,他转移了我,反正集中营里肯定没他,按说他也该回来了,难道会傻到找我……”回答逐渐变成自言自语的嘀咕,渐远。

    孙翠呼出一口大气,从未感到此刻这样虚脱过,甚至不能再站稳,看着丫头那小汉奸风格的背影消失于门外光线,噙住泪水,不敢出声地展开笑容,终于抬起手,开始拢顺她多日未曾梳理的乱鬓。

    ……

    小红缨回到酒站,不只是九连人高兴,高一刀和王朋同样高兴,一盘散沙的九连简直鸡毛鸭血,无从下口,这丫头一回来,事情反而简单了,虽然小红缨一毛职务都没有纯属打酱油的,可她有任何人都不具备的属性,她是九连的缔造者,相当于九连的影子连长,什么事她都能定,再也不是九连战士个人意愿的问题了,因为她有‘卖九连’的资格!

    高一刀连夜拟定了谈判条件,王朋连夜考虑了讨好计划,现在,九连连部是个大木屋,成了谈判场地,吴石头挂着八百年不曾被他拽出枪套的盒子炮,翻着死鱼眼僵尸般肃立于门外边警戒,抛开警戒状态不谈,其实他这傻子心里十分高兴,为丫头平安归来而兴奋得不行不行的,十分想要冲去沙滩堆炮楼,可惜他还是这缺心眼德行好像一切都未发生;空地上围了大半圈九连兵,很想听听里边究竟谈什么却不敢靠前,急死人。

    原本秦优也该在里边,但他实在不想听这些扯淡事,他不想知道,他需要不在场证明,他在自己的小屋里睡觉。

    连部里当然只有三位,一个丫头俩连长。愿以为这必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骂战,高一刀自备了水壶,从早上就开始清嗓子;王朋兜里揣了煮熟的鸟蛋,另外还备了个小本本,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不知罗列了些什么,不料丫头的第一个问题与九连无关。

    “高一刀,你的二连在哪?兵力多少?”

    被问得很摸不着头脑,茫茫然:“我……南岸五里,一百三。你什么意思?”

    她不搭理高一刀又转向王朋:“你呢?别跟我说你只带了陈冲来的!”

    王朋腼腆地摘了破军帽在手里捏:“青山村,呃……一百五。”

    咣当一声,高一刀把手里的斑驳军用水壶撂在破桌面上,瞪眼道:“你这叫顺路?你全连都从牛家村顺来啦?是风太大还是你全连顺拐了?你还说我不要脸?”

    啪地一声,小红缨猛拍桌面:“好!太好了!这已经不是加强连的问题了!这是一个营的问题了!王朋,连我都看错了你啊!嘿嘿嘿嘿……”

    两个连长满头黑线,想法完全不同地看向失态的小红缨。

    贱笑声戛然而止,重新摆上一脸因为失去狐狸导致的忧伤:“呃……好吧,我是想说……没了狐狸,我也不想再呆在九连了,过几天我就回团里,回去找牛大叔当炊事兵。但是在这之前,我得替狐狸完成九连的最后一个任务,不留遗憾!你们如果帮了九连这个忙,一切都好谈!”

    两个连长狐疑,对视,又狐疑。

    小红缨一撇嘴:“算了!好像我还有心情坑谁似得!明天我就回团里跟团长自首,交了九连的黑账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哎?你还没说要干什么呢?”

    “我有办法救出关在县城里那些学生,但是外围需要策应。策应任务也简单,只是行军跑腿的事。当然,我是不打算跟着队伍跑的,如果你们同意,九连就交给你们带着了。”

    高一刀觉得牙龈痒痒,终于忍不住一挑眉:“军事上必须是我指挥!”

    小红缨蔫着辫子挖指甲:“这是你跟王朋的事,我又不去,看我干什么。”

    ……

    集合号突然响起在酒站,悠扬在风里一遍又一遍,所有的九连战士背枪上肩,全副武装,稀里哗啦往酒站空地中央集合。

    等待在集合场地上的人有三位,不怒自威的高大将军趾高气扬在中央单肩挂着步枪竖刺刀。

    左边站着一脸严肃的王朋正在对陈冲下命令:“去通知全连,立即南下,经过酒站时补给粮食,然后过河向南行进汇合二九连。”

    右边站着九连指导员秦优,大声朝正在聚集的队伍说着:“听到名字的出列留守……田三七、吴石头、王小三……”

    一众战士不解,不知道这是要去哪,不知道要干什么,更不明白被要求留守的几个明明是该优先随队的。

    阳光下,南岸的民兵队正在修补一个大木排,望着北岸正在集结将要南行的队伍恋恋不舍,同样不知道她们弄这个木排是干什么用的。

    九连,很久没有这样紧张动员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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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遗产的价值

    ‘狈’,犬科,是狼的近亲,生性狡猾,狈因前足短而不便行走,所以常常爬在狼背后,被狼驼行;狼是群体动物,虽凶残却不遗弃同伴,所以从不嫌弃狈是残疾,甘受拖累。狼与狈,经常合伙伤害畜牲;由此,有了‘狼狈为奸’一词,用来比喻为了达到恶毒的目的,互相勾结坏事做尽。

    狗汉奸李有才面临巨大危机,自知穷途末路,时日无多。

    他不知道小红缨能否做到该做的,如果只是对于一个受宠的丫头来说,那简直不可能,但现在他不信也得信,这份信任来自于他的赌徒本性,这一局已经押上了太多性命,连他自己的贱命,也成为了赌桌上的一张牌!赌局升级至如此地步,何求?何求?

    今天,摊开他自己的手,看得出细微抖,这不只是紧张,他兴奋了,现在,他要打出他的第一张牌,激起风波。

    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衫,如往常一样优哉游哉进了侦缉队大门,笑容阳光又谦逊,逢人招呼见人摆手,不去他自己的办公室反而一直走向牢门。

    李副大队长下牢,当然没人挡,越走越黑,直到尽头,重犯单间那扇沉重铁门吱嘎嘎怪响着被拉开,示意牢头离开,他站在门口停了好久,才逐渐适应了面前的黑暗空间,对面墙下,盘腿坐着个静谧的黑影,同样静静盯着门口的他。

    “抱歉,让你受苦了。”

    “我不介意黑暗,我仍然知道现在是哪一天。”

    “吹!”

    “你们这的牢饭太难吃了,很难忘。”

    “我过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只要我转身离开这牢,你的清净就会立刻结束。”

    黑色囚徒似乎开始了思索,静,冷。

    “别这样,我现在不能成为你的人质,没用。你准备招供吧。”

    ……

    看到属下匆匆进了办公室,赵大队长根本不打算放下手里的大烟枪,而是当先不悦道:“别再说他骑摩托你骑自行车!老子弄不到摩托给你风光!更不许再提你‘恨不能’!否则我就活活掐死你这个窝囊废!”

    属下被骂得有点傻,停在办公桌前缓了好几秒,楞楞答:“呃……这回……倒不是摩托车的事,也没涉及娘们。”

    “所以……你又跟丢了?”

    “嗯,对。啊不是!他下牢了!那里边我没法跟!他现在还在那呢!”

    “什么?”轮到了赵大队发愣,好几秒之后突然扔下手里的大烟枪:“准备提审!”

    “现在吗?”

    “现在个屁!等他走出侦缉队大门!”

    ……

    小红缨也不知道计划的全部,狗汉奸李有才只说他负责救胡义,以及他自己,至于如何营救他没说,谈的都是让小红缨要负责些什么。

    不信也得信,因为小红缨想不出万全之策,这份信任与她和狗汉奸的交情无关,因为这次狗汉奸的命已经跟狐狸的命绑在了一起。

    至于相关军事行动,她更不必疑虑什么,高一刀虽然是个自大的王八蛋,军事指挥能力却是狐狸认可的极少数之一,何况有王朋这个滑头做副将压阵,还有秦优这个会过日子的做监军,火力兵员全不差,要谁担心?

    现在,小红缨要忙的是她自己这一滩事。

    太阳高高挂,天空明晃晃地蓝,酒站里出奇地静,东岸沙滩有人影。

    吴石头拎着工兵锹在玩沙子,王小三、废物、一只耳三个在河水里游泳扑腾,田三七仍然是全副武装没卸下身,满脸汗地站在岸上看水里嬉闹那三位,很想保持不屑的表情,然而内心正在萌生嫉妒恨。

    唐大狗懒洋洋顺岸走来,汉奸打扮的丫头恰好也走出了树林接近沙滩,朝他扯嗓子:“不能快点吗!”

    “找我干什么?”

    “吃我的!喝我的!白养你啊?你敢当白眼狼试试!”

    唐大狗曾经体会过被这缺德丫头‘封杀’的后果,不堪回首,所以不再吱声。王小三停止在河水里,朝岸上问:“集合吗?”

    小红缨止步在沙滩上:“用不着。下午各自换一身百姓衣裳,傍晚出发。”

    “出发?”田三七回头不解。

    “对。用木排,已经准备好了,曾经的路线,曾经的方法,到县城以东。明天上午进县城东门,不用担心,城门守军会放我们进去的,但是枪还是不能带,都老实点跟着我别惹事!”

    “进城……去干什么?”

    “杀人放火!”

    “……”

    除了吴石头这个没长脑子的继续****的正事,其余五位全呆。

    “算我一个!”

    这声音来自别处,拉动了沙滩上的七个视线,军装汗渍渍的陈冲站在稍高处的树林边,静静等着小红缨答复,他没随队伍过河。

    没等有人说话,东张西望无聊中的唐大狗突然抓起一把沙子朝另一旁的树林扬:“滚出来!”

    不远处绿草几晃,站起来个满身灰土的兵,支支吾吾道:“我们连长……让我留在酒站……盯你,你到哪我得跟到哪。”这位是二连通信员小甲。

    小红缨那双大眼不禁开始眨,尚未得到答复的陈冲看着那位小甲,不禁来气了,脸色当即发黑,陈冲是自己主动留下的,压根没跟王朋说,现在二连的小甲突然冒出来,明显是要监视小红缨的行动,大家一类推,他陈冲的目的也说不清了!

    水里的王小三突然朝小甲怒道:“滚蛋!信不信我拍死你?”

    小红缨终于皱下了眉:“我数到三!”吴石头终于停了手中锹,朝小甲抬起死鱼眼。

    阳光下的一切明明很热,小甲偏偏觉得脊背发凉,呆呆看着那一身黑白分明的小汉奸形象,彻底印证了第一天来到独立团就被灌输的概念:她是个大恶霸。

    想要转身跑,却任务在身;想继续戳在这,却腿软。情急之下,终于想起某些二连战友对他的嫉妒恨,咬咬牙,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试探性地喊:“我是快腿儿!我是二连的通信员快腿儿!”

    很不可思议,那缺德丫头居然没再数数,于是那吴石头又重新弯下腰修他的炮楼了,阳光下的小甲重新觉得热,觉得军装汗津津不舒服,抬起胳膊蹭他自己的一脸泥,此刻他才认真考虑接受这个连长强加给他的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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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章 马脚

    炭火暗红,同时也红了烙铁,热量注满了刑讯室,熏得腐臭空气微呛,呼吸,窒息,再呼吸。:3wし

    胡义着伤痕累累的脊梁,被吊在梁下,血痕滑下伤口,变得稍微粘稠,汗水也滑下伤口,冲淡血痕,痛苦伴随炙热。

    行刑人放下血淋淋的鞭子,不得不脱掉汗透的脏褂,也了上身,随手抓起一条脏兮兮的毛巾抹他满脖子的汗。

    “旧疤不少啊!伤和刑,是两码事,体会到了么?这和怕死不怕死无关!”

    在痛苦中睁开细狭的眼,勉强抬起头,视线落在桌面上的水杯,干哑道:“给个痛快行么?”

    行刑人撇下毛巾,端起那杯水一饮而尽,然后疲惫地喘口大气:“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以为……我是没人性的刽子手吗?我从没杀过人,永远都不会,我不是刽子手。”

    这回答令痛苦中的胡义忍不住淡淡笑了:“这么说……你是个好人。”

    “上苍赋予众生痛苦,众生却膜拜上苍。难道我不是活在痛苦里么?”

    “难道……你需要我同情你?”

    行刑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盯着火盆里的炙炭,有点失神:“烙铁能用了。其实烙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真正令你痛苦的是那份恐惧,和无法消失的烙印,这就像是我的题跋,其实……有时候……我也会从噩梦中惊醒。”

    术业有专精,这是个专业的行刑人,他身上一丝戾气都没有,看起来甚至比受刑人还忧郁,胡义却没来由地想杀了他,完全不需要理由,只是想杀了他,像没人性的刽子手那样对他动手!

    “我有重要情报!我要求转监去宪兵队!我要见太君!”话被胡义说得咬牙切齿。

    行刑人却仍然平静:“终于肯开口了?不再指望你的李副队来救你了?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屈服,这和我预感的不一样。我舍不得你开口,知道么?我舍不得你开口,你应该坚持到底。你让我失望了!”

    “八路近期要袭击县城,目标可能是警队,他们一定是要营救什么人。听到我说的了么?好人!”

    行刑人面无表情:“你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么?”

    “李队长……跟八路有勾结,我一清二楚,我可以作证。事情要从绿水铺说起,关于他和青山村九连……”

    ……

    阳光如孤寂倾泻,一条肮脏小街到处明晃晃,午后的空荡荡。

    一根略显歪斜的电线杆下,倚靠着略显歪斜的狗汉奸,黑鞋黑裤黑衣,黑礼帽压得略低,仍然没能遮住那张略显忧郁的脸,盒子炮枪套被他单肩随意挂着,并没斜背,那里面装着烤蓝的m1932,他在低头看手中的怀表,银质。

    小街一端走来卖烟孩子,那脏脸看到电线杆下戳着的人影后便开始笑,捧着挂在胸前的破烟架子一溜小跑到近前:“来一包啥?”

    狗汉奸揣起怀表,无精打采伸了个懒腰:“昨天被个冤家给宰了,赊一包行不行?”

    脏脸上的笑容转瞬不见:“你怎么不当那怀表!”

    “我发现你这孩子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心都给狗吃了!老子就算明抢你还敢喊是怎么地?”话毕直接从烟架子上抄起一包烟,当场撕开包装拿出一支烟叼上嘴来点。

    生生被抢了一包烟,卖烟孩子的情绪一落千丈,却仍然不走,咬了咬嘴唇又抬头:“我娘让我问你,能不能来家吃顿晚饭。”

    扔掉熄灭的火柴杆吐出口烟:“为啥?我又不认识你娘?”

    “她还让我告诉你,我爹那腿好不了了,根本起不来炕。”孩子很不高兴地抽抽着脏脸,停了一下又嘀咕:“我也不知道,我们自己还吃不饱呢,凭啥喂你!”

    狗汉奸撇过头看身边垂头的卖烟孩子,忽然叹了口气,抬手抓了抓孩子那乱蓬蓬的头顶:“想不想给你爹挣一笔买药钱?”

    “你先把烟钱还我!”

    “听我说,等一会我走了,必定有人找上你,到时候你先要钱。”

    “为啥找我?”

    “因为你跟我嘀咕的时间太长了。我就是摇钱树!懂不懂?烧香吧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拿你盒烟还好意思跟我唧唧歪歪。到时候你这样跟他们说……”

    不久后,卖烟孩子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回头问:“对了,我娘让我问你的事我咋答?你来不来啊?”

    已经朝另一方向走出几步的狗汉奸止步,也回头,卡巴卡巴眼:“就你这熊样,还不得把我弄死在你家炕上!回去告诉你娘,把你那残废爹活埋了得了,他早晚拖死你们一家!”

    卖烟孩子傻愣几秒,实在听不懂前半句到底什么意思,想到了最后一句,终于愤怒,弯腰从地上抄石头,狠狠朝狗汉奸扔:“你咋不活埋了你爹!你才死全家!”

    肮脏凌乱的小街,狗汉奸背影已远。

    孩子仍然在阳光下咒骂着不甘,忽然两个黑衣人影匆匆而至,其中一个朝着狗汉奸消失那方向继续而去,另一个当场揪住了卖烟孩子脖领:“小崽子你演够了没有?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他……说要给我五块钱!五块钱!”

    破衣领被猛然攥紧,憋得那孩子喘不上气,仍然死撑:“掐死……我,反正我……不值钱……五块钱……五块……”

    黑衣人朝队友追去的方向看看,没兴趣再折腾,掏出钱来并不细看,直接塞进了孩子脖领。

    “他让我今晚到他家取东西,然后送到长窑村,没说送给谁,只说让我在长窑村等两天,早晚有人找上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

    ……

    县城侦缉队,赵大队办公室里,一个属下正在做汇报:“他全招认了,而且愿意作证,这是录的供词。”

    赵大队面泛红光,扯过供词一通猛看:“好!人证算是有了!真没想到啊,居然做了这么大的孽!”

    属下试探性问:“现在……是不是可以抓了?”

    “不行,只靠这陈芝麻烂谷子不稳妥。你现在就派专人把人证单独看押起来,吃喝全要单做单送,谁见都不行!”

    想起宪兵队牢房都曾经毒死过囚犯,赵大队生怕手里这人证不小心给人灭了口。

    这属下刚出门口,另一个又匆匆进来:“有事!绝对有事!大队长,我……你得给我派人!我要搜查他家,最好现在就动手抓人,现在他随时可能开溜!”

    ……

    摩托车停在了医院大门外的街边,看着惠子护士越走越近的洁白身影,狗汉奸扔掉了手里的烟头。

    “有进展?”她问。

    “你为什么要找一个八路呢?”

    “我……不知道。我……好奇。我没见过。”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帮你?”

    她楞,不懂他为什这么问,也不知道如何答。

    “惠子小姐,我喜欢你!”

    惠子护士以为她听到了雷声,然而天空蔚蓝,面前的狗汉奸一本正经,居然开始等待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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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二章 化干戈为玉帛

    有句话是‘不打不相识’,说得再文雅些称‘化干戈为玉帛’,比如胡义和高一刀……似乎不算太恰当,再比如李有才和赵秘书,这个例子好。

    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李有才与赵秘书就是从这开始的,因为林秀折腾得乌烟瘴气,结果,最后,扮演单雄信的赵二爷稀里糊涂死戏台上了,这俩贱货反而屁事没有,倒成了朋友,一起下馆子,一起喝花酒,继续发展下去难保不会一个被窝里睡女人,谁知道呢,毕竟他俩是因同一个女人看透了倒霉人生。

    命运啊命运,糟蹋了多少无辜的人还笑!

    赵秘书不意外李有才的到来,自从两人‘化干戈为玉帛’之后,李有才常来县政府看望,理由很多,比如路过,比如借钱;而赵秘书也因李有才的关系结识了两个太君,比如瘸子废柴上川,比如军妓馆的皮条老板,由此成功保住了他这个秘书职位,不再遭同事白眼。如果他俩是男女,别人会以为他俩爱了,情比金坚!

    赵秘书亲自倒了茶,摆在李有才面前的茶几上,一边热情地嘘寒问暖一边重新回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怎么,感觉你今天情绪不好?”

    “知我者!这梅县就找不出第二个!”李有才捧起茶来品,杯又离口:“你这话就跟这茶一样,暖和!”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宁可听你骂我,别夸,赴汤蹈火才是咱哥们。”

    “还是你词儿多,我说不过你。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我这眼皮总是跳呢!”

    “跳眼皮也未必是坏事,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是哪个?”

    “呃……好像……俩眼一起跳,怎么解?”

    外面忽然一阵乱,随即是嗵嗵嗵的楼梯沉重踩踏声,接着是咣当一声门被撞开响,转眼冲进十余黑衣人,稀里哗啦一阵举枪,吓得赵秘书当场身体僵直喘不上气,华丽人生中的第二次小便失禁正在发生。

    “侦缉队办案拿人!”为首的黑衣人随后掏出一张纸哗啦一声抖开:“认得这个吗?”

    赵秘书脑海里嗡嗡响,越想瞪大眼越头昏,上一回被宪兵从这办公室揪出去就差点吓死,重来一回更惨,已经全身不听使唤了:“我我……我……看不清!”

    “滚一边去!我特么没问你!”

    李有才无奈抬头,赫然一份名单,全是曾经关押在兴隆镇集中营里的关键人名,还包括了集中营守备情况简介:“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副队!这是刚刚从你家里搜出来的,还热乎呢。现在人证物证具备,你完了!”

    “这是陷害!这是你们陷害!要抓我也得宪兵来!我要见前田大尉!”

    一阵得意笑声:“可惜,由不得你,我估计前田司令只能看你的供词了。”

    李有才终于面如死灰,无言。

    “带走!”

    “且慢!”

    这一声阻止引回冷目一片,原来是刚刚丢了魂的赵秘书,他身后那张椅子下的滴水声还未结束,人却已经哆哆嗦嗦站了起来,对于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而言是多么巨大的勇气,感动得李有才差点落下泪来。

    “他……他犯了什么事?”

    为首黑衣人一字一顿冷森森回:“私通八路!”

    这四个字跟判了死刑没区别,听得赵秘书一晃悠差点没站住,脸上像是开了个大染铺,由白变青,由青变灰,由灰变黑,突然一抬手,吓得满屋子侦缉队全体调转枪口。

    他却怒指李有才狞笑:“哈哈哈……苍天有眼!现在你知道我当初被你陷害的感受了吗?啊?你这肮脏龌龊卑鄙的下流胚!贱人怎配与我称兄道弟,夺妾之恨不共戴天,这是我等待已久的报应!我喜欢看这幕历史重演!哈哈哈……”

    屋里的黑衣人全傻了,这位的恨意和得意都已经露骨到了极致,比他们这些吃干醋的更厉害,这不失心疯么,真怕他那下巴摔碎在地上!

    然而李有才的下巴终于因此合上了,未能成功形成失魂落魄的表情反而看起来破罐子破摔:“我呸啊!傻鸟,你二叔就是我弄死的!你赵家大树就是我砍倒的!居然还好意思笑我?你个没毛鸡!”

    “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快,有那能耐你咋还有今天呢!哈哈哈……”

    为首的黑衣人满头黑线实在看不下去了,明明挺严肃挺嚣张的逮捕场面,生生让个失心疯给抢了风头,连带眼前的罪犯都忘了失魂落魄,搞得他彻底没了继续摆造型的兴趣,抬手挥枪:“赶赶赶紧带走!”

    看来,‘不打不相识’是成立的,然而‘化干戈为玉帛’实在不靠谱!

    被五花大绑在夕阳下推搡,感觉五味杂陈,虽然这狗汉奸故意等在赵秘书办公室里被抓捕是为了防止自己被秘密逮捕死不见尸,他还是觉得惆怅,现在他自己的命也是赌注了,却完全没能产生赌徒该有的兴奋感,反而眷恋城市轮廓线上的夕阳,舍不得转眼,因为囚牢中只有夜幕。

    ……

    巍巍群山在夕阳里灿烂,长长的队伍行进在山间,二连在前,每支步枪上都挂着刺刀朝天,一个又一个明晃晃地掠过高一刀眼前。

    九连在中间,虽然兵力几乎凑不满两个排,却是军装最统一的,装备最齐全的,一个个的战士胸前交叉着各种挂件背带,甚至有的还背了日式背包,有的背挂钢盔,他们已经适应了某些被大家认为是累赘的装备,代价是他们看起来略沉重一些,一色军靴铁蹄跑得隆隆响。

    连续绵延在后方的是王朋连,兵力最多军装最杂,装备更是参差不齐多种多样,虽然他们隶属主力团,却是个穷酸连边角料,典型的小姐身子丫鬟命,这也是他们总愿意跑到梅县地界打酱油的原因,然而他们是行军速度最稳定的队伍,到现在仍然间隔均匀,如果把他们放前头估计二连九连跟不上,所以高一刀命其在后保证队伍的同一性。

    最了解你的人一定包括你的仇敌,所以小红缨根本不对高一刀说什么任务细节,只说了高一刀要实现的两个目的,简明扼要,细节自己看着办。一,出三生谷,至长窑村泄露队伍踪迹;二,在指定时间,出现在梅县县城西门外,并佯攻西门半小时。

    这样高一刀才有军事统帅的感觉,不会把事情拧着办,又因为小红缨根本没透露之后她要怎么做,所以不了解行动全局的高一刀虽然野心膨胀,也要耐着性子不去沾花惹草招猫逗狗,无奈之下派出了通信员快腿儿去盯人,以防事后出纰漏说不清。

    驻足在行进队伍旁的高大将军举起望远镜朝前看,镜头里的景色这叫一个清,好心情!转过身再朝后看,怎么模糊糊一大片?赶紧把望远镜挪开眼,是王朋那只脏手在遮。

    “哎?这望远镜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你不会是……”

    “能不能别碰!”高一刀把放下的望远镜当心肝宝贝似得擦拭,小心翼翼装进牛皮盒子慎重扣好:“这是我……不久前缴获的!你赶紧忙你的得了。”

    王朋的一双眼不禁横拉成缝:“我算副营长吗?行军路线是不是得跟我商量商量?”

    “呃……好吧。”半扭转身体,露出挂在武装带侧面的精致牛皮小包,从里面拿出地图:“我的设想是这样的,咱们……”

    “你等会儿,这包我怎么也看着眼熟呢?”

    高一刀终于不高兴了:“我说王朋,能不能要点脸?咱俩这军装也全是一样的,你是不是也看着眼熟?让我脱给你?”

    王朋没话说了:“行行,说说路线吧。”

    地图展开,高一刀清咳两声,顺手又拿出个漂亮的中正式指北针来做辅助,那铝制的边缘刻着两行小字,王朋终于满头黑线,再不能压制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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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 代号羊头

    入夜,梅县侦缉队,赵大队长办公室仍然亮着灯,十年不遇的加班。堂堂侦缉队副大队长,前田司令的大红人李有才被捕入狱,从侦缉队到市井,没几个不高兴的,大快人心。

    赵大队长这会儿用不着抽大烟,也觉得兴奋得不行。别人高兴是因为看李有才不顺眼,红眼病,把这当报应;赵大队则不然,他的兴奋点是因为破获大案,并且因此再获大案,所有迹象都表明,八路近期要有动作,李有才将揭开这个谜底,赵大队将再立新功!

    一切已成定局,再不必顾忌,尽管李有才被拖进监牢之前连哆嗦带叫唤声称不必对他用刑他全招,赵大队仍然下令赏他五十鞭,这是替红眼病们出气,这也是立威,说这是看不顺眼的报复也无所谓,先打他个皮开肉绽。

    抓捕地点是县政府,所以前田司令的询问电话很快打过来了,赵大队报告人证物证具全已在审,这种内鬼问题最招人恨,前田不再说什么,没兴趣继续听赵大队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给了授权,等结果。

    几个骨干属下都在赵大队办公室里,赵大队问:怎么看?

    属下甲谏:深挖案情,把过去的无头案都给他联系起来,且得审几天。

    懂不懂轻重缓急?

    属下乙附:撒出人马,抓捕所有相关人,并毛遂自荐要去调查惠子小姐。

    好饭都能让红眼病做成馊饭!

    属下丙言:人证供词偶提八路欲袭县城警队救人,不如对李有才再动刑,确认这消息是否属实?

    八路要袭击县城警队救人?你信?脑袋让驴踢了?他李有才现在是你咋抽他咋说,你想要什么结果就有什么结果!

    一群蠢货!迷雾这都散了,居然还看不出来,李有才要往长窑村送情报图什么?兴隆镇的事到现在还没平静,八路摆明是要偷袭集中营!恨铁不成钢的赵大队如是说。

    一众属下当场倒吸凉气做哑然状,其实这事他们早看出来了,浑水里混到现在哪个不是人精,拍马屁的最高境界菜鸟根本不懂!

    赵大队这才拿起烟枪笑,皇军出气的机会来了,现在的时机才是最大的价值,事半功倍!

    ……

    电话打到兴隆镇,随即有人连夜出发向长窑村。

    翌日,有一行九人进入梅县东城门,恰逢警官李尾巴与守门治安军叙旧攀谈,不知缘何,这九人未被盘查,其中之一是个半大丫头。

    第三日,有人仓惶出长窑村至兴隆镇侦缉队,随即电话直通梅县县城;不久赵大队长罕见地出现在街上,有电话不打亲自往皇军司令部跑,直接去见最高长官少佐。

    紧急情报!经查证实,长窑村附近发现不明队伍行迹,判断为营级规模。

    另报:侦缉队在赵大队带领下破获惊天大案,原侦缉队副大队长李有才案告破,其利用职务便利长期向八路出卖情报,被截获最后一份情报涉及兴隆镇集中营之关键信息。

    情报佐证案情,动机显而易见,态势一目了然。

    少佐惊得不敢相信,营规模,那几乎是独立团最大兵力,目前的兴隆镇几乎是空城,原隶属兴隆镇的治安军几乎全关在镇东边的集中营里,因战场哗变事件进行调查,至今混乱无结果,原兴隆镇警队经历上次事件后几乎不存在。

    集中营的守备力量都是县城抽调,包括宪兵队大部分,不足小队规模并且宪兵没有重武器;包括县城警队一半人员,排规模;包括县城侦缉队部分人员,摆设;包括部分当初留守军营未参战的治安军余部排规模,不靠谱;以上为集中营总兵力,如果八路的兵力是一个营,那么结果根本不用想,何况那是临时集中营,完美的突袭目标!

    瞪圆了眼看挂在墙上的巨大地图,抑郁至今的少佐下了决心。

    命令一:派人到长窑村低调复查,再次确认情报真实性。少佐是担心赵大队将八路兵力掺水。

    命令二:皇军一个中队并县城治安军两个营,前往兴隆镇设伏。少佐将亲率此队。

    命令三:皇军一个中队立即出发,隐蔽抵达三生谷后,两个小队留守,分出一个小队向南控制长窑村。目的是切断八路的退路,并且为八路南逃的可能性做预准备。

    命令四:最后一个中队分出一半兵力并摩托队,担任机动力量,待命位置在集中营以东二十里。虽然这是全歼独立团主力的大好机会,也不得不留下半个中队兵力(以及守备各城门的部分治安军),县城挨过打,不怕一万怕万一。

    命令五:知会集中营,必须一切照常不加岗。

    命令六:即刻起,所有城门只许进城不许出城,任何人不例外,至全部行动结束止。这是为了防止部署行动太快被传扬出去,打草惊蛇白费力。

    一张大网织得面面俱到,因为八路太能跑,少佐当然与时俱进,围追堵截来全套,提前就布置好。

    不久后,一阵阵军哨响,一队队军靴踢踏,城门下隆隆。

    一个泥丫头,坐在南城门内街旁的垃圾堆,一边啃着烤地瓜,一边眨巴着天真大眼看皇军一队队过,看治安军一队队过。

    垃圾堆另一边蹲着个脏兮兮的年轻人,口中默默叨咕二、四、六、八,然后嘎嘣一下折断一小块木枝揣兜里,再叨咕二四六八……

    鬼子少佐生怕军事行动的消息传出城,一个人都不往城外放,哪能想到算计他的人在城门里边候着呢,数得好不惬意。

    ……

    侦缉队刑讯室,倒霉的李有才萎靡在板凳上,满身鞭挞血痕。

    做笔录的停笔甩手,舒缓手腕的酸麻,笔录已经写了一大摞,另一位继续问:“还有么?继续说!”

    李有才努力抬起头:“真没有了,至少我现在想不出来了,要不你给提个醒。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尽管提,我才能接啊!”

    问话人回头看看那摞口供笔录,再挖下去估计只能是祖宗十八代了,于是道:“少跟我耍小聪明!你没交代的事多了,那个……我问你,八路这么依仗你,代号你总得有吧?说,你是不是黑掌柜?”

    “哎?啥我都能认,黑掌柜可不是我!这没办法,我有自己的代号啊!”

    “那你的代号是啥?”

    “羊头。我的代号是‘羊头’,联络符号也是羊头,我可以画给你。”

    做笔录的无奈,再抬起笔,继续往下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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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逃兵介绍:
烽火狼烟的岁月,生命何其渺小,战争改变了一个世界,也改变了无数个人生。
他是个普通军人,他只是想活着,因为,在硝烟中,活着就是最大的奢望。
他想逃离战场,他想逃避战争,但是,只要他还活着,早晚会明白,只有战争才能制止战争!
烽火逃兵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烽火逃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烽火逃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