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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俗     山河英雄志txt下载     山河英雄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策令左史

    黄昏时分两名穿着青黑军衣的巡丁挨个店通知今夜封江。

    顾长淮问道:“生什么事。”

    “昨夜有几艘水匪战船想冲过洪江的封锁生激战给一艘贼船冲了出来现在清江上头正在收搜。”

    “若是明日收搜不到不是还走不了?”眉疤客说道。

    “这往上三百里水道都是清江水营的天下除非水匪将船凿沉了藏在江底不然你不用担这份心思。”酒肆里一名当地人穿着的客人说道他穿着土布褐衣年约二十六七削瘦黝黑的脸庞轮廓分明一双眸子清亮如水浑身上下透着沉静儒雅气息他刚刚走进店里店老板低唤了一声“许大人”却瞒不过许多人灵敏的耳朵。众人都想:这许大人会是何人?原来豫南府的马帮归附了青焰军这青焰军中能当得起“许大人”名号的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八个其中最出名的当是“小六俊”之一的许伯英。凤陵渡处在青焰军势力的边缘在这里主事只会是一个中层将职众人也没有想到他便是许伯英。

    这年头行走各地的商船都有一定数量的护卫十多二十艘商船结成船队可以对抗一般的水匪势力。客船缴纳一定的费用就跟在商船船队后面。比起其他地方来清江水面上算是平静的一艘冲出封锁线的匪船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顾长淮见夜里行不了船举着酒碗皱起眉头闻了闻对着店主大声嚷着:“店老板你这店里难道只卖这一种酒就靠这种酒熬过长夜嘴里还有什么味道?”

    月前解了商禁形形色色的人员向溧水河谷涌来而最先驻进宣城、溧水城的除了精明远见的商人就是各家势力的眼线。

    许伯英走进酒肆时已经注意好几个人身手不弱许伯英修为不高眼力却不弱嚷着怨酒的汉子看不透他的深浅他的修为即使没达到一品级也相差不远了。坐在他对面的青年儒生、旁桌疤面人、随意将佩剑置在桌上的绝色女人修为都有二品级就是那个美艳少女也不比自己弱到多少。

    许伯英笑着对顾长淮说道:“看势头这北风明天还歇不下来明日夜间到了宣城或是溧水倒有几种好酒尝尝。”转念想起什么掉头问那店主:“梅家的船过去没有?”

    “还没见着不过挑明月楼的酒有限得很只能供应溧水城与宣城的两家酒楼我截不下来就是截下来就我这店子也没本钱进货。”

    “天水寨的宣当家喝过一回玉壶春雪心里一直惦记着还想开间酒楼整日里喝酒你去找他他有本事截下几坛子酒。”

    “宣匪子早就有意与我合开酒楼只是没有酒酿也无法往深里想许大人这么说我去江边候着就行看时辰梅家的船队也快到了。”

    顾长淮久闻“玉壶春雪”之名却无缘得尝听许伯英这么一说双眼睁得愣圆脖子上的青筋暴露出来问道:“你说的可是雍扬城中挑明月楼的玉壶春雪?这店老板要去截得是玉壶春雪?”

    许伯英淡淡一笑说道:“‘玉壶春雪’可截不着云清虚谁的面子也不给就是他女婿雍扬府的都尉江凌天一个月也喝不上几顿。”

    “这个我知道非名士与英豪不得喝就是徐汝愚初上挑明月楼时也只能在二楼喝酒。”顾长淮略有失望这天下最有名的酒自己却无法尝得还谈得上什么爱酒之人。

    “徐汝愚在雍扬时挑明月楼每日三壶的玉壶春雪都送给他他却用来奖赏奋勇杀敌的将士顾先生当时不在雍扬城里不然以顾先生的修为多杀几个匪人玉壶春雪每天都是有得喝的。”坐在一旁的袖儿突然说道。

    当时在雍扬时挑明月楼的每日三壶玉壶春雪一壶投入井泉同城人共饮两壶赏给奋勇杀敌的将士徐汝愚借此激奋士气的事迹传遍天下顾长淮焉能不知?但是当时东林会明哲保身见形势对东海郡不利将在雍扬城里的势力悉数撤离。东海战局平定后东林会在雍扬获利最丰的盐业被徐汝愚抽取三成重税。

    顾长淮哪里听不出袖儿话里的嘲讽心里一窘“嘿嘿”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水如影说道:“俊徐行当年平定普济匪事挑明月楼为东海百姓酬谢徐行酿‘云天远’这酒采用秘传的勾兑酿方采用的基料就是三十年陈酿的玉壶春雪只是听说其名未闻酒香。”

    许伯英不明众人身分懵然不觉笑道:“挑明月楼年前又酿‘云天远’听说只醇得三坛十七八斤左右听姑娘这么说到开坛时我倒要站得近些免得日后遗憾。”

    水如影莞尔一笑说道:“这三坛酒必定有一坛会送到清江来以青凤将军的性子许大人必能分到一盅。”

    顾长淮嚷嚷自语似的说道:“一坛酒也不过百来盅啊啊徐汝愚若真能与民同乐现在投奔也来得及啊。”

    袖儿听他为了一盅酒就打起投奔他人的念头“扑哧”一笑说道:“顾先生难道当初东林会也是用美酒将你引过去的。”

    许伯英闻之心神一动想起一人站起身来揖礼问道:“嗜酒先生顾长淮?”

    顾长淮哈哈一笑望着袖儿说道:“袖儿始终偏帮着青焰军想来是为了梁将军的缘故?”袖儿娇羞不理用筷子醮了酒水在桌上写道:“是又怎样?”

    顾长淮又是大笑撇头望了一眼萧逸之才对许伯英说道:“嗜酒顾长淮当不得先生二字。”

    许伯英隐约猜得那青年儒生的身分见他不起身相告想是不愿让店里的旁人知道说道:“许伯英欢迎诸位来清江。”

    袖儿冷冷说道:“我们与他们不是一起的你好像没有必要一起欢迎了。”

    许伯英微微一愣早听说过袖儿的性子也无法与她介意只是水如影的事太过敏感徐汝愚人在抚州谁也无法替他在这事上做主。

    徐汝愚与幼黎成婚近两年也未有子嗣这纳妾之事在世人眼中却是极正常不过的奈何徐汝愚对幼黎用情之专就是珏儿也不纳入房中。众人在私下里议论却不敢当面提议他纳妾。

    此时水如影现身清江府那两年前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又会沸沸扬扬夫人心中还是什么滋味。江幼黎是花舫琴艺水如影也是花舫琴艺这传出去对徐汝愚的声望有损。许伯英有心不认却被心思敏锐的袖儿一眼看穿。

    水如影脸色瞬间煞白那双流波的双眸立时黯然下来见之尤怜。

    许伯英苦笑不已向袖儿说道:“梁宝正在离此不远的军中我想传书让他星夜来迎不是比我更恰当?”

    “哪用他来接?我们只是途经这里。”

    许伯英心想:算是把她得罪了以水如影的傲气定然落不下脸在宣城上岸但愿梁宝莫要怪我。

    翌日水如影与珏儿所雇的客船随着商船船队向宣城而去袖儿心中后悔:他不认就不认好了如今若在宣城上岸只会叫他小瞧了可惜又见不着梁宝。水如影昨日起就没有过笑脸只握着一卷书一夜枯坐也没翻过几页脸色又苍白了许多。

    江边乱石垒积枯黄的江苇给江风吹折不少杂中的新苇初生新绿点点。快到洪江口的时候看见数百名军士在西岸的缓坡上休憩许多人身上挂着血迹想是刚刚激战回来。都闻听徐汝愚治军之勇之强众人都上了甲板去看江边的甲士。

    梁宝将皮甲卸下置在一旁的江石上挽起袖子将右臂浸到沁凉的江水中将血迹洗掉。船队缓缓驶来梁宝望一眼见是江津私商组成的船队知道这样的船队最容易给各家势力的眼线渗透进去站起身来传令让休整的将士离开江边避开船队的视线。

    风帆鼓起眨眼工夫船队驶到眼前长长的水痕划开浪涛相簇的江面。梁宝粗粗看了一眼点过红褐色的江石纵身上岸攀上江堤之际只觉耳边风声骤聚有物袭来。侧头避过倏地探出手去夹住刚过眼角的那枚铜钱。

    单凭腕力能将铜钱射出百步那人修为当是不弱。梁宝眉头轻皱转过身去去寻那人。身边的精卫也现异常拔出兵器将梁宝护在当中神情肃漠的注视着船队一人掏出牛角吹号准备向附近巡逻的战舰示警。

    梁宝挥手一拦说道:“铜钱没什么力道不似恶意让船队靠过来。”目光却一直在长达四五十丈船队上逡巡不休。

    袖儿拉着水如影从船工背后站出来嘴角撅起心想:非要站出来才认得我见梁宝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嗤嗤的笑个不休说道:“他这样子倒也没变。”却见梁宝浑身一震缓过神似的挥手示意让船队照常离去袖儿脸色瞬然变得铁青只想:这死人终是在宣城有了新的相好怪不得许伯英昨日假装不识。只觉眼前一暗身子止不住的轻颤不休身影变得模糊的梁宝在江堤上传音过来到耳边却只有嗡嗡的鸣响听不清是什么。

    过了一会才缓过劲来暗吁了几口气心中抑郁越沉闷止不住喘了起来。

    “怎么了?”水如影这才看出袖儿的异常。

    袖儿双目噙泪紧咬下唇一言不语的向舱里走去。水如影安慰许久问出原缘喝了一口水还没咽下去“扑哧”的笑喷出来说道:“整日里见你不把梁宝当回事现在为何又这么伤心?”

    “我哪里知道会是这样?”

    “你没有听清楚梁宝说的话?”

    袖儿泪痕挂在脸上楚楚可怜的说道:“他挥手让我们走能有什么话说?我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一个字也没听真切。”

    水如影叹道:“情不知所起何处一往而深。他军务在身不便相见让我们在宣城等他回去。”

    “他果真这么说?”袖儿蓦然抓紧水如影的手臂随即腆然一笑放开水如影的手臂低声说道:“谁说过来找他了我们只是路过宣城而已。”

    水如影将她轻搂怀中说道:“这回你就留在宣城吧。”

    袖儿脸色一变急急说道:“我给梁宝留封信我跟你去乐安如影姐没有归宿袖儿怎么可以离开呢?”说着又低声抽咽起来。

    “你我终需相别又何需等到他日?”

    近年来水如影心中悒郁寡欢人也日渐清减特别许伯英昨日的态度让水如影心中最后的期望都破碎了自己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她无论水如影如何劝说袖儿只是摇头不应。

    俩人说一阵抱在一起哭一阵直到向晚时分船队转入溧水河道俩人止住泪水。水如影要上岸去袖儿止住不让说道:“我写一封信让人捎去就成不能让你心里委屈了。”

    “既然来了总要见着梁宝再做打算。”

    “不见了不见了谁叫他今日让我走的日后再也不想见他了。”

    俩人争执不下舱外一阵宣哗俩人推开舱窗向外看去却见江幼黎、珏儿领着十多人站在河港的石阶上向这边望来。

    水如影一阵慌乱照见铜镜里的自己双眼红肿、脂粉斑驳、青丝凌乱心想:不会是来迎接我的?但是船队之中即使随行再重要的人物自有邵海棠、叔孙方吾一干人等出面即可哪需江幼黎出面相迎?

    袖儿说道:“许伯英这人却是不坏江幼黎向我们走过来了。如影姐你快装扮一下莫要给她比下去。”

    许伯英昨日见过水如影后心想:以她的傲性定然不愿上岸徐汝愚日后知道未必会说什么梁宝心中却会怨恨于我于是连夜派人通知江幼黎由她定度。午后江幼黎与珏儿、听雪等一干女官来到溧水城中得知船队转过河口就到溧水河港上等候。不知道袖儿在途中与梁宝相遇的曲折见水如影与袖儿久未露面江幼黎还当她们心中依旧犹豫。邵如嫣轻轻将一枚石子踢到水中秀如新月的黛眉不耐烦的轻皱。

    水如影的身影盈盈从船舱里走出身后是俏丽怡人的袖儿。

    江幼黎笑道:“如影妹妹两年未见你清减许多。”

    珏儿见她清瘦无肌的样子没由来的一阵心痛见她双眼微肿想来刚刚哭过一场想起自己与她一样的际遇不由为自己感到一阵黯然。心想:自己总能待在他身边。水如影心中怕是也盼望如此只是苦于放不下尊严自己总要想个法子让她有个留下来的理由。

    水如影与袖儿都说得上徐汝愚的故人徐汝愚的去向江幼黎自然没有瞒过她们只是抚州战事遥遥无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梁宝第三日就被召回他在西岸的军务分别交给魏禺与冯远程负责。

    第八日徐汝愚从抚州传回来的急件盛请水如影在青焰军中任职。

    水如影自幼随花舫飘游天下直至自己独力经营一艘花舫虽然研习的是琴艺但是见识广博不亚男儿众人都不疑她能力是否欠缺。另一层顾虑不方面拿到台面上说邵海棠与许伯英等人只得推说没有适合的职位。

    珏儿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心中不由气愤站起来说道:“策令左史我终是没有能力去做不如让如影姑娘来替我担当青凤将军府的总务一直由叔孙叔兼之总不合适不如设女官一这个我却可以胜任。”

    许伯英看了江幼黎一眼见她眼中有赞许之色心想:却不知女人何时变得如此大度?见珏儿如此支持梁宝虽然没有开口心中必定希望如此。徐汝愚盛情相邀水如影怕也是为梁宝考虑居多袖儿此时决不会放任水如影一人离去自己独自留下。许伯英与邵海棠相视一笑说道:“我立即行文给汝愚若是汝愚觉得不合适我们再想别的法子如影姑娘学识广博让我汗颜如此人才总不能任她流走。抚州、崇义之局势今年未必定得下来但是台山这边今年年末设立一府六县都急需大量人才招贤之事不妨从如影姑娘开始。”

    邵海棠见他转念间就想出以招贤之议消除当事者的顾虑、封世人之口的法子心想:许伯英在政务终于成熟起来当得上徐汝愚的左右手了。

    邵海棠进入青焰军的决策层承担府县制相关体系律法设立的事务并未分担许伯英的政务在政务上依旧以许伯英为只是叔孙方吾监察上的许多职责给谙熟讼事的邵海棠分担过去。

    邵海棠见水如影之事已成定局便撇开这个话题说道:“萧逸之、顾长淮在宣城滞留近十日至令未有要离去的迹象看来东林会中以萧逸之为的那一系对我们倒是挺有信心。”

第六章 三力相角

    抚州境内千峰秀立一过雁潭山到了乐清、金华邑境内却是平畴千里只有邻近武陵山的数十里内有着起伏有致的低矮丘陵。

    雁潭山东南麓危崖如削这清江府内的山势似乎就在这里嘎然而止矮松如幡峙住石隙虬伸出出这六十余丈深的危岩。

    水如影终究没有留在溧水河谷在宣城政议的当夜与袖儿不告而别乘舟溯水而上往南宁乐安去了没有给江幼黎或是珏儿开口挽留的机会。

    袖儿给梁宝留的信中写道:“天水一方莫相念也。”

    徐汝愚望着手中的密信想起那个眉眼如月的女子暗叹一声心中竟有一丝愁怅排遣不了。心中担扰梁宝也不知如何写信去开慰他心想:抚州局势风起云涌聚变就在眼前还是调他来抚州吧。

    山下一望无垠的离离青草密致的素色碎花缀满草地。

    抚州、崇义、清江三邑的平民在徐汝愚的安排下渐渐向台山北麓一带靠拢做出只要公良友琴将乐清城攻下三地四十万平民就会向溧水河谷内部转移的姿态。与此同时宿卫营五千将士进入清江、崇义两邑在民寨势力的配合下对两邑各自为阵的流寇山寨进行大规模的清剿。

    数十年来没有一家势力可以将清江府内的大小民寨整合起来却让徐汝愚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内做到了。

    虽然徐汝愚做出退守溧水河谷的示弱姿态公良友琴却知道已经失去强攻乐清城的意义。

    公良友琴派遣赵威胥率领一万精锐迂回到乐清背腹本意就是整合抚州、崇义、清江三邑的流寇势力再进一步控制滞留在清江府大小民寨中的五十万流民。

    赵威胥统兵迂回至抚州东南部未等打开抚州与温岭之间的通道公良小天就急于在雁潭山下整合抚州与崇义两地的流寇势力却被徐汝愚借助樊家的势力破坏掉使得普济海匪失去重新重合流寇势力的机会。目前只有抚州东南部的四千多流寇势力接受普济岛的整编离原定计划的四万流寇已是大大的不如。

    即使强攻乐清城普济海匪也无法将势力迅扩张到附近的清江府全境。抚州、崇义、清江三邑的城池荒废数十年已经没有什么防御力山寨在宿卫营与民寨势力的联合大力打压下实力大损普济海匪若不能迅进入清江府清江府内的流寇不需要几个月就会被清剿干净。

    青焰军示弱姿态却给普济海匪一种莫名的压力就是进入清江府的时机过晚那将一无所得。近四十万民众被转移流寇势力被摧毁即使占领清江、崇义、抚州三邑也不过得到一片浮地、三座破损不堪的荒城反而将自身的防御漏洞暴露在徐汝愚的眼底。

    攻下一座乐清城对公良友琴而言只能收获一座乐清城。若是如此公良友琴必定不愿花费太大的代价去攻占乐清城直至三月中旬普济三万四千大军还是围困着乐清城丝毫没有强行攻占的迹象。

    金华府境内没有宽深湍急的河流一马平川最适宜骑兵作战无奈在此地纠缠的三家势力均没有成建制的骑营。

    百济、渤海两地的部族迫于呼兰人的压力已经不向中原的世家势力供应战马获利最丰的战马交易在雍扬已经绝了迹。中原腹地汾郡、永宁、晋阳三郡由于马帮势力的迁出战马变得更加紧缺。

    徐汝愚有意将后备营改制为骑营但是张仲道上次来溧水时徐汝愚考虑到困难太大最终没有提及。

    徐汝愚心想:若有一支两千人左右的骑营穿插到乐清与温岭、金华与温岭之间在普济海匪的三路大军的连接处进行有效的骚扰普济海匪对乐清的围困必定不敢持续多少时间。

    普济步营经历东海惨败实力大损强攻樊家一万五千精兵防守的乐清城公良友琴心中大概不愿付出这样的代价。

    樊家在乐清城内的军民更加坚定固守乐清城的信心离城中粮尽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公良友琴必定不会不敢相持三个月之久普济海匪撤兵而去也就是自然不过的事情。这大概是樊家打定的主意吧。

    抚州各家民寨共有寨丁一万三千余人其中五千人被编入抚州步营。抚州步营三个营共六千编制。徐汝愚并不奢望掩饰抚州步营的存在抚州步营在雁潭山集结之后徐汝愚分批派遣五百人队对雁潭山八十里方圆内的普济匪军进行骚扰暴露出吸引普济匪军进入民寨势力范围之内进行会战的意图。赵威胥在无法派遣大量军队的情况下毫不理会抚州步营的挑衅一万五千匪军屯在乐清与抚州交界莲花山继续配合乐清城正面的二万匪军继续围困乐清城。

    历历马蹄声响眨眼工夫抚州步营的游骑来到高崖下面。

    片刻之后屠文雍稍有气喘的从后坡爬上来禀报军情:“杨尚统领的五百人队在天石寨正东十六里处遭遇两千普济匪军双方仓皇接战现在杨尚已经领军脱离战场向雁潭山返回。张续统领五百人队前去接应。”

    在离此处三十里处出现二千匪军?金华方向的普济海匪终于动了。想到这个可能徐汝愚近日来紧锁不展的眉头骤然舒开思虑时眉头又习惯性的皱起明亮的星眸显得愈加深湛。

    “公良友琴在金华城外驻有三万五千匪军若是只为监视樊家的两万大军人数未免太多他至少可以从中抽调一万五千至两万的兵力投入其它战场这两千人马显示他正在暗中剥离金华方向的匪军加强乐清方向攻击力量。”

    徐汝愚抬头看了屠文雍一眼说道:“公良友琴从金华抽调匪军应瞒不过樊家的眼线樊家至今乃无消息传来可见樊家也未安什么好心?公良友琴若能明白樊家的这点心思这次抽调出来的人马为何不能是来对付我们的?”

    屠文雍微微一愣说道:“主公虚实之计让世人误以为抚州步营真正能派上战场的只有二千人左右公良友琴似乎没有必要从金华抽调重兵啊普济海匪是想绕过乐清城吗?”见徐汝愚笑而不应聚眉思索片刻扬声说道:“公良友琴终于上钩了。”

    “你怎知公良友琴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不能掉以轻心。文雍若是在抚州境内生五万人以上的大会战选取何处对我军比较有利?”

    未等屠文雍回答徐汝愚疾步返回筑在山腰的雁潭堡顾明山、班彪、班照邻等一干将领俱在议事厅里显然他们也现此次遭遇战的异常。

    随后的几日内抚州步营增派了乐清附近的斥候游骑监控乐清敌军的动静。

    雁潭山往南一百四十里有五座矮山山高皆不及五十丈峰脚相连似莲花统名莲花山普济匪军在抚州的大营就设在莲花山的一座矮山里。这座大营里公良友琴集结了三万五千名兵力这是普济岛目前能够抽调出的最多兵力。

    北山山寨里容纳不了这么多人三万兵马分别驻在五山间的向阳坡谷里。

    公良友琴从细枝梨木的高背官椅上站起来左手按着浅雕檀香暗木书案心想:此地竟能寻着这两件世家器物显是费了点心思。

    公良友琴唇上浓密的短髭杂有花白古挫的容颜相比两年前已经苍老许多惟有双眸之间精光闪闪不意间透出的阴凝气息让下面的书案前面的赵威胥与公良小天为之一窒。

    “清江府民寨、山寨的格局形成至今数十年时间没有人能够整饬民寨势力也没有人能够整合山寨势力徐汝愚不仅将民寨统合到他的麾下还破坏了我们整合山寨势力的计划。”公良友琴心中毫无波动说出这番话来目光逐一扫过众人继续说道“突破樊家对温岭邑的封锁将势力扩张到清江府这个计划很久之前就开始筹划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暗中扶持山寨势力。东海战局失利之后清江府扩张之策尤显重要清江府有着五万余山寨势力还有五十余万寄寓民寨的平民。整合山寨势力就能弥补我军在东海郡损失的战力获得五十万民众我们就能在清江府牢牢生根从东面、南面威慑樊家的余杭府。猎奴之策驱逐百夷人离开武陵山东山威胥率领一万精锐借道武陵山东山迂回至抚州境内这一切尚属顺利不过此时徐汝愚所率的青焰军在溧水河谷扎下根来。”

    因为徐汝愚的出现普济对清江的策略连连受挫越郡形势再度变得不分明。虽然徐汝愚显露出退避溧水河谷的姿态但是普济准备数年的扩张清江府的计划都落到空处了。赵威胥心中想着却没有露在脸上。

    与他并肩站着的公良小天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

    此时集结三万五千余人显出公良友琴心有不甘。

    初时低估计徐汝愚对清江府各路民寨的影响致使一万余普济精锐进入抚州未能真正的挥作用这个责任总是要人背的赵威胥暗叹一声侧头瞥了公良小天一眼心想:不知他有没有进入什么谗言神色一肃说道:“徐汝愚善于选择会战时机与地点这点我们不得不防。青焰军扩张迅樊家不会对此没有防备此事可用。”

    说这话的时候赵威胥没有去看公良友琴的眼神这其中的道理公良友琴未必不知。

    公良小天冷哼一声公良友琴眉头一挑微怒的扫了公良小天一眼。

    公良小天毫不在意的站出来说道:“青焰军将十二寇盟的四千余势力封锁在暗日寨、天魁寨、北陵堡之间将清江上的水寨势力封锁在洪江水道却抽调最精锐的宿卫营进入台山北麓一线对山寨势力进行清剿一个半月的时间已有十一家山寨被其攻破我们若是继续在乐清、金华一带与樊家纠缠等我们攻克乐清、入主清江却是一无所得。”

    赵威胥沉声说道:“虽然不甘心还是不得已的承认我领军进入抚州以来处处受制于青焰军。”

    公良小天并未因为他将过失揽下而心生感激厉声说道:“抚州民寨势力集中在抚州西部一线将崇义、清江的山寨势力与我们分隔开来我们只有楔入崇义境内才能整合崇义、清江两邑的山寨势力。”

    “民寨与山寨的势力对比在过去的一年内已经颠倒过来。在被攻破的十一家山寨中有六家是民寨出兵的青焰军的抚州步营建制只有两千人我以为是徐汝愚的示弱之计。在清江、崇义、抚州三地徐汝愚应当可以组织到两万左右的战力。加上溧水河谷的青焰军本部徐汝愚拥有三万五千余兵马。此时我们贸然在抚州西北一线开辟新的战场未必恰当。自从我军在莲花山一带集结青焰军也向台山北麓一带集结徐汝愚已经意识到我们的意图了。”

    “台山北麓一带民众迁移有加的迹象显出徐汝愚并无与我们在台山北麓会战的信心。”公良小天洋洋得意的说道“若是真让他将四十万流民尽数迁入溧水河谷不出两年青焰军的势力在越郡之内将无人能制。民寨势力在徐汝愚相助之下实力有所提高却并非赵将军担心的那样可与山寨的战力相提并论更不说与我们普济军相比。一个半月内十一家山寨陷落缘于十一家山寨各自为阵被青焰军与民寨近十倍的兵力强攻所致。如今青焰军攻势渐缓显然是强弩之末再过一段时间青焰军修整过来清江府内的山寨又将面临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攻势那时可为我普济所用的山寨势力还能剩下几许?”

    “百夷一族呢?徐汝愚与百夷一族两相媾和焉能不考虑百夷一族的一万五千余精锐战力?”赵威胥说道。

    “暗日之战百夷一族并未出兵。”

    “那一战徐汝愚胸有成竹故而不需百夷出兵相助?子阳秋未必真的就此归附徐汝愚但他心中怎会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这种种利弊公良友琴怎会想不到?在抚州与青焰军进行会战胜负乃五五之数。若是错过眼前机会让徐汝愚将四十万平民尽数迁入溧水河谷将再无会战的机会。

    难道真的是徐汝愚为我设下的两难之局吗?

    公良友琴心头掠过一丝寒意虽是一闪而过却予他一种不祥的预兆他站前一步双眼逼视赵威胥沉声说道:“百夷一族参战青焰军与樊家之间脆弱的盟约势必崩裂。”虽然不愿意还是不得不提这个名字“徐汝愚即使能够调动百夷的军队也将是最后关头才会调动你看到那时樊家会有什么举动?”

    赵威胥思虑片刻说道:“樊彻应是乐于见到我们与青焰军直接相对但是乐清城夹在我们与青焰军之间。”

    公良友琴会意一笑眯起双眼。

    公良小天说道:“樊家怎么将乐清城拱手相让?”

    “不容他不让。”公良友琴蓦然睁开双目精光闪过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樊家竖守乐清城十多年就是畏我统合清江的山寨势力从西侧对余杭府形成合围之势。若是徐汝愚显出足以与我普济相抗的实力樊彻会乐于坐壁观火的。”

    赵威胥暗中称是心想:徐汝愚大力打压清江府内的山寨势力给我普济造成相当大的压力也加深樊家对青焰军的顾忌。

    形势至今虽然依旧错综复杂但是摆在普济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行险派遣大军进入台山东北麓干扰青焰军迁民、清剿山寨的计划寻机决战要么将大军收拢至温岭城中向世人宣告普济军再次受挫于徐汝愚。

    赵威胥知道公良友琴心中早有决定便不再多言只说:“主公我愿领军楔入台山东北麓与青焰军寻机决战。”

    公良友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与小天留守此处。”

    赵威胥暗叹一声心想:你终是无法漠视东海失利。

    公良小天说道:“小天能够应付此间事。”

    “哦。”公良友琴看着公良小天一眼沉吟片刻说道:“樊家若从乐清城撤军不得衔尾追击占据乐清城将金华城外的两万精锐迅开往台山北麓一线确保台山战役不失。”过了半晌又说“樊彻未必愿意徐汝愚一败涂地金华方面的两万兵马不容易脱离啊你一定小心从事莫要给樊家钻了空子。”

第七章 相疑之势

    萧逸之与顾长淮从台山密林里钻出来显得有些狼狈。

    青焰军控制台山西麓亲普济的山寨势力控制台山东麓为了防止对方斥候的渗入双方在各自的控制范围内密布哨岗。

    萧逸之整了整凌乱的衣襟眉头轻皱的说道:“台山最高不过三百丈却巍峨险峻让我们如此不堪。我若主持青焰军必定全力控制台山即使他日抚州、崇义等地被公良友琴所占青焰军也可以居高临下的威慑普济军。”

    顾长淮嘿嘿一笑抬眼远望。云溪在五六百步外曲折蜿蜒粼粼波光晃人眼睛一个削瘦的人影蹲在溪边顾长淮生出他与这浩浩汤汤的溪水溶为一体的玄异感觉若非亲眼看去定然觉不到他的存在。

    萧逸之循着顾长淮的目光望去浑身一震正对着红日乍短还长的光芒在那人周身吐夺看不清那人身形与衣着心中却明白那人的修为要远高过自己看着顾长淮的反应心想:莫非长淮也看不透他的深浅?

    萧逸之脑子迅疾转过数人姓名随之又将心中的念头否定。

    顾长淮笑道:“莫要多想他应是青凤将军。”

    顾长淮应比自己看得真切虽有一丝怀疑但想到徐汝愚擅奇策却也不是没有可能。萧逸之不无担忧的说道:“不要误会才好。”

    那人抬望来虽然看不真切却清晰感觉到他绽如莲华的微笑粼粼水波瞬然生动起来随之那人削瘦清俊的面容清晰呈现于眼中。萧逸之诧异万分心想:徐汝愚玄功之妙竟能影响他人的视界。

    “与长淮兄、逸之兄在此相会汝愚真是万分荣幸。”徐汝愚隔着这远徐徐作揖。

    萧逸之诧异的作揖回礼心想:未曾得缘与他相会他怎么一眼就识出自己?侧头望了顾长淮一眼见他也是一头雾水。

    徐汝愚边走边说:“伯英昨夜致信说及二位离开溧水河谷。”

    萧逸之恍然大悟前日自己与长淮不告而别宣城许伯英想必料到自己会入抚州定然在信中详述他俩面貌故而徐汝愚一眼认出。但是宣城信使竟比自己脚程还健想来另有妙法。徐汝愚丝毫不加掩饰萧逸之心中却是十分受用。

    隔着远徐汝愚敏锐灵觉的五识将萧逸之与顾长淮的神情尽收眼底。

    萧逸之与顾长淮未曾与宣城诸位接触隐踪潜去今晨现在此地。

    徐汝愚不由想起许伯英在信中的话:“世人对抚州、乐清局势议论纷纷但是以为不利青焰军者居大半我看萧顾二位即使看好我方也应有限此俩人突然销声匿迹十之**潜去抚州汝愚可图之。”徐汝愚暗暗一笑我这不是偶遇来了?徐汝愚五觉归心的内识在清江静谧一刻与天地溶为一体感知延伸至十数里距离。萧逸之与顾长淮晨间避过泯寨的势力急于从晨露挂枝的台山里出来难再去控制丹息的溢离自然也就逃不过徐汝愚刻意安排的偶遇。

    四月初旬集结于莲华山的三万五千余普济海匪离开乐清的背腹要地深入抚州西侧前夜到达云乌荒镇离台山济寨不过三十里路程。

    台山四寨控制抚州与溧水河谷之间的通道台山东麓的济寨、邵寨控制在普济海匪中西麓的远桥寨、升云寨则被徐汝愚移交至百夷一族手中。针对普济海匪突然大规模集结于台山东麓子阳秋将百夷万余精兵遣至武陵山青牙岭。

    云乌荒镇位于云溪上游水域徐汝愚集结五千民寨将士星夜赶往云溪东畔的玉案岭一带距云乌镇一百二十余里。崇义、清江一带的民寨近万将士奉令向此集结而宿卫营和还不为世人所知的抚州步营却不知所踪。

    徐汝愚指着薄雾轻笼的玉案岭说道:“杲日未升这雾还要厚些乳色如玉故而这山便唤作玉案岭这还是顾明山顾先生说于我听的。”

    迁移民众进入溧水河谷的几处路线都集中在玉案岭以北徐汝愚在玉案岭集结兵力显然是为了阻截普济大军由此向北。

    萧逸之对徐汝愚在此做出与普济海匪会战的姿态却有几分不解。

    迁民之始以徐汝愚、邵海棠之能不难料到今日之窘境却是一直未曾未雨绸缪拔除台山东麓的几处山寨给公良友琴留下一条台山与云溪间的安全通道。

    萧逸之觉察出几分蹊跷却猜不透徐汝愚后招在何处。

    怕是公良友琴心中也有这种疑问。

    普济三万五千兵马前夜行至云乌荒镇就停滞不前公良友琴将自己闭于大帐之内将行军事务交于赵威胥一直未曾集众军议。

    赵威胥暗暗心忧徐汝愚布下此等疑阵委实让人难以决断然而主帅久不言事在三军将士面前露出志气被夺的样子志气如何得以振作。或许徐汝愚就是需要这样的结果。

    公良友琴见赵威胥掀帘进帐问道:“台山东麓的几处山寨除了邵寨、济寨战力均在四百到六百之间以青焰军的实力应当不难攻克为何徐汝愚留下如此破绽?我也是行军此处才突然意识到这点。”

    赵威胥听他声音喑哑抬头看去见他眼中布满血丝心中一惊不想他竟为徐汝愚的故布疑阵困惑至斯。总不能此时劝言撤回乐清背腹要地。

    赵威胥脑中将徐汝愚往日事迹一一梳理却现他用计施策天马行空无迹可寻无疑是当今用兵诸家中最会借势生势之人。要与他针锋相对不能用奇惟有正兵相陈。用奇势变难以预料稍有不意就会被徐汝愚所乘。正兵相陈自然不惧他虚张声势。

    徐汝愚笑道:“台山除去四寨之外东麓与西麓并无信道阱关相连即使出兵占据台山东麓的山寨也只是获得几处独立的据点究其价值不过是延阻普济军些许时日普济海匪反攻下这几处山寨也不用多大气力我们终是无法威胁在台山与云溪间行进的普济海匪还不如变这样让公良友琴多疑神疑鬼几日也算假计延瓮之策。”

    玉案岭开满不知名的野花色泽素雅暗香远拂徐汝愚淡淡而言浑不在意的看着萧逸之。

    萧顾俩人与徐汝愚在云溪之畔刻意偶遇之后就被徐汝愚挽留在玉案岭为客三天了。

    屠文雍轻轻一笑心想:此时岂容你俩在抚州乱窜?

    梁宝率领二千宣城步营将士赶到玉案岭他跟随徐汝愚习军务已愈两年已能娴熟整饬集结在玉案岭附近的一万七千兵马。他此时满怀心思的望着别处似乎对徐汝愚的一番话没有在意。

    梁宝最早追随徐汝愚此次用兵之策别人或许不知梁宝不会不知。萧逸之不奢望从徐汝愚神色间判断出什么眼睛却盯着梁宝见他这般模样想起水如影与袖儿之事暗感可惜。

    萧逸之说道:“云溪至崇义北部汇入钱江钱江与清江有凤陵河相勾连。凤陵河过清江邑有百里水道淤积拥塞不利航行只要疏通凤陵河清江五邑就通贯而成一体。青焰军清剿山寨似乎对凤陵河两岸的山寨清剿最力。”

    徐汝愚浑不介意萧逸之试探性的口气说道:“越郡水网如织战船之利天下莫当只是二十余年来祝、樊两家水营在普济水营面前连连受挫已无实力与之在水面之上争胜。樊家借余杭坚城锁钱江水道才免得普济军借助越郡水网肆意渗透。祝家焉能不担心普济军攻克余杭城之后普济水营借凤陵河迅侵入清江水道?凤陵河数处河闸都祝家有意损毁凤陵河今日淤积拥塞实乃祝家有意而为。但看吴州府与余杭府之间的几条水道只有吴江一条水系利于通航便知。疏通河道非旬月可以竟功哪会对此时有利?”

    徐汝愚稍停瞬息口气极淡的说道:“先行清剿凤陵河两岸的山寨确是为了尽早疏通凤陵河道秋夏涨水之前凤陵河口的两处水闸应当修葺一新那片土地也就可以耕种了。”

    “哦。”听他似有十足把握将公良友琴此次攻势化去萧逸之未免又生好奇却无法问出口来转念一想问道:“吴江近海普济水营的小型战船不时得以入之骚扰凤陵河能够贯通钱江无疑是商旅之富。”

    顾明山在旁说道:“吴江连通大江与钱江中有大泽容纳秋夏裕水使得吴州一府无涝旱之忧若无侧榻的普济海匪吴州应是天下最富裕的地方。清江府除去溧水河谷其余各处的水利都需花大力气整治东林会纵横江河会中定然不泛娴熟水文之人可否举荐一二?”

    徐汝愚早就让江凌天留意这方面的通识之人。现在雍扬世家真心归附徐汝愚者惟有梅家其他各世家不过屈服于江凌天与梅铁蕊联合压制之下。雍扬精通各项实务的匠人大多被世家控制梅家并无合适人选主持水利那清江府内的水利就会有所延误。

    见顾明山借故提起徐汝愚双瞳微敛的去看萧逸之的反应。

    萧逸之哈哈一笑说道:“青凤将军只要不吝惜几壶玉壶春雪就行。”

    顾长淮见徐汝愚侧头望来谦然一笑:“顾某人稍识水利当不得玉壶春雪的。”说罢又生怕徐汝愚真的不以玉壶春雪相邀心中竟十分后悔。

    徐汝愚笑道:“对《河渠书》有所增益者怎能说只是稍识水利?‘善为国者必先除其五害除五害之说以水为始’这好像是先生的原话?逸之兄水利学于长淮也非稍识之人啊?”

    萧逸之愕然呆立却是顾长淮瞬间明白徐汝愚先前投石问路之意自己与逸之都未警觉将有意与青焰军合作的意图袒露出来顾长淮笑了起来朗声说道:“青凤将军所学传自俊又得逸俊相助顾某人有什么长短瞒不过去才是当然。”看罢看向萧逸之毕竟此行以他为主。

    萧逸之说道:“世人皆不看好青焰军我却不以为不然。东林会历来不干涉各家势力军政却为各家互通有无。百夷依存溧水河谷通往南闽的茶马古道复兴在即我谨代表东林总会向青凤将军请求在溧水新城设立分会。”

    徐汝愚心想:你若是真的看好青焰军哪会有抚州一行只需而许伯英商议便成。脸色却未显露出来说道:“青焰军势力之辖东林会战船不利擅入安全事宜由清江水营一力承担;东林会只得与青焰军所司贸易且不得在青焰军辖内私雇人员。其他细节我将派人将你们护送回宣城你们与邵先生、伯英商议即可。不过双方议定东林会需帮我从雍扬运一批人过来。”

    萧逸之与顾长淮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

    徐汝愚淡淡一笑说道:“东林会还是惧了公良友琴?”

    萧逸之却不受徐汝愚的话激锁眉深思起来。东林会东南六郡事宜皆有他来负责只是现在应承下来日后免不了会受到会中耆老的问责。

    东林会不干涉势力军政东林会却是在二十年前干涉东海军政而崛起的。如今在大江水道上东林会受两湖帮挤压不得不退出晋阳、南平、荆郡三郡徐汝愚真的在清江崛起东林会不仅可以扩张到越郡更可以扩张荆郡南部、南闽、南宁。

    萧逸之抬头去看顾长淮却见他转头看向别处显然是要他自己决断。

    徐汝愚不可能未卜先知他不知在此之前就知道自己有意与之合作在此之前他不可能考虑雍扬府的因素难道除了雍扬他还有决胜的手段?

    萧逸之在心中盘算起青焰军的胜算终究不知徐汝愚的安排一无所得。青焰军若是在此次会战失利东林会就得不偿失了。偏偏徐汝愚神色自若、怡然自得却无向萧逸之解释一二意思。

    萧逸之问道:“即使东林会愿意能否适逢其会?”

    屠文雍笑道:“时间对于我们紧迫些商议合作细节时不是更有益于贵会吗?”

    徐汝愚正色说道:“两军相争因势导利而已疑阵在前公良友琴怎会轻举妄动?即使他设破此相疑之势我也有信心将会战推延至半个月后。”

    萧逸之与顾长淮在青焰军精卫的护送下当天赶去宣城与留守宣城的邵海棠、许伯英等人商议两家合作事宜。

    樊彻在金华城中知道公良友琴将三万五千兵马去了云乌荒镇此时乐清城外只有一万五千普济军与守城的樊家精兵人数相当。金华城外普济依旧保持着两万兵力监视樊家在金华城二万兵马的异动。

    樊彻抬头望着阴霾的天气乌云四合天光昏昏树欲静而风不止不断有青绿的新叶飘落啪啪啪树枝被风吹折。青草低伏。

    骤然间电光蛇行于乌云歧出数枝光迹訇然炸响传来。

    这雷电来得比往年早些樊彻内心莫名一紧低语说道:“公良友琴急于与徐汝愚在台山北麓会战为何又在云乌荒镇徘徊不前?”

    樊文龙默然不语手掣烂银长枪紧随樊彻身后。他知道主公只是在问自己。

    在过去的八个月青焰军与樊家若即若离以极为松散的联盟方式共同对抗普济海匪故而青焰所何动作樊家也不甚清楚。

    樊彻继续说道:“青焰军每营编制常一千五百人战时可扩至二千人青焰军此时拥有八个营精锐战力可达一万六千人此时在玉案岭集结民寨将士又高达一万五千人百夷一族又有精锐战力一万五千人也就是说徐汝愚可调动的战力远远过三万五千人若是真在台山北麓进行会战公良友琴极有可能再度折于徐汝愚的手中啊。”

    樊文龙却不以为然青焰军需防守的地方仍然很多十二寇盟的残余势力需要封锁怀玉山六寨各怀异心徐汝愚焉能不防百夷一族需防备云岭与南闽的敌对势力玉案岭集结的一万五千民寨将士战力怎能与普济海匪相提并论?

    “文龙你即刻前潜入乐清城只要公良友琴在台山北麓与徐汝愚缠战一传至乐清立刻弃城而去统领一万五千精兵夺回雁潭堡。”

    “若是普济将乐清城外的一万五千兵力投入台山北麓战场青焰军无疑会面临灭顶之灾。”

    樊彻微微摆头笑道:“徐汝愚不会只有这点伎俩普济五万精兵也只能落得惨胜而已。”心想:从余杭府秘密抽调的一万精兵不需三日就会秘密潜入金华近侧我樊家重振之机终于来了。

第八章 玉案岭

    云溪西岸碧草接天天际就是葱葱郁郁的山林青绿分明。漫过人腰的荒草中班照邻握了握手中的铁剑双眼专注的眺望远际。

    片晌过后数百人沿着云溪向北漫卷而来披坚执锐数百支各式兵器刃口的寒芒与溪水相映。数十名斥候散在四周。不时沉闷的牛角吹号“呼呼”的响起掠过粼粼的水面、荒草、灌木、缓坡、洼地向四周散去。

    “噗噗噗”数十支从荒草中钻射出来当前的十余名斥候闻声仆倒一人沿着坡堤滚落到云溪里溅起一片水花瞬间鲜血将清澈的溪水染红。

    锐利的哨音骤然响起。

    数百人迅结成防守阵刀盾手占据外围矮蹲下来向半身圆盾护在身前长戟手戟尾插地用足抵住戟尖从圆盾间隙斜指出来长弓手纷纷掣出长弓搭箭引弦斜指半空目光却直视前方。

    各有五十人从两翼疾出与闻声聚拢起来的斥候结成两个翼阵峙守两侧。

    班照邻拔出铁剑振臂一呼身后五百名民寨将士纷拥而出向普济海匪的前哨扑去。片刻工夫箭飞如雨纷纷攒射入活的人体之中鲜血激射。两军相接不久普济前哨本阵缓缓后撤两翼阵钳击过来。片刻之后两翼阵合在一处将民寨将士的攻势接去前哨本阵脱离战场向后撤去。

    民寨将士退结成阵掣出长弓纷纷向当前之敌攒射过去。翼阵没有长弓手三十面半身圆盾护不住一百多人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将眼前之敌击溃时普济前哨本阵已在千步之外。

    班照邻见再难追及出令收兵徐徐后撤奔玉案岭而去。

    徐汝愚缓缓从一棵高树走出眉头轻结的走向战场神色之间对刚刚生的战斗颇为不满。梁宝一声不吭的跟在他的身后。

    普济海匪溃逃之时将七八名重伤的普济匪兵弃在战场上青焰军有着不杀俘的铁律民寨将士也不敢轻违班照邻将己方受伤的将士带回却将普济伤兵弃在荒野任其自生自灭。

    徐汝愚暗叹一口气望着一地死尸七八个垂死之人依着死尸将死之际眼神还是那样的凶悍冷漠。

    若是无人理会这些人终究会失血过多而死。班照邻就是看到这点才弃之不理徐汝愚也无法垢之。徐汝愚随手给这些人止了血心想:死尸堆里能寻着一些干粮或许有一二人能活下来。

    徐汝愚与梁宝替伏在一侧就是为了看看实战中的民寨将士的战力。普济海匪的前哨游刃有余的脱离战场这一百多人好像原定就要牺牲掉似的。徐汝愚右手抓了一把青草将血迹捋干净。望了玉案岭一眼便想返回。

    “你若想救我们请将我们搬到别处去。”一人冷冷说道。

    徐汝愚微微一惊拧头望去。那人满面血污看不清什么模样双眸精光阴冷他左肋下有一滩乌黑凝结的血迹。

    徐汝愚说道:“为什么?”

    “公良友琴率大军不需两个时辰就会途经于此我们哪有什么气力离开?”

    徐汝愚眉头一皱说道:“刚刚普济军溃逃时无暇顾及你们等他们的大军赶来怎会不救你们?”

    那人冷哼一声牵到左肋的伤口眉头骤然一皱随即舒展开来。徐汝愚替他止血时查过他的伤势严重见他牵动伤口不过就是眉头轻皱却也十分坚毅。

    梁宝目光警惕的扫过其他重伤卧地的七人。

    那人说道:“普济军不留重伤之人我等留在这里性命不保。”

    梁宝想起刚刚作战情形讶道:“公良友琴如此御下你们作战时还悍不畏死?”

    那人啐道:“恁多言?”一脸凶横的望向别处。

    徐汝愚微微一笑挥袖拂击一股柔和丹息向他送去。那人心头一窒歪头倒下。徐汝愚依次将余下七人击昏说道:“能不能醒过来那就要看各位的运道了。”

    四月底集结在云乌荒镇的三万五千普济海匪在迟疑十天之下终于沿着云溪向北开拔适才不过是前哨战夜间普济海匪的主力通过此处驻在台山东麓的泯寨附近。

    青焰军的迁民、剿匪之事被迫终止崇义、抚州的民众退避回民寨宿卫营八千将士进驻玉案岭邵海棠也随军赶到玉案岭。泯寨与玉案岭各峙云溪一侧相隔二十里。

    普济踞泯寨那些残留下来的山寨势力纷纷前来相投除去原有三万五千普济海匪至五月三日晨间聚集在泯寨左近的流寇达到六千人。

    玉案岭据险以守的青焰军只有二万五千人其中战力尚弱的民寨将士占一万五千人。自从普济军驻到对岸的泯寨附近班彪结起的眉头从未展开过。

    “大人此事不可不忧啊。”

    徐汝愚剪手卓立窗外聚有成千上百的粉蝶停在枝头仿佛素雅的花朵。

    “普济军聚于泯寨附近粮草必不能持久公良友琴定会想方设法与我决战我们要比他更有耐心才行。”

    “流寇越聚越多公良友琴不需分出本部人马利用集结起来的流寇就能对崇义、清江的民寨开成威胁那时我们还不是一样与之决战。”

    徐汝愚淡淡一笑说道:“公良友琴大概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语气间透露出的自信让班彪心安不少。

    无奈徐汝愚的全盘计划就是青焰军直系将领知之甚详上也不多班彪惴惴不安的退了出去出门时见班照邻正拾阶赶来将他拉到一旁说道:“这几日总让人无法心安抚州诸将为何单将你留在玉案岭张续、杨尚等人给大人调往何处了?”

    班照邻歉然一笑说道:“我若不在玉案岭公良友琴必有戒心。至于张续等人与抚州步营的行踪连大人也无法确定大人只让张续等人伺机而动张续若觉得此处真是处于险境他会率领抚州步营适时出现的。”

    班彪对他的似是而的答话甚为不满此时尚不属险境何时才算?难道徐汝愚打算将崇义、抚州的民寨放弃掉。班彪心中一惊暗道:抚州、崇义的民寨大半将士聚集在玉案岭公良友琴只需将六千流寇派出去分散各处的民寨就抵挡不了若有什么损失大家只会将仇恨记在公良友琴头上。

    班彪满面疑虑的望着班照邻低声问道:“大人是否想牺牲掉一些人?”

    班照邻跟随徐汝愚也有一段时日素知徐汝愚之能兄长一番话声线压得虽低却瞒不过徐汝愚灵敏的听觉。班照邻脸色僵硬心中猜想徐汝愚会不会因此对他班家而心怀芥蒂。

    班彪以为自己猜中脸色煞白指着班照邻语气一下子激烈起来:“班家立寨数十年从未有过牺牲民众成就霸业的念头你…你……”

    徐汝愚推门走出说道:“战斗必定会牺牲一些人但是没有人会是刻意牺牲掉的。子彪我不识路途你不妨领我前去清江邑。”

    班照邻讶道:“此处少不了大人还望大人留在此地主持大局。”

    徐汝愚笑道:“邵先生代我主持此处你们均需听他吩咐不可轻举妄动。北面还是我亲自去才让人放心三邑民众共有十八万众集中在台山北麓一带的十余家民寨中稍有闪失就是成千上万条性命马虎不得。”

    洪江又名寿春江源于怀玉山怀玉山流泉飞瀑汇成寿春溪飞泄而下到了平地容纳数条支流水量骤然增大浩浩荡荡奔腾汇入清江之中。

    清江盟、溧春会、洪江盟三家水寨势力被封在这洪江水道之内已有四个月之久。徐汝愚早就传出话来既往不咎水寨劣迹但是清江水营数月来并没有针对清江水寨组织过大规模的攻势不由令水寨各位当家心生希望以为徐汝愚此时专注于抚州战局无力清剿水寨势力双方对峙直至今日三家水寨并无归附的意向。

    微微的浪水逐船轻响传来。入夜不久就起了薄雾船头挑起的风灯光线投不到远处李印依稀看见高树的黑影再无别的可辨识的物体了。

    清江盟原是清江水系实力最大的水寨但是去年年初清江盟大当家程景死于徐汝愚与蒙亦合击之下清江盟事实上已分为两派。李印是清江盟的二当家原应由他接管整个清江盟无奈当时在清江之上被徐汝愚反巫他拖延不救程景才使得徐汝愚与蒙亦有机可乘。任谁都看得出徐汝愚是无中生有偏偏三当家孙蒙抓住这点为不放不愿交权于他清江会就如此成了两系。

    李印一系拥有大翼舰十四艘、冲舰八艘、蒙冲舰二十九艘战力远远过孙蒙那系比溧春会、洪江盟的实力也强上不少。

    李印望着幽暗的江面那深遂的江面上似乎幻出徐汝愚的身影来淡然的目光似乎对目前生的一切都不屑一顾。

    李印咬了咬牙沉声说道:“悬旗。”

    风灯下高桅上悬出一面与清江会完全不同的战旗上面写着“清江水营第四营”几个古体篆文青黛色的旗帜在夜风里撕扯着。

    五月四日深夜李印所部悬起清江水营的战旗弥昧生所率清江水营第一营的配合突袭孙蒙一夜激战尽灭孙蒙所部将亲近孙蒙的清江盟大小头目悉数击毙俘虏的一千水匪统统编入清江水营第四营由李印统领。

    次日凌晨李印与弥昧生率领水营第一营、第四营返回洪江品继续封锁洪江水道。而此时魏禺率领水营第二营、第三营的战舰沿凤陵河已疏浚的河道向清江邑中部行进。

    徐汝愚与班彪站在凤陵河的河堤上迎着风向西望去。

    班彪还不知道凤陵河在短短四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经疏浚到此处右侧是淤泥堆积、水草的蔓生的废河左侧却有着粼粼水波。

    俩人在此已经候了一日晨光徐汝愚未曾说及援军之事班彪也能猜到一二只是不明白这援军从何而来。溧水河谷的防守已是薄弱再抽调战力怕会生变。

    溧水河谷乃是青焰军的根本也是清江民寨希望所在班彪怎会让溧水河谷陷入险境劝阻道:“清江水寨、十二寇盟之残余无不对溧水河谷虎视眈眈实在不宜再抽调人马过来若是公良友琴真的分兵攻抚州民寨只望大人允许班彪以死相殉让我去黄泉跟父亲说清楚这事怨不得大人偶然性啊。”

    徐汝愚看着远处的战舰缓缓驶出地平线魏禺健颇的身体峙立在座舰的甲板上悬着心终于放下对班彪笑道:“子彪莫要担心宣城那边。”

    班彪看着宣城步营第二营、第三营、清江水营第二营共六千将士6续登上6来心中惊谔不已脸色变了数变心情终是无法平静。梁宝先前领着宣城步营第一营进驻玉案岭此时的溧水河谷中只有清江水营第一营、第三营与数千预备役将士防守其余战力都将被徐汝愚调往抚州战场。

    徐汝愚看着班彪还是一脸担忧解释说道:“清江会李印早就有意归附青焰军我让他按兵不动直到紧要关头。魏禺能够统兵来此说明李印已是我清江水营第四营的正式统领了。”

    季子衡笑道:“不仅如此昨日夜间弥昧生与李印合兵灭孙蒙所部今晨已经退守洪江江口。消息由弥昧生派人口头传来想来是他怕汝愚当心啊捷报还要稍后才能到达。宣城步营的将士原先驻在北陵堡、天魁寨一带困守十二寇盟的残余势力上个月里我们用预备役与水营的将士将其替下今日悄无声息的调往此处。”

第九章 入局

    五月五日。

    宽达里许的清江之上数十艘东林会的大型商船尾相接长达数里逶迤向宣城而行午时抵达溧水河谷没有在宣城河港停泊也没有在溧水新港停泊转入溧水河道径向溧水上游的台山驶去。

    云溪出武陵山二十里就是云乌荒镇坍塌的夯土墙头几丛蓬草迎风倒伏。

    子阳秋哑然失笑子阳雅兰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知道哥哥以墙头草自喻说道:“哥哥为族人考虑谁能垢病?”

    子阳秋沉声说道:“世人皆以为青焰军会退守溧水河谷谁知他意在清江。公良友琴在乐清、金华、温岭三地还驻有近四万五千余兵马若能脱身进抚州青焰军岂非一丝机会也没有?”

    子阳秋捏着徐汝愚的密信指节勒响心中犹豫不决。南面二十里处在武陵山边缘的密林里潜伏着百夷万余精锐此役若损百夷一族从此以后就需受制于人。

    徐汝愚在给子阳秋的信中要求百夷出兵云乌荒镇窥测公良友琴后方并窥防乐清方向的一万五千匪兵以候时机。

    信中的语气不容置疑一改往日磋商的温和徐汝愚只给百夷一族留下两条路或者与其共荣辱或者独善其身。子阳秋苦笑不已百夷现在哪有独善其身的可能?

    出兵之前子阳全力主议出兵相助青焰军到了此时却又惶恐起来陡然觉得身上重负如山。此时与子阳雅兰领着精卫到云乌荒镇查探情势。

    子阳秋问道:“云溪出武陵山地势陡下叠浪如瀑直到这云乌荒镇才潺潺而流往下四十里都是平川沃野这片土地真能为我百夷所有日子就要好过许多。”

    “樊彻与公良友琴早将我们当成青焰军系的人马怎会容我们此时明哲保身?”

    子阳秋苦笑一声说道:“我岂能不知这点?关于对明昔将军血统的猜疑出兵之前我都悉数告之其他六位领商议一宿总是无法揣测徐汝愚的意图却也没有否决出兵之议。”

    子阳雅兰神色有些黯然这许多时日过去徐汝愚对子阳秋的联姻之议不加理会令人更加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作为子阳家的儿女有着不可顾及自身的觉悟即使有着不甘也被深藏在某个角落。

    子阳秋没有看到雅兰的异样继续说道:“你与幼黎夫人走得甚近她对此有什么说法?”

    雅兰神色肃漠淡淡说道:“夫人倒是问过一些。”

    “哦夫人怎么说?”

    雅兰忽然心绪有些凌乱迟疑的说道:“这次归山时夫人问雅兰在山中可有悦己之人。”

    子阳秋微微一愣这才现雅兰黯淡的神色有些手足无措长叹一声望向别处半晌默默无语。身为子阳家的儿女哪有自己择偶的自由?族人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爱情真是奢侈了。婚姻本就是政治上的筹码子阳秋的妻是苗王次女八年来自己从未让她近侍心爱的女子只能居于媵妾之位。

    徐汝愚大概是婉拒了难道明昔将自己身为百夷王室子弟之事瞒过徐汝愚了。子阳秋问道:“你是如何答夫人的?”

    “如何答的?”夫人问那句话时自己的心已经慌乱了怎么答的却记不得了。

    子阳秋暗叹一声说道:“你心中如何想?”

    “雅兰心中能怎么想?”

    “徐汝愚已经婉拒联姻之议你在山中真有相悦之人此役结束你就说给哥哥听。”

    子阳秋心中已经决心参与此战百夷终是脱离不了徐汝愚也就不能拿雅兰的婚姻与旁家势力进行交易。雅兰心中一阵迷惘自己就这样解脱了。

    子阳秋叹道:“徐汝愚或许看不惯政治联姻才有此举却非婉拒我百夷一族你莫将此事透露给其他族人免得生出风波。”

    历历马蹄声响子阳秋抬头望去远处数百匹战骑正向此处疾驰而来;子阳雅兰双眸一亮双颊染上一抹红晕。

    泯寨北侧集结并整饬数日的八千流寇离开驻地向北面挺进最近的一处民寨离此只有三十六里路途步卒行进只需半日时辰。那里未能及时迁入溧水河谷的民众高达一万六千余人民寨将士却只有一千余众。

    公良友琴漠然看了赵威胥一眼片晌过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徐汝愚打的好主意布下这个口袋阵等我三万大军钻进去。他却料不得我与他在阵口相峙只派八千山寨势力去探他的口袋底。”

    赵威胥说道:“即使徐汝愚攻下泯寨也无法将我们封在抚州北面徐汝愚怕是别有他计。”

    “百夷万余精兵在武陵山云溪涧口蠢蠢欲动难道不是徐汝愚预留下来的封阵兵力?”

    赵威胥心中不以为然抚州北面尚有十多万不及撤入溧水河谷的平民徐汝愚怎会弃之不顾将普济三万大军一同封在抚州以北呢。赵威胥说不出徐汝愚向来爱民的话去反驳公良友琴索性闭口不言。

    溧水河谷、雍扬两地的眼线近日送来的军情看不出什么异情来倒是樊家在余杭城秘密集结了一万大军想来要混水摸鱼。公良友琴清晨传令金华城外的二万大军向温岭与乐清之间回撤命令夜间就会传至金华三路共四万五千兵马相互策应就不畏乐清城中的樊文龙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越郡的局势终要看玉案岭这边的走向。

    赵威胥低声说道:“八千山寨将士出已有两个时辰玉案岭中却无什么动静。”

    “那就攻破一两处民寨看徐汝愚如何在玉案岭中安坐如素。即使他不愿决战玉案岭中一万五千民寨士兵也会按捺不住。”公良友琴冷冷说道眸中精光一闪即逝。

    疾驰而至尉潦不待骏马踬住马蹄翻身下来单掌一抹马脖子骏马生生顿住冲势在他身侧嘶鸣不已。

    尉潦从怀中掏出一封帛书来说道:“先生的密信子阳你看。”

    子阳秋接过帛书看着信口已经拆过疑惑的望了尉潦一眼。

    尉潦哈哈一笑说道:“先生只让我领着清江骑营过来送信心里总想不透故而……哈哈你不会跟先生提这回事吧?”

    子阳秋看到尉潦兴高采烈的样子就有点胆颤心惊能让他如此兴奋的定有硬战要打。子阳秋匆匆阅毕一脸凝重的将帛书交给子阳雅兰。

    子阳雅兰看过徐汝愚的密信说道:“济寨驻有二千名普济寇兵需在明晚之前拿下殊为不易。”

    子阳秋问道:“为何此时急于打通溧水河谷与抚州之间的通道原定计划不是如此的?邵寨里有八百名普济寇兵溧水河谷难道还抽得出兵力吗?”

    尉潦说道:“我还以为先生打通溧水河谷方便撤退呢?也是若是不让公良友琴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应当同时攻打济寨与邵寨才是。这信是溧水河谷出的先生现在人在清江邑莫不是这信有假?”说罢一把夺过子雅兰手中的帛书拧头望去说道:“轻流这信是谁交给你的?”

    轻流牵着马走上前说道:“先生在宣城早有安排这信是夫人、许伯英、叔孙爷子一同交给我的。”

    子阳秋说道:“这信上面有汝愚与我约定的签押谁也冒充不得。”徐汝愚既然将清江骑营给他调来这济寨就非攻不可子阳秋沉吟片晌沉声说道:“信中说清江骑营由我调遣尉将军可有别的想法没有?”

    这私拆密信的事轻流当不会说出去子阳秋与自己却没有那份交情尉潦嘿嘿一笑说道:“我哪能不听你吩咐呢?”

    乐清城衙署樊文龙接过樊彻紧急递过来的密函拆开一看樊彻在信中只写了四个字:“前议暂止相机行事。”此外附有一份雍扬眼线传回的最近线报心中诧异:雍扬城中会生什么事情让阀上也拿不定主意?

    樊文龙打开线报骇然失色喃喃自语道:“东林会与青焰军两相媾和?”

    雍扬对白石许伯当兴兵雍扬与宿邑于五日前实行特级戒严各家眼线均传不出消息去。直至五月二日才探知张仲道所率领的后备营五千将士没有出现在白石东侧的战场上不知所踪。东林会商船队五日前离开雍扬府于四日前转入清江水道。

    雍扬诸军中后备营向来是徐汝愚的私产即使徐汝愚离开雍扬后备营也滴水不进梁宝、刑坤民先后节制后备营以及后备营营尉左尉都是徐汝愚亲信之人。青凤精骑解散之后张仲道带领百余亲信加入后备营成为后备营新的一任统制在江凌天、梅铁蕊的支持下将后备营编制扩充到五千人。世人皆以为徐汝愚此举在于扩张在雍扬的权势。

    樊文龙见徐汝愚竟然能让东林会为其秘密运兵知道公良友琴此役胜算不多。

    樊文龙拿起午时从溧水河谷传回来的线报犹豫片刻毅然下令:“入夜时分撤离乐清城从现在起没有我的手令出城者死。”想到城中近万平民将弃给如狼似虎的普济海匪樊文龙心中不由黯然。

    李印率领清江盟的大部投附徐汝愚使得溧水河谷能抽调出五千至六千以上的兵力投入抚州战场加上秘密抵达的后备营五千战力徐汝愚手中兵马已比当初众人预想的多出一万多众若不将乐清的通道给普济军让开以公良友琴之能怎会不吃大亏?并且有相当的线报表明徐汝愚在抚州民寨一直秘密练兵但是玉案岭集结的民寨兵马并无青焰军的正式番号徐汝愚怕是还有一支奇兵藏在暗处。

    五月五日入夜时分驻守乐清城与普济海匪相抗达十数年之久的一万五千樊家精锐毫无预兆的撤出乐清城。

    樊文龙将五千兵马陈于普济军营之前五千兵马峙守普济军营右翼。公良小天一人策马徐徐而出长戟斜挂在马背上雕花铁胎弓、箭簇闪着暗色寒芒。公良小天问道:“小天向来推崇文龙兄的武品却苦无机会讨教不如你我互射三箭免得留下什么遗憾?”说罢也不得樊文龙应答取下铁胎弓拈出三支利箭一起搭在弓弦上弦引如圆月直指樊文龙淡淡说道:“文龙兄为何做出玉案岭局势大不利我普济军的判断能否告之一二?”

    樊文龙毫不在意公良小天手中的利箭笑道:“为何有此一问?”

    “你樊家轻易让出乐清城难道不是怕徐汝愚一家独大?”

    “你普济不出今夜便会知晓一切哪容我在此置喙?”说罢眯起双目凝视公良小天手中的利箭。

    三支利箭脱弦而去却是箭簇上的寒芒在夜色里划出三道玄泽轨迹。樊文龙腾跃而起起掌为刃向三支利箭虚劈而去三股丹息几无先后的透过掌缘侵入体内。樊文龙沉声闷喝身体倏的后翻单足点在马鞍之上好不容易将胸口翻涌的血气压下。心想:公良小天仅借箭羽就能让我如此难堪看来他的身手不弱其父多少。弓身取下弓箭引弓搭弦喝道:“还你一箭足以。”箭羽脱弦却似在虚空中行过只在弓臂处留下一道残影那箭却没有踪迹。

    公良小天屈指弹去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一声清音屈指弹处绽出一团婴儿拳大小的黄色光晕。

    利箭化为齑粉在昏暗的光线里簌簌下落。

    公良小天见左手中指指甲裂开数道细纹暗感托大没能将樊文龙附在无影箭上的丹劲悉数化吃了些许暗亏。

    樊文龙见公良小天脸上阴晴不定不知他心中有何想法。身后不远处乐清世家宗族的辚辚车队最先驶出北门向北迤逦而去支在马车车厢后壁的松脂火把哔哔燃烧松脂香气弥漫天地。

    其后四门近五千的守军依次撤出城去。

    那些沿街开窗观望的民众瞬然明白被樊家准备弃城而去纷纷收拾行装准备随樊家精兵一同撤出乐清城去。乐清城常年被普济海匪封锁商工不兴民众生活困苦不堪留于城中近万名平民都是被强制留下协助守城的甚少有行装收拾的。片刻之间万余平民纷拥着涌上街巷向北门而去。

    走到北门现北门内外百余步设置了障碍陷入慌乱中的民众均无人想到清理障碍物只是推挤着向城门口涌去人群混乱之极推搡踩踏而亡者不计其数。北门濠沟外缘普济长弓手掣弓而立开弓引弦直指冲出城门的民众攒射而去民众纷纷仆倒在地鲜血流入清澈的护城濠中。

    乐清民众这时才明白过来樊家将他们遗弃了。返身向其他三城门逃去一切已晚都在普济的控制之中。近万民众顿陷绝望在乐清的街巷里豕突狼奔。

    樊文龙在亲卫簇拥下拧头望了一眼灯光明灭的乐清城头心想:公良小天已经派兵接管那里了。狠心一夹马腹策马向北急驰不再理会身后琐事。

    远在二百六十里外的台山之中尉潦领着三百五十名清江骑营将士潜至济寨近侧清除普济海匪设在济寨外围的哨岗子阳雅兰率领六千百夷精锐跟随其后一点掩饰也不屑做的迅接近济寨。子阳秋率领四千百夷精锐驻在山外的云乌荒镇上就是驻在七日之前普济海匪驻扎过的地方。

    台山作为武陵山的支脉与武陵山并无明显界线溧水源出翠狮峰一路北行至邵寨处折向西北而行世人便以溧水转折处为台山与武陵山的界线。

    普济海匪奇袭夺得邵寨之后派遣八百精锐驻守公良友琴深入抚州也只是加强济寨的防卫邵寨依旧维持原有兵力。

    入夜时分张仲道走上甲板刑坤民跟随其后。

    与萧逸之并肩而立的云远生转过脸来说道:“张将军转过那座山崖就能看到邵寨的前哨岗楼了。”

    张仲道说道:“准备泊岸吧邵寨的寇兵不可毫无察觉坤民你替我节制各部我领军先上岸。”说罢向斜靠船舷箕坐的顾长淮望去。

    顾长淮哈哈一笑手撑双膝悠然而起拍了拍长袍后襟说道:“早知喝你的玉壶春雪没有那么便宜。”侧头向萧逸之说道:“多日未曾活动筋骨我要下去动弹动弹。”

    萧逸之莞尔一笑说道:“你是垂涎新酿的‘云天远’?”

    顾长淮嘿嘿一笑解下挂在腰间的长剑屈指叩击铁鞘慨然而歌:“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歌声未杳人迹已远。奔邵寨前哨岗楼而去。

    乐清城西北六十里在一座独峰的山后张续按剑而立心中躁急脸上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仅凭身后的六千人马如何阻止金华与乐清两股寇兵参与可能生在玉案岭附近的决战?晨间尉潦与清江骑营给来自溧水河谷的一封急信调离。

    精卫掠行而来人刚到他的身边就大声禀报:“樊家撤出乐清城将万余平民弃给普济海匪樊文龙统领一万五千大军奔天潭山方向而去如若不折向行进明日午时将会抵达天潭山;普济海匪占据乐清城并未出兵追击樊文龙。”

    站在一旁的杨尚问道:“金华方向的普济匪兵有何动静?”

    普济在乐清、金华、温岭三邑的大军由公良小天节制张续心中不由生出希望来。张续苦笑一声想起徐汝愚对他说的话来:“若是寄望于敌方将领去犯蠢不可及的错误那就将此方置于险地了。”

    若是真让公良小天在乐清城集结三万大军今夜将打通的台山通道正好用于青焰军撤入溧水河谷。张续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在否决自己的念头。

    玉案岭邵海棠负手而立、背对众人班照邻不掩兴奋的站在他的身侧梁宝脸上却透着几分担忧屠文雍小声禀报:“八千流寇已经抵达台山北麓的连云寨现在还没有大人与魏将军的消息。”

    邵海棠“哦”的一声表示自己知道。屠文雍凑到他身侧低声说道:“即使魏将军赶不及消息也不会透到玉案岭来。”

    邵海棠暗叹一声说道:“汝愚昨夜就去相迎若是候不着魏禺现在早就返回玉案岭了。不过还是小心为妙这里的军心涣散不得若真有不利的消息我不希望让民寨的将士听到至少现在不能。”

    台山北麓连云寨民众一万八千余众寨丁一千二百余众八千流寇正从南面蜂拥围来。

    徐汝愚削瘦的脸颊在夜色看不出什么神情双眸却有着清泓的光。班彪侍立其侧数十名精卫散在四周。魏禺刚领着宣城步营与清江水营的六千混编将士离开此地大军行经出的簌簌响声业已被春末的虫鸣掩去。

    徐汝愚剪手卓立深邃的眸光投至幽昧的夜色。战局一触即谁也无法终止了。青焰军即使能在先期获得有利的形势但是公良友琴在泯寨左近驻有三万五千大军驻在乐清、金华、温岭的普济海匪距玉案岭最远也只有三日路程。樊家会有什么举动也着实让人担忧。

    班彪望着徐汝愚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心想:他不过刚过弱冠之年肩负如此重任真是难为他了。班彪与徐汝愚相识以来少见他脸上露出笑容徐汝愚谈及军事政务神闲气定从容不迫少有人能及却排遣不了他身上透出的些许寂寥的黯淡。

    自从魏禺领兵离开徐汝愚少有语言背对众人大概是不愿自己的担忧影响别人吧。

第十章 序战

    五月五日深夜乐清城。眉月清辉如水星子散落此时的天空深蓝得像冰冷的深邃的海水而浅蓝色的云仿佛淡淡的忧郁。过了子时夜色还在一层层覆来直到启明星现才会褪去。

    公良小天神情骄横的环视左右说道:“樊文龙已去诸位何时让我入乐清城?”

    “城中尚有近万暴民抚州局势危急不宜在安抚暴民上虚耗时辰不如将北门让开将其驱逐出乐清城去。”

    公良小天嘴角掀起似乎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没有比死人更让人安心的了。”掉着看向身侧一位将领问道:“凌将军给你五千人需要多少时间?”

    凌石面容古挫目无表情予人坚毅顽悍的感觉。

    他不假思索的答道:“天明即能结束一切。”

    公良小天心想:玉案岭并无消息传来想来抚州在午时之前尚无变故。冷然说道:“抚州即使有变父帅也不会应付不过今夜凌将军你领人去吧。”

    凌石握拳击胸领着十余亲卫径向后营领兵去了;右臂上的王蛇刺青在夜月下尤显狰狞。

    乐清城中近万名平民都是被樊家强制留下协助守城年弱体衰者早就被樊家逐出城留守城中的都是年青力壮之人协助樊家守城近十载个人战力比普通的民寨将士还强。

    公良小天若能将体不衣甲、手无寸铁的万余平民驱出城外在旷达野地加以屠杀自然毫不费力。公良小天的骄纵使他不屑于对这群看似任人宰割的羔羊使诈或许他要屠尽乐清城中的每一个人。普济军向四门各出一千兵力同时向手无寸铁的平民动攻击。

    四城门处冒起数十股浓烟隐见烈焰奔腾而起片刻之间淡淡乌烟将月星掩去。烈焰迅向城中延伸不需半个时辰屠杀已接近内城。

    在普济海匪的屠刀下豕突狼奔的民众尽数被逼入内城之中身后十余步就是追逐而来面目狰狞的普济寇兵。

    樊家在乐清城中加筑内城以期与普济血战至一兵一卒数十雉规模的内城用麻石筑基长条青石、麻石堆砌而成四处出口均修得相当狭窄只容两乘骏马并行通过。

    走投无路的平民疯狂向内城涌去狭窄的入口堵满陷入绝境的人。

    普济成排的寇兵像潮水般移动向着乐清内堡城推进。嗜血的战鼓轰然擂响寇兵纷纷放下手中的弓弩掣出兵器向拥堵在内城的民众劈砍而去。血肉横飞仿佛一层层被剥离似的堵在内城的人群迅削薄。

    普济寇兵将堵在入口的人屠尽正欲向内城推进迎来却是一蓬蓬疾射而至的箭雨。

    乐清衙署某处一处小型武库被匆忙撤出乐清的樊家精兵遗忘在那里惊惶不定的人们接过兵刃将皮甲、皮牟胡乱套在身上、头上便向内城入口奔去。

    普济海匪被阻在狭窄的内城入口不得进入三四百名手持着各式兵器的彪悍平民结着简易的方阵横在寇兵之前用并不精准的乱箭射杀数十名普济寇。身后则是千余名赤手空拳的精壮汉子直待前面有人倒下就去拾起他的兵器。

    忽的一人冒着双方的箭雨冲上前去从地上搂起数把兵器向回奔跑须臾之间背后插满利箭离己阵尚有七八步仆倒在地长戟、朴刀、铁矛从他怀中滚落下来散落一地。那人只手支地挣扎着仰起头喝道:“替我多杀一个贼寇。”说罢磕倒在地不再动弹。

    十余人抢出拾起兵器加入简易方阵之中与敌相抗。

    直于天光乍现普济寇兵依旧没有冲入内城之中。

    台山济寨正南尉潦面无表情的立在子阳雅兰身侧身后立着三百六十名清江骑营的精锐。

    近千名百夷精锐如蚂蟥一样附在高达四丈的寨墙上滚石擂木纷泄而下不断有人跌落下瞬间给滚石擂木砸成一团模糊的血肉。片刻之间无数百夷战士涌上寨墙与守寨的普济寇兵缠战一处

    战鼓沉而有力的低鸣一下一下的直敲尉潦心头。尉潦“铿”然拔出制式马刀沉声闷喝却听不清他口中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三百六十名健士齐刷刷的抽出马刀随之闷喝悲壮之色远近皆染。寨墙上的将士闻声士气大振伤病皆起战场上顿时激战加剧一片惨烈。

    清江骑营与千名百夷战士汇在一处向寨墙涌去在此之前为了磨去寇兵锐气百夷已动七波攻势已经损失了近千名子弟。

    尉潦如猛虎出柙清江骑营将士紧随其后片刻登上寨墙刀戈剑戟纷纷而来。尉潦厉啸一声刀光起处尸纷落鲜血直喷瞬间衣甲尽染。寨墙上百夷将士被人数众多的普济寇兵分割成七零八落各自为战。

    忽的左侧一阵骚动一队浑身浴血的百夷战士拥着一员将领向他们这边突来。尉潦挥刀前指清江骑营分两翼杀去将那队人马收归己方阵内。

    尉潦眼利已看出那员大将正是子阳秋的亲信明素他胸前、腹下各有一滩血迹面色煞白呼吸微不可辨生机已绝。尉潦抢前明素见是尉潦眼角流下泪水嘴角颤动尉潦连忙俯身把耳贴近他边却无声音传出抬头一看明素已经死去。

    尉潦惨啸一声挥刀抢出奔着敌寇多处杀去。片刻之间将各自为阵的百夷战士聚拢一处向寨门厮杀而去成千的百夷战士纷拥而上寨墙。

    见寨门打开子阳雅兰将所余二千兵力悉数投入战场。寇兵纷纷从寨墙撤下潮水般向内寨退去。百夷战士占据寨墙尉潦站于寨门处冷然望着向内寨收缩的寇兵。

    子阳雅兰秀眉轻结适才一番苦战百夷精锐损伤近千名若是与寇兵在不利优势兵力展开的寨内巷战损失定然不轻。

    尉潦冷哼一声说道:“寨中多竹楼木屋这群蠢人还想据此相争。轻流你拿一张柘木弓给我看谁能逃出火场一尝我的利箭?”

    火箭纷射而去济寨顿生焰天大火。从火场中挣扎而出的寇兵又被四周射来的箭羽射杀。

    望着火海箭雨中无力挣扎的寇兵想起往日种种在雍扬城头被徐汝愚所救独自在武陵山袭杀猎奴队达数月之久身负重创几陷绝境之际徐汝愚亲来相援。

    已是不愈的肺叶创伤使得此时胸下隐痛水止忽的心头一凉杀心如汐水退去。

    尉潦轻叹一声扬声说道:“弃械者生。”说罢龙行虎步行至火场之前长刀化出如匹刀光手腕一振脱刃向大火压去大火忽的一窒火势弱了几分。轻流见他意在灭火领着数十精卫护在他左右。

    尉潦徐步向前长刀不断挥出一道道寒芒济寨大火竟让他一人灭去大半。

    青焰军众将予人感觉尉潦比魏禺更为嗜杀现在见他竟然给普济寇兵择降的机会子阳雅兰不由微微一愣也忘了自己才是此次作战的主将。

    张仲道卓立邵寨望楼之上看着东面的焰天大火渐渐熄灭知道济寨的战斗已经结束。对顾长淮拱拱手说道:“长淮兄请在宣城静候数日。”

    顾长淮哈哈一笑说道:“与仲道并肩而战爽快之处胜过玉壶春雪若非拘于会规真想与你一同东进抚州。”

    萧逸之面色一沉默然看向别处。徐汝愚借人兴修水利之事看来还是另遣他人为妙。

    天光已开连云寨外遗尸遍地。

    许端国跟在魏禺身后眉间有不忍的神色季子衡早年跟随襄樊会在汾郡起事见惯此种情景神色自若。

    八千流寇显然没有意识清江邑方向会突然出现一支六千人的精兵斥候只散在连云寨三里范围以内。

    魏禺所率领的六千精兵本无辎重将士行装在出前均清减了一遍饱食过后干粮也未带。

    魏禺率队悠然而行一个时辰走不上八里路途完全不顾连云寨传来的紧急军情。直到遭遇敌寇前哨斥候养精蓄锐的六千将士才如出柙猛虎向正围攻连云寨的八千流寇猛扑过去。一击溃之直至天光大开魏禺才传令收兵。

    云乌荒镇与连云寨出现青焰军精兵并向玉案岭移动的消息先后传到公良友琴耳中。

    公良友琴阴沉着脸不言不语。

    赵威胥低声说道:“樊家昨夜突然弃乐清城而去显然早就看透徐汝愚的布置少帅到现在还未领兵入抚州怕是乐清城生出什么变故。”

    公良友琴焉能听不出赵威胥这话中的意思青焰军在玉案岭、连云寨、云乌荒镇三地的总兵力达到四万五千众而已方在泯寨的将士只有三万五千众。虽说乐清、温岭、金华三地尚有四万五千余众但是能否及时赶来参与会战还是未知。

    在青焰军合围之前弃泯寨奔东南而去。

    念头一闪而过公良友琴颓然失色难道又要我在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面前伏输?

    赵威胥见公良友琴脸上阴晴不定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心中生怕他固执己见坚持在此与徐汝愚一决雌雄。暂且不论乐清城距此有三百五十里之遥徐汝愚焉能不防乐清以外的普济军只需延误乐清驻军三二时日泯寨便可能是自己的埋骨之地。

    赵威胥此时毫不怀疑的认为在乐清与抚州之间的某处徐汝愚安排着一支五千至六千人的伏兵。

    从四月中旬以来徐汝愚乍看处处受制于我军实则处处牵制我军。任谁在一个月之前也无法想象到徐汝愚能抽调出近五万的兵力。这近五万兵力真正属于青焰军却不足两万。

    五月六日午时乐清城中的厮杀声持续至今未曾稍停。

    公良小天面无表情的注视浓烟涌起的乐清城忽然挥鞭狠狠抽向马臀骏马吃痛喑嘶不已马身却被公良小天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左右心惊肉跳皆缄默无语不敢上前劝言。

    五千精锐去攻万余青壮平民竟然到此时未能攻下。守在内城的平民却是愈战愈勇丝毫没有溃败的迹象。

    世家控制武学甚严但是乐清与金华两城的平民协助守城樊家对此管制稍松。与普济海匪相抗十余载两城民间的尚武之风非他处能及。

    公良小天将尚武之民逼入绝境激起他们的困兽之争成了眼下僵局。

    李印归附青焰军、青焰军六千精锐于昨日午时在清江邑东南部出现、百夷精兵昨夜在云乌荒镇集并出兵攻打济寨、邵寨失守张仲道率雍扬后备营六千将士进入抚州的消息6续传来。

    公良小天清俊的脸阴沉的望着凌石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再给你两千兵马替我将那些暴民挫骨扬灰。”

    公良小天终于坐不住了没有等安顿好乐清局势也没有等与从金华方向倍道兼程赶来的二万普济海匪兵合一处率领八千普济海匪直奔玉案岭方向而去。

    五月六日夕阳如血悬于台山之巅。

    张续率领抚州步营出人意料的出在乐清城以北。从北门对占据乐清外城的六千普济海匪动猛烈攻势。战斗未曾持续多久困于内城的持械之民现北城门处的异常从内部向北门厮杀过去。

    入夜不久四千残余寇兵从东城门撤出。抚州步营与七千暴民占领乐清城。

    乐清城北面四十里处浑身浴血的杨尚看着不停升空的烟火从乐清城向这里延伸过来烟花在昏暗的暮色里不是很分明的闪烁杨尚漠然的嘴角牵动数下率领仅剩的百多名精锐撤离战场向乐清城奔去。

    普济二万兵力昨夜撤出金华徐徐向乐清方向汇合杨尚率领抚州步营一千精锐妆成樊家乐清军拦住路途。

    相峙两个时辰普济军确信远近并无樊家大军存在普济对杨尚动攻击。

    樊文龙率领一万五千精锐自从昨夜撤出乐清城直奔雁潭山而去此时已占据空无一人的雁潭堡沿途的天石寨等十余座坞堡悉数落入樊家手中。

    因为天石寨、雁潭堡等坞堡重新落入樊家手中原先驻在金华城外二万普济寇兵的主将为免与樊家滋生龌龊谨慎的向乐清开拔准备假道乐清进入抚州境内而非大胆的从天石寨与雁潭堡之间的空隙穿插进入抚州。

    沿途杨尚率领的一千精锐犹如飞蛾扑火似的阻挠二万寇兵向乐清城接近使出浑身解术千名精锐丧失殆尽却成功将二万寇兵在乐清城北四十里处拖缓了近四个时辰。

    二万普济寇兵赶至乐清城时四门紧闭箭石如雨下泄。背着风灯张续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杨尚则透着力战后的虚弱脸色焦黄双瞳飘忽不定。身后城门角楼上高悬抚州步营的战旗。

    公良小天在乐清城的屠民之举激起尚武之民的困兽之斗。张续放弃原先阻击公良小天的作战计划直接进攻乐清城在乐清原住民的相助之下不需两个时辰就将残余的四千普济海匪驱出乐清城去。

    赶来与公良小天汇合的二万普济海匪看到乐清城已被青焰军占领无法在乐清补充给养终是没有毅然进入抚州去寻公良友琴与公良小天的兵马折返奔温岭而去。

    抚州战局结束各家势力这才意识抚州原住民在这场战役中的重要作用。

    公良小天当初若是只将乐清城的原住民驱逐出城而不下令屠城就能顺利接管乐清城就能在五月六日夜间之前先后遣出三支万人队前去接应当时已在抚州中部的公良友琴。

    五月六日黄昏时分驻在泯寨附近的普济军向东南转移。业已返回玉案岭的徐汝愚并不知道远在三百余里外张续没有依照原定计划阻截乐清方面的敌军进入抚州而是直接进攻乐清城了。

    徐汝愚清俊的脸上看不出激动双眸还是淡淡无光只是说话的语气严峻些许:“此战就能决定清江以及越郡的局势诸君勤勉。”

    梁宝率领宣城步营、明昔率领宿卫营最先衔尾追去翌日凌晨在玉案岭东南八十里处的旷野追上普济海匪。随后张仲道率领的雍扬后备营与子阳雅兰率领的百夷精兵进入战场。徐汝愚、邵海棠、魏禺率领的一万五千名民寨将士与两营水营将士也在清晨加入会战。

    班照邻与班彪尚在玉案岭中徐汝愚五月五日对清江各民寨下达召集令除去必要的守寨将士各民寨必须于七日凌晨将多余寨丁悉数遣至玉案岭统一整编参与抚州会战。

    五月八日午时张续率领抚州步营加入会战。子阳秋、明纳率领另一支百夷精锐加入会战。

第十一章 抚州会战

    五月六日公良友琴率领三万五千寇兵弃泯寨奔东南而去。

    梁宝率宣城步营、明昔率宿卫营于抚州中部的旷野追上普济寇兵张仲道率领雍扬后备营、子阳雅兰率领九千精兵随后赶至。

    薄云轻笼星月黯淡远近都黑黢黢的阴影。梁宝、明昔、张仲道、子阳雅兰各领数千兵力缀在普济寇兵之下相距不过二三里距离眼利者能看见对方执火把之人的面容。

    公良友琴知道徐汝愚性格慎微特别是在形势大好的情形下断不会贸然与己方进行夜战。

    夜战最险仅凭旗帜和鼓器吹号指挥全军以徐汝愚之能也无从把握夜战的不确定性。在漆黑一片的战场上将士很难得到确切的消息容易惊慌失措。训练不佳的军队即使在没有生夜间战斗的情况下也会溃散生“营啸”。只有训练严格的军队才能在夜战中占据上风。

    为免公良友琴夜间突然动攻势徐汝愚批派出最追击的宣城步营、宿卫营、雍扬后备营、百夷精兵的二万八千名将士都历经百战。即使公良友琴突然动夜战批追击将士也能支撑到天明等待民寨将士与两营水军加入会战。

    公良友琴料定徐汝愚不会行险进行夜战故尔选择夜间向东南突围但是普济军在青焰军诸部的威胁下只得交替撤退行军变得极缓。

    行至青浦天光大亮缀尾而行的四支青焰军主力均不知何时结成锋矢攻击阵。

    侦骑无法迂回到青焰军背后但是公良友琴知道徐汝愚领着后援大军距此不远了不然张仲道等人不会毫无顾忌的摆出尾翼有缺陷的锋矢阵形做出一副随时动强攻的模样。

    公良友琴暗叹一声心想:难道真的在此一决雌雄吗对赵威胥说道:“结方圆鱼鳞阵以待乐清援军。”

    方圆鱼鳞阵是密集防御阵公良友琴此时不得不承认徐汝愚所率的青焰军处于优势。

    拒马车、偏厢车围结成环空隙处补足刀盾手长戟、长矛、长枪、长弓、机弩在外层层布防数百精骑与五千重甲步卒居中护卫公良友琴。

    从昨日午时起公良友琴不断向乐清方向派出游骑至今没有其他各路大军的消息传来想来徐汝愚业已出兵封锁乐清各处了。公良友琴心头忽然闪过一丝不祥却不知何处出了纰漏。

    尉潦一脸苦相的跟随徐汝愚身后济寨战斗一结束清江骑营就分成数十组潜入乐清与抚州之间的地域劫杀公良友琴与乐清、温岭之间的信使、游骑监视樊家精兵的去向。尉潦却被召回徐汝愚身边手中没有一兵一卒。

    朝阳跃出地平线的一刻徐汝愚、魏禺、邵海棠、尉潦率领第二波追击部队以偃月阵的攻击阵形进入青浦战场。

    民寨将士与两营水军共计一万九千人分作若干鱼鳞状的小方阵按梯次呈弧形配置形如弯月月轮如刃直指普济海匪的方圆鱼鳞阵徐汝愚与尉潦位于月牙内凹的底部魏禺与邵海棠领兵分护偃月阵的两翼。

    宣城步营、宿卫营、雍扬后备营、百夷精锐结成的四个巨大的锋矢阵现在成为偃月阵的四个翼阵。锋矢阵主将位于阵形中后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结前锋张开呈箭头形状可以抵御来自敌军两翼的压力但是阵形尾翼的防御却弱。公良友琴见徐汝愚将锋矢阵做为翼阵以主阵卫护翼阵尾部弥补锋矢阵的缺陷心中骇然直叹:天纵其才。

    徐汝愚看着一脸苦相的尉潦说道:“我们所处之地是偃月悬翼阵的核心也是最大缺陷所在十二教习都给我调来六人你在此又有何不满?”

    尉潦喃喃自语似的说道:“公良友琴会不会攻击本阵还是两说又怎么有余力攻阵心呢?”

    徐汝愚掉头看向别处心想:樊家会不会趟这趟浑水。虽然已经严密监控樊家精兵去向但是大战一经动便无人能够阻止樊文龙率领的一万余精兵离此只有百里倍道兼程也不会赶晚啊。

    酝酿已久的抚州会战在抚州中部的旷野突然间爆出来四个翼阵以明昔率领的宿卫营为缓缓左旋移动攻击普济方圆鱼鳞阵的右翼。

    直至午时普济右侧经过青焰军四个翼阵的半日的连续攻击终于出现松动的迹象。

    此刻樊文龙与数十名精卫潜在不远处的高地上静观下面战场生的一切。

    青焰军对普济寇兵的右翼不断地施加压力迫使其承受不了疲惫而崩溃己方则因为轮流出击而得到补充和休整恢复战力。

    这样的战术战力持久却不利于决用于此时却是最佳的战术。樊文龙扪心自问自己尚没有如此高的战术指挥能力去寻找战机和在翼阵的轮换中避免疏漏。

    公良友琴若不想因右翼崩溃而导致全军覆灭唯有与青焰军正面相憾才能改变如此被局面。然而四十里外班彪、班照邻正率领新集结的一万二千民寨将士向此处奔来。

    在樊家游骑侦察不到的抚州西南明纳率领百夷三千精兵向此处奔来离此不过百里路程。

    家族一万精兵就在百里之外樊文龙暗暗咀嚼阀主信中写的四个字:“伺机而动。”

    徐汝愚、公良友琴显然都不知道乐清城昨夜生之事樊家却最先得到消息。金华城的二万普济寇兵前往乐清现乐清城已失由于缺乏补给没有行险进入抚州境内却折返温岭而去。樊家若不出兵干预公良友琴的结局注定惨淡。

    樊文龙面容少有的严峻双目注视千变万化的战局终是不能决定。

    樊家精兵此时若出现战局之中极可使得青焰军与普济寇兵都不敢轻举妄动。若待普济寇兵撤出抚州难保青焰军不将怒气撒到樊家头上。

    弃民一事虽然尚未传扬开去但是樊文龙知道此事定会兴起轩然大波偏偏其中苦衷无法向世人。若是再出兵助普济寇兵樊家将尽失民心也。

    公良友琴见方圆鱼鳞阵右翼即将崩溃不得已从左翼分出五列千人棱形阵窥得两个翼阵之间的空隙直冲青焰军本阵而去。旋至偃月本阵左翼的宣城步营迅变阵反旋至五千寇兵侧后偃月本阵瞬间向前推动厚实的月轮切向五千寇兵。

    公良友琴知道民寨将士没有经过多久训练徐汝愚诡阵的变化尽在四个翼阵上此时人数最多的百夷精兵翼阵正旋至偃月本阵后方尚有四里的路程才能旋至正面;战力最强的雍扬后备营旋至偃月本阵的右翼明昔的宿卫营翼阵正攻击普济寇兵的右翼宣城步营翼阵与偃月本阵钳夹刚刚进逼偃月本阵的五列千人棱形阵。

    五列千人棱形阵的出列仿佛将方圆鱼鳞阵打开将原先居中护卫数百精骑与五千重甲步卒从左翼放出直奔青焰军偃月本阵而去。因为公良的及时安排此时普济军的右翼崩溃没有引起整个普济军阵的大溃败;青焰军将普济寇分割为尾不接的四块。

    广阔的平原上旌旗似海一层层的兵马杀气连天。

    徐汝愚见公良友琴亲率六千寇兵直奔偃月本阵而来知道最后一战的时刻到了。公良小天的八千寇兵距此也只有四十里。

    偃月本阵虽有近两万人马却是由民寨将士与水军组成。

    徐汝愚眼光急掠过左右十多名民寨将领双眸精光闪动大喝道:“普济寇我清江十余载今日定要讨此血仇。”

    众将轰然应诺偃月本阵近两万将士一齐喝采震耳欲聋掩没了远近的喊杀搏击声。在嘈杂的极限里产生一种莫名的有节奏的异音一下接一下直敲进徐汝愚的心里。瞬然澄净的内识自动开启战局巨细更加清楚明了的呈现内识之中。

    徐汝愚伸手一挥身侧的大旗徐徐向前推进真正决战的时刻到了。

    厮杀许久被分割成四块的普济军只有公良友琴与赵威胥所率的两部尚能保持完整编制。

    公良小天率领的八千普济寇兵与班彪、班照邻率领的一万二千民寨将士几乎同时赶到。两支军队毫无预兆的在战场的外缘厮杀在一处。普济寇兵战力虽强却在十五个时辰内连续行进了二百余里路途民寨将士与此杀了个旗鼓相当。

    夜战开始无数堆媾火在方圆十余里的广阔战场上卷噬着夜色青色的烟柱腾空而起弯月与稀廖星辰朦胧昏昧近处视物无碍却看不见远处加上入夜之前双方动员所有兵力短兵相接夜战开始徐汝愚也无力约束阵形双方陷入混战之中;只有邵海棠所率的四千民寨将士在入夜前脱离战场警惕的守在战场的北面边缘上。

    徐汝愚让身边将士大喝:“公良友琴死了公良友琴死了。”

    前方突然宛若龙呤的长啸振起公良友琴声以示自己尚在。青焰军齐齐向那处杀去。

    片刻之后又突传来“徐汝愚死了徐汝愚死了”喊声徐汝愚见前方己军出现骚乱苦笑一声不得已也振声长啸起来普济军纷纷向这里杀顿感压力骤增。

    子夜明纳率领百夷三千精锐赶至决战之所也未敢加入混战之中守在战场的南面边缘上。

    五月八日清晨精疲力竭的公良友琴望着紧随自己身侧的六千亲卫现已不足千人其他人马均分割成数百人、数十人、数人的小块作最后的挣扎。而此时明纳与邵海棠率领修整了一夜的八千人马进入战场予以最后一击。

    张续率领五千抚州步营赶至时残余的寇兵垂死挣扎的最后抵抗瞬间冰消瓦解。

    徐汝愚徐徐收拢本阵将士向东北撤出战场将穷追敌寇的重担交于刚刚加入会的邵海棠与明纳所部。

    徐汝愚此时才知道乐清城已被自己收入囊中乏力的笑笑对张续说道:“此役子续功不可没。”望了遍野遗尸心想:若是能早一日知道夺下乐清的消息就无需如此匆忙决战了。

    在徐汝愚的原定计划里抚州步营不计伤亡的阻截普济援军一至两日保证抚州会战的大捷然后退避民寨体整再挫普济援军。最终普济援军只有公良小天的八千疲军虽然加入会战终是无关大局;其余援军均因乐清城被青焰军所占而折返温岭。

    虽然抚州会战中青焰军的伤亡因为公良小天的八千疲军的加入有所增加但是抚州步营伤亡甚微并且夺得乐清城使得溃败而四处逃逸的普济寇兵均处青焰军的内线终使徐汝愚下令穷追敌寇的军令。

    五月十日午时徐汝愚率领两万兵马赶至雁潭山下。数里开外樊文龙正领一万精兵徐徐退去。

    十一日、十二日、十三日张续与杨尚各率一部青焰军占领雁潭山以东、以南的原属乐清邑的二十余座坞堡将乐清邑纳入治下。

    参与抚州会战的四万三千普济海匪最终逃回温岭的不足三千人。会战从七日清晨一直持续到八日午时溃败普济海匪在青浦战场上遗尸九千具青焰军伤亡稍低近八千最终殁于此役者高达六千人(含乐清城北阻击战牺牲的八百人)。追击中普济海匪遗尸八千具受俘一万二千余人将近一万一千名溃逃的普济海匪经过雁潭山与乐清城之间的地界时遭受樊家精兵的阻杀。在十日之前雁潭堡至乐清城之间的十余座坞堡悉数落入樊家手中溃败的普济海匪欲回温岭城若不想假道武陵山只得经过此处。

第十二章 乐清军议

    抚州会战占据地利人和的青焰军在战力上也占据了绝对优势。徐汝愚调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投入这场会战之中不仅民寨兵力抽调一空清江水营第二营、第三营的水军也登6作战。不仅让百夷精兵参与会战还利用东林会的势力将雍扬后备营秘密调入决战之所。直到五月八日青焰军直接参与会战的总兵力达到七万众。

    相比之下普济先期投入会战是公良友琴亲率的三万五千众而后公良小天率领八千众加入会战此外再无战力加入共有四万三千众。然而近四万普济精锐远在四百余里外的温岭城中中间隔着乐清。其时乐清城只有杨尚所率的五百名抚州步营将士兵与七千名乐清原住民驻守。

    五月八日普济寇兵抵不住青焰军的凌厉攻势溃败四逸多数普济寇兵向温岭城往东南方向而去。

    十日之前雁潭山、天石寨等等位于温岭与乐清之间的诸多坞堡尚在樊家手中。

    途经此处的普济溃兵受到樊家精兵的截杀仅从斩获敌寇级来看樊族获得前所未有的胜利。

    樊文龙领兵返回金华的当夜就被解除一切军职。

    樊彻怒目相视沉声说道:“我让你伺机而动你为何按兵不动?”

    樊文龙听他口气不善低声为自己辩解:“普济军于八日凌晨就有溃败迹象不计午时赶至的五千兵力徐汝愚尚未有七千精兵集结于战场边缘好整以暇。我军并无干涉战局的时机。”

    樊彻冷哼一声说道:“弃守乐清已成定局你又为何分兵驻守天石诸寨拦截普济溃兵?”

    樊文龙垂头不语望着足下的铺地青砖。

    樊彻甩袖而出临出门漠然说道:“乐清弃民之举终需有人为此负责。”

    樊文龙愕然呆立俄尔凄厉大笑起来笑声猛的一收睁圆双目去看悬于堂上的樊家先祖遗像眼尾眦裂渗出血丝蓦然丹息溢出体外霸气十足的威压令抵着墙壁的桌椅几案吱吱作响“嗤”然一声那副仙风道骨的人像帛画贴着墙壁龟裂开来。

    自己虽然只是次宗嫡子但是数年来居功甚伟难免惹人忌恨却料不到最终算计自己的却是一直依为后盾的阀主。

    樊文龙听见门外有人接近冷声说道:“樊彻让你传什么话来?”

    门外一个嘶哑声音传来:“阀主让我告诉将军将军若不觉屈尊沿海诸堡可选一座驻守只待济月阁的族老淡忘此事。”

    樊文龙被解除军职之详细没过几日就传至乐清城。

    徐汝愚详细问过那日乐清平城奋起抗暴的情形说道:“樊彻这只老狐狸就想这样脱开干系未免太便宜他了。”

    邵海棠说道:“不如对外宣称樊文龙接受樊彻密令弃城弃民。”

    “事实本是如此樊文龙只是一城主将若无樊彻授意他怎会弃城将普济援军让进抚州来与我们两败俱伤?”说到这里心中有所触动转念一想才现其中另有蹊跷轻叹一声说道:“樊彻若是打定主意将乐清弃给公良友琴那乐清的主将便无需临时换上樊文龙……”

    邵海棠点点头说道:“樊彻打定主意将樊文龙牺牲掉。”

    “抚州会战前樊彻曾秘密从余杭调来一万精兵他的意图就是在我等与公良友琴两败俱伤之后挥这只奇兵的作用。无奈抚州会战从生到结束不过两天时间没有给他可趁之时。”

    “这也是数月筹备之功。数月筹备只为两日之战即便是容雁门也措手不及吧。”十二寇盟事事透着南平的痕迹。南平虽然不会直接干预越郡但是间接影响不容忽视。暗日之战后徐汝愚采取示弱之策除了懈怠公良友琴与越郡世家的戒心更是不愿引起南平郡的注意。

    暗日之战后青焰军在清江府内声威大振怀玉山六寨依然强求独立于宣城体系之外阻击青焰军进入西岸便是南平借之试探青焰军的底细。

    徐汝愚想起当时为了摆出一副色厉内茬的样子众人煞费苦心连成婚后难得在众人面前献艺的江幼黎也不得已弹奏琴曲以安林僧祥之心不由生出几分气愤。问道:“怀玉山六寨可有什么动静?”

    干坐半晌的屠文雍忙不迭的答道:“未有什么动静不过他们也平静不了。”屠文雍见徐汝愚脸上微有恚怒不知他为何怀有芥蒂不能公正面对怀玉山六寨本属常情的骑墙态度。

    妄加揣测主上的心思本就逾了臣下的本分。屠文雍本是书生被迫在暗日寨入伙为寇直至位居次席修成小心谨慎的性子。

    邵海棠转念便能想透一切。江幼黎以前的艺妓身份让清江民众私下里颇有微词怕是有些不好听话传入徐汝愚的耳。

    徐汝愚才智阅历经世实务卓尔不凡世人罕及少年意气却不能完全消去。邵海棠换过话题说道:“十二寇盟遣人来降宣城刚递来行文请示如何处置?”十二寇盟被困过六个月的时间粮草溃绝。

    徐汝愚说道:“普济已败浩子明能有什么盼头?不过伯英什么意见?”

    邵海棠哈哈一笑说道:“行文中未曾言明不过许伯英怕浩子明将数十载劫来的钱财藏到别处想来他心中不愿就此受降。”

    张续插言说道:“浩子明、浩子山为祸清江近二十载若是轻易放过他们民议将不利大人。”这最后一句说得毅然显示出他的态度坚决。

    山寨与民寨数十年间结下的血仇不是一时能够化解的徐汝愚也不以为忤眼角余光里屠文雍的脸色微微一变冯远程与杨尚面无表情只是双瞳微敛让徐汝愚觉察到他们心中微有不安。

    徐汝愚顿感棘手清江除了十二寇盟之外尚有许多流寇势力存在虽说已不足为患但是处置稍有不当徒增意外伤亡。

    邵海棠见徐汝愚向自己望来说道:“胁从不究寇为恶尚浅者不究作恶多端者为民除之。”关于如何解决十二寇盟以及清江境内其他水寨、山寨势力邵海棠与徐汝愚讨论过多次基本已有定论。此时由邵海棠说出不过是试探其他将领的意见。

    若是由徐汝愚口中说出却遭人非议会影响徐汝愚的威望。

    除去许伯英、顾铭琛、叔孙方吾、蒙亦、许机、季子衡、宜听雪等人留守宣城之外青焰军其他将领大部分汇集到乐清城中。江幼黎、珏儿也正在赶往乐清的途中。

    徐汝愚环视左右见尉潦坐在那里欲言又止。心想:以他好战的性子怕会坚持寇必究。

    子阳雅兰却不这么认为。

    济寨之战尉潦出人意料给绝境中的贼寇留下生路此事徐汝愚若无暇得知。他当初让子阳秋而非尉潦出任济寨一战的主将便是担忧他的嗜杀心性。

    尉潦见徐汝愚向他看来心里说道:我要说个不字小鞋铁定接着穿***惹不得他。心里这么想法脸色却一变不变说道:“邵先生说的倒有几分道理。”说罢便闭口不言掉头看向一旁的张仲道。两人眼神来往已然约定切磋之事。

    张仲道地位崇高在座诸人中邵海棠比之尚有不及不过他名义上却是客将当然不宜多言。不过以他性子未必是有这份自觉而是懒得去理会这多事。

    邵海棠话中意思已然明确不会轻易接受十二寇盟的献降张续、邵锦堂等人自然不再多言。但是此议也决定了日后对清江其他各处流寇的处置原则班彪、张逸、班照邻等人却有许多不甘。民寨数十年来次实力远远过山寨怎能仅仅追究几个恶者就将数十载血仇放过不提。不过众人都知道这一切都取决徐汝愚决定也不多言只是齐齐望着徐汝愚。

    徐汝愚暗叹一声民寨改制一事尚需众人支持说道:“十二寇盟献降之事搁置不议。宣城步营驻凤陵堡修整宿卫营驻雁潭堡修整一个月后分别进入清江、崇义两邑剿寇。”

    班彪松了一口气却过不了多久心神又是一紧现在该议到三万民寨将士的去向了大堂之内的气氛一时沉闷下来。

    除去抚州会战的伤亡清江、抚州、崇义还存有三万民寨将士其中两万五千就驻在乐清。此处乐清七千原住民也是处在半武装状态。

    现在乐清的耗粮均需从宣城、溧水调运所费糜巨。想到这里徐汝愚想到樊文龙弃城而去时尚留下数千担粮草未曾焚毁嘴角露出笑意说道:“乐清只需一路精兵驻防即可其他诸部需要近期离开不然许伯英又要叫穷了。”

    众将莞尔许伯英温文儒雅颇有名士之风无奈执掌青焰军捉襟见肘的财政难免时时寻徐汝愚诉苦一番。

    民寨将领却无如此轻松他们知道徐汝愚接下来的决定影响着他们各自的未来。

    徐汝愚神色一肃锐利的目光极掠过众人说道:“增设清江步营、崇义步营乐清暂不设步营。清江步营下设两营满制三千人由张逸统领统制衔崇义步营下设两营满制三千人由班照邻统领统制衔。组建骁卫营下设三营满编四千五百人由冯远程统领统制衔。”说到这里稍稍一顿下面诸将对冯远程出任骁卫营统制均感诧异便是冯远程自己始料不及。

    五邑步卒维持多少人徐汝愚这几日来与众人频频商议。

    普济海匪依靠掠夺而生存;越郡的余杭府、吴州府是普济海匪掠夺的重点樊祝两家不得不在沿海驻以重兵以防普济海匪。清江军只有乐清城的压力较大故尔无需维持太过庞大的军备。

    大量裁减民寨将士已是必然之举清江步营、崇义步营设置总共只有六千不到原民寨将士规模的五分之一。宣城步营、抚州步营、宿卫营均会恢复常制多余出来的近三千人与一部分精锐民寨将士还有一部分乐清原住民一齐编入骁卫营总共人数不过四千五百人。青焰军除水营之外常制只有二万六千人。其余民寨将士与乐清原住民中青壮年一律编入预备役不脱军籍青焰军预备役也达到二万五千余人。

    清江步营与崇义步营的各级将职众人均能猜知一二却是骁卫营的统制徐汝愚丝毫不透口风却料不到会是一年之前领兵入寇溧水河谷的冯远程。

    虽然青焰军各部均受徐汝愚辖制但是徐汝愚有意将宿卫宿与骁卫营练成最精锐战力地位略高于其他诸军与地方瓜葛也少将冯远程、杨尚、屠文雍等一干原山寨投附过来、卓尔不群的将领安排于新组建的骁卫营中也是徐汝愚与邵海棠煞费心机商议之后决定的。

    另外梁宝、明昔、魏禺、弥昧生、张续加卫将军衔守原职。

    抚州步营与新组建的骁卫营驻防乐清除此之外尚有一万五千名预备役在乐清城郊屯田窥防温岭城中的普济海匪。

    青焰军各部修整至五月底动清江剿匪之战。

    清江水寨势力只有溧春会与洪江盟两家尚存在清江水营强大的战力威慑下于五月三十日献降。

    抚州会战结束十二寇盟求降徐汝愚拒而不受并加强北陵堡、天魁寨、暗日寨的驻军。六月九日众寇缚浩子明、浩子山等二十一名寇酋打开寨门。

    六月初旬怀玉山六寨6续下山投附青焰军。近三千寨丁脱离军籍与万名家眷迁至抚州、崇义各地安居。

    六月十一日梁宝率领宣城步营进入清江邑次日明昔率领宿卫营进入崇义邑。清江流寇几经打压已无实力与之对抗。

第十三章 将离清江

    七月流火暴炎如虎。

    尉潦解开衣甲掀起衣襟不停扇动额头不断的渗出淋漓大汗。

    明昔、梁宝、魏禺、弥昧生、张续都加卫将军衔拥有战场的全局指权。对于此事尉潦浑不在意只是梁宝、明昔至今仍统兵剿匪令尉潦羡慕不已。

    几个月来尉潦一直被徐汝愚约束在乐清城中协助冯远程训练骁卫营将士。

    冯远程出任骁卫营统领一事在徐汝愚坚持下所受阻力虽巨但是终究如此确定下来杨尚一并调入骁卫营任第一营营尉。

    徐汝愚欣赏自己的才干固然重要却未必没有平衡的因素在内。

    新组建的清江步营、崇义步营民寨出身的将领占据大半。

    普济势力渗入抚州境内清江府各地民寨的生存受到威胁当时惟有依赖青焰军的力量不得不受徐汝愚约束这也是青焰军能迅崛起的原因。抚州会战结束民寨最大的威胁已除对青焰军的认同感便值得商榷。

    山寨势力溃绝投附过来的山寨将领除了追随徐汝愚别无他途。

    徐汝愚即使不利用这点邵海棠又怎么不会?

    冯远程衣甲整饬轻轻抚过膝上的铁戟望了一眼在热风中变形的远峰。

    尉潦笑道:“老冯你好歹也是流寇出身为何整天绷着一张脸?张仲道去了宣城与你在此太无生趣了。”最后一句却是愁眉苦脸说出。

    屠文雍在旁说道:“大人与邵先生、蒙教习都在城中寻人喝酒、切磋你尽可以寻他们。”

    尉潦打了个哈哈仰面躺下说道:“宛陵的信够他们头疼我哪会去触这个晦气?”

    屠文雍位居营尉参军之职尚有诸多机秘不为他知闻;尉潦说话也不避他他却不敢逾了自己的本分不接尉潦的话。

    由于怀玉山六寨投附使得怀玉山上的信道陉关尽数掌握在青焰军手中。

    普济裢岛只有岛民三十余万历来都是靠掠夺沿岸维持如此庞大的军备。

    普济海匪经过东海、抚州两役步营实力大损但是水营实力未消无法深入内6掠夺但是越郡的吴州、余杭两府却变得更加动荡。

    吴州、余杭两府沿海防御责重祝、樊两家见青焰军崛起之势已不可遏无不顺水推舟与徐汝愚缔结盟约将精兵布置在沿海一带抵制普济海匪上岸掠夺破袭。

    青焰军的防御重点也就集中在乐清一带防御温岭城中的数万寇兵。抚州步营、骁卫营、清江骑营近一万精兵驻在乐清;一万五千预备役将士在乐清一带屯田;抚州的云乌、青浦两地百夷驻有五千精锐。

    十二教习与演武堂也进入乐清城中。

    “只要疏通凤陵河魏厨子就能领着清江水营的战舰进入抚州、乐清地域到了那时先生对饮酒就不会盯得那么紧了。”尉潦舔了舔下唇可惜他不知道徐汝愚在雍扬城偷喝酒的事。

    “大人与子阳秋商议百夷建城一事去了武陵山中一时半刻也不会回来大人不在谁能阻你喝酒?”冯远程说道。

    尉潦神色却出人意料的肃然起来。

    新朝初创三苗归附裴越雪得裴家相助与夷人争居云岭夷人又被迫向北迁徙至武陵山、清江一带。越郡祝家对移居清江府的夷人征收双倍的田税与丁税夷王数次起兵与祝家相争祝樊两家在乐清与抚州以前的武陵山中依山势修建营垒坞堡用石墙构连将夷人封锁在山中。世称抗夷长墙长近二百里。从此私货不得入武陵山中百夷日益凋零短短数十年间人丁由百万锐减至三十万。徐汝愚与子阳秋便是去的那里。

    屠文雍见尉潦脸色难得的肃穆心想:莫非关于尉潦乃是夷人的传闻确是真的?

    武陵山中绿树成荫清泉流泄比山外世界清凉许多。

    垒堡高耸崖石之上顺着山脊残颓的石墙构连蓑草、灌枝附在开始风化的青灰色的石墙上斑斑血迹已为岁月湮染成紫黑却是清晰可辨触目惊心。

    五十年来百夷为了冲开这道封锁不知洒了多少鲜血渗入这数百里的土地里。

    入山之时众人心头沉重绝少言语。

    徐汝愚说道:“子阳先生抚州一战百夷有两千子弟不得与归战前你我曾经约言百夷可与云乌筑城周围六十里土地尽归百夷所有我自不会食言而肥。普济四万寇兵不同昔日山寨流寇抚州荒城已成坯土仅凭乐清一城数堡防御并无纵深可言实难周全青浦、雁潭筑城比云乌筑城更加紧迫。”

    子阳秋默然不语百夷与青焰军唇齿依存徐汝愚提的要求实难让人拒绝。

    云乌太过靠近台山与武陵山在那里修筑城池只是给百夷族人心理上稍许安全感于青焰军而言并无多大作用。

    百夷为了在山下求得一片土地抗争了数十年如今如愿得偿以百夷人的戒心筑城必是固若金汤。

    徐汝愚说道:“云乌设县治权尽归百夷但是百夷需替我在雁潭筑城雁潭城可由百夷出兵驻守日后我们定会在云乌还百夷一座坚城。”

    “筑成雁潭城由我族出兵驻守算是抵押?”子阳秋笑了笑问道。

    徐汝愚暗骂许伯英:你算的精明帐为何让我来开这个口?

    邵海棠转过头去假装没看到徐汝愚的讪然神色也就打定主意不为帮他解围。

    徐汝愚干笑两声说道:“普济海匪掠袭成性现在新败士气未复故而没有分兵扰袭。我们虽然在乐清与雁潭山一线驻防重兵但是终究无法守得滴水不漏。祝樊两家也各怀鬼胎令我们不得不防。雁潭筑城实比云乌显得更加迫切。”

    “我百夷亦有能力同时在云乌筑堡青凤将军意下如何?”

    徐汝愚暗叹一声百夷戒心终难消除念念不忘在云乌为武陵山设一道屏障。点点头说道:“只是辛劳百夷族人了。待崇义绝了匪事宿卫营就会在明昔将军的统领下与抚州步营换防驻进乐清一带子阳秋先生会更安心了。”

    子阳秋似乎未曾听懂徐汝愚话中的暗示说道:“听说青凤将军不日即将离开清江府不知青焰军中百夷能信得过谁?”

    徐汝愚知道百夷在青焰军中设有耳目也不为他的话惊奇说道:“仪兴都尉张季道与陈漱玉九月大婚陈预送来请函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子阳秋暗道:陈漱玉乃陈昂之女请函哪用陈预代劳其中怕是别有隐情。

    徐汝愚心知自己离开清江诸多事情尚需百夷配和也不愿瞒他说道:“东海一役雍扬水营尽折由于普济水营的威胁雍扬海航至平邑而止不再以雍扬城为终点。雍扬世家以商兴族因而受损甚巨自当会在他处寻求弥补。”

    “他们倒是好眼光茶马商道若是青凤将军主持南闽宗政郡王府也不会拂了你这个面子。”

    徐汝愚见他意指桑骂槐说及父亲当年在南闽平琉球匪事之事会意一笑说道:“正是稍后一些日子伯英便会入南闽晋见宗政郡王到时百夷应派人随往为宜。”

    “子阳秋不敢推辞只是此事与青凤将军此去东海似无什么瓜葛?”子阳秋稍有惊讶的问道。

    “若非雍扬世家意在茶马商仲道哪能如此顺利统兵进入清江?”

    “以青凤将军之能调动雍扬后备营似乎也不难。”

    徐汝愚笑道:“难是不难但是若无雍扬各势力配合要做到悄无声却是不可能。夷汉共存的清江才有可能恢复茶马商道。然而东海以陈族为尊后备营也算是私出雍扬陈预因此难给雍扬诸多压力。然而以漱玉婚事相邀我实难拒绝。”

    子阳秋“哦”然一声脸上不无忧虑。

    徐汝愚说道:“幼黎也会随我前往东海长史之职将由邵海棠接掌子阳先生若有什么事请找邵先生、蒙教习、叔孙叔、伯英商议就是。”

    子阳秋心知不会这么简单却无法直言相询。百夷貌似与青焰军盟实则依附青焰军而存。子阳秋不得不做出附属的姿态言辞之间恭敬谨慎许多。

    夕阳沉下去许久暑气才渐渐消退。

    子阳秋返回武陵山翠狮峰与百夷其他六大领商议筑城一事徐汝愚与邵海棠徐徐策马下山轻流领着十多名精远远缀在后面。

    此去雍扬当然不会仅为观礼这么简单。

    漱玉大婚干爹陈昂不书请函而由陈预越俎代庖说明陈昂实不希望徐汝愚此时入东海。

    邵海棠忧心忡忡的说道:“汝愚你的修为已强于我加上你的机变我实想不出天下还有谁能留难你只是幼黎……”

    徐汝愚点头说道:“真有异常的话我会将幼黎留在雍扬。陈预亦是性情中人就是为了家族利益此时也无需对我不利何况干爹声望仍隆东海之内无人可忤逆他。”

    “置县策一出天下暂时风平浪静都去效仿汾郡改制之事似无精力用于征战但是暗潮涌动比昔时更甚即使陈预对你没起歹意却难保其他世家别无异志。”

    徐汝愚焉能不知只是幼黎殷切希望与他同去东海不愿扫了她的兴致。

    想起幼黎徐汝愚不由轻夹马腹加快行。骏马踏过干燥的泥土扬起一片尘烟将身后的邵海棠笼于其中。

    邵海棠挥手拂去衣袖却终始落后徐汝愚半个马身索性慢过他十多步。

    远远看见尉潦、冯远程、屠文雍三人坐在湖边。尉潦浑脱无羁赤足伸入水中软底马鞘滚落一旁皮甲斜搭在肩上甲衣散开。屠文雍神色悠闲穿着儒士青衫头上结着书生巾。

    徐汝愚看向邵海棠说道:“谁知他数月之前还是穷凶急恶的流寇?”

    邵海棠说道:“哪里见过这么严肃的流寇?”

    徐汝愚见他说冯远程叹道:“他与祝家结仇甚深哪是这容易分解的。新安城在祝家手中形同鸡肋许影澄出任新安都府除去原先跟随他的八百精锐其他二千守军无一不是老弱病残实无什么战力可言。如此的新安祝家也不愿拱手相让怕是忌恨当初我力保冯远程之兴吧。”

    邵海棠跃下马跟在徐汝愚身后牵到湖边。

    尉潦依旧赤足伸入水中不似冯远程与屠文程那般恭恭敬敬的起身行礼。

    徐汝愚说道:“子秋阳今日与我说起你在济寨的事情。”

    “先生百夷筑城之事可曾商议好了。”

    徐汝愚笑道:“梁宝与明昔都来信问这事只差魏禺了。”

    “魏厨子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他还问个屁啊。只是我在这里坐不住先生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

    徐汝愚决定与张仲道、后备营将士一同去雍扬尉潦原想领着精卫相随被徐汝愚断然拒绝了。清江局势尚未安定下来正缺人手若真要什么精卫也该让江凌天心疼。这让尉潦心中憋着一股气。徐汝愚知道尉潦隐然猜知此行有着许多不可预知的风险才要求相随的。

    尉潦性格粗直修习武学是四人中进展最的特别是武陵山中数月生存遭遇对武学修行更有裨益现在他的修为己近二品级配合一往无前的战意邵海棠亦难轻易夺其志。却是徐汝愚与之切磋时他心怀敬畏无法摧激凌厉的战斗意志。

    徐汝愚挥了挥手说道:“百夷将在雁潭山一带筑城子阳秋还未最后应承下来但是不会有太大问题。此去东海不知会耽搁多少时间你若逾了军律邵先生会替我撤了你的清江骑营统领一职。”

第一章 长河帮

    辽阔的江面上暴风肆虐乱雨纷急掀起惊涛骇浪孤零零的一艘渔舟时而没入浪谷时而冲上浪峰。在风浪中剧烈颠簸的渔舟非但没有被狂风巨浪颠覆吞没仿佛给一条无形的绳索牵引系在那处江面上过了许久也未随波逐流下行。

    一艘四五丈长的巨舶顺着大涨的江水犹如怒弩射出的利箭在风浪中高穿行船头数个壮士湿透的短襟布衫裹着健颇的身躯在如此风浪中行船就是训练有素的好手也显得疲惫不堪昏暗的光线中神情却更为坚毅不屈。

    行至此处江面甲板上的人一齐现那艘渔舟相视中均现同伴眼中的惊诧。

    众人常年在大江上行走深知近海的台风骤雨暴虐之处这样的风浪船形小一点的连舫也难以抵抗更不用说寻常渔舟。

    巨浪狂风的怒抛下渔舟顶覆的乌蓬似乎要给一只无形的手揭去。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船舱里传出:“靠过那艘渔舟。”声音不大在轰然的风浪声中却清晰传来。船头的水手听令小心翼翼的控制舫船向那艘渔舟靠去。

    徐汝愚看着巨舶向此处行来哑然失笑伸手挽过幼黎的手臂心神微敛与天地溶为一体的玄妙感觉嘎然而止渔舟顿时剧烈颠簸起来透过四处漏风的乌蓬乱雨不断溅入舱内。

    徐汝愚双足牢牢峙立船板身体随着船体摇摆不定看着早已滚落到角落的酒壶杯盏笑道:“这样的天气也有人行船好兴致也给败坏了。“

    幼黎虽然也不惧风浪却更愿意依着他的手臂说道:“若是连舫不顾而去你不是要抱怨乱世人心亦残?”

    张仲道领雍扬后备营七月中旬返回雍扬徐汝愚与江幼黎却未与之同行。

    乐清城均为驻军暂无普通民众迁入各家势力的眼线一时无法进入乐清过了许久未见徐汝愚在清江现身才觉他与江幼黎早已离开清江府。俱猜徐汝愚定是随哪批商船去了雍扬此时或许转至宛陵了。

    然而这十多日来东海境内并无徐汝愚的行踪。

    出清江徐汝愚与幼黎驾着一艘渔舟在大江之中泛波逐浪吟风咏月悠悠过去十余日昨夜突至暴雨徐汝愚兴致勃然驱舟江上凭着无上的玄功将渔舟嵌入天地暴虐之中狂风暴雨便如巨副水墨一般呈于眼前。

    在清江众人拥簇之下言行慎微哪比得上两人相对在风浪中肆意狂性。这奇佳的兴致却给有心相援的边舫败坏了徐汝愚心中难免懊恼。

    徐汝愚见幼黎打趣自己搂过她的身子说道:“我只是你的小厮你还得准备一套说辞不然我们在这江上隐踪匿迹的工夫就白费了。”

    幼黎将脸埋入他的怀里深怕水迹将脸上的青灰冲淡。

    幼黎身量秀颀比徐汝愚只矮上少许施粉将柔腻嫩滑的脸面弄得粗糙暗淡些穿上男装腰间挂柄长剑却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徐汝愚双眸光华内敛看上去昏黯失神俊脸少去几分神光身形单薄瘦削葛布头巾青衣短襟若不是此时将幼黎搂在怀里予人的感觉正是家奴小斯。

    连舫靠过来一名水手拢手向这边喊来:“船上有没有人?”

    徐汝愚扒住船板向舱外探出头装作声嘶力竭的样子向连舫喊去:“有人有人恩主快施援手……”拧头看回来幼黎正抿唇而笑显然是笑他骗人的样子学足十分。

    一人跃过来探头看见舱中有俩人回头喊道:“喊朱老四过来渔船里有两人。”说罢踏入舱里伸手去扶幼黎。

    幼黎轻轻让过说道:“我过得去麻烦相扶家人。”

    那人微微一愣转念释然:在如此惊涛骇然中支撑许久怎会没有可观的身手?转眼去看那名家仆脸力苍白显然在风浪中耗尽体力伸手抄至他的腋下将他单手抱起昂然踏出舱外微微溢离的丹息将骤急而至的乱雨逼在身外。

    又有一人从连巨舶上跃过来见幼黎轻松自若的跟在欧阳雷的身后说道:“看来不需要我搭什么手。”说罢左手一抖将一根缆绳递到欧阳雷手中转身向连舫跃过去。

    徐汝愚看到那人眼中释然的神情心中暗自得意:将他瞒过去了。以幼黎三品级的修为恰好在此风浪中能够御舟而行不至惹人生疑。

    欧阳雷接过缆绳运息一收腋下夹着徐汝愚便直直向巨舶射去接近之际双足踏出点在船壁上一个空翻落入船舷之内将徐汝愚放到遮蓬之下。

    幼黎随后运起步云术在虚空中疾点数步矫捷的踏上巨舶。

    遮蓬甚短徐汝愚不能像幼黎那般运起丹息逼开风雨身上瞬间就给雨水打湿。

    舱内一个低沉声音传来:“欧阳叔快将贵客让进舱里。”

    舱门自内而开暴风骤雨之中晨昏难辨舱内已燃起巨烛摇晃不休的红光射入密密的雨帘中。

    徐汝愚跟在幼黎身后踏入舱内只见舱厅里围桌坐着五个人正位坐着中年男子年约四十长着一把长及颔下的美须生得雍容英伟一派大家气度神态谦虚客气的望过来虽未开口关切已让人如坐春风。男的右手女子二十五六间颇为妖媚神情体态甚为撩人与男的态度亲腻想来是男的美妾。左手美艳少女尚未到及笄之年神态娇柔的挽着中年男子的手臂不过看向妖媚女子的眼光却是不善。坐在下的青年男子现已站起长得潇洒英俊、风度翩翩比徐汝愚要高过半个头虽是文士装扮却丝毫没有文弱之态脊直肩阔予人深谙武学的感觉。

    徐汝愚本来长得俊秀但是此时扮成脱力的样子眼神涣散黯淡粗布襟衫给雨水打湿多处裹在身上顿生相形见绌的感觉。

    适才来而复还的朱老四坐在青年男子右侧一脸虬髯双目怒张神情间有几分凶横而夹自己过来的汉子尖瘦的下巴狭长的细目显得精明干练。

    青年男子揖礼说道:“二位若是要顺水下行不嫌弃的话可将轻舟系在此舶后面二们可在舱中一避风雨。”

    幼黎余光扫过徐汝愚见他虽然貌似颓然眼中却有自己熟悉的疑虑知道他看出异常来亦毫不作态的沉吟不决起来。

    青年男子只当他识破己方的身分歉然一笑说道:“我长河帮甚少涉足江水难怪兄台疑虑。在下君逝水。”指着中年男子介绍道“二叔君啸云。”

    长河帮君卓颜之弟君啸云乃天下有数的用剑高手徐汝愚见他手边并无佩剑舱厅之中也无饰剑心想:他或许修得是掌刃一路。不过君啸云亦以智计名闻天下长河帮崛起与东林会、两湖帮并列水道三大会派便有他从容谋算之功。

    东海郡控制天下海盐而东海盐务多交由东林会着手运营其余各派势力若是要从盐务中分获巨利便需要与中小世家所控制的盐场媾和。特别此时陈族权倾东海参与贩盐的其他各派势力有私枭之嫌疑。无奈盐务暴利陈族亦不能控制东海全境特别是泰如席家在归附陈族之后并不甘心盐务巨利尽归陈族暗中纵容私盐渔利使得东海盐务一半出于陈族一半归于私枭。

    君卓颜有三子两女君逝水乃是君卓颜的幼子专责私盐营运甚得其父爱宠。只是以往长河帮私盐只走淮水此时巨舶顶着暴雨行于江水之上亦无拖船尾随想来另有目的。

    两女一名华光一单名致均有沉鱼落雁之容。君致嫁入幽翼蔡家蔡晖。蔡晖乃是北静郡王的三子算来也是徐汝愚的表兄。

    这门婚事充满政治交易的味道却使得长河帮在河水之上实力更增东林会即使明知其参与东海的私盐营务却也无可奈何。

    在君逝水的介绍下徐汝愚知道那妖媚女子是君啸云的小妾宋倩少女是君啸云的独女君怀薇虬髯汉子与尖瘦汉子都是长河帮的高级执事一名朱胜杰一名欧阳雷。

    幼黎嫣然一笑说道:“在下江愚游历江水骤遇暴雨托大没有退避以致如此狼狈幸得诸位施手相援。”

    君逝水微微一愣心想:男子笑来也这么般好看。

    徐汝愚看了暗感不爽向幼黎挤眉弄眼。

    幼黎心领神会说道:“在下与家人衣襟湿乱有所失礼……”

    君逝水让一名侍者将两人领入底层的一间宽敞舱室之中。

    徐汝愚掩门坐下伸过懒腰掩手打了个哈欠说道:“小姐跟家奴私奔却是个很好的噱头。”

    幼黎嗔道:“你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啊?”

    “现在君啸云与君逝水他们正在外头猜测我们的身份小姐与家奴私奔正是他们最能想到的合理的解释。”

    “他们认出我是女扮男装?”

    “你为了掩饰喉节颔望人看上去略微显得有些耸肩于你翩翩佳姿未免有些不协调的地方别人或许觉察不出来君啸云却会怀疑。何况你笑得太有女人味道任谁都会怀疑。”

    幼黎娇羞一笑。

    徐汝愚坏笑道:“君啸云让你我在一舱室内更衣你却毫无迟疑的应承下来难保他们不往歪处想。”

    幼黎嗔道:“你若再笑……”伸手过来作势欲打却被徐汝愚抓去格格一笑缩手回来解开书生巾整理鬓。

    徐汝愚解开包袱取出一件短褂换上将雨湿的外褂胡乱丢到桌上。

    幼黎笑道:“哪有小姐侍候家奴的你还是自己整理免得让旁人看见露出破绽。”

    徐汝愚涎脸说道:“私奔的小姐怎能摆什么架子?”还待再说耳朵已落入幼黎手中立即住口不言伸手去叠衣裳俄尔又说道:“小姐跟家奴私奔那么我这个家奴定有过人的本事勾引小姐才合道理幼黎你欣赏我哪点等下我总要装作给他们试探出来。”

    幼黎“噗嗤”一笑说道:“就凭你?你怎知他们不会以为我在此间商议别的事宜?”

    徐汝愚低头想了一阵说道:“顺江水而下北岸是永宁的镇宁、东海的宿邑、雍扬;南岸是越郡的当涂、京口、丹阳、锡山长河帮的船会去何地?他们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中行舟看来不会有我们一样的闲情逸致应当是为了掩人耳目啊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

    幼黎吃了一惊看见徐汝愚脸上露出促狭神色说道:“他们好歹与你沾亲带故到时你开口相求说定他们会饶过你这条狗命。”

    “狗命最是金贵落在别人手里自然要不回来还是让他们把我们当在私奔的小姐与家奴得了既然他们能救遇难的渔夫也不应去害落荒的鸳鸯。幼黎你看上去比我年轻许多正像家传武学渊源的小姐。”

    幼黎说道:“是你故意引导他们去往这方面猜测的?”

    这点徐汝愚却是抵死不认的。在清江时众人拥簇幼黎需雍容娴雅以为表率现在与徐汝愚两人相对怎会再去压抑女人的小脾气。徐汝愚却不讨厌这点乐得于此与其讨趣。

    徐汝愚一屁股坐在床板上说道:“我哪里算到这么深?无心之算才是妙算也最不着痕迹你要赖在我头上就当是我的无心之算吧。”

    幼黎将信将疑随口说道:“这船上的水手真是厉害都不觉得摇晃得厉害。”

    徐汝愚深以为是不无忧虑的说道:“两湖帮的水手操舟本事也不弱于他们可见南平水师之利清江之上终归太风平浪静了这样的水道操练不出最锋利的水军。”

第二章 大事不妙

    徐汝愚与幼黎来到舱厅时宋倩也换了一身绿纱荷花折边褶裙刚出来。

    君怀薇望过来眼中怀有几分好奇。

    徐汝愚微微一笑低头将笑意掩去。君怀薇年稚了无心机一望之间将诸多秘辛一并泄露出来也恰恰表明君啸云等人对他们没有戒心。

    长河帮此际出现在江津以东的江水水道上用意实在费人思量。至少徐汝愚在出清江之时青焰军的情报机构并没有长河帮异动的现。

    君啸云以智计名闻天下在长河帮的地位仅居君卓颜之下随行的君逝水、欧阳东、朱胜杰也都是长河帮的重要人物巨舶在此恶劣的江面上平稳行舟驾船的水手也只有长河帮的最精锐子弟才能胜任。

    幼黎一一揖礼相谢援困之情君逝水也未在意不去挑明她女儿身份言谈间却多倾向徐汝愚想来他们认定徐汝愚定有过人之处才能让幼黎女扮男装死心相随。

    幼黎上船之时就不曾掩饰自己的一身修为即使有心掩饰也瞒不过君啸云锐利的目光。徐汝愚儒雅淡定目光温和却无高手气概。近来青焰军崛起清江府天下传闻愈加彰显他的谋略与才智他的修为却少有人提及。瑶光殿近年公布的奇功绝艺榜青凤将军位居八十四位排名稍高过君啸云在一品级高手中也只居末流。

    君啸云看不透他的深浅也不会把他与青凤将军联系起来只当他是未曾修习武学的儒士有着常人不及的淡定。

    徐汝愚言语之间不温不火没有表现得卓见明识、惊语满座却也侃侃而谈从容不迫恰如其分的表现得像一个为人深慕的儒人雅士不至于让君逝人等人认为幼黎识人不明。

    徐汝愚自报家门为“李佑”取的是“幼黎”的谐音反字幼黎低眉一笑有着万千风华。

    千娇百媚的宋倩看了也不禁微微一怔心想:她的容貌还算不上绝色为何予人如此惊艳之感?

    宋倩端起酒怀递到幼黎面前嫣然笑道:“江公子风度翩翩刚刚的一笑让妾身不觉有几分痴迷。”

    幼黎愕然惊住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徐汝愚说道:“夫人眼光果真高明。”余光里看见君啸云等人均有微微笑意知道他们总不放心不明身份的人留在船上心神一动淡淡说道:“拙荆如此装扮也是无奈只待风雨稍歇我们便会离开。贵会相援之恩我们自会铭记在内。”

    君逝水哈哈一笑说道:“李兄过虑了二位安心留在船上就是。不过李兄见识不凡为何甘为籍籍无名之辈?”

    问的委婉却还是放心不下。徐汝愚笑道:“幕府之宾哪来什么名望君兄高看了。”

    世家幕府里的宾客与世家之女生恋情事情泄露因而远奔确是没有什么漏洞。君啸云却是不信乍看他所言均为泛泛之论并无洞烛见识。自己识人数十年庸碌之徒在人之前莫不争先恐后的表露自己貌似不同常人的见解来哪有眼前此人来得如此淡然泛泛之谈却不失平实让人无以垢病也无法生厌?

    现渔舟时逝水未作深思便话要施以援手君啸云虽然几分疑虑只是逝水的话已说出口不便再出口阻拦。此行甚为机密又是在狂风暴雨中行船即使被其他势力的眼线觉也不会只派一艘渔舟来阻挠也就未作多想。等见到江徐二人君啸云疑窦又生即使徐汝愚编造出如此完美的来历他也自是不信。

    徐汝愚见君啸云眼中的疑云不散只是碍于君逝水的面子不便再出言试探。心想:君卓颜培养君逝水为其接班人的传闻不虚。心中虽然想探知长河帮此行的意图却知道君啸云戒心不消终不会有所获。如此想定就要告退回客舱休息心神一凛却不动声色的望了君啸云一眼。

    君啸云脸色瞬间肃然起来深怀戒备的注视着幼黎。

    徐汝愚淡淡一笑心想:你既然认定我不谙武艺为何还要怀疑我们与前面拦道一路的。

    君逝水等人也现异常欧阳雷一把推开舱门撩起门帘。此时已然入夜风狂雨急舱厅内的烛光延伸不远便是一片漆黑。丹息术高手目力过人君逝水等人均现前方不远处的水域上方悬着数盏风灯形如鬼魅黯弱的红光送来在狂风暴雨中摇晃明灭却能保持不被雨水浇熄。

    前方停着三艘黑黢黢的蒙冲战舰。

    徐汝愚见蒙冲舰悬灯示警即使有敌意也很有限看来只是阻挠长河帮众人去他们想去的地方。

    夜色之中狂乱的风雨声掩不去波涛的轰鸣声掀起丈余高的黑色波涛汹涌冲击着三艘蒙冲舰将此抛离出浪峰波浪退去蒙冲舰稍稍向侧面一滑又停在另一个峰顶上。在凶涛恶上三艘蒙冲舰示威性的展示精妙的操舟技巧。

    长河帮的船只是普通的船型整体结构有所加强侧舷增有女墙却还是无法与真正的战舰相抗衡。对方若是有心偷袭长河帮根本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徐汝愚掉头去看君啸云的反应。

    君啸云阴沉着脸稍敛的双眸微微透出寒意。

    君逝水等人均是一脸凝重。

    一个沉闷有如闷雷似的声音从风雨中清晰来:“君啸云此去雍扬道阻且险还是请回吧。”

    徐汝愚视界最远也只看清每艘蒙冲舰上峙立着数十名健锐战士被瓢泼大雨裹住无法看清面容。仅看他们在风雨中不动分毫的坚毅体姿便可推知都是百里选一的好手。居中的蒙冲舰直指长河帮座船蒙冲甲板上正中一个健颇大汉卓立望来溢离的丹息将暴雨阻在体外形为一层白朦朦的雾障挡住徐汝愚的视线。不过强大的战意传来令徐汝愚也感到些许压力。闷雷似的声音便是他生的。

    君啸云一脸凝重的向徐汝愚说道:“请留在厅内莫要走出。”似乎不再怀疑徐汝愚的来历以对方的实力实无必要再去行什么阴谋诡计。说罢与君逝水等人走了出去。声音温和却有不可动摇的坚定:“江水小小风浪掀不翻我长河帮的船别离兄一直居于浪尖上不怕力有不支让恶浪覆了顶?”

    唯有宋倩、君怀薇与徐汝愚留在舱厅。

    君怀薇对宋倩怀有敌意对幼黎的女儿身份也不确认警惕的注视着两人柔柔弱弱的依立在徐汝愚身边。宋倩目光不敢稍离江幼黎对君怀薇对她的敌意也无可奈何。

    徐汝愚诧然注视着水雾中只有朦胧身影的萧别离。舱门“哐铛”一声给风吹合上涛浪风雨的轰然骤然减弱徐汝愚挥袖微微一拂舱门骤遇急风似向外推开猛的撞击在舱壁上御下半边。

    幼黎拧头看来眼中微敛笑意。

    萧别离此时显身江水之上只是为了阻止君啸云等人去雍扬?

    东林会的江淮水道主管乃是其子萧逸之。

    东林会与长河帮同时崛起河水之上汾郡的济宁是两派势力的分界点东林会溯水而上长河帮顺水而下成为各自所辖水道上的霸主。在河水、汾水等北方四郡的水道上就是各地的世家势力如汾郡的荀家、幽冀的蔡家都无法与之抗衡不得不维持与之并存的局面。

    二十年前徐行助东海郡驱普济海匪引荐东林会主持东海的盐务使得东林会势力得以大张旗鼓的进入江水、淮水一举跃居长河帮之上。

    东林会的源于汾郡荀家在汾郡置县改制势必触及到东林会的根本利益。萧逸之与顾长淮年初出现在清江与徐汝愚达成协议秘密运用雍扬后备营前往清江参加抚州会战除了想在茶马商道上分一杯羹还有更深的打算。荀家在汾郡改制不会忽视对水道的控制削弱压制东林会也就势在必行。

    东林会惘顾其他势力的反应义无反顾的助青焰军运送雍扬后备营参与抚州会战。

    东林会将势力转移到南方的心情太迫切了?徐汝愚心头划过一道闪光。

    徐汝愚与萧逸之约定东林会参与对清江水道以及可能茶马商道的经营却拒绝东林会的战舰与武装力量进入清江水道拥有独立武备的东林会似乎无法在清江扩张他们期待的势力。东林会果真太急切了。

    在北方数郡势力盘根错节的东林会嗅出什么不对劲?许亭易、丁政等人经营商南商道不过一年半的时间情报系统才初步完善预测的敏锐之处无法与东林会相比。

    君啸云此行也意指长河帮想将势力转移到南方来。

    天下诸郡之中南平、汾郡、秦州郡最适宜施行置县制建立集权的地方政权幽翼虽以蔡家为尊武力却大半陈于北面燕山之中防备呼兰人却不宜贸然施行置县策应是最后效仿汾郡施行置县策的郡。长河帮实无转移势力的必要。

    徐汝愚长身立起拉着幼黎走向舱门。

    宋倩“啊”的一声君啸云、君逝水愕然向后看来欧阳雷疾移至徐汝愚身侧双手提息蓄势欲。

    君逝水问道:“李兄意欲何为?”

    徐汝愚说道:“河水之上的两霸到江水上来争斗我与拙荆还是避之为妙。”

    贴上前的宋倩脸上露出不屑神情说道:“李兄深知明哲保身之道啸云看来我们真不应留他。”

    君啸云双眼闪过疑云想了一下说道:“李兄既然要走想来凶涛恶浪也阻止不了只是啸云眼拙至今还未看出李兄来历能否实言相告?”

    单刀直入确实让人难以招架看着君啸云貌似坦诚的眼神徐汝愚淡然说道:“北方将有异动我也是避祸之人。”

    君啸云骇然失色与君逝水面面相觑。君啸云为人素来镇定却被徐汝愚试探性的一句话骇得脸色惊变那么北方的异动真是惊天动地。

    徐汝愚暗呼大事不妙。

    萧别离沉声喝来:“君啸云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决断?”说罢沉身拾起巨弓引弦而立银矢流光一抹微芒向这边闪来。

    君啸云脸色微微一变。

    别离弓银光掠过浮云黯然应泣血。

    奇功绝艺榜上的唯一进入前五十名的箭术高手萧别离此时选择最有利的手段逼迫君啸云等人就范。

    透过层层雨幕众人还是感觉到森森寒意从银矢上透射而来。

    萧别离悬灯示警并非没有敌意而是此种情形下除去君啸云谁也没有把握接下萧别离的别离箭。

    君啸云傲然站前一步身上透出淡淡的丹息一人承担了萧别离的杀机众人心头重荷御去。

    君啸云说道:“不是你一家得到秘报为何我长河帮不能事先安排?”

    “蔡家对你长河帮历来不薄你就不怕寒了蔡逸的心?”

    “别离何时学会为他人惺惺作态?你尽管射来此船若有一个活口留下长河帮便会向东林会讨回公道。”

    萧别离哈哈长笑起来声音穿过雨幕直透众人心底丹息稍弱者只觉耳鼓涨痛眼昏心闷。

    徐汝愚站在舱门口看着君怀薇结眉闭目摇摇欲坠挥袖一拂将萧别离的含息音波震散。眉头微皱萧别离不惜损耗丹息震荡音波却只是威慑长河帮众人。

    徐汝愚虽然不知北方究竟出现什么异动但是东林会与长河帮的目的都是雍扬城。

    徐汝愚通过江凌天与梅铁蕊控制雍扬府但是沈德潜、许道覆、万嵘之流却是各怀异心。特别是他们在东海之役中有过与公良友琴暗中勾结刺杀徐汝愚的行为即使徐汝愚不再追求他们心中的刺却消不掉。

    但是刺杀一事谁会泄露出去?长河帮、东林会都想借助此事?雍扬至东海战役过后就没有水营的编制东林会或是长河帮与某一家势力互相媾和确实会形成极大的优势足以与宿帮与梅族的联全势力相抗衡再利用雍扬诸将心中的恶刺一举将雍扬诸将策反到徐汝愚的对立面。

    那时徐汝愚徒然拥有宿帮与梅族的拥护也不济于事。

第三章 再入雍扬

    萧别离巨力挽强弓气势满而不溢特制银矢一抹流光掠过在层层雨幕中显得异常诡艳。君啸云目中精光大盛凝神沉息将萧别离的沛然杀意悉数接下全身骨骼微微碎响。

    君啸云未曾料到萧别离为阻他们进入雍扬不顾身份亲自前来拦截顿感失策觉得雍扬一行完全落了下风。

    徐汝愚透出朦胧的雨雾看清萧别离的脸与萧逸之十分相肖下颔无须一双灰白飞眉斜入鬓际阴柔的眸子闪过幽幽的黑泽十分的鲜明。

    萧别离虽然将此箭锁定在君啸云的身上徐汝愚还是感到一丝异样的威压。

    萧别离名不虚传君啸云尚且无法封住银矢的所有攻击路线。萧别离引弦待的一箭不仅锁定长河帮修为最高的君啸云还能游刃有余有威慑他人。

    在他这一箭射出之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稍有异动气机相引银矢就会脱弦射来任谁都没有把握逃脱此箭。

    三艘蒙冲舰徐徐逼来萧别离引而不使得君啸云等人无法移动到有利的防守位置一俟两船接近长河帮的高手被银矢威慑不敢轻举妄动寻常战士又如何阻止东林会的精锐的强攻。

    萧别离巨力挽弓气势总有由盈转损的时候那时君逝水、欧阳雷等人均有把握挡下此箭而不受多大损伤。

    徐汝愚心中微生异样直觉萧别离的庞然气息下隐有一丝强横霸气心知有变正要出口示警却见萧别离兀然侧掠一步身后陡然显出一张黑色巨弓玄色箭簇锐利的刺破空气疾射而至。

    君啸云不及应变只得将蓄满丹息的一掌斜切箭尖将骤然射来的玄色铁箭挡下。眼前流光一掠心中无奈玄功运起左肋肌肉微微虬结变形差之毫厘的将随后射来的银矢让过。

    萧别离虽说强过君啸云但也有限得很全力一箭也无法让君啸云受损不能再战便让身后一人抢先箭;君啸云丹息盈溢一触而泄再无法去接随之而来的萧别离的别离箭只得让开。

    君逝水眼前一暗心神滞殆银矢近胸之际竟生互旋的两力撕扯之间将自己满蓄的丹息驱散却是在他闭目的一刻胸前空处惊现一节拇指捺向银矢箭头银矢与拇指间的毫厘空隙陡然坍崩一般惊现一片奇妙实质的玄色随之爆出一团婴儿拳头大小的青色光晕。

    徐汝愚尾指一撩屈起中指叩击箭羽银矢转向朝萧别离疾射而去。萧别离哪曾料得长河帮的船中另藏绝世高手措手不及持弓护在胸前挡击银矢。一声清鸣银矢碎成数段落到甲板上十几道细纹沿着别离弓臂裂开。

    徐汝愚哈哈一笑说道:“别离弓毁萧会亦奈何不得长河帮了。”不待长河帮与东林会诸人反应拉着幼黎转身钻入舱厅之中运息出掌震碎舱厅后壁来到后甲板上。左手一抡幼黎脱手飞掠而出落在拖曳巨舶之后的渔舟上。徐汝愚左右分击将拥上来的数名长河帮战士击散见宋倩欲从破碎的舱壁口钻出随手抓住一人向她掷去。

    宋倩不知虚实被逼入舱内。

    徐汝愚返身跃上渔舟伸手将绳索切断瞬间渔舟离开巨舶数丈距离。

    宋倩与朱胜杰颓然望着渔舟远去即使能够跃上渔舟亦没勇气追出。萧别离银矢射来朱胜杰就站在君逝水的身侧偏偏生不出勇气去助他一臂之力。宋倩虽然站在舱门之内但是她熟知萧别离之能眼前此人不仅截下银矢尚有余力返击即便萧别离措手不及别离弓臂乃是玄铁胎一击之下也受损无法再用足见眼前此人修为。特别是他上船以来君啸云竟然一直未能看出他的深浅。

    宋倩心想:他当真已有相当宗师的修为吗?

    别离弓措手不及被返射回来的银箭击出数道裂纹若不修缮再难挥极致威力。萧别离万万料不到长河帮巨舶中藏着一个不弱于自己的绝世高手。

    徐汝愚替君逝水挡下银矢将之反击而出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随即徐汝愚转身与幼黎离去萧别离并未看清他的面容。

    萧别离心想无法在此恶劣气候下将长河帮众人围歼即使勉强做得也保不定适才那人将消息传出。

    此行阻击意义已失与长河帮关系全面恶化后在所难免。将别离弓往精卫手中一递喝道:“君啸云此间别过不如他日在觞寄阁相会?“

    君啸云尽是不屑神情说道:“萧兄不急于修缮别离弓?”心中却不平静萧别离身后藏人之计差点让己方吃了大亏心中恶气怎能平复。若非所谓的李佑出手相助君逝水怕是难以独力接下那箭。

    自己以智计名闻天下先前看不透那人来历而后又差点中了萧别离的恶计一时不觉黯然。

    朱胜杰与宋倩来到身侧君啸云不要问及就知道他们还拦不下那人。脑中转过一念却要觉得不可思议瑶光殿评议人物向来准确让人信服那人排名只列八十四位自己为何看不透他的深浅呢还是别有其人?

    三艘蒙冲舰逐波而去只剩下这艘巨舶就像浮出水面的水兽起伏于浪峰波谷之间。

    君逝水想起适才情形心中还是一阵悸问道:“三叔李佑是否就是天下盛传的青凤将军?”

    君啸云点点头又摇摇头迟疑的说道:“半月之前徐汝愚匿踪出了清江府。许伯英随后与百夷的子阳秋一同出使南闽南闽宗政世子柏亲自到漳台迎接如此高的礼遇让人猜测徐汝愚也随之出访。”稍稍一顿低头想了片刻继续说道“许伯英出使南闽主要任务有三个百夷与南闽世家之间的紧张关系能够得到缓解、恢复茶马商道经过武陵山的通道、南闽出兵漳台以北的地域、海域共同封锁普济海匪。三项举措对南闽一样有利并无需徐汝愚亲自出马前。南闽如此礼遇许伯英一行却是要向世人宣告他们还在感激徐行当年对南闽的恩情。以邵海棠的精明怎么建议徐汝愚此时去南闽?”

    君逝水点点头说道:“徐汝愚此时确实不宜去南闽不然世人总会有他此行施恩图报、乞求施舍的错觉。”

    “徐汝愚不去南闽就很可能会去雍扬只是那人修为已不弱于萧别离与传闻稍有差距随行也无精卫随从。”欧阳雷迟疑的说道少有的犹豫显然这样的话自己也说服不了。

    宋倩站在一侧默然不语徐汝愚出手之际毫无气势可言每一招都拿捏精妙令人无从出招进逼只得看他从容离去。

    宋倩望着君啸云一眼见他眉头拧结不展想来他对雍扬此行担忧更甚。徐汝愚于东海一役声名鹊起近年又在越郡崛起他行事出人意料却每每抢占先机谋算他的人临头却大多给他做了嫁衣。面对如此人物君啸云心中也无自信。

    虽然是一箭的冲突众人却知若非那人及时出手相助东林会势必动凌厉攻击谁也不敢确信自己能逃脱东林会的围歼。

    但是此情承还是不承却要看君啸云与君逝水的意思。君啸云宁愿相信那人不是青凤将军。

    大江涌动、滔滔东去渔舟隐迹风雨之中。

    徐汝愚伸臂踢腿斜靠着船壁望着舱外的风雨说道:“东南本是一隅之地偏偏又惹天下瞩目水流这样的急明日入夜就能抵达雍扬了。”却毫不掩饰眼中忧虑之色。

    幼黎枕着他的大腿一双眸子满是温柔怜爱的注视着徐汝愚。即便不言她也能明白徐汝愚心中的担忧。

    雍扬有人蠢蠢欲动徐汝愚焉能没有警觉?

    大量兼并土地、将流民收为部曲控制一地的商贸从中弁取巨利才能成一方豪强。

    东海战役过后在徐汝愚在雍扬施行《流民安置令》与《战后荒地处置令》两策万嵘、龚豪、钟籍等人所代表的新兴势力无法借机掠夺土地与流民。

    东海战役过后雍扬撤消了水营编制雍扬海航的重心转移至宛陵府的平邑。一方面由于普济海匪的威胁也是陈族努力所致。

    雍扬世家因商家陈族此举无异釜底抽薪加雍扬世家的衰退新兴势力也无法借商兴起。

    东海战役初期因为徐汝愚与陈昂的关系陈族在雍扬的财力、物力全部转移到宿帮名下宿帮因而迅崛起。

    东海战役过后雍扬城共有十二营二万精锐。名义上归属陈族羽咋镇两营三千精锐此三千精锐事实分归宿帮与梅族控制西城为宿帮的两营三千精锐东城为梅族二营三千精锐北城乃是沈家两营三千精锐南城乃是许家两营三千精锐此外就是张仲道出领的后备营。

    东海战役时后备营只有两营编制共四千人。战后雍扬各部都进行缩编借此将陈族的潜在势力尽数驱逐出雍扬惟有后备营乃是徐汝愚一手组建非但未曾缩编每营编制扩充五锋两千五百人。

    江凌天出任雍扬府都尉职梅族为了获得徐汝愚与江凌天的支持维持庞大的家业将无法照料的产业转移至宿帮名下使得宿帮实力更是大增。

    徐汝愚从雍扬抽调大量钱物青焰军因之能够迅崛起。

    抚州会战之前世人均未料到公良友琴会再次折在徐汝愚的手中除去南平郡的容族天下世家既不希望青焰军能够崛起也不希望公良友琴在清江随心所欲。雍扬虽有危机各家却不利用。

    抚州会战普济海匪出乎意料再度受到重创青焰军势力迅扩张到清江全境。

    越郡世家逼于普济海匪的压力不敢与青焰军直接对抗如果能在雍扬有所动作自然乐意施为;公良友琴一时难以从温岭正面突破青焰军设于乐清的封锁南平容家也难以在清江给徐汝愚制造什么麻烦陈族在东海战役过后势力无法进入雍扬境内也无法容忍雍扬城落入他人毂中。

    翌日天雨收晴江水浑浊汤汤而去几缕浮云红灿欲烧。

    徐汝愚作势摇橹两眼却望着晚霞灿天幼黎穿过乌蓬走到后甲板来说道:“再下去就是雍扬前港了不提前上岸的话必定给凌天他们逮个正着。”

    徐汝愚伸了个懒腰说道:“除非掉头离去否则避不开他们。过了镇宁沿江的动静都瞒不过凌天的眼睛江凌天不会过来别人已经在岸上候着了。”

    幼黎循着他的目光向岸上望去翠绿身影仿佛一片云似的飘在岸边一辆轻便马车停在左近十数名精健武士装着寻常游客三三两两的散在周围。

    “啊我还当她是踏春的世家小姐。”

    徐汝愚叫苦说道:“我只能偶尔抬头看看天你真当来此游玩了。”

    幼黎见那翠衣少女向这边望来恍然记起一人嗔道:“你是故意不提?她果真是个美人胚子。”

    徐汝愚不接她话驾舟向江岸泊去临近江滩运息一沉船高高翘起落下时已搁在细柔的沙滩上。

    两年未见江雨诺出落得清水芙蓉脸上却还有一分稚气笑靥天真烂漫。

    徐汝愚、幼黎、雨诺一同坐进马车华盖亭亭数层深色纱幔垂下将车内与外界隔开人处车中可辨车外景致车外之人却看不见车内所载何人。

    辚辚车马由西门入城。西城防卫一直为宿帮控制马车毫不停顿直驱而入。

    望着高挑出群坊的挑明月楼画栋重檐在夕霞晚照里流光溢彩徐汝愚颇生感慨两年过去已生许多物是人非。

    徐汝愚不想引人瞩目便不能住入挑明月楼中。马车在精卫的随护下沿着碧晴巷向江府驶去。

第四章 佐领之制(上)

    沈德潜将清瓷菊花茶杯放在几案上“啪”的一声轻响让沈翼不由心紧一阵。

    沈翼领雍扬北城统制衔已有两年时光但沈族内外一切事务均需家主沈德潜点头应允才得办理。

    三年前雍扬梅家图谋东海郡却陷入许伯当与公良友琴的计谋中几乎亡家灭族。

    梅族在泰如城下精锐战力十去其九只余两营卫军编制兼之东海战局最初为其动可谓东海的罪族。

    雍扬胁从此事的世家十之**沈族却能独善其身保存实力。

    沈族却未能替代梅族成为雍扬第一世家。

    宿帮迅崛起成为雍扬府的第一势力;梅族为保全千万金的庞大家业与宿帮结盟共同为徐汝愚控制雍扬的政局成为雍扬第二势力;沈族与龙游帮、延陵帮、许(道覆)族成为次于宿帮、梅族的第二流势力。

    沈德潜皱眉看了沈翼一眼斥道:“谁让你增派碧晴巷的眼线?徐汝愚前来雍扬府一事沸沸扬扬但是除去宿帮与梅族其他各家均无确切消息你此举让我沈族立时突兀出来了。”

    沈翼小声嘟嚷:“徐汝愚终究是人。”

    沈德潜冷哼一声看着沈翼的眸光隐有不屑想到惟有此子可承家业不由幽叹一声。宛陵陈族成为东海郡之主虽是时势造就也与吸收天姿甚佳的异姓子弟有关。

    若无张仲道、张季道、方肃等外姓子弟仅凭陈族本宗、次宗的子弟陈族无法在短时间借助东海战局的胜利将势力迅扩充到毗陵府、泰如府、仪兴府。

    沈冰壶等梅族异姓子弟在东海战局的后期大放异彩让徐汝愚颇为看中也促使徐汝愚选择梅族作为稳定雍扬政局的第二势力。

    沈族数十年来相当保守一直严格高门与寒门之间的界限从不吸收异姓子弟。

    在东海战局的后期雍扬原有的营卫军体系崩溃各家势力为防止公良友琴攻城征用流民新组卫军体系。

    沈族由于人手匮乏扩军有限最终只能拥有两营编制战力也无法与梅族的两营卫军相提并论。

    徐汝愚十有**已在江凌天的府上即使长河帮不传书过来沈德潜对徐汝愚的行踪也能猜得几分。

    沈翼却没有得到沈德潜的允许擅自增加对碧晴巷的监控这种不打成自招的举动自然瞒不过徐汝愚去。

    想到这里沈德潜不由有些后悔同意与君啸云相会若是引起徐汝愚的敌视。

    世人皆传闻徐汝愚为了江幼黎放弃雍扬的权势沈德潜却颇为不屑这样的传闻。

    两年前徐汝愚若是坚持留任雍扬府都尉一职那些曾对他不利的势力势必联合起来抵制他的权势梅族也不会死心塌地的追随徐汝愚甘心为其所用。徒有赫赫战功的徐汝愚无法真正控制的雍扬局势的特别没有外力威胁的环境下。

    徐汝愚卸去雍扬府都尉一职离开雍扬府削弱雍扬各派势力对他的戒心他却通过宿帮、梅族、后备营实质上控制了雍扬府的局势。

    非但如此更是让梅族心甘情愿的出钱出力助他在清江府迅崛起。

    一年半的时间内青焰军运抵雍扬出售的物资不足两百万金从雍扬、江津、余杭三地购置的物资价值却高达五百万金其中巨大的差额多为宿帮、梅族所出。

    宿帮乃是新近崛起的势力自身财力不足输纳清江的物用相当有限梅族显然将家族的兴望维系徐汝愚一人身上这样的决然沈德潜自问无法做到。

    宜观远在汾郡助荀家推行的置县策隐约可见《流民安置令》与《战后荒地处置令》两策的痕迹虽说真知灼见殊途同归但也无法排除置县策为徐行所著的可能。

    若是置县策为徐行所著徐汝愚不可能弃之不用追随他的世家最终能获得怎样的结局却不得而知。

    置县策乃是世家心头的大忌若非决意与徐汝愚为敌沈德潜心怀忧虑终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江府盛宴如常进行雍扬府徐汝愚系的将领官佐常常聚集江府之中欢歌盛宴各家眼线对此也不觉异常粗如手臂的高烛将堂内辉照如昼宾朋拥酒呼喝却无江凌天、梅铁蕊、张仲道等人的身影。

    江府居中的一进穿马回廊院落平日闲置近来也无异同周围院落中却加强了守卫隐然将那进院子护在当中。

    徐汝愚笑道:“凌天过于小心了如今谁还敢去摸你的屁股?”

    梅铁蕊说道:“青焰军在清江府崛起越郡世家对你又恨又怕又不敢公然反目相抗雍扬生出事非是他们最乐意看到的我们怎能不防?”

    梅铁蕊心中十分想让映雪再次担当徐汝愚的护卫碍于江幼黎随行只得将这个十分诱人的建议按下不提。

    徐汝愚却希望梅映雪能够出任护卫天下局势日益微妙长河帮、东林会急于将势力南迁便是征兆能有梅映雪这样的高手维护幼黎的安危自己方可放心脱身而去。

    只是提出这样的要求未免贬低了梅映雪的身份徐汝愚闭口不提。

    云清虚说道:“东海、越郡本属东南一隅晋阳、永宁、汾郡、秦州、青州、幽冀六郡才是纷乱四起之所、天下制霸所必争。曾几何时东南成为天下瞩目的处所?”

    张仲道哈哈一笑:“近年来其它地方未免太安静了惟有东海、越郡的动静大点难怪那些狗娘养的要过来凑热闹。”

    徐汝愚会意一笑。宜观远在汾郡助荀家推行置县策不但延缓了南平的复辟晋阳霍家也放缓对荆郡的用兵除了恐固已占领的地盘不再向荆南、荆东地区推进。

    正是如此其中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江凌天见徐汝愚望过来说道:“已经加派北方各郡的眼线但是蔡家将幽冀、荀家将汾郡经营得滴水不漏普通眼线难有作为。”

    徐汝愚点点头有点迟疑显然心中正考虑着什么问题。

    梅铁蕊说道:“呼兰人十数年不再南下掠夺转而向东边的渤海、百济向西边的西陲扩张势力……”

    徐汝愚突然插嘴:“呼兰人不可不防。”继而缓缓说道“呼兰人建国之始将传统的部族制最终改为军事、生产、行政合一的佐领制。佐领制初时方便部族狩猎数十年前已见雏形父亲与寇子蟾对此均有论述。呼兰最初在呼兰草原北部的建州一带活动狩猎为生。结伴而行的狩昏活动因人数增多而需要统一指挥其指挥者称为小旗佐领这个多人组织称为小旗。呼兰人在对外防御与征伐中采取以佐领统领小旗的组织形式逐渐使得小旗组织具有军事职能为方便统一指挥更大规模的围猎与作战需将若干个小旗组成一个更大的单位采取军事旗帜作导引不致使方向错乱。十五年前褚师密在绥远城整顿编制规定三百呼兰族人为一小旗、六小旗为一镶旗、六镶旗为一偏旗六偏旗为一正旗分别以小旗佐领、镶旗佐领、偏旗佐领、正旗佐领为领丁壮战时为兵、平时为民其战力极强呼兰共设正旗四呼兰族人约有二十六万其中可用于征战的丁壮多达十万之众。数十年来褚师密四处征战、领地扩张迅人口也迅膨胀。极有可能受置县策影响一年前褚师端再次进行整顿编制褚师密将领地内的外族与掳掠而来的人丁编为仆旗作为低于小旗的一级存在从事奴隶性质的生产。以呼兰族人为基础的小旗组织凌驾于仆旗之上偏向军事与行政。”

    张仲道倒吸一口凉气问道:“狗娘养的褚师密岂不是拥有十万精骑?”

    徐汝愚说道:“即使不中也不远了。”

    呼兰人两年开始编有步卒呼兰的实力怕是已非荀家或是蔡家独力能够挡之。

    仆旗的建立使得呼兰族人从生产狩猎中脱开手来专事军务从而能够组织长期、大型的军事行动佐领制也最终完善。

    长河帮、东林会急于势力南迁极可能他们已经探知到呼兰人的异常。

    可是为何舅舅与宜先生均无觉察?

    徐汝愚与北静郡王蔡逸在商南相会一事只有幼黎相陪其他人均不知晓详情。

    江凌天说道:“消息如此之严密颇是南平郡的风格北方若乱最得益的乃是复辟心切的南平容、元两家。又担心荀、蔡两家即使亡族也无法予呼兰人以重创故而希望北方重要的水营势力长河帮与东林会南下以备万一。”

    长河帮与东林会南下于南平郡而言有诸多好处不仅使得东海、越郡的形势变得更加复杂使得徐汝愚无法在短期内形成足以威胁南平辟之举的力量也可以在北方形势出现出乎意料的恶化时有足够的水营力量在淮水、泗水、津水系阻止呼兰人的铁骑继续南下而南平则可以在汉水水系阻止呼兰人南下。

    异族相侵即便有一百个不愿徐汝愚也得集合到以南平世家为的驱除异族的旗下如此一来南平郡至少形式上在南方复辟成功。

第五章 佐领之制(下)

    t星空诡艳淡墨的浮云流卷不休眉月淡淡光华欲收。

    高岩之下听涛亭中容雁门垂手而立微微敛起的双眸笼上一层月华似的光华流溢使得淡漠的脸庞立时无比生动起来却予人一种从周围环境突兀而出的感觉。

    夜风袭来浅蓝色洗得白的长衫微微掀动。

    “唉。”一声叹息传来。

    一个无比雄硕的差比容雁门高上半个头的灰衣身影缓缓从亭外的苍岩上立起向亭中走来。

    灰衣人身上透着淡淡的光晕夜月下的听涛亭立时鲜明起来。

    容雁门神情恭谨起来身子微微侧过来。

    “五十余年前我敛去杀伐之心却终究勘不透尘世迷途之心。”

    “都是弟子连累师尊。”

    乌衣人淡淡一笑说道:“傅缕尘名中虽有缕尘吹影逆天之意修的却是顺天遁去之法。我承天机之姓行的却泄露天机之事。傅缕尘不会勘不透天象却能坐归东陵不理世事。天下棋挛最终谁能占优真让期待啊。”

    容雁门丝毫不为他露出如此强的争胜之心震惊天机雪机修的是千古逆流诀虽然上窥武道至境争胜之心却是愈旺然而天下能与之一较长的只剩下三两人物。

    容雁门听见天机雪秋这么说也就闭口不言。

    师尊应自己所求运用千古逆流诀感应星象去预测最近几年内的气候变化。动玄功损耗甚巨最是折损寿数师尊却轻描淡写的略过不提容雁门淡漠的脸庞微微一黯说道:“弟子让师尊为难了。”

    天机雪秋说道:“我所授的众徒中以你与徐行两人天资最是出众。徐行与傅缕尘相遇旬日便得了心障十数年修行的千古逆流诀散去成不谙武学之人。千古逆流诀乃是心意诀心志不坚功力便会消退许多入了心障就会有散功之虞。你习此诀时心怀光复旧朝之志光复的决心也就影响了你的修行。脱而去终是太过飘渺了‘薪尽火传也’这才是正道我就再损些修行助你也是甘愿。”

    容雁门虽得他如此允诺却无半分兴奋。师尊数十年前放弃光复之念才赢得如崇高地位如今为了自己毅然再试尘劫让人心中凄惨。然而容雁门知道除非自己冒着散功之险放弃复辟之举否则难改变师尊决定。

    四十年前傅缕尘途遇徐行见他天纵其才却有恨世之念此乃他幼年凄凉身世所致。傅缕尘与之相伴旬日将他的暴戾之气化去无意间也将他修习十数年的千古逆流诀化去。

    徐行却不在意武学得失专致于学术辞别师门、游学天下终成当代名士。

    容雁门想起师门秘辛心中不由泛起一股苦意。

    天机雪秋神情淡泊的说道:“傅缕尘四十年前化去徐行的千古逆流诀使他离而去两年前又授徐汝愚大道泽生成了你光复途中的最大障碍。”忽的轻笑两声继续说道:“我们三人被世人尊崇为三大宗师却为了维持各自的神话不得不假手别人争斗终是落了下乘。”

    “徐行千古逆流诀散去就再未习武才有灞阳城下的奇祸傅缕尘为何不会因此授徐汝愚‘大道泽生’?”

    “徐行之事不过天道流转中的一瞬傅缕尘不会因此留下心障。内廷无力阻你蔡、旬、谷、霍四家各怀异心傅缕尘怎会不另想他途。徐汝愚极可能身兼徐、吴两家所长怎容他不动心?”

    容雁门不敢妄加评议只是心想:徐汝愚纵是天资天赐算无遗策却终究勘不透未来虚缈之事。

    旁人不知《置县策》出自何人之手我焉能不知?容雁门这么想着却丝毫未曾透露出来。

    宜观远投奔荀家献上《置县策》自然是希望荀家成为防御呼兰人入侵的主力稳定北方四郡的局势。徐汝愚前往越郡也是希望在东南形成足以威慑南平的力量遏制南平的复辟之心。

    若真遂了他们俩人的意南平复辟之举极有可能成为水中月一切都落到空处。

    北方局势力稳定南平即使迅攻占晋阳、永宁两郡也无济于事。

    晋阳、永宁两郡山峻水急天下形胜然而居中原之腹利攻入而不利防守南平复辟大军若在这两郡停滞不前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新朝分散的各家势力就会从容不迫的纠集在一个所谓大义的旗下对南平势力围而攻之。

    南平虽铠刃甲天下却也无力与整个天下为敌。

    容雁门想到这里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残忍的神色天机雪秋看了不由暗自一叹缓步踏出亭子踩着夜露盈盈的青草远去了。

    梅铁蕊面如槁木一双眸却精光四溢说道:“南平若真的行复辟之举北方势必已经陷入大乱之中。可是蔡家踞幽燕之险可拒呼兰铁骑;荀家背倚华淆之险汾郡境内山河错综复杂军事重镇与关隘重重呼兰人的铁骑也难以尽情挥。何况荀家行置县策已有一年有半汾郡局势尽为荀家掌控哪有这么容易被呼兰人所乘?”

    徐汝愚迟疑的点点头说道:“我也这么想。不过长河帮与东林会突兀之举让人生出不详之感。即使有些人想搅乱东南的局势长河帮与东林会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入彀才是。”

    云清虚说道:“公良友琴两次折在汝愚手中雍扬便是有天大的诱惑但是要趟这个浑水也必定三思而后行。”

    徐汝愚谦逊一笑说道:“云伯伯谬赞了。”

    张仲道笑道:“公良友琴鸟蛋都碎了半个怎能不吓人?”

    抚州会战乃是数万人的大战双方主将少有机会能够相遇张仲道终是没有机会与公良友琴交手心中一直遗憾。

    尉潦却不信张仲道的修为能达到公良友琴那种级别在清江时对张仲道的这种愤愤不平总是不屑。张仲道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却也如他所愿每次打他个汗流浃背。

    清江众人都闻之一笑徐汝愚见张仲道此时笑着提起公良友琴还有难掩愤愤之意莞尔一笑。

    江凌天说道:“长河帮与东林会素来不和却又同时搅入雍扬局势里来不容我们不重视汝愚的预感。”

    梅铁蕊看了梅立亭一眼梅立亭心领神会的站起来说道:“也有稳妥的法子解此困局。”

    众人都望过来看梅立亭说下去:“大人若有意天下天下纵然大乱十年但是换得永世安宁也是值得的。”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震惊不已。

    徐汝愚知道梅立亭当然无胆说这样的话不过是梅铁蕊借了他的口。看凌天、仲道脸上诧异的神色显然他们事先也不知晓此事心中不由安慰若是众人一同合谋劝谏徐汝愚便真是骑虎难下。

    张仲道愤愤说道:“妄动干戈民众死了死、离了离其中的苦却是你们能想象的?”

    梅立亭却毫不退让说道:“大人有意天下难道不是以拯民于水火为念?”张仲道虽然也只是统制之职在众人中身份却高过梅立亭与江凌天也能并驾齐驱加上他天生霸气修为又高过梅立亭许多。梅立亭却有此分胆色让梅铁蕊暗中称许。

    张仲道怔然半晌望着徐汝愚说道:“我相信你也跟着你。”

    徐汝愚蓦然站起径直走出厅去将一干人面面相觑的留在厅中惊疑不定。

    江凌天望向梅铁蕊眼中有质疑之意。

    云清虚说道:“是我让立亭说这番话的。”

    江凌天见岳父如是说心中就是有疑问也不便说出口。

    江幼黎缓缓说道:“这样的话邵先生也说过汝愚未置可否不过他的心思我能明白几分。天下相争每每安静不了百年便又陷入动乱之中数千年来仿佛无尽的轮回终是无法挣脱出来汝愚心中怎能不作难?”

    张仲道说道:“将士不过拿性命换活命的粮食永世的安宁于他们又有何干?”

    江凌天说道:“汝愚曾说过成就了一世功名荣枯了万人血肉扯出大义的旗帜饮尽百民的血脂。”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说道:“汝愚不愿妄借大义之名行的却是大义之举。”

    梅铁蕊见江凌天并无反对之意毅然说道:“纵使汝愚无意天下也难免大乱汝愚置天下百民何地?”

    “天下若有危厄汝愚不敢惜此身。”徐汝愚踏入厅中斩钉截铁的说道。

    梅铁蕊正需要这话长跪趋前说道:“梅族若随汝愚挽天下狂澜。”

    徐汝愚苦笑不已未想到梅铁蕊这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却不能拒绝他只得沉声以应。

    江凌天毫不犹豫的说道:“宿帮自我以降也愿随汝愚挽天下狂澜。”

    张仲道心中不屑梅铁蕊所为望了徐汝愚一眼坚定的说道:“我相信。”叹了一声稍顿大声喝道:“力挽天下之狂澜。”这一句话说道澎湃激昂荡气回肠众人为之一振。

第六章 世家存续

    天下尚算平静晋阳霍家几乎停止在荆郡的军事行动而抚州会战只能算得上剿匪之战加上越郡的清江府、金华府历来只算得上角隅之地远离世家争霸的中心虽然也引人注目却算不上破坏天下均势的大变故。

    然而天下俊杰无不感觉到平静之中的狂暴潜流。

    天下乱局泥沙俱下能在乱局中生存下来无不具有不凡的实力。东海战局之前梅族即使不能参与制霸的格局之中却有实力自安于东南一隅待天下靖平之际再选择实力强大的势力依附使得梅族基业长青。

    东海战局过后梅族实力大损只剩下三千新弱步卒却拥有与之不匹配堪比宛陵陈族的庞然家业正是有意制霸天下的势力所掠夺吞并的对象。

    梅族在东海郡开宗立业二百余年开枝散叶远近亲疏宗族数千人东海战局之后实是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世家宗族依靠实力与影响力获得政治特权与优势从而赢得更广阔的生存空间。即便没有别家势力趁火打劫梅族也会因为实力受损、影响影力减弱而被新兴的势力取代从而难以避免衰弱、灭亡的结局。

    东海战局之后梅族已无参与制霸天下的资格却依然不愿放弃影响天下格局的努力。梅铁蕊参与雍扬、清江的政事心中自然清楚《置县策》的详细。

    《置县策》的要点在于广泛的设立县邑行政、治安诸事就无需依赖世家使得世家强豪就无法操纵地方。废除卫军体系在营军的基础上施行役兵制使得世家强豪无法凭借军事实力割据地方。以此来改变世家割据、纷争频起、民不聊生、异族相侵的乱世。

    雍扬与清江诸多事均需仰仗梅族徐汝愚也不瞒他。

    从青焰军在溧水河谷立足之际徐汝愚与梅铁蕊便不曾断过书信就是打消他种种顾虑。在清江府实行的体制中虽然杜绝世家乡豪操纵地方的可能却并不排斥世家势力参与新的政治格局之中。

    梅铁蕊敏锐的目光自然不难看出作为清江政局的核心徐汝愚并非高高在上。

    江幼黎随徐汝愚来到雍扬青焰军长史一职便由邵海棠继任蒙亦、许伯英、邵海棠正式组成除徐汝愚之外的核心层行使清江府的军政大权。

    古有良制曰:“君权尊而不**相权卑而可制衡。”然而千百年来人心如蛇只怕个人的权势不足以控制别人哪容别人来分自己的权?良制良法虽然早有提出却是空中楼阁、壁上之月终使人无法受益。

    在人的传统观念中君权神授除了上天降下征兆高高在上的君权是不容置疑与否定的然而阀主的权势则被认为更多的来自于世俗。旧朝中后期世家崛起世家间的纷争愈演愈烈阀主错误的决断往往断送一族百年的荣华在这种情况下世家内部更容易产生制衡的制度与机构约束阀主的权势如梅族的族老之制与梅远阁。

    梅铁蕊心想:族老之制乃是梅族经历两百余年逐渐形成的不过为了约束不屑子弟窃居阀主。徐汝愚才具非凡当然不会是尸位素餐之人能在清江施行约束自己权势力的制衡之法更见他卓越的远见。

    梅铁蕊说道:“无论旧朝复辟还是异族天下的大小世家均免不了受到大冲击若是那样还不如换一种方式去影响天下的格局。”

    梅立亭默然不语梅铁蕊这两年来所作的努力他最清楚。特别得知《置县策》出自徐行之手梅铁蕊顶着更大的压力支持徐汝愚。

    在无法重新获得军事上的优势与独立的时候梅族完全放弃军事上的野心随着徐汝愚势力急剧扩大获得巨大的影响力从而成为影响天下格局的世家。

    梅立亭想到徐汝愚说及“拯天下危厄汝愚不敢惜此身”时眼神掺杂的一丝无奈心中颇有感触。

    只有徐汝愚的势力扩张到一定程度之后梅族才会消除被其他势力或直接被徐汝愚吞并的担忧。徐汝愚参与天下制霸乱局是梅族甘心追随他的要条件。

    梅铁蕊淡淡说道:“乱世若激流不进则退汝愚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心中还存有犹豫你我就是担上拂逆之名也还是要相谏的。”

    梅立亭心想:哪里是进谏明明是相逼啊。

    梅铁蕊当初与云清虚商议此事让梅立亭提出此事也是希望此事若是不成也有缓和的余地。

    云清虚笑道:“去年我在清江府时邵海棠就有这样的想法仅是安定东南的局势远远救济不了天下的乱局只是那时青焰军的势力还局限在溧水河谷中也不便过早的提起而今青焰军成为东南重要的势力哪能只想着东南一隅的事?”

    邵海棠、云清虚、梅铁蕊怀着不同的心思却有着同一个目的在这样的压力下徐汝愚想不就范也是不行。梅立亭微微摇头心想:传闻大人与珏儿姑娘关系十分亲近却坚持不肯纳入室中大概早就有了今天的自觉。

    虽无明文禁止两年来雍扬与清江诸将中少有纳妾之举想到徐汝愚一改旧制陋习的心怀与豁达梅立亭不禁十分向往。

    不需多时东城军、西城军、后备营就会正式纳入青焰军的编制分设中垒、五校、武卫三营梅立亭任中垒营统领加卫将军衔刑坤民任五校营统领加统制衔张仲道出任武卫营统领加策将军衔。三营受江凌天节制加策将军衔。

    宿邑两营卫军改编为宿邑步营由沈冰壶统领加统制衔。

    除此之外此时驻守在宿邑的三千名营军名义归陈族所有事实上也在徐汝愚的控制之下为免过早惊动旁家势力暂时不急于改编这三千营军。

    依据军政分离的原则雍扬府的政务将由梅铁蕊主持。

    张仲道与江凌天一同加封策将军衔也就代表着他也进入青焰军的核心层。

    除去邵海棠、许伯英、蒙亦、张仲道、江凌天、梅铁蕊六人叔孙方吾、云清虚也是青焰军中举足轻重的角色。此外六名卫将军与六曹佐官、左右内吏成为次层核心至此青焰军初具规模。

    待江凌天、梅铁蕊等人离去徐汝愚向幼黎露出万般无奈的苦笑说道:“若是给梅铁蕊抓住我的软肋了。”

    幼黎说道:“清江两年的田赋、丁银都让你免去若无梅族大力输纳仅凭屯田、专营的获利怎么够维持清江府的开销呢?”

    徐汝愚说道:“只望伯英南闽一行有所斩获不然以梅族的财力也会有所吃紧。”

    一年半的光景梅族已向青焰军输纳近二百万金。

    青焰军一下子将越郡西南的五座荒城都纳入自己辖内筑城、铺路、开荒、引水都是百废待兴此外还要维持庞大的军备财力更加吃紧。徐汝愚将要离开乐清城的那几天都不敢主动去找许伯英。

    为了节约军备物用徐汝愚与樊家约定分批派遣将士进入余杭府的近海地区协同樊族精兵打击登6抢劫的普济海匪只要樊家提供物用与伤亡抚恤。

    兵力上捉襟见肘的樊彻虽然不甘心却迫于近海中小世家的压力考虑到派遣将士的数量与活动区域不会威胁到余杭府的安全勉为其难的答应下。

    徐汝愚将四千将士分成二十余组遣往近海匪患猖獗的区域以此解决三千将士的补给又能轮流派遣各部将士进行实战训练。

    此事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却相当繁琐樊家并不是一个有着良好信用的世家在近海区域与海匪作战还要防备樊家在背后可能有的动作。许伯英见可以节约物用自然十分赞成只说:“越是复杂越能锻出高素质的将领出来不妨规定演武堂的左尉、哨尉都需独立率领百人队在近海区域活动两个月再正式授职。”

    尉潦将马刀连鞘搁在肩上怔怔的望着汹涌的海浪许久没回过神来。

    金华城东面还有一座小城安溪城小不坚不利于长期驻守屡屡给普济海匪攻破。海匪攻破此城之后也不派兵驻守过了一段时间就会扬长而去将城重新让给樊家。如数几次之后樊家才明白这城不过是普济海匪的饵让樊家不断的向城里输送物用让他们劫。

    樊彻见安溪城不可守就将城毁去只留下半人高的城墙墙基。

    尉潦站在青条石的墙基上望着归海堤外的海水蓦然抽出利向虚空劈击刀气脱刃而出哔哔爆响声势甚为骇人及到远处却化为无声无息周遭的落叶也没有掀起一片。

    天气闷热青天如盖将四下里捂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风透进来空气弥漫着藻腥味。

    安溪向南二百里就是普济海匪最大的6上基地之间再无别的阻隔不仅会遇到普济水军也有可能遇上普济的步卒尉潦与他的清江骑营就被遣往此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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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神情倔强的小孩从马车里钻出,翻身下来。此乃徐行独子徐汝愚,小名更俗,时年十三岁,只因生来体弱,发育不良,容貌看上去就像十龄幼童。 一个神情倔强的小孩从马车里钻出,翻身下来。此乃徐行独子徐汝愚,小名更俗,时年十三岁,只因生来体弱,发育不良,容貌看上去就像十龄幼童。徐汝愚定睛望着陈昂,大声说道:“干爹,更俗病愈之后还能不能回来跟干爹学习惊神枪?”山河英雄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河英雄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河英雄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