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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太乙仙隐全文阅读

作者:若水     穿越之太乙仙隐txt下载     穿越之太乙仙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穿越之太乙仙隐全文阅读

第一章 妹妹穿越了?

    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直觉。

    风魂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今天早上,当他坐在棋桌前,看到对手故意流露出的不屑神情时,他便生出了自己一定会赢的直觉。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赢得了这个围棋棋战头衔的挑战权。

    而现在,当那个女孩捧着水晶球,微笑的对他说话的时候,他便马上知道,最好离这个女孩远远的。

    她说的是:“先生,您要穿越么?”

    他转身就走。

    女孩在他身后喊着:“您如果要穿越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哟,我会算你便宜的。”

    他觉得自己的后背被风吹得有些冷。

    在不摆棋谱的时候,风魂经常也会上上网,看一些玄幻小说,所以,他当然也知道什么是穿越。不过小说毕竟只是小说,在现实生活中,他对这种事既不相信,也没什么兴趣。

    只有对现实生活不满的人,才会想着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甚至梦想着,只要去了另一个世界,就能让那个世界围着他转,可以收一堆小弟,或是让见到的每一个美女都爱他爱到神经错乱。

    但是风魂觉得,一个在现实生活中不肯努力适应环境的人,就算真的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或者是回到了过去,同样也无法做出什么成绩来。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是中盘战胜对手,但毕竟还是拖到了下午。天空中飘着细雨,感觉有些萧瑟。

    他打了个哈欠,继续向自己的家走去。

    作为一名职业棋手,全国各地他都转了几圈,但这一次的挑战权决定战,恰好是在他所住的城市,也算是他的主场了。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原本想敲门,但最终还是掏出钥匙自己把门打开。

    浴室里传来妹妹的声音:“哥,是你么?”

    “嗯。”风魂脱下鞋,踏上纤尘不染的地板。

    “赢了么?”

    “输了!”

    “呀!”妹妹从浴室里探出头来。她湿漉漉的头还在滴着水,**的肩膀显露在风魂的面前,甚至连窈窕的身体曲线都隐隐地勾勒在半开的磨砂玻璃上。

    她看了风魂一眼,又缩了进去:“赢了啊。”

    “喂,我的表情那么容易看穿么?”

    “我是你妹妹嘛!”风芷馨甜甜地回答。

    风魂蹑着脚走到浴室前,想要往里看。

    “不许偷看,”芷馨头也不回,“偷看自己的妹妹洗澡,这可是不道德的行为哟。”

    “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妹妹嘛!”

    受不了……

    既然知道自己的哥哥会偷看,那还不把门关好?

    风魂背靠着磨纱玻璃门坐下:“那个,芷馨,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想要什么?”

    “咦,”芷馨惊奇地说道,“哥,你今天心情不错嘛,居然会想到给我送生日礼物?”

    “我每年都有送吧?”

    “可你从来也没主动问过我想要什么,”芷馨哼了一声,“去年我生日的时候,你还爬到我床上,问我想不想怀上一个孩子当礼物……”

    “那、那是开玩笑,再说你也把我踢出去了。”

    “前年你送的是文胸,还说要亲手帮我戴……”

    “这个、咳、老爸老妈死得早,长兄为母,妹妹的育情况,做哥哥的也是要关注的。”

    “再前年……”

    “我错了!”风魂侧过身子跪直,“芷馨大姐头,请把那种事都忘了吧。”

    风芷馨哼了一声。

    “不过呢,”芷馨说道,“哥,你确实从来也没问过我,我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好吧,我现在问你,你想要什么?”

    淋水的声音慢慢地小了下来,浴室里安静了许久。

    “不许,”妹妹那近乎哽咽的声音传进了风魂的耳中,“不许带别的女人进来……”

    “我没有……”

    “上个月十三号,”芷馨的声音低得几乎让人无法听清,“我们吵了架,我住到了姨妈家里……”

    风魂心里一痛。

    “只有那一次,”他虚弱地说,“而且……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你妹妹嘛!”

    “……”

    房屋里一片安静,静得仿佛连玻璃门另一边的心跳声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

    风魂苦苦地笑了一下:“芷馨,其实、其实你不是……”

    然而就在这时,浴室内却传来妹妹的惊呼声:“哥,你怎么……呀!”

    风魂怔了怔:“芷馨,怎么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惊慌,让风魂感到异常不安。

    然而,风芷馨却没有回答。

    他又唤了几声,但仍然没有得到回应。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转过身,猛然拉开玻璃门。

    浴室内一个人也没有……

    ******

    为什么一个人会好好的在浴室里突然消失?

    风魂不知道。

    他在街上来回地跑着,想要找到自己的妹妹,但这样的努力其实根本毫无意义,芷馨失踪了,但她却是在完全封闭的浴室里失踪的。

    他甚至无法找人帮忙,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向人解释。

    于是,他只有一次次地回家,又一次次地出来,希望无缘无故消失的芷馨能够再无缘无故的出现。

    但是,他怎么也无法找到她。

    这时,他又看到了那个捧着水晶球的小女孩。

    昏暗的夜色下,小女孩穿着黄色的连衣裙,明媚的眼睛里露出神秘的笑容:“先生,您是在找人么?”

    风魂呆呆地看着她。

    “我可是很会找人的。”小女孩将她的水晶球捧得高些,“就算是穿越了的人,我也能找得到哟!”

    穿越?

    风魂的心猛地一跳。

    此时此刻,穿越这个词在他的耳中显得异常刺耳。虽然他根本不相信有这回事,但芷馨的消失确实是让人无法解释。

    她真的穿越了么?

    “让我看看你在找的人是谁,”小女孩像模像样的盯着水晶球,“原来是妹妹不见了啊。”

    风魂看着小女孩,现在他觉得,这个小女孩确实透着古怪。作为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她的头居然垂到了腰上,头上还扎着小巧的髻。她穿的是一件泡泡袖,眼睛里透着一股贼笑的味道。

    “你知道她在哪里?”

    “嗯,”小女孩把水晶球放在耳边摇了摇,“它告诉我说,你的妹妹穿越了,她去了唐朝!”

    唐朝?

    风魂的心再次一跳。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如果芷馨是穿越去了唐朝,那确实是有可能的,也许,那并不是穿越……她只是回去了!

    “你也想去么?”小女孩问,“我可是帮人穿越的行家,我会算你很便宜的。”

    风魂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我!”

    他往回跑,一直跑到了家中。但这一次,他现自己的家被人破坏得一塌糊涂,沙断成两截,墙壁上到处都是被利器划过的痕迹。

    他跑进自己的卧室,幸好这里还是完好无损。他在柜子里翻了一阵,直到翻出了一个暗藏已久的小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块翠玉。

    这是一块弧形的玉佩,中央处有个小孔,左右各刻着一条对衬的龙。与一般的龙不同的是,它们的蛇形身体上还刻着翅膀。

    将翠玉藏在身上后,风魂再次回到小女孩面前。

    “准备好了么?”小女孩捧着水晶球往街的另一边走去,“那就跟我来。”

    她似乎很高兴,一边走还一边哼上奇怪的歌儿,在她的裙子下边,一只毛茸茸的可爱尾巴从臀后伸了出来,摇啊摇。

    她带着风魂进入了一个大厦,沿着楼顶不停地往上走。

    走到五楼的时候,风魂已经累得够呛,虽然围棋也勉强归于体育类,但毕竟对棋手真正要求的是智力和耐久力,而不是运动能力。

    “我们是要上几楼?”他忍不住问。

    “顶楼。”

    “这可是十二层啊……”

    “是啊!”

    “……为什么不坐电梯?”

    “电梯?”小女孩睁大眼。

    风魂叹气。他推着小女孩来到电梯前,按下键,等梯门打开后,又把她推了进去。

    将顶楼的灯按亮后,他们忽的一下就到了。

    “厉害!”小女孩兴奋地摇着尾巴。

    “……”这丫头是从哪个时代过来的?

    到了顶楼,小女孩仍然往上走。

    通往天台的门是锁的。

    “芝麻开门!”小女孩朝着铁门划了个圈。

    门开了。

    风魂现在确信,她肯定是个狐仙之类的东西。

    一直来到天台的边缘,小狐仙笑盈盈地看着他:“跳下去,你就穿越了!”

    “……”她是认真的么?

    “要换别的方式么,”小狐仙说,“被雷劈?身上被砍二十六刀?煤气爆炸?喝开水呛死?”

    风魂掉头就走。

    “好吧好吧,”小狐仙赶紧叫道,“我们换个没那么糟糕的办法。”

    风魂斜眼看她:“你好像很担心我不肯穿越?”

    “怎么会呢?哈,哈哈,”小狐仙把他拉回来,“不肯跳楼也没关系,我们换个安全的方式。现在,你看那里……对对,那是月亮,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然后呢?风魂按她说的去做。

    “然后呀,”小狐仙把水晶球放在一边,自己退了一步,再猛地跳起,“我把你推下去就可以了!”

    风魂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成功。”小狐仙拍了拍手,哼着歌儿。

    就在这时,夜空中飞来一道剑光。

    一个穿着古代衣裙的少女踩着剑光停在了天台上方。

    “隐娘,”小狐仙向御剑少女挥着手,“你来迟了,师父已经穿越了。”

    “穿越了?”叫做隐娘的少女疑惑地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阴阳镜还在我这里,他怎么穿越?”

    呆!

    小狐仙如同石化般定在那里,手也不挥了,尾巴也不摇了,小口张在那里,简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媚儿,难道你……”

    两个人一起探头往下看。

    在紧靠大厦的马路上……

    一具尸体正躺在那里!

第二章 木老先生

    当风魂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一阵酸痛,简直就像是裂成了碎片。

    他艰难地站起,打量着周围,结果现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毫无疑问的是,他是处在一个山崖上,然而,天却是紫色的,而崖外萦绕着飘渺的青云。

    他沿着唯一的小路往山顶走着,周围的奇花异草对他来说,都是前所未见,此外,还有各种奇兽。

    这真的是唐朝么?

    他看着那长着翅膀在天空飞翔的马,以及树梢间游来游去的鱼,只觉得头皮麻。虽然在二十一世纪,确实是有许多物种因为人类的扩张而灭绝,但是,中国的古代有这种奇奇怪怪的生物么?

    嗯,其实想一想,这倒也不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山海经》里记载的那些神话动物只怕比这些会飞的马要奇怪得多。

    他来到山顶,却看到那里已经有人了。

    一个穿着九色袍服的老人正坐在那里,面前的树桩上摆着紫木制成的棋盘,两个小童跪在一个香炉旁,紫色的烟从香炉中冒出,带着淡淡的香味不断往上飘,直至溶进天空。

    风魂学着古装戏里的人物般朝老人长揖了一下:“请问……”

    老人一动不动,只是注视着棋盘,而那两个小童却惊讶地抬头看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

    风魂干咳一声,踏步上前,看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

    这是一个残局,黑白双方正面临着惨烈的撕杀。黑方似乎不顾一切地想要连成一片,就算是活棋,也要用尽各种手段与另一块活棋相连。而白棋也是一直在阻止黑方的这种意图,完全违反了棋理。

    他猛然醒悟过来,毫无疑问,这盘棋所采用的是唐朝以前的规则,不但是用座子法,还需要还棋头。盘上的地切割得越碎,需要还出的棋头也越多,这才是他觉得双方都违背棋理的原因,其实,这只是因为围棋规则有所不同。

    风魂在职业棋手中虽然还不能算是国手,却也得到过好几个棋战头衔,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所谓一理通,百理通,既然知道这盘棋所用的是中国古代的围棋规则,而不是基本取自于日本的“现代规则”,很快也就理清了思路。

    老者手边棋盒里放的是白子,而此时显然应该是轮到黑棋走。双方的形势基本势均力敌,难分难解。

    风魂想了一阵,无意识地从黑盒里取出一子,落在棋盘上。这一子隐隐攻击着几块白棋,同时又将三块黑棋连成一路,应该是此时黑方能够下出的最强手。

    老者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流露出赞赏之色。

    见对方已经注意到自己,风魂这才干咳一声,学古代人一样鞠了个躬:“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什么时代?”

    “有趣,”老者微笑着,“你自己落在此间,却又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算是一件怪事。至于现在是哪朝哪代……嗯,你问的是天庭还是人间?如果是天庭的话,玉皇刚刚才承三清之命,继天帝位,统领宇内。至于人间……我也记不得了。”

    旁边一个小童插口:“人间的帝王好像是叫司马曜,年号宁康,国号为晋。”

    晋朝?

    风魂吃了一惊。

    那小狐仙不是要把他送到唐朝去么?怎么却跑到晋朝来了?而且,天庭和玉皇是怎么回事?

    老者打量了一下风魂:“小友,你身有五谷之气,六神未能相安,显然不曾得道,可是你却又能够进入我的大荒之境,莫非是身上藏有什么上古神器不成?”

    神器?

    风魂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被称为神器的东西,勉强要说“上古”的话,他身上最古老的恐怕就只有那块翠玉了。

    他将翠玉取出。

    老者看了翠玉一眼,眸中闪过叹息之色:“原来竟是这不祥之物,你身怀此物,竟然还未受天遣,也算是异数了。”

    天遣?风魂呆了呆,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这块翠玉其实不属于他,而是他的妹妹芷馨的。只是,芷馨并不知道这块翠玉的存在。

    老者再次看向棋盘:“小友的棋艺,在人间应该已算不错的了,但也仅止于此。”

    他拾起一粒白子,落在盘上。

    风魂看去,初时还不觉得这一子有何用处,然而,越看却越是心惊。就在刚才,他还觉得自己已经看清了棋盘上的所有变化,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突然现棋盘上的每一粒白子都有如星辰般互相呼应,一如星图,而他刚才所下的那一黑子,却是愚蠢得近乎可笑的俗手,不但打破了所有黑子之间的神秘连系,更像是在将整盘棋莫名其妙的送给白方。

    他对自己的棋艺本是极有自信,然而老者这看似随意的一手,却仿佛在将围棋的至妙之境展示在他眼前,让他难以置信。

    他的额上溢出冷汗,棋盘在他的眼中越扩越大,一如天地,而他就像是天地中最微不足道的沙粒,却自以为拥有能够分列星辰的力量。

    老者淡然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仙家的棋路,又岂是凡人所能看清?小友,凡事皆须量力而行才是!”

    老者将那粒黑子拾出,轻轻一弹。

    一颗流星飞往下界。

    风魂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

    当风魂再次苏醒时,已是三天以后。

    他跌跌撞撞地来到老者面前,拜倒在地。

    此时,他已经明白,自己遇到的是一个仙人。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妹妹能从浴室里莫名其妙的消失,既然他能够遇到一个拿着水晶球的小狐仙,既然他能够穿越到这里,那就算这个世界有神仙,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小友无需如此,”老者微笑着将他扶起,“你既然出现在此,那也算是你我的缘分,我看你心有郁结,可是有什么疑惑之事?老夫略略通些卦术,或许可以帮得上你。”

    “我想找回我妹妹,”风魂看着老人,“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我想要找回她。”

    “找人啊,”老者将几枚棋子往桌上一扔,掐指算了一算,紧接着便露出惊异之色,“奇怪,以卦象所示,你所要寻找的人既不在此间,也不在此时,而是在三百年之后。”

    如果现在是晋朝,那三百年之后,岂非就是唐朝?

    风魂看着老者:“您能不能将我送到那个时代?”

    对方可是神仙,要是见到了神仙还不求他,上帝都不会原谅的。

    老者却摇头说道:“小友莫不是在说笑?自三清化身鸿均,分子天丑地,创神鬼二道以来,三界各有其序,天命无处不在,纵是神仙,也无法用术法直接将人送往另一时代……”

    “可我却是从一千多年以后穿越来的,”风魂急道,“既然我能从未来穿越到现在,为什么不能从现在穿越到唐朝?”

    “穿越?”老人疑惑地再次打量风魂,“除非你所活的那个时代,天庭已经崩溃,天命已经消失,否则断无穿越之理。若是人人都能回到过去,三界岂非早就大乱?”

    风魂呆在那里。

    若是按这个老人的说法,他岂不是要在这里活上个三百多年,才能见到芷馨?

    那个小狐仙明明说好是将他送到唐朝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老者见到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有不忍,于是轻叹一声:“伏羲卦术也有算错的时候,定数亦有反复无常之时,你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妨留在此间,也算是你的仙机。”

    旁边一小童哼了一声:“三百年时间也长不到哪去,你若是能学得仙术,脱却胞胎,打一个盹也就过去了……”

    另一小童取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爱睡?上次你可是一睡就睡了七十多年,怎么叫都叫不醒。”

    两个小童开始斗起嘴来。

    风魂立时生出希望。对于凡人来说,三百年时间足够变成木乃伊了,但对于仙人来说,自然是算不了什么。

    何况,就算真的就这样到了唐朝,除了下棋就没有别的本事的他,恐怕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更不知道该如何找到芷馨,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拜这个老仙人为师,学会仙术后,再看有没别的法子找回妹妹。

    他正襟跪下,想要向老者行礼。

    老人却阻止了他:“你若是想跟我学习仙术,那还是早些打消念头为好。凡人要想成仙,绝非易事,纵然苦修一生,能得仙道者,万人之中能有一二已算不错的了。以你的资质,要想修习仙术,恐怕是到死都难。”

    呆。

    风魂觉得自己想哭。好不容易有了成仙的希望,居然就这样直接被封杀了。

    老者却笑道:“成仙之道不只一途,修习仙术不过是其中之一。如果你真的有心学道,那便跟我学下棋便是。你也不需拜我为师,三年之内,我都会住在其间,你便留在这里,算是我的棋友吧。我承青气而生,别人也称我为木公,你就叫我……”

    “木老先生!”风魂站起,恭敬地说道。

    旁边的两个小童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傻瓜。

    木公却呵呵地笑道:“也好,也好!”

第三章 金童玉女

    为了成为职业棋手,风魂从小就打了无数棋谱,然而,木公所教的棋路,竟像是他以前所学的东西全无用处,不单涉及星相、伏羲卦术等众多知识,甚至还需要研究天地之理,查看五行风水。

    在这大荒境中有一石室,里面便放了各种道家宝典,从炼丹、制符、御剑到阴阳双修、各类仙术无所不有。风魂知道涉猎过杂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只选自己需要的书籍翻看,一年多后,也慢慢的由棋入道,对道法有了更多的了解。

    那两个小童一个叫做梁休,另一个叫做浴月。两个都长得水灵粉嫩,煞是可爱。

    时间一长后,风魂才知道,浴月竟是个女孩子,她的头扎着两个小包,里面暗藏着两只红玉般的小角,显然并非人类。

    对于风魂来说,这大荒境自然是处处透着神秘,而对浴月来说,这种整天焚香扫叶的日子却过得颇为无趣,风魂的到来,倒是给她带来了不少乐趣。

    木公很少出门,但往往一坐在那便动也不动,浴月说他是神游去了。

    而梁休总是趁着这个时候躲起来睡觉,把所有的事都推给浴月去做,于是,风魂就时常帮她的忙。

    其实许多事本就是可做可不做的,比如铺云。天上的紫云每隔三十三天便要洗上一次,这时候,浴月会用一个紫葫芦把紫云全都收进去,再来到一个叫做洗霞池的地方,把紫云放进去洗上一遍。

    其实就算不洗,风魂也看不出这些云彩能脏到哪去。

    “金童玉女本就是被派来做这种事的,”浴月嘟着嘴,“每一个金仙身边都会有我和阿休这样的金童玉女,而这也是我们提高仙阶的最好机会。”

    “仙阶?”

    “嗯,”浴月伸出手指摇啊摇,紫云也在洗霞池里搅啊搅,“天帝之下有四御,四御之下有五方,五方之下是一众上仙,还有各路仙官,星宿众将,此外才是那数都数不清的各路天兵,而我们这些金童玉女的地位……”

    “比天兵还不如?”

    “谁说的?”浴月大怒,“谁说我们不如天兵了?太过分了,我们的地位要比天兵……”

    “高一点点?”

    “……高一点点!”小女孩叹气。

    “不错了。”风魂哼了一声。果然,不管在哪里,地位最低下的还是那些当兵的,哪怕是领导家里扫厕所的,地位都要比当兵的高。

    “不过呢,”浴月得意地说,“我可是大荒境的玉女,走出去,连那些星将都得好声好气地跟我说话,就算回到西海,我那个势利的老爹也不敢欺负我。”

    风魂明白。

    这就好像省级领导家里扫厕所的,就算走在街上,架式也比替县级政府开车的派头要大。所以浴月才说,当金童玉女是提高仙阶的最佳途径,如果摊上一个好领导,在关键时刻提携一下,就算是开车的也有可能一不留神就变成某某部副职啊什么的,怎么也比通过正常途径升官快。

    “不跟你说了,我下去洗一下澡。”

    “去吧。”

    “我是说,我要到池里洗一下澡。”

    “那就去啊。”风魂耸肩。我又没阻止你。

    “喂,”浴月瞪着他,“我可是个女孩子……”

    “我知道。”

    “那你还不避一避?”

    “放心吧,”风魂朝小女孩的胸口扫了一眼,然后兴致缺缺地坐在那里抬头看天,“你去洗就是,我不会偷看的,我对没育的小丫头不感兴趣……疼!”

    小女孩拿着紫葫芦直接敲在他的头上。

    又过了一段时间,梁休和浴月连续几天早出晚归,问了浴月后风魂才知道,所有的金童玉女通常都会兼任一些别的司职,而这几天轮到他们去各地行雨。

    但是有一天,他们是吵着架回来的,梁休一回来便跑去睡了,把浴月一个人扔在那里。风魂正用石子演练着木公所教的一种遁甲之术,见浴月嘟着嘴很不高兴,就问了她。

    “明天我们要去卫城,”小女孩恼怒地说道,“阿休不肯去。上次他就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气死我了。”

    风魂问:“他为什么不肯去?”

    “还不是因为玉清夫人住在那里?”小女孩哼了一声,“他不去,我一个人又要行云又要布雨,忙都忙不过来。万一误了时辰,我还要跟他一起受罚,哼。”

    风魂心里一动:“要不要我帮忙?”

    在这里待了一年多,他也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而这几天木公也神游去了,刚好他有了空闲。

    浴月想了想:“也好,不过你可要什么都听我的,万一越帮越忙,我就把你扔在卫城,不让你回来。”

    第二天,风魂便跟着浴月一同出了。

    他们骑着一匹人面马身、长有双翼的英招,英招飞在空中,度极快。

    这些日子,风魂也渐渐学会了不少道法,虽然无法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般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但像一些五行之术,奇门遁甲也掌握了不少。只是,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大用处,算是什么等级,他却一概不知。

    一路上,他见到了许多石城,这让他越地确定,自己确实是到了古代。只是,所经之处,基本上都过于荒凉,大地裂开口子,百姓衣不遮体。

    司马曜当皇帝的时候,已是东晋末期,北方早已沦陷到胡人手中,南方百姓生活贫困,天师道借机起事,攻城掠地,焚烧官府,使东晋朝廷大为惊恐。

    而风魂知道,接下来将会是更加混乱的南北朝时期,虽然也会出一些像刘裕和孝文帝等少数几个名君,但总体来说,却是一个王朝不断更替的时代,老百姓的日子将更为难过。

    来到卫城后,浴月取出各种仙家法器,如行云幡,降雨符,让风魂帮她一同召风唤雨,这些东西操作起来并不复杂,无非就是摇来摇去,念念咒法,风魂甚至觉得,浴月一个人本就可以轻松搞定,她之所以把自己拖来,也不过就是因为一个人出游太过无聊而已。

    其实想想也是,像她这样一个小丫头总是呆在大荒境那种不见人烟的地方,身边陪着的又是梁休这种孤僻而又贪睡的金童,自然难免觉得寂寞。

    这时,风魂看到有条彩虹从一座绿山搭上了云端,变化万千,美丽至极。

    浴月收起法器:“来,我们去见见玉清夫人。”

    她让英招朝着那座山岭飞去。

    英招落在石洞前,一个美艳的女子正等在那里,见到英招上坐着两个人,她的脸上先是一喜,却又很快就变得失望。

    风魂知道,那是因为她现自己不是梁休。

    浴月牵着他一同跳下英招,向玉清夫人走去。

    “浴月,”玉清夫人掩起失望之色,微笑地看着浴月,“这位公子是……”

    “他叫风魂,是大荒境的一个闲人。”

    闲人么?风魂叹气。

    他确实很闲!

    “他是替阿休来这里行雨的,”浴月看着玉清夫人嚅嚅地说道:“阿休今天刚好不舒服,那个、他并不是因为今天轮到他来卫城行云才刚好不舒服的,他只是……”

    “我知道!”玉清夫人微笑地打断浴月的解释,她朝风魂盈盈地一福,“妾身梁玉清,多谢风公子愿意暂代阿休行降雨之职,如不嫌弃的话,请至妾身的少仙洞里稍歇片刻,妾身恰好准备了些糕点!”

    说完后,她伸了伸手,那段彩虹被她收入袖中。

    她领着风魂和浴月进入洞中,将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果品糕点端了出来。

    风魂这一年多在大荒境里,能吃到的东西除了树上的果实就只有地上的果实,好在这些东西都是仙树上长出来的,就算比不上传说中吃上一颗能活九千九百年的蟠桃,至少强身健体这类基本的功效是绝无疑问的。

    只是这些果实虽然解饿,却不解谗,而他也不好意思去问木公能不能把那些天马啊灵蛇啊之类的东西烤来吃,只好将就着。

    因此,玉清夫人的这些糕点已经算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唯一能够吃到的“非绿色食品”了。

    见风魂吃得起劲,梁玉清不觉掩嘴一笑,而浴月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显然是在怪他没形象。

    趁他贪吃的时候,梁玉清问了浴月一些事,但基本都和梁休有关,虽然其实也问不出什么来,但梁玉清显然已很满足。

    “再过些日子,东皇陛下便将返虚而去,”梁玉清向浴月问道,“到那时,你有何打算?”

    浴月哼了一声,嘟着嘴:“无非就是回西海去,还能怎样?我原本是上元天的玉女,归上元夫人管,结果夫人跟王母娘娘翻脸,不知所踪,幸好在那之前,我就被夫人送到了大荒境,其他那些出身于上元天却未能与上元夫人一同离去的玉女,早就被王母娘娘返籍了。”

    梁玉清犹豫了一下:“那阿休呢?他有没说他想去哪里?如果他想去雷部的话,我可以……”

    “夫人,”浴月摇了摇头,“我想,阿休不会去雷部的。”

    梁玉清无意识地用手拈了一块糕点,却又放了下去:“莫非,他不想去天庭任职?那、那他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住到这里来,我可以……”

    “夫人,”浴月沉默了一下,“我想……阿休恐怕是想去下界为妖……”

    梁玉清猛地站起,掩口定在那里。她的神情实在是过于惊慌,使得风魂吓了一跳,口中含着半块糕点怔在那里。

    “不可以,”梁玉清的身子止不住地颤着,“他、他怎么能那么想?他、他是在东皇陛下身边做过金童的,就算他不想去天庭,也不会有人难为他,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小女孩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了一跳。

    “我只是随便乱说的!”浴月赶紧安慰她,“阿休他不可能会去做妖怪的,他只是有点懒,又不是傻瓜……不、我、我是说他又不懒……我是说……”

    风魂看着差点急哭了的小女孩,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丫头,既然现在开始着急,那刚才就不会想一想哪些话不该说么?

    虽然浴月开始改口说她只是乱猜,但梁玉清却知道那恐怕真的是梁休的想法。一旦下界为妖,就意味着他将放弃仙籍,宁愿接受各种天劫也不肯服从天庭管束,一不小心应劫而死的话,轻则坠入轮回,重则形神俱灭。

    浴月已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赶紧告辞,抓着风魂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他们骑着英招,直往大荒境飞去。

    雨后的天空透着清新的味道,然而干裂的大地并没有因为这场雨而湿润多少。

    坐在浴月身后,风魂比较着玉清夫人与梁休的相貌,很简单地就猜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玉清夫人对梁休的那种关爱与担忧,显然只可能是出自于母爱,但梁休为什么如此不愿与自己的母亲见面?

    “浴月,”他向小女孩问道:“阿休和玉清夫人之间生了什么事?”

    浴月回头看了他一下:“我跟你说,你可不要让阿休知道。”

    “好!”看来有八卦可以听了。

    小女孩告诉他:“其实,玉清夫人原本是太微天的玉女,可是有一天,她和王母娘娘身边的另一个玉女,与太白星君一同私奔了。王母娘娘非常生气,派五岳之神去捉拿他们,结果,太白星君被抓了回去,另一个玉女逃走了。而玉清夫人当时已经怀了阿休,只好找织女向王母娘娘求情,这才没有被打入轮回。王母娘娘命她守在少仙洞,永远不许离开,而阿休一出生就被带走了。后来,阿休长大,但身边的人一直都在嘲笑他……”

    原来如此。风魂明白了过来。

    天界的规矩繁多而复杂,像梁休这样的私生子,自然难免到处受人白眼,时长日久之后,他自己也不免以生母为耻,甚至宁愿下界为妖也不肯呆在天庭。

    虽然是穿越了,但在这之前,风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接触到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有仙神有妖怪的古代,而浴月所说的太白星君,在风魂的第一印象里无疑应该是电视《西游记》里那个拿着拂尘被孙悟空甩得团团转的老不死,却想不到那样的老家伙也能勾引到两个良家妇女……不、是良家玉女私奔。

    虽然像许多网络小说一样穿越了,但风魂并没有当主角的**,他只希望能够好好地活上三百年,找回自己的妹妹后,回到属于他的时代。

    在想着心事的时候,浴月却让英招停了下来。

    前方,有两个人正朝着他们飞来。其中一个青年身穿黑色轻裘,头上长有鹿一般的黑色双角,见到浴月,咦了一声,落在英招之前。

    “常表哥。”浴月怯生生地说道。

    黑裘青年略一点头,同时扫了风魂一眼,风魂却没有太注意他,而是惊讶地看着与他同行的另外一人。

    那是一个粗壮的大汉,背上背着宣花巨斧,身上刻有古怪花纹,体型异常高大。一些古代小说里常常形容某壮汉身高八尺,风魂对这个时代与他那个时候的丈量单位之间的换算不是很清楚,但单以肉眼来看,这大汉便足有三米之高,浓眉阔目,凶神恶煞。

    这汉子若是跑去nBa打篮球,只怕连魔术队的魔兽霍华德跳起来,也够不着他的手臂,他只要接过球往对方球筐里放就可以了,那真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中锋。

    “浴月,你怎么会在这里?”黑裘青年看着小女孩。

    “今天刚好轮到我前往卫城行雨。”浴月低着脑袋。

    青年点点头,他看向风魂,淡淡地问:“在下南海敖常,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浴月抢着说道:“他叫风魂,是……”

    风魂微笑地接过话:“我只是大荒境的一个闲人。”

    敖常怔了怔。他身为南海龙太子,自然一眼便看出风魂只是一个凡人,但这样一个凡人居然住在大荒境,自然让他不免有些疑惑,只是疑惑归疑惑,他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淡淡地聊了几句,这才与那大汉离去。

    见敖常飞得远了,浴月这才安下心来,想要让英招继续向前飞去。

    谁知那大汉忽然又掉了个头,踏着虚空冷喝一声:“且慢。”

第四章 北极战神

    这一声大喝有如天雷,震得风魂耳朵都差点聋了。

    大汉踏云而来,直直地盯着风魂:“你身上藏的是何物?”

    他这一问,风魂立时想起了自己身上的那枚翠玉,虽然木公曾说过这块翠玉是不祥之物,但他其实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现在见到这个家伙毫无礼貌地问他,心里也不禁生气,于是冷冷地说道:“关你屁事!”

    大汉大怒。

    敖常也飞了过来,赶紧向风魂介绍道:“这位乃是西方太极天皇座下北极战神符将军,风兄不可无理。”

    敖常并非是对风魂有什么好感,只是,风魂毕竟是与浴月同行,他生恐浴月受到牵连,只好提醒风魂。

    风魂对天界的仙阶并不了解,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小女孩的脸色却变得苍白。

    北极战神符奚斤乃是西皇座下的五极战神之一,西皇为四御之一,一向残忍好杀,自命不凡。东皇退位,西方太极天皇虽然自知无法成为新的天帝,却只盼天界能重回上古时期四御分冶的局面,却不想元始天尊降下敕令,一向排在四御之下的玉皇扶摇直上,继天帝位,令太极天皇大为不满。

    玉皇虽然登上天帝之位,但毕竟资历不足,人心不稳,明知西皇处处刁难,只是一再容忍,反而使得太极天皇越狂妄,容得手下胡作非为,若不是东皇虽然退位,威望仍在,西皇恐怕早已带着手下五极战神、八大元帅生出事端。

    只是,东皇返虚在即,天庭中一众神仙眼见玉皇大帝只知隐忍,任由西皇嚣张,自不免各思出路,有些甚至在暗中与西皇勾结,以图安身保命。

    浴月乃是大荒境玉女,对天庭中的许多事自然了如指掌,眼见敖常在这么敏感的时期竟与西皇座下北极战神走在一起,更是暗暗心惊。

    小女孩虽然心惊,风魂却根本没放在心上,如果这个家伙是天界的城管他或许还怕些,至于什么北极战神南极熊之类的东西,他既没听过,也不了解。再看看《西游记》,一个石头里钻出来的猴子都能打得玉皇大帝钻在龙椅底下不敢出来,这些战神天将什么的,无非就是放在边上当背景的角色演员罢了。

    见风魂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北极战神符奚斤怒哼一声,将手一指。

    风魂只觉得一丝荧光从自己的身上溢出,他下意识地掏出翠玉观察,只见出荧光的正是它。

    “竟是青龙之圭?”北极战神眸中一亮,伸手便向翠玉抓去。

    这翠玉原本属于风芷馨,风魂自然不愿意无缘无故被人抢走,心急之下,使劲拍了一下英招,英招负痛,直往远处飞奔。

    北极战神大怒,拨出背上巨斧,身形突然变得巨大,一斧便向风魂和浴月劈去。

    敖常担心伤到浴月,赶紧叫道:“符将军手下留情!”

    然而符奚斤根本就无视敖常的惊呼,对他来说,杀死一个凡人和一个玉女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别说是敖常劝阻,便是西海龙王在此,他也完全不放在眼中。

    浴月没有想到风魂竟敢反抗北极战神,大惊之下,连忙喊道:“抱紧我。”

    风魂赶紧抱住小女孩的腰,这个北极战神说杀就杀,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在大荒境待了一年多,听浴月说起,只觉得天界中这个也是规矩,那个也是规矩,竟是律法森严,戒律繁多,却没想到路上随便遇到一个战将天神,竟是说杀就杀,完全不将人命放在眼中。

    眼见宣花大斧劈下,浴月从英招背上跃出,化作一条粉红色的蛟龙,直往低处飞去。在她身后,英招被巨斧劈成了两截,淋下无数血雨。

    风魂此时也暗暗后悔,他没想到对方竟是动真格的,虽然这块翠玉是芷馨的,但若是为了这样一块死物便害死自己和浴月,那无论如何也得不偿失。

    浴月所变的蛟龙飞得极快,但符奚斤化作小山般的巨人,每一步都踏出数丈,竟是紧追其后。

    眼见这凶人追近,风魂慌忙将翠玉放入口袋,取出数枚棋子,以木公所传的遁法朝空中一扔,棋子凝在空中,布成七星,幻出一道青色屏障。

    北极战神一斧劈在青色屏障之上,立时间,山川震动,万兽齐鸣。

    风魂回过头来,见青色屏障已被劈出一条裂缝,不禁感到气馁。

    他却不知,此时此刻,符奚斤亦是大为惊诧。太极天皇座下,符奚斤虽然不是实力最强的,但纯以力气而论,却无人能够胜得过他,他的劈山斧为万截寒铁所铸,在他手中直有劈山裂地之能,他甚至曾自比上古战神刑天,认为自己的一斧之威,就算不及刑天,也绝不会相差太多。

    然而对方明明只是一个凡人,随手幻化出的屏障,他全力一劈竟然无法完全击破。符奚斤虽然蛮撞而狂妄,却也不是不识货的人,一眼便认出风魂所用的乃是太乙救苦天尊东皇陛下所传的奇门遁法,不禁也暗责自己鲁莽。

    四海龙王他或许不看在眼中,但东皇陛下,就算是太极天皇也不敢轻易招惹。仙家道法,从来都不会轻易传人,这凡人竟然能够使用太乙道法,自然与东皇陛下有着莫大渊源。

    只是,事已至此,若让符奚斤就此收手,他却只恐惹人耻笑。若是让人知道一个凡人竟能从他手中逃出,那他还有何颜面自比刑天?何况,那青龙之圭乃是西皇渴求之物,若能抢到手中,对符奚斤来说自是大功一件,就算是得罪了东皇,反正东皇现在早已不是天帝,又返虚在即,还能拿他如何?

    符奚斤冷笑一声,再劈三斧,将青色屏障破开,朝着风魂与浴月真追而去。

    在符奚斤身后,南海龙太子敖常心知北极战神已动了杀心,不禁暗暗叫苦,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紧追其后,希望至少能保住浴月的性命。

    风魂也知事态非常,接连使出遁法,但他毕竟只学了一年多时间,能力有限,如何能敌得过西皇手下重将?不知不觉,便已被这凶人迫近。

    符奚斤又是倾天一斧,直劈而来。

    眼见形势危急,风魂将行雨用的各种法器都朝符奚斤掷去,一时间风雷交加,乌云齐布。但这也不过是将劈山斧的威势挡了一挡,毫无其它用处。

    无奈之下,风魂只好跳出龙背,心想符奚斤竟然要的是他,那他不如自己投去送死,至少能让浴月逃走。然而,浴月却将龙身一卷,将他卷住的同时回头一挡,竟是要以自身替风魂挡住这一击。

    “将军不可。”敖常化作黑龙真扑而来,拦在巨斧与浴月之间。

    虽然并不如何将这南海龙太子看在眼中,但符奚斤毕竟有事要他去做,倒也不想真的把他劈了,劈山斧划了一道曲线,绕过敖常虚虚一击,那凌烈的劲风击在浴月身上,立时将她震得喷出鲜血。

    浴月带着风魂直往下坠,幸好,底下却是一条大河,他们坠入河中,溅起浪花。

    “为何阻我?”北极战神怒视着黑龙。

    敖常连忙说道:“浴月是我未婚妻子,还请将军手下留情。”

    符奚斤哼了一声,落到河面之上,想要搜寻浴月与风魂的踪迹,只是,浴月虽然道行并不比风魂好上多少,但毕竟是一条蛟龙,龙入大川,但加上他又被敖常阻了一阻,竟是被浴月和风魂逃得不见踪影。

    费了一番工夫,却被这样的小角色逃了,北极战神符奚斤自是怒极。他冷笑一眼,鄙夷地看着敖常:“自己的未婚妻跟着别的男人到处游玩,你竟然还能看得下去,甚至放纵他们逃走,龙族若都是你这样的窝囊废,难怪只能没出息地守着四海,任由天庭宰割。”

    敖常只能暗自苦笑。

    浴月虽然名义上是他的未婚妻,但毕竟只有三百多岁,三百多岁对于凡人来说当然漫长,但对于龙族来说,不过只是一个小孩子,再加上她又是大荒境的玉女,就算犯了什么错,那也只有东皇陛下有资格去管束她,他又不像符奚斤一样有太极天皇随时罩着,南海龙太子的名号虽然听着威风,但在天庭中,也没有多少人真的当一回事,别说大荒境玉女,便是太微天随便哪个玉女走到他面前,他也只能好声好气地跟她们说话,以防她们在王母娘娘面前乱嚼舌头,弄得自己连这个南海龙太子的身份也没了。

    明知道符奚斤只是在迁怒于他,偏偏敖常又不敢出言顶撞,只好听着符奚斤的污言辱语,暗暗埋怨浴月这小丫头的不懂事……

    ******

    风魂将浴月背进了一片小林之中,看着天空,暗暗叫苦。

    浴月虽然以龙身带他沿着大川逃了一阵,但毕竟被符奚斤的斧风击伤,伤重难支,重新变成小丫头模样,身上的龙鳞也化作了粉红色的裙子,倒在岸边,昏迷不醒。

    风魂看向远处,只见山岭之上云气卷集,显然是那北极战神仍在寻找他们,只好将浴月背到这里,取出黑白棋子布在地上,棋子互相呼应,将他们隐在林中。

    这是木公所传的“青烟锁云阵”,风魂也不知道这阵法是否就能帮助他们藏住身形,幸好,他几次看到符奚斤在空中踏云而过,虽然也查看了此间,但并未现他们,转而离去。

    敖常并不在符奚斤的身边。

    符奚斤亦知浴月已受重伤,而风魂显然修行不足,这两人定然跑不了多远,于是便把敖常打走,以免他碍手碍脚,自己沿着河岸继续搜寻。

    敖常虽然猜到符奚斤的打算,却苦于不敢违背,再加上确实有事需要赶往南海,无奈之下,只好离去。

    风魂将浴月平放在草地之上,浴月身上未见伤痕,嘴边却淌有血丝,显然是被劲风震伤肺腑。他不知道这小丫头伤得到底有多重,只能徒自着急,大荒境内虽然有一些道书上记载着仙家医术,但他却从未学过,那些仙丹仙草,他既然用不上,自然也不会想到时时在身上备上一些。

    他终归是来自比较和平的未来,网络的新闻上就算报道了什么恶**件,也无非就是城管打人、建筑商强制拆迁之类,哪会有什么安危意识,这一下,真是药到用时方恨少,早知如此,那些仙丹妙药不妨多抓几把放在身上,想来神仙的东西,就算治不好伤病,也绝不会像他那个时代的过期疫苗毒奶粉一样害死人。

    眼见浴月气息微弱,脸色越来越差,风魂心里一片焦急。

    说到底,风魂在大荒境里与这个小丫头只认识了一年多时间,虽然时常陪着她聊天说话,缓解她以前的无聊和寂寞,但毕竟也谈不上什么骨肉至亲,现在,见浴月竟为了他这样一个误入仙境的凡人不惜牺牲性命,心里自然感激莫名,更不愿她就这样死在这里。

    夕阳落至树梢,残光铺在败叶之上,游离着浅浅金光。

    风魂一咬牙,脱下外衣盖在浴月身上,自己掉头便向林外跑去。

    他一路朝山顶奔去,在他身后,夕阳越沉越低,倒影直追其后。

    他看向远处,只见北极战神符奚斤已踏云奔来。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被现。

    其实,这亦是理所当然,虽然河岸极宽,再加上河道的前后数十里都在符奚斤的搜寻之中,范围极大,但符奚斤乃是仙神,就算是长于战斗而不精术法,也毕竟有些神通。风魂若藏在青烟锁云阵中,他还无法找出,一跑出来,符奚斤的搜神之术自然能大致确认出他的方位。

    眼见这北极战神即将杀至,风魂却只顾着往地面扔棋子。

    他左一子,右一子,看似扔得随意,却又与天空中隐隐出现的星图相合。

    北极战神踏着虚空奔至这里,也不打话,一斧便朝风魂杀来。

    像风魂这样的凡人根本就没有与他交谈的资格。

    但风魂却向后使劲一跳,同时扔出了手中的最后一粒棋子。

    夜色铺至,两色棋子却如星辰般开始闪耀。

    白子如火,闪出耀目红光;黑子如水,生出幽幽蓝影。

    围棋为上古帝王舜帝所明,本就暗合天地之理。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故棋盘为方,棋子为圆,方曰幽而圆曰明,幽明者,乃元气之吞吐也。元气为天地之始,阴阳应其而生,黑白棋子落于棋盘之上,相斗相生,意为阴阳二气各尽其所,则无所不能。

    风魂跟着木公学棋,却不知,木公其实是教他以棋入道。风魂在他的时代已经是一名出色的职业棋手,开始赢得不少高水平的头衔战,围棋经过几千年的展,以及中日韩三国棋手的不断演变和交流,已经达到了一个绝对的高度,而木公在风魂原有的棋艺之上,让他再进一步,暗窥天地之法,实是为他指出了一条凡入圣的捷径。

    此时,风魂扔出的棋子虽然只是寥寥几粒,却暗合阵法,策动了他所立的山丘与天空中隐现的星辰之间的共鸣,这正是太乙救苦天尊所传的“幽玄困仙阵”。

    符奚斤轻视风魂,只想一斧将其劈死了事,却不想反而误入阵中。一时间,风雷应幽玄而生,将他紧紧困在其中,他左突右闯,竟无法脱身而出。

    风魂没想到自己的冒险竟然真的见效,大喜之下,转身就跑。

    他跑下了山,进入了小林之中,将浴月抱起,往远处逃去。

    现在,他只希望能够找到某个村庄或是城市,寻得医生替浴月治疗,至于人间的医师是否真的能够治得好龙女的内伤,那也就不得而知了。

    天色已经昏暗,不曾被污染过的夜空,美丽得让人心动。

    他的身体开始感觉疲惫,在踩过一条小溪后,他看到前方现出一个村庄的轮廓。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大地为之震动,到处飞鸟惊起。

    风魂回头一看,只见后方正爆起金光,那座山竟被从上到下劈成了两半。北极战神符奚斤身体变得硕大无比,他灰头土脸,一脸狂怒,持着劈山斧直奔而来,大地在他的脚下不断震响。

    风魂大惊失色,向前急跑。连幽玄困仙阵都无法将这凶人困住,他已无计可施。

    他却不知,“幽玄困仙阵”乃是太乙道法中的无上秘技,就算是北极战神符奚斤也无法破去,只是风魂道行太浅,只能做到以那座山丘为盘,以天上的寥寥星辰为子,符奚斤虽然破不去这困仙阵,却把整个山给劈了,自然能够脱困。

    这就好比有人在那下棋,下不过对手没关系,他把棋盘给砸了,还把对方暴打一通,虽然粗鲁,却至少不用担心下不过别人。

    这也是风魂能力不足,若是木公亲自在此,以神州大地为棋盘,以浩瀚星空为棋子,幽明幻灭,玄妙无端,便是漫天神佛困入其中,能够逃得出来的,恐怕也只有昊天金母和西方极乐世界教主等三五个人。

    符奚斤身为西皇座下五极战神之一,却被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凡夫俗子耍得团团转,自是怒极,三两下便追到风魂身后,暴喝一声,双手持斧,竟欲将风魂与浴月一同劈为肉酱。

    就在风魂命危之时,突然间,一道剑光从云端急掠而下,锵的一声,硬生生阻住了劈山斧。

    风魂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身着五色彩衣的妙丽女子挡在了他与符奚斤之间,这女子手持长剑,剑气越过虚空,遥遥地逼住了北极战神。

    “什么人?”符奚斤怒视着妙丽女子。

    虽然这女人是趁着他的不备破云而下,但她适才那一剑之威,竟也有着惊天裂地之势,而一击之后,飘退两步,剑气虚指,竟是一气呵成,举重若轻,迫得符奚斤不敢大意。

    妙丽女子曼声道:“苍梧山王妙想,受太一东皇之命,前来相迎风魂公子,还请符将军斧下留情,妙想若有得罪之处,日后再亲往霁金殿向将军请罪。”

第五章 妙丽女仙

    见到有人相救,风魂虽然心神稍定,但终究还是难以安下心来。

    这北极战神凶神恶煞,毫不讲理,其身形更是涨得有如高山。相比之下,王妙想身材曼妙娇小,立在符奚斤身前,简直就像是一只被山崖的倒影压迫住的小雀儿。

    然而符奚斤却是皱了皱眉,犹豫不决。

    这王妙想虽然长居于苍梧山,却曾得舜帝亲传道法,乃是王母娘娘身边著名的女剑仙,符奚斤虽然不惧于她,却也不敢轻视。

    更何况,她既然自称受太一东皇之命前来,显然,此间之事已为东皇陛下所知。符奚斤就算再狂妄,也不敢公然与东皇作对。要知,太一东皇又称东王公,生于混元之初,聚青阳之元气而得道。昔日,帝俊因为与刑天争天帝位时所受旧伤复,历五哀而死,天界众仙为恐五千年前那差点导致天地崩溃的争神之战再次生,齐往大荒境,求得东王公坐镇天庭,暂代天帝之职,天界在这数千年中才得相安无事,纵然其间还生了封神之劫,但那互不相容的阐截二教,亦只敢在人间斗法,而不敢扰乱天界。

    只是,由于东皇返虚在即,元始天尊这才降下敕令,由原本只排在上清三元宫右侧第十二位的玉皇继任为天帝,号曰“昊天金阙无上至尊玉皇大帝”,然而,玉皇继位虽然是出于元始天尊之敕命,天界却已有乱象,但只要东皇一日仍在,太极天皇等不服天庭管束的几位仙神,俱不敢公然生出事端,只敢在暗中筹谋。

    见王妙想自称受东皇之命前来,符奚斤也只好强压下继续抢夺青龙之圭的想法,将劈山斧插还后背,冷笑一声:“既是东皇陛下令你前来救这小子,那你便将他带去好了,等东皇陛下返虚之后,看他又能逃到哪去。”

    说完,符奚斤也不再多看一眼,纵上夜空,踏着云端朝南而去。

    见北极战神已然离去,王妙想这才将剑收回,纤巧地行至风魂面前,取出一个玉瓶,将瓶中玉液喂入浴月口中。

    小丫头的气息渐渐平稳,脸色也好转起来。

    风魂见这个妙丽女子不但逼退了符奚斤,且用仙液救了浴月,虽然他孤陋寡闻,不曾从《封神演义》《西游记》之类的神话传说中听过王妙想这个名字,却也知道她必是女仙之流,又见她长得漂亮,不觉多看了几眼。

    王妙想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抽出仙剑将其放大,道:“那符奚斤行而无信,你们还是尽快随我离去,以免他回头才好。”

    风魂也巴不得最好永远别再见到那说杀就杀的家伙,赶紧向她道了好几声谢,抱着小丫头跟她一同踏在剑上。

    王妙想将手一招,仙剑腾起,如电光般直往大荒境掠去。

    风魂还是第一次乘剑而行,原本还有些担心,却不想这仙剑飞得比飞机还要平稳,虽然脚下夜景退得飞快,但却自有一阵清风托着他和浴月,仿佛乘风一般。

    圆月升起,将丝丝银光渗入夜色,一缕幽香从王妙想身上传来,让风魂闻之欲醉。

    虽然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一年多,但风魂真正见到的“古代女子”也就只有玉清夫人和王妙想两人,浴月虽然也是女的,但暂时育不全,可以忽略,而玉清夫人和王妙想不但是仙人,而且都美得出奇,可见,文人用“美若天仙”来形容女子美貌,确实是有来由的。

    这时,风魂想到他那个时代的网络小说中,常常也写到有人穿越到某个古代后,通过抄袭“后人”诗词而博得美人芳心的事,心里一阵痒,也想有样学样。

    他抱着小女孩,看着天上圆月,装作有感而地叹道:“如此美景,真是让人诗兴大。”

    王妙想回过头来,讶异地说道:“原来风公子竟深知诗词之道么?既然如此,公子何不作诗一,让妙想学习一二?”

    风魂故作沉吟,然后才慢慢地念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他一边念一边摇头摆脑,大有文人雅士的风范。

    王妙想怔了一怔,然后才掩嘴笑道:“真是无上的佳作,此诗真的是风公子所作么?”

    “只是一时有了诗兴,”风魂很谦虚地回答,“偶得,偶得而已。”

    “可是,”王妙想笑意不减,“我却记得此诗分明是出自青莲居士李太白,莫非是妙想一时记错了?”

    呆!

    “那个,”风魂小声地问,“李白不是唐朝的人么?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出生吧?”

    “公子说笑了,”王妙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青莲居士可是灵霄宝殿的仙人,其所司为太白星君一职,故又称李太白,因其时常喝醉,又被人称为醉仙。不过,虽然他所作的诗词极为众仙称道,但因为他时常醉酒闹事,甚至曾做出勾引太微天玉女私奔的丑事,王母娘娘几次都差点将他谪落凡尘,幸好玉皇陛下怜其才华,才让他保住仙职。但这样下去,只怕他真的会有被谪下人间的一天呢。”

    风魂不禁大是尴尬,原本想要抄袭“后人”,却没想到竟然一不小心抄到了“仙(先)人”头上。难怪按史书记载,李白常常在醉酒之后自称是天上谪仙,敢情他真的是被轰下天庭的神仙?

    不过,如果李白就是太白星君的话,那梁玉清不就是被他勾引的玉女之一?而梁休其实是李白的私生子?

    靠,这什么跟什么啊。

    王妙想轻描淡写地说道:“公子虽有雅致,但这剽窃他人诗作之事,却未免有些轻浮,不知风公子以为然否?”

    见这女剑仙语气中隐隐有责怪之意,风魂忙将浴月放在脚前,自己立在仙剑之上合掌弯腰:“我错了!”

    王妙想本以为风魂必是百般辩解,万般抵赖,却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地认错,倒也呆了一呆,面容稍霁:“公子既然知错,适才为何又要……”

    “仙女姐姐你太过美丽,我是想与姐姐多亲近些,却又担心自己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你不愿理我,只好故意弄些诗词包装自己,没想到一眼就被聪慧的仙女姐姐给看穿了。”风魂尴尬地挠头。

    见风魂竟然如此大胆地称赞自己的美貌与聪慧,王妙想也不禁俏脸微红。她自幼便在苍梧山黄庭观辟谷服气,守贞求道,成仙之后,所遇的都是些朝谒精诚的仙神,虽然知道自己相貌定然不丑,但毕竟无人曾这样当面夸赞她,甚至直言是为了亲近她而弄虚作假,一时间,心里也难免有些羞怯和欣喜。

    “包装?”她掩嘴一笑,“公子你真是有趣呢。公子太多心了,妙想原本亦不过是苍梧山一凡家女孩,若非得舜帝怜悯,亲传道法,此时早已化为山间花泥了,又怎会因为公子现在仅是凡人,便不理公子?”

    见她不再怪责自己,风魂也就放下心来,重新将浴月抱起。听到王妙想说她若非是得道成仙,现在早就死了,风魂也忍不住好奇地问:“仙女姐姐,你现在多少岁了?”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不止。

    果然,王妙想顿了顿足,嗔道:“公子这话问的,可比适才的‘包装’还要无礼呢。”

    “我又错了!”风魂赶紧说道。王妙想既是女仙,那年龄就算再大也不稀奇,弄不好,别说可以称她姐姐,便是叫她婆婆也没问题。

    他可不想朝着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喊“老婆婆”!

    仙剑仍然载着他们飞往大荒境,两人却不知不觉聊了起来。听风魂说他是来自一千数百年之后的时代,王妙想也如木公一般深感讶异,更是不禁问起千年之后的事。

    听风魂说那时候的人可以用钢铁造出载着人们在天上飞往各地的机械,王妙想睁大眼睛:“原来千年后的木甲术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么?不过你们的方式也真是笨呢,秦朝时的烈裔画一条龙,就可以载着他游遍四海;鲁国的公输先生做一只木鸟,也可以三天而不落,更别提什么句曲山茅山宗所传的纵地之法,逍遥山十二真君亦传有纵提之术,你们不学这些,却要浪费那么多的精钢去做这个叫‘飞机’的事物,还要担心它从天上掉下来,岂非太笨了些?”

    风魂又说有一个叫美国的国家已经能够造出航天飞机将人送到月球。

    王妙想更是摇头不止:“笨,实在是笨,举一国之力,不过将人送到桂宫之上半个时辰不到,取回一些沙土。有这诚心,你们不会遍访仙人,练些仙药么?嫦娥仙子也不过是服了一颗仙药,便登上桂宫的。对了,你们的登月之人可曾见到嫦娥仙子?”

    风魂郁闷地摇头:“没有,大约是嫦娥仙子那时已经搬到别处去了。而且登到月亮上的是美国人,他们只知道耶酥,不知道嫦娥仙子是谁。”

    “耶酥又是何人?”

    “外国人……咳、蛮夷所信奉的神仙,为了拯救世人,被一些凡夫俗子钉死在十字架上。”

    “可叹,”王妙想摇头叹息,“既是神仙,却被凡人钉死,可知其修行太浅,我若是遇见他,定教他一套五行遁法,免得他空有教世之心,却无自保之力。”

    风魂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跟女剑仙谈基督和航天飞机,会不会太怪异了些?怎么想都有些对琴弹牛的感觉——成语虽是“对牛弹琴”,但王妙想花容月貌,玉脂凝肤,风魂怎么也不愿将其比作是牛,只好改成“对琴弹牛”了。

    想来,这“牛”既然可以吹,自然也可以弹。

    清澄的夜空慢慢化成了紫色云端,不知不觉间,王妙想已带着他和浴月进入了大荒境。

    王妙想并没有前去拜谒木公,只是朝着山顶遥遥一拜,临去之前,却又将风魂拉到一边,嘱咐道:“你说你是来自千年之后,此事与我说说并无关系,切不可轻易再透露与他人,天命无常,仙有邪仙,神有恶神,凡事皆要小心为是。更何况,万事万物皆有运数,你若真的是来自未来,那便等于是洞悉了部分天机,若有人因此图谋于你,你道行尚浅,岂非反替自己惹了无数劫难?太一陛下返虚在即,你若有什么疑惑,可早些向他询问,切记,切记!”

    风魂听出她语中的关切之意,不禁也心生暖意,牵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多谢妙想姐姐,你对我真好。”

    王妙想俏脸一红,却也没有怪他自作主张地将“仙女姐姐”改成了“妙想姐姐”,她幼时本是孤苦之人,现在虽然登了仙阶,但云端之上,戒律繁多,各路神仙更是往往勾心斗角,她不愿居住于天界,更多时候仍是独自守在自己的苍梧山上,虽然更自在些,却也难免有寂寞之感。

    现在,被风魂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地叫着,无形间,也觉得与他亲近了许多,自不免替他着想,生怕风魂生出意外。

    “太一陛下返虚之后,你若是无处可去,不妨前往苍梧山找我,我会在那里等你……”说到这里,她忽又觉得这话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颇为暧昧,不由得再次脸生红霞,瞪了风魂一眼,抽回手,御着剑光飞上天空。

    风魂见她说得好好的,突然一眼瞪来,转身就走,只觉得一头雾水,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王妙想回过头来,见到他那不知所措的模样,不觉扑哧一声笑出,挥了挥手,这才御剑离去。

    风魂也挥着手,兴奋地看着她那远去的背影,心想这女剑仙莫非是对我有了意思?若是自己真的要从现在活个三百多年直到唐朝,那倒不妨去苍梧山找她,与这样的美妙女仙守个三百多年,怎么也好过到处流浪吧?

    就在他想象着这三百多年将会如何如何过,甚至差点流口水的时候,旁边却传来哼的一声。

    他转头看去,只见原本被他放在旁边的浴月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

    小女孩双手撑着下巴,很鄙夷地看着他:“人家已经走了。”

    风魂问:“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醒了好久了,”小女孩撇着嘴,“只是看你们聊得这么亲亲热热,懒得打扰你们罢了。”

    原来如此。

    风魂背对着小女孩蹲了下来:“走吧,我背你。”

    “才不要你背。”小女孩跳了起来,转身便向山顶跑去,看上去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一阵风吹过,刮起了小女孩的裙边。

    “浴月……”

    “干嘛?”小女孩回头。

    “看到了……”

    “呀!”小女孩尖叫一声,赶紧蹲下,双手将裙子直往下扯,同时还恶狠狠地瞪着风魂,“流氓!”

    这能怪我么?风魂抬头看天。

    浴月原来的衣裙在她变成蛟龙时就已被扯破,她现在身穿的粉红色连体裙是她回复人身时,身上的龙鳞自然化成的。但她的龙鳞好像只能变出这件裙子来,所以,她的裙子里是完全真空的。

    在前面对她又是背又是抱的时候,风魂就现这点了。

    “把刚才看到的全部忘掉!”浴月继续瞪他。

    “育不良的小丫头而已,”风魂嘀咕,“胸都没有,你以为我喜欢看啊……疼!”

    一块石头经由小女孩的手飞来,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

第六章 太乙天书

    经由这次意外,风魂已经知道,木公绝非是一般的仙人,于是,更加地潜心向其学习道法。

    而对那北极战神为什么要抢夺他的翠玉之事,虽然风魂有向木公询问,木公却也没有多加解释,只是微微一笑,取过翠玉,用隐咒封去了翠玉所泄的灵气,以防止那些仙神仅仅是通过观气,便知风魂身携宝物。

    不知不觉中,风魂在大荒境又待了一年,在一年之中,木公所教他的东西杂了许多,从三气五行,到九宫八卦,却又都只是涉及各种仙家理论,真正实用的,仍只是那些通过棋子或是碎石不断练习和演变的奇门遁甲和各种阵势。

    当然,在成为职业棋手的过程中风魂便已明白,贪多反而嚼不烂,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同时成为围棋国手和篮球高手,或者做古力,或者做姚明,总不能既当古力又当姚明。

    当然,对于仙家来说,大道无极,化生万物,只要掌握了道法之究极,就可以无所不学,无所不会。

    但这终究只是一种境界,木公当然早已达到了这种境界,风魂却是还差得远了。

    不过,木公正是在教导他如何向这种境界慢慢迈进。

    在闲暇的时候,风魂总是与浴月呆在一起,甚至渐渐地代替梁休做了那些本是金童该做的事,这让浴月也很高兴,毕竟梁休不但贪睡,许多时候也不爱说话,而风魂陪在她的身边,虽然有时候难免斗斗嘴生生气,但日子比起以前来要有趣了许多。

    只是不知为何,有的时候,风魂会觉得,梁休从背后看他的视线里带着奇怪的怨毒,但等他回过头时,男孩却又早已将头转开,又或是已闭上眼睛睡着。

    偶尔,也会有些心神惶惶的仙人前来寻木公问事。

    只是,大多数的时候,那些仙人来时不安,去时惶惶,显然不曾从木公这得到什么让他们安心的东西。

    后来风魂才注意到,这些仙人拜访的时候,木公总是要么恰巧神游,要么恰巧睡去,简直就像是在故意避开他们。

    有一日,空中仙鹤齐飞,桃花乱坠,浴月告诉他,来的是南极仙翁。

    “哦,是那老头子啊!”风魂嘴里叼着草根,以手为枕躺在洗霞池边看天,任由那漫天的桃花飘到他的脸上,“一个老家伙还搞出这么多花花鸟鸟当背景,弄得我还以为是哪个天女降临呢。”

    “就你的嘴最毒,”浴月将紫色云霞放进池中搅啊搅,“有些话可是不能乱说的,这样的话被南极仙翁听到也就罢了,最多不过是笑笑了事,若是被王母娘娘或是太极天皇这样的金仙听去,那可没有好果子吃。”

    “放心吧,”风魂打着呵欠,“隔了这么远,鬼才听得到!”

    话音未了,只听空中传来平缓而柔和的老者声音:“小子,你怎知我听不到?”

    风魂吓了一跳,差点把草根吞进肚子里去。

    浴月在旁边掩嘴偷笑。

    “差点忘了,”风魂坐起,自嘲地喃喃,“这些人比鬼还要厉害,他们可是神仙,神仙啊!”

    “你这小子挺有意思,”南极仙翁的声音再次响起,“老夫对你颇为中意,给你一颗桃子吃吧。”

    一颗脸盆般巨大的桃子从天空落下,风魂接住。

    他的眼晴一亮,南极仙翁的桃子,在传说中不但能治百病,而且咬一口便能多活百年。一口能活一百年,这么一大颗吃下去,活上个几千年岂不是轻而易举?

    “你要吃么?”他将桃子递向浴月。

    小女孩一边摇头,一边掩着脸死命笑着。

    你要吃我还不给你呢!风魂捧着大桃子,咬上一口……

    “呸、呸!”

    他赶紧又吐了出来,这桃子闻着香气喷人,咬在嘴里,竟然苦得涩。

    小女孩已笑得在地上直打滚。

    风魂呆呆地看着手中这好看不好吃的大桃子,原来,就算是得罪了南极仙翁,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天庭中谁都知道,仙翁的桃子可是吃不得的,”浴月笑得直喘气,“人人都知道他老人家随时随地都带着仙桃,可他自己又不会种桃子,哪有那么多的仙桃带?只好每次出游前,从人间摘些乱七八糟的果子冒充仙桃,充充门面,这些果子通常都是不能吃的。”

    原来如此,风魂叹气。

    原来连仙人也会搞面子工程啊。

    “小丫头很是有趣,”南极仙翁在山顶笑呵呵地说,“我也送你一颗桃子吃。”

    “不要!”浴月惊叫。

    在南极仙翁离去之后,风魂也开始向浴月询问一些关于天界仙神的趣事,渐渐地,对天界的了解也就越来越多。

    此时,他也早就知道,木公就是太一东皇,又称东方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或者是东王公。在玉皇大帝登位前的两千多年里,木公一直都暂代天帝之位,统辖亿万仙官。汉初时,有一小儿在道旁唱着儿歌,曰:“着青裙,入天门,揖金母,拜木公。”其他人都不知他唱的是什么,唯有助刘邦得天下的张良张子房明白其意,走上前朝那小儿下拜。

    后来,张良才告诉他人,说那小儿乃是东王公身边的金童,唱的是世人得道成仙后,女仙皆需揖金母,男仙则要拜木公。其中金母为众女仙之,乃是玉皇大帝之妻,又称王母娘娘。

    “东王父,西王母”,指的便是太一东皇与昊天金母。

    “玉清夫人和妙想仙子都说木公将要返虚而去,”风魂不解地向浴月问道,“返虚是什么意思?”

    浴月忧心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弄清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

    ******

    跑上山顶的时候,风魂已累得喘不过气来。

    木公坐在那儿,微笑地看着他:“小友,何事值得你如此惊慌?”

    风魂看着木公,口中呐呐,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却一阵难过。

    在这之前,他实在是不曾想到,原来连神仙也是会死的。

    万事万物都有衰亡的时候,所谓的长生不老,就算对神仙来说也只是一个幻想。只是道行越高的仙人,往往能够活得更长。而木公得道于混元之初,活到此时,已过了千千万万年,他是应青阳之元气而生,所谓的返虚,也是指重新化作青阳之气,这既可以看作是死亡,也可以看作是仙人的至高境界,即天人合一。

    但不管怎么解释,至少,风魂现在已经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将再也见不到这个教他学棋的老人了。

    “小友既然来了,何不与我再下一局?”木公和蔼地指了指棋盘

    风魂默默地坐到木公对面,布下座子。只是,他的心中悲切不安,如何定得下心来?莫说无法将那乾坤之法、伏羲卦术化入棋中,便是连最基本的水平也挥不出,还在布局阶段,便已处处出错。

    木公也未责怪于他,只是淡淡地念道:“幽冥之中,生乎空洞;空洞之中,生乎太无;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天无地,无阴无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若言有,不见其形;若言无,万物从之以生……”

    风魂知道木公是在暗暗点化自己,开始静思聆听,并在不知不觉间,猛然醒悟过来。

    终归到底,他还是在用凡人的角度看待神仙,将生死看作头等大事,然而木公并非凡人,甚至与那些靠修行得道的神仙也完全不同。木公本生于虚无,出生之时,甚至还未有天地日月,更别说人类与各种鸟畜,而所谓的死亡,也不过是重归虚无,虚无并不代表不存在,只不过是另一种“生命形态”而已。

    既然明白了这个道理,风魂也静下心来,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棋盘上。虽然开局不利,但他与木公学了近三年的棋艺,早已以棋入道,深知这天地之间,万事万物并无优劣,只有平衡,落下一子,不再用它,那便是好棋也可以变成废子,下一缓手,多番借用,腐朽也可化为神奇。

    从小处看,这天地之内,岂有不会衰亡的事物?但从大处看,这浩瀚宇宙,却又是既无始、亦无终。阴阳总会流转,道却无处不在。

    自然即是道。

    天之道、地之道、棋之道!

    看着风魂契合天地之理的着法,木公脸带笑容,暗暗点头。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风魂更是经常陪在木公身边。

    他父母死得较早,这些年中,身边的亲人便只有妹妹风芷馨,而现在连芷馨也不知去了哪里。

    在这三年中,不知不觉,木公在他心中的地位已是如师如父。

    从一开始,木公便说风魂在这大荒境中只能留得三年,仙家最讲机缘因果,木公既然这么说,那只是难以改变,眼见三年之期将满,风魂不免有些难舍,同时也不知道自己离开大荒境后,在这个根本不熟悉的时代能够做些什么。

    一日,木公取出了一卷竹简,向他说道:“老夫即将化虚而去,虽说天地循环,乃是正理,却也绝非毫无挂碍,这卷《太乙天书》记载了老夫生平所得,其中包含了御剑飞仙、五行化妙、练丹制符等各种仙家术法,有些是你适合学的,你可以自行精研,有些不适合你学,你不妨寻些合适之人收其为徒,传授与他,也算是让三界之间,留得我太乙一脉。”

    风魂小心收下,却又有些疑惑。

    这天地之中,潜心习道者不计其数,其中更有不少悟性极高的仙人,木公却为何将这《太乙天书》独传于他?

    木公知他所想,道:“幽冥之中,自有天意,你既然误入我的大荒之境,那便是你我的缘分。而且,你身藏青龙之圭,青龙之圭乃是昔日东海应龙所佩之物,应龙为黄帝时期著名龙神,他助黄帝杀夸父、斩蚩尤,却在一统大荒后反遭轩辕黄帝背叛,惨死于天帝俊与黄帝合谋之下,那时,我虽还不是天帝,但也参与其事,虽然三界纷争,难言对错,却终究是对他不住。你既然携有青龙之圭,想来与应龙的后人多少有些关系,我将道法传你,也算是稍稍弥补对应龙公子的亏欠。”

    风魂这才知道他身上带着的翠玉竟是来自上古龙神!

    芷馨会是龙神的后裔?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看着自己的妹妹从小长大,十几年下来,对芷馨的身体也多多少少看了个遍,她既没有像浴月那样头长龙角,身上也没有什么鳞片,虽然有时能够轻易地看穿他的不轨意图,但这本事显然和异能没什么关系。

    他开始想念芷馨。

    这份想念越来越深,甚至时常让他起呆来。

    浴月也知道他很快便要离去,想到自己又要回到以前那无聊的日子,甚至用不了多久,她也要回到西海那华美却毫无温馨可言的家中,也不禁郁郁寡欢。

    那一天,又到了洗霞的时候。

    那是风魂在大荒境最后一次陪她到洗霞池。

    浴月将紫霞放入池中搅啊搅。

    风魂看着她的背影,想起芷馨在家中也时常放着洗衣机不用,用手搓着换洗的衣服。

    浴月将紫霞挂上天空。

    风魂想起在家中的时候,芷馨也时常蹑手蹑脚地走过他的身边,瘦小的身子踩在凳子上,在阳台晾晒着衣服。

    浴月笑嬉嬉地走到他的面前瞅着他。

    在家中,芷馨无聊的时候,有时也会凑过来看他打棋谱。

    他伸出手,将小女孩紧紧抱住。小女孩第一次被人这样搂着,心如小鹿般乱跳,却又很喜欢这种感觉,不舍得把风魂推开。

    风魂还记得,在芷馨也像浴月这么小的时候,他曾在一个夜里钻进芷馨的被窝,搂着哭泣的她。

    那是他们的父母因车祸而死的那天晚上。

    芷馨一直在哭着,不肯停下来。

    当时,风魂的心中却没有因为失去双亲而有太多的悲伤,甚至还多少有些怨恨,怨恨那两个人死得太自私,将妹妹惹哭了。

    他一个晚上都在想着如何让芷馨停止悲伤,甚至差点冲动地告诉她,她没必要为相片上的那两个人哭泣,因为他们其实并不是她的父母。

    但他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将她的身子翻了过来,对她说:“我想亲你,可以么?”

    芷馨擦着眼睛,却仍然泪流不止,她抽泣着说:“不要,哥哥亲妹妹,很奇怪的。”

    “那我只亲眼睛,哥哥亲妹妹的眼睛,这是可以的。”

    “真的吗?”芷馨闭上眼睛,“那、只可以亲眼睛……”

    风魂吻在了妹妹的眼睛上,湿湿的,很咸。

    泪水,渐渐地干了。

    “闭上眼睛!”他轻轻地将浴月推开一些,看着小女孩。

    浴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脸颊却不自禁地红烫,她闭上眼睛,心跳得怦怦直响,小嘴也不自觉地往外微微地嘟了一些。

    风魂看着她,仿佛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年代,在那些日子里,他总是打着棋谱,希望早点成为一名能够赚取对局费的职业棋手,不需要再靠亲戚的周济过日子。虽然没有钱请出色的老师教他,虽然没有钱去那些有名的围棋道场学习,但他最终还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天分成功的入了段,并一步步地往上爬。

    而在他的身后,始终站着一个小女孩,默默地将所有的生活琐事揽去,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芷馨……”他低唤了一声,无法自拨地吻在浴月的眼睛上。

    但是,小女孩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

    浴月听到了他呼唤的名字。

    虽然紧闭着双眼,但泪水还是无法控制地溢了出来。

    湿湿的……很咸……

第七章 太阴剑诀

    三年之期终于到了。

    木公将风魂叫到面前,给了他一柄仙剑“金光”,让他出了大荒境后,不妨先往东南方向走。又让他自己去丹室拿想要的仙丹或是道家书籍,也不必再上来辞行。

    风魂也知道道家讲的是不求而得、顺其自然,也就没有再考虑太多,只是向木公拜了几拜,便离开了。

    梁休把风魂带到丹房后便自行离去,也没有多说什么了。

    梁休的态度虽然不好,但风魂也早就习惯,虽然在这里呆了三年,但他和梁休加起来恐怕也没有说上几句话,关系自然好不到哪去。

    他在丹房里转了一圈,却不知道那些红红绿绿的仙丹有何妙用,但既然木公敢让他自己随便拿,那想必其中不管哪颗都是吃不死人的,于是,他也不管那么多,找了个药袋,各式各样的都扔进几颗。

    其实,木公自己并不炼丹,这些仙丹基本都是浴月和以前的一些仙童玉女炼制出来的,虽然效用远胜于人间的各种药草,但像嫦娥所服用的那种吃上一粒便能登上月球的仙药却是没有的。

    而且,风魂现在也早就明白,从古至今,世上虽然不乏靠服仙药登上天界的仙人,但这类仙人往往都没什么本事,纵然上了仙界,也不过就是领些如同侍女佣人般的所谓仙职,其地位甚至还不如人间地仙。真正有本事的,还是靠自身修行登凡入圣的得道之人。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否则的话,太上老君何必在人间传下《道德经》?与其让人辟谷服气、朝谒精诚,还不如派些玉女下凡,到处分仙药了事。

    看看《封神演义》就知道了,那些靠着封神担上天职的,无非就是某某星某某宿,根本没几人让人记得清,反而是后来肉身成圣的李靖、哪叱、雷震子等,上了天庭后,或是封为托塔天王,统领十万天兵天将,或是封为三坛海会大神等其它天庭重职。而像6压这种道行精湛的家伙,就算只是一个散仙,也没有谁敢拿眼斜他。

    以木公的本事,如果想送给风魂几颗直接升仙的金丹,自然轻而易举,甚至走关系将他送到天庭担个闲职,估计也没人敢反对,但他却只是给了风魂一卷《太乙天书》,显然是对他有着更大的期待。

    当然,这也只是风魂自己瞎猜,说不定木公根本不是对他“期待很大”,而是“基本没有期待”,所以才随手送一本书了事。

    将那药袋装满后,风魂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浴月在这里,他就能知道这些仙药具体有何用处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里,小女孩好像都在故意避开他,可他却想不起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小丫头。

    总不至于亲了一下她的眼睛,她就生了这么多天气吧?上次不小心看到了她的光**,她也没气这么久。

    藏好药袋,拿着木公给他的金光剑,他开始往山下走去。一路之上,他不断回头,希望能看到小女孩前来送他。

    但是浴月始终没有出现。

    直至到了山脚,他才看到山腰处飞出一条蛟龙,身披红鳞,莹洁带水,踏着青气纵跃至他的面前。

    “浴月,”他轻抚着龙额,“我要走了。”

    蛟龙慢慢变小,回复成小女孩的样子。

    “浴月,怎么了?”风魂蹲在她的面前,问,“你是在生我的气么?”

    浴月别过头,声音如蚊子般轻不可闻:“芷馨……是谁?”

    风魂自己却不记得他曾在浴月面前提到过芷馨的名字,反怔了一怔:“她是我的妹妹。”

    “妹妹?”小女孩突然变得高兴起来,“是妹妹么?果然只是妹妹啊,我就一直在想,很可能是妹妹呢,原来真的是啊……”

    这丫头到底怎么了?

    不管怎么说,见浴月愿意前来送他,风魂还是觉得很高兴,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要不,你也做我的妹妹吧,等我道法有成的时候,就去西海找你。”

    这个时代的地理常识和他的认识似乎有些不同,他也不知道古时候所谓的“四海”对应到他那个时代到底是哪四海,但这并没有关系,如果他真的要从东晋活个三百多年,才能到唐朝去寻找芷馨,那他有的是时间去寻找“西海”。

    浴月怔了一怔,好像又有些变得落寞了:“原来……我也是妹妹啊……”

    “怎么了?”

    “啊,没什么?”浴月突然又绽露出笑容,“当妹妹也蛮好的,我只有一堆姐姐,却没有哥哥,堂哥表哥倒是一大堆,但没有一个对我好的,连那些姐姐也没有一个对我好的。所以,你不许对我不好。”

    其实,虽然浴月从来没有具体谈到她的家世,但风魂从她偶尔流露出的寂寞中知道,她在自己的家中只怕过得并不开心。她害怕孤单,却宁愿到这没有什么人来往的大荒境当一名玉女也不愿回去,由此可见,在她的心中,回到家里竟是比孤独寂寞还要难以忍受。

    只是,在木公返虚后,她恐怕终究还是要回家的。

    他叹息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风魂哥哥,”小女孩甜甜地喊了一声,“你一定要来西海找我,不然的话,我会恨你的,我会扎小人,把你做成木偶,用针一遍遍地扎,还把你的手扯断,脚扯断,脑袋也扯断,再用线缝起来,继续扎,继续扯……”

    喂,有用这么可爱的笑容告诉对方自己会诅咒他的小孩子么?

    “知道了知道了!”风魂一边叹气一边摆手,“不过,你也记得要多喝牛奶多吃豆类食品,不要等我下次见到你时,还是一副要胸没胸育不全的样子……疼!”

    小女孩抢过金光剑,狠狠地敲在了他的脑袋上……

    离开大荒境后,风魂按木公所指点的,往西南方行去。

    虽然手中拿着一柄仙剑,但他却根本没学过御剑之术,无法像王妙想一样凭着一把剑纵跃千里。此外,他也不会什么筋斗云,那种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本事,他是绝对没有的。

    不但他没有,依浴月所说,天界之中也没有哪个仙神会这种一个纵跃十万八千里的本事,至于什么大闹天宫后又被压在五行山下的猴子,浴月更是连听也不曾听过,而且,天界现在正视西方佛教为邪道,怎么也不可能请如来佛祖帮他们镇压一只猴子。

    看来,那《西游记》不过是后人胡编乱写的神话小说而已。

    他在深山老林里走了好几天,虽然依靠一些遁法也能够日行千里,但却是始终不见人烟。

    他取出《太乙天书》,想要看看是否有记载什么能够加快行程的术法,不用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只要能够日行万里就可以了。

    竹简依着他的思索不断变化文字,各种道家心经逐一闪过,并渐渐地凝固成几行小字。

    “金光纵?”风魂疑惑地念着,“动万物者,莫疾乎雷;桡万物者,莫疾乎风;阴中伏阳,阳气不降;风雷相交,倏忽千里……此为太阴金光之术,风雷纵跃之法。”

    仙家的口诀本就难懂,好在风魂在木公身边跟了三年,这三年也不是白呆的。

    他坐在山林中,对这番口决不断揣摩,只是,虽然坐了这大半天,却又总觉得这个叫“金光纵”的仙法和他所学的遁法根本对不上。

    太阴金光之术……太阴金光之术……

    他再仔细地看了看旁边的一小行批注,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要想使用金光纵,必须要先学会《太阴剑诀》。

    靠,这大半天白坐了。

    金光纵的口诀消散,一段名为太阴剑诀的御剑之术浮上了竹简。

    风魂继续研究,虽然他在大荒境学的主要是阴阳阵术和一些简单的遁法,但在骨子里,他也很希望自己能像《仙剑奇侠传》里的李逍遥一样,拿着仙剑威风八面地到处行侠,或是像王妙想一样,踩着剑纵游千里。

    不管怎样,拿着仙剑面对敌人,总比到处扔棋子帅气得多。而且,木公既然给了他一柄仙剑,想来也是希望他能够学会仙家的御剑之术吧?

    于是,他改成研究太阴剑诀,不知不觉地,又坐了一整夜。

    御剑之术与五行遁法虽然道出同源,但练习的方式却截然不同。五行遁法讲究的是借用身周的五行之气,呼风唤雨,变化万端。而御剑之术则着靠自己的悟性在体内凝成先天真气,再以气御剑,以剑制御万物,从本质上来说,倒更类似于武侠小说里的剑法,只是层次上高出了无数截。

    “道”为仙家妙传之根本,“术”则是依附于“道”之上的各种神通。五行遁法是术,御剑飞升也是术,伏羲卦象和炼丹制符仍然是术。

    风魂在木公的教导上已经以棋入道,再由“道”而反过来学“术”,理解起来就简单多了。只是,理解起来虽然容易,但揣摩了一晚后,他还是觉得,这套剑决所要求的真气运行方式与他体内的经脉走向很难结合在一起,他在大荒境所学的大乙道法讲究的是阴阳平衡,而这套剑法的真气走向却全都在阴脉之上。

    他再次仔细地查看着混在一起的注解和批注,然后又明白了过来。

    太阴剑诀……太阴……原来这套剑诀只有女人才可以学……

    靠,白坐了一天一夜!

    他将竹简收入怀中,看着逐渐亮的天空,重重叹气。

    在大荒境吃仙果吃多了,渐渐的,他的体质也早就被改变,这一天一夜坐下来,累是不会累,只是忙活了一夜却一事无成,让他感觉有些难受。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地一怔。

    以前,他的体质远不如现在,而且熬夜打棋谱却毫无所得的事更是常见,却从来没有抱怨过。

    为什么现在只是白学了一整天,就会在心里生出厌烦?

    还是说,那时候就算熬得再苦再累,他至少知道自己有个目标。而在这个时代,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躺在草地上,落寞地看着天空。

    就在这时,远处却传来一个少女的惊叫声。

    他愕了一愕,猛地跃起,施起遁法,如飞马一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显然,那出声音的人正面临着危险。

    他跃上树梢,凝神看着前方的山崖。

    一个人影正紧紧抓着树藤,挂在山崖的正中间。

    只是,那真的是一个人么?还是一只猴子?

    那个人身上披着野草,看上去脏兮兮的,怎么看都更像是山间的野猴。

    树藤断去,“野猴”掉了下来,再次出一声尖叫。

    风魂赶紧跃过去,同时扔出了几颗棋子。

    毫无疑问,“野猴”出的确实是少女的声音。

    这就证明了……她至少是一只母猴!

第八章 薛红线

    当少女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夕阳的光线正透过树梢洒在她的脸上。

    一阵焦味扑到她的鼻间。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青年正坐在前方不远的位置,烤着一头野兔。

    “失败了啊。”风魂看着已经出黑烟的兔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果然,没学过的东西不可能一碰就会,就算是烧烤,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掌握的技术。

    他看向少女:“醒来了?”

    少女猛地跳去,蹦得远远的。

    果然是只母猴么?

    风魂看着少女,实在是无法把她当成一个人。她身上到处都是污泥,头乱得跟野藤一样,衣服和泥土混在一起,甚至长出了青草。

    如果她真的是个人类,那她到底在这深山老林里呆了多久?她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然而,虽然身上脏得一塌糊涂,但她那透过丝的眼睛却非常的明亮。

    那无疑是人的眼睛。

    “你迷路了么?”风魂问她。

    她躲在一棵树后,眼神中充满了戒心。

    “算了,不管怎样,我先把你**去吧。”风魂说道。以遁法带上她,再保持同一个方向,总会离开这片深山,找到有人的村庄,到那时,才找人收留这个野人吧。

    他拾起几个小石子,往地上一扔,小石子摆成了一个简单的阵形。

    一道瀑布泻下,将那用来烤野兔的篝火浇灭。

    就在他准备抓住这只“野猴”并将她带走的时候,她却突然冲过来,跪在风魂面前不断磕头,她的额头恰好碰在一块石头上,流出了一丝丝的血。

    风魂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她。

    她抬起头来看着风魂,泪水将她脸上的污垢打得湿了:“仙……仙人……”

    风魂心里一动:“你是来求仙的?”

    少女身子一伏,又要开始磕头。风魂只好再次把她拉住:“我不是什么仙人,而且你在这里,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什么神仙。”

    这里离大荒境有数千里,而且,一般人根本进不了大荒境。

    但是少女显然不相信他不是神仙,只是一直想着要磕头。她的样子让风魂感到同情,显然,为了寻找仙人,她已经在这里走了不知多少日子,没有死在野兽的口中,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我还是把你**去吧,你的家在哪里?”

    少女却抓住他,拼命地摇头。

    风魂头疼地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说道:“算了,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薛……薛……”少女口吃地说着,却始终难以正常地出声音。

    她到底在这里走了多久?

    风魂拿了一根树枝给她,让她把名字写出来。

    少女抓起树枝,在地上写出了三个字。

    薛、红、线!

    ******

    天渐渐黑了。

    风魂坐在池边,看着薛红线熟稔地用小刀将他另外抓的一头野兔剥皮去脏,再放到篝火上烤。

    香气很快便扑了过来。

    风魂咽了口口水,他实在已记不得烤肉到底是什么味道了,在大荒境里,他能吃到的东西除了仙果还是仙果,而且随着道法的精进,甚至一两个月不吃东西也很正常。

    薛红线将烤好的兔肉像献祭一样摆在他的面前,再次跪伏在地上。

    看着她这一副虔诚的样子,风魂简直不好意思去吃她的烤兔。然而,烤兔的诱惑最终还是太过强大,他撕了两块腿肉,并将其中一块递给少女。

    少女使劲摇头,肚子却不争气地出了咕的一声。

    风魂差点笑出来,怎么想,她也不可能不饿,毕竟昏迷了一整天,醒来后又是磕又是跪的,又饿又累也很正常。

    “一起吃吧。”他说。

    少女怯怯地接过腿肉,一口一口的,三两下就吞进了脖子里,然后又拜了下去。

    风魂一边咬着兔肉,一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真的不是神仙。

    不过,她说她叫薛红线,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么?

    虽然在穿越之前,风魂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打棋谱上,但偶尔累着的时候,也会去翻些传奇志怪来看。芷馨便很喜欢看《唐传奇》等记载着奇奇怪怪的人和事的书,连带之下,风魂对古代野史的一些传奇人物也多少了解一些。

    在唐初,有两个著名的女剑侠,其中一个便是叫薛红线,而另一个叫做聂隐娘。

    “应该只是同名同姓吧?”风魂想。毕竟现在还是东晋,那个女剑侠恐怕还没有出生。

    但是,有些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你寻找仙人,是想学仙?”风魂问,“想长生?”

    虽然这少女的身上太过肮脏,根本无法判断她的相貌,但她的年纪应该不会太大,甚至可能比风芷馨还小上一些。这样的年纪便看穿红尘想要追求长生,未免让人难以理解。

    这个年纪,难道不是应该躲在闺房里想象着将来要嫁的如意郎君的模样么?为什么她却要跑到这样的深山老林里求仙?而且,不是每个乡村少女都能够像她这样用清秀的笔迹写出自己的名字。

    薛红线却抬起头来,咬了咬牙:“我要……除妖……”

    那一瞬间,风魂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了痛苦的火焰。

    这个世上既然有神仙,那自然也会有妖怪。

    而薛红线学仙的目的,竟是想除妖?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怪,让她痛恨到这种地步?

    “好,”风魂看着她,将手中的金光剑平放在薛红线的面前,“你拜我为师,我教你御剑之术。”

    就像木公所说,相遇即是缘分,他不会无缘无故地遇上这个少女,《太乙天书》里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显现出只有女人才能够练习的剑诀。

    木公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送他这把金光剑。

    薛红线接过剑,重重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血,从她的额头流了下来。

    虽然少女毫不畏痛,但风魂既已收她为徒,自不免心疼起来。

    他从怀中取出药袋,看着那五颜六色的丹药,犹豫了一下,挑出一个金色的丹药:“把嘴张开。”

    他把金色小药放入薛红线口中。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金色小药到底有何作用,但想来,既然是仙丹,治好这丑徒儿额上的伤应该不成问题。而且,这种金色小药是整个袋子里最好看的一个。

    金色小药入口即化,还没等薛红线反应过来,便已沿着食道自行流下,很快地便融进了她的身体。

    “我先带你离开这里。”风魂说道。不管怎样,还是先把她**深山,让她换下全是污泥的破旧衣服并好好洗个澡,虽然这个新收的徒儿看起来漂亮不到哪去,但也不能让她一直这样当个小母猴。

    话刚说完,却见这女徒儿虽然变得不安,就算是蒙着污垢,也能看到她的脸已红得跟什么时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憋在那里。

    “怎么了……”

    “对、对不起……”薛红线像要哭出来般,掉头跑到远处,钻进一堆草丛里。

    一种怪异的咕声和秽气传了过来。

    拉肚子?风魂呆呆地看着药袋里的那些“仙丹”。难道连仙药也会让人吃得拉肚子?

    神仙的东西也会有伪劣产品?

    不,仔细想想,这也是有可能的。南极仙翁的仙桃不也是从人间摘来凑数的么?而且这些丹药中恐怕有不少都是浴月炼出来的,那小丫头心情不好或是偷偷懒,炼出让人拉肚子的仙丹来,也不是什么太让人奇怪的事。

    大意了……

    ******

    月色已黑,天上的星辰明灭不定。

    远处,瀑布的轰隆声不绝于耳。

    风魂躺在草地上,看着头上的星图,那些星辰在他的眼中仿若仙家的棋子,约捺虚实,时隐时现,却又总是暗合天地之理。

    在树林的另一端,薛红线正将她自己整个人浸在了瀑布之中。

    自从吃了那金色的仙丹,她不但拉了一通肚子,身上的污垢也开始一块块地脱落,然而,她却并没有感到半分难受,反而在体内生出一股清凉的感觉,仿佛脱胎换骨般,异常地舒适。

    她手持金光剑立在水中,瀑布将她的身子冲刷出一道道污水。虽然那瀑布的冲力非常强劲,但手中仙剑却自然地生出一股托力,让她安稳地站在瀑布之中。

    此时,她已确信自己真的是遇见了仙人,直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

    身上的污泥尽被洗去,连皮肤都不知不觉间脱去一层,变得远比她走入山林前更加晶莹白皙,她心知这是仙丹的妙用,欣喜之下,也不禁暗暗庆幸自己这些日子的艰辛没有白费。

    她回头看了一眼,脸有些红。

    师父可是仙人,当然不可能会来偷看。

    于是,她脱下破旧的衣裙,在水中洗净,清爽的夜风拂在她光洁的身上,感觉异常奇怪。

    她将湿漉漉的衣裙套回身上,那早已被荆棘勾出一条条裂缝的衣裙只能勉强将她的身体遮住。

    师父应该不会在意这种事吧?她想。

    星辰开始悄悄地隐去,天边现出霞光。

    她将长略略地梳理了一下,手持金光仙,向另一头走去。

    “洗完了?”风魂转过头来,紧接着马上一震。

    “师父……”少女被师父那奇怪的眼神看得有些难为情,她红着脸,手下意识地挡住一些重要却又难以被衣裳完全盖住的部位。

    那破旧的衣裳湿湿地贴在她的身上,将她窈窕的身体曲线完全展示在风魂的面前,玲珑有致,天姿娇美。

    在洗去污色后,她的肌肤更是滋润如玉,健康的肤色间又隐隐透着予人心怜的娇嫩,当然,这种娇嫩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仙丹的妙用。

    她的神情有若空山灵雨,恬静间又带着奇怪的幽怨。

    原来自己竟收了个如此漂亮的女徒弟?风魂心中大是懊恼。

    刚才竟然没去偷看……

    既然知道自己的徒弟是个美人儿,风魂反而不打算太快走出山林了。

    他将太阴剑诀让红线背下,并不断为她讲解。

    每到清晨,他便带着这女徒儿在山林间静坐修行,在红线学习御剑之术的时候,他也开始练习天书中所记载的一些神通道法。

    自从服了那粒金色仙丹后,红线便已不用再进任何食物,自然而然地达到服谷辟气的阶段,肌肤越来越晶莹,眼睛也愈明亮。

    红线的悟性极高,很快地便在体内凝成了太乙真气,让风魂暗暗称奇。只是不知为何,在这之后,她却又突然停滞了,始终无法做到以气御剑。

    风魂从小学棋,心知技艺的学习过程有时就是这样,在突进之后,往往会遭遇瓶颈,只要过了这一阶段,往往便能达到身心上的突破,进入更高的境界。

    但红线却显得有些心急,又深恐自己会让师父失望,于是连休息睡觉的时间都用来练习御剑之法。

    风魂看在眼中,虽然没有阻止,却心知她只是这样的话,就算再勤练十年也是无法达到御剑的阶段。仙家讲的是心平气和,于清静无为中自然得道,而太乙道法对“自然无为”的要求虽然不像太上老君所传的上清一脉那么高,但像她这般心怀焦虑,那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学成的。

    “红线,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一日,他看着自己的这个漂亮女徒弟,低声问道。

    红线却猛地跪下,摇头不语。

    不愿说么?

    风魂也就没有追问,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那天夜里,风魂侧卧在一根树枝上,看着远处不时腾起的剑光。

    剑气凌厉,惊得飞鸟四散。

    风魂原本很喜欢呆在旁边看这个美丽女徒练剑,她的衣裙到处裂开口子,一举一动间,不免泄出春光,煞是养眼。

    然而此时,他却只是留在这里,静默地注视着腾飞的剑光。

    天地间蓦然一亮,金光剑化作长虹冲入云霄,如闪电般将青空划出裂痕。

    这一剑之威,竟是远胜天雷。

    然而,怒光一闪即灭,金光剑变是黯淡无光,从高处坠下。

    风魂暗叹一声,将手一引。

    金光剑斜斜地飞入他的手中。

    他纵起遁法,跃到前方,落在红线身边,将已昏迷在地的少女抱起。

    傻丫头……

    他带着红线向远处纵去,离开这片深山老林。

第九章 红线寻妖

    红线醒来的时候,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土丘上。

    风魂坐在她的旁边,面前摆着数张符纸,还有一盒朱砂。他手持毛笔,沾着朱砂在符纸上画着七扭八弯的字符。

    在离土丘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困苦的村子。村子周围的田地早已因为干旱而荒废,大地裂出裂痕,到处都是一片败破。

    红线想起自己昏倒前的情形,心里猛地一慌,手下意识地往边上一抓,抓住了金光剑。

    见师父并没有将仙剑收去,她才放下心来。

    “师父……”

    她悄然坐起,不安地跪在师父身边,却又突然现自己身上的衣裳竟已换了一套。这是一身农家少女的衣裙,粗衫粗布,倒也合身。

    难道,是师父亲手替我换的?

    虽然师父是个仙人,仙人讲的是无欲无求,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很可能已经被师父看了个通透,红线仍然不免有些窘迫,脸也起热来。

    风魂转头向她笑了笑,继续将面前的一张符纸画完,然后朝天空一扔。

    符纸祭在空中。

    丝丝的云彩在符纸周围生出,并越积越多,直至将炽热的阳光完全遮住。

    阴云与阳云互相碰撞,生出闪电。

    远处的村民端着锅盆从家中跑了出来,激动与期待地看着天空的乌云。

    红线疑惑地看着她的师父。

    “那是祭云符。”风魂向她解释,“这里已两年多不曾下雨,田间的作物也颗粒无收,再这样下去,他们根本无法生存。”

    红线这才知道师父是在做善事,想到自己不但帮不上忙,反而因为昏迷拖累了师父,甚至醒来后也不曾注意到此间百姓的穷苦,满脑子只想着自己的身子是否被师父看了去这样的小事,不觉又羞又愧。

    “师父……对不起……”她低着头,不安地说道。

    然而,风魂却没有看她,只是注视着村子的上空,一脸凝重。

    红线转头看去,也现了异样。

    祭云符已经消失,好不容易积起的乌云并没有带来阵雨,反而正在散去。

    风魂脸现怒容,挚着朱砂笔,又画了一张祭云符,祭上天空。

    还没等乌云再次积起,在村子另一端的山崖上,同样有一道符纸飞出,打在祭云符上。两张符纸一同碎成纸屑。

    红线也看了出来,那是有人在干扰她的师父祭雨。

    那些村民不明白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天公好不容易有下雨的迹象,方自喜悦,那些乌云却聚而复散,让他们极是失望。

    风魂的心中也是怒至极点,他带着红线离开深山来到此间,现这里的百姓正面临着严重的旱灾,于是想利用所学的道法替他们做点事,却不想竟有人阻止他,而且,对方显然也是会仙家法术的习道之人。

    身为习道之人,不替穷苦百姓消灾也就算了,还不让别人行善,这真是岂有此理。如此看来,只怕这里的旱灾也并非天意,而是有人利用道法从中作怪,将百姓的生死视作儿戏。

    他冷哼一声,又画了一张祭云符祭上天空。

    果然,那处山崖也再次飞出一张符纸。

    还没等那张符纸撞上祭云符,风魂已先掷出数枚黑白棋子,棋子散在祭云符周围,形成阵法将其护住。

    对方又扔出几道符纸,却都未能破去阵法。

    乌云重新聚集,翻滚涌动。

    阵雨刷下。

    那些村民欣喜地欢呼着,兴高采烈。

    风魂站了起来,凝视着远处的山崖。红线跪在他的身侧,也不知她的师父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此刻,在那个山崖之上,同样有人隔着狂卷的雨幕向他们的方向看来。

    那是一个高挑的女子,身穿绿色长裙,头梳太华髻,一支玉摇插在髻上。

    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手持拂尘的道士。

    阵雨打在绿裳女子身上,却自然地沿着那曼妙的轮廓滑落,没有一丁一点真正沾到她的衣裳。她抬起头来,目光穿越乌云,看着那几枚时隐时现的棋子,沉吟片刻:“道覆,你猜,在对面祭雨的是什么人?”

    妖术师徐道覆站在她的身后冷笑一声:“定是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空有好心,反而办了坏事。”

    绿裳女子微微点头:“这人用来护符的阵法竟连我也无法破去,可知他所学的道法必是极为精妙,乃是真正的仙家之术。但他既有如此能力,却没能看出此地之所以会有旱灾的原因,急于布云祭雨,反而浪费了不少云气,让住在这里的百姓未来几年更加难以生存,由此可见,他的经验必是极为欠缺。”

    徐道覆哼了一声。

    绿裳女子微微一笑:“也罢,我既然路过这里,总不能就这样不顾而去,不妨帮他弥补一下所犯的过失,也算是给此间的百姓留些生机。”

    “天师,”妖术师徐道覆皱了皱眉,“我们还有要事要做!”

    “没事,耽误不了太久的……”

    ……

    ******

    第二日清晨,薛红线一个人在荒凉的郊野间走着。

    昨日阵雨过后,风魂带着她到那村中借宿,那些村民并不知道那场阵雨其实是风魂召出来的,虽然如此,因为久旱之下终于等到阵雨,高兴之余,也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而风魂与红线也探听到,在村子西面的荒林里藏有妖怪,那妖怪也不知在这片土地上住了多久,原本还只是守着它自己的住处,只要别人不闯到它的地盘,它也不会出来伤人。

    然而这大半年来,不知何故,它却不时跑了出来,附近的野兽死的死伤的伤,一些村民也莫名其妙地惨死。这附近的百姓本就因为干旱而度日艰难,又遇到妖怪袭扰,更是苦不堪言。

    风魂听到有妖怪作恶,想了一阵后,便在暗中让红线独自前来荒野寻找妖怪并将其除去。薛红线的太阴御剑之术其实并没有练成,但她表面温顺柔弱,内心却极为刚烈,否则也不会一个女儿家独自远走它乡,闯进深山寻找谁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神仙,并在爬崖的时候差点摔死。

    虽然知道自己还不能做到御剑的地步,但师父既已下令,她也不去想自己是否真的具有除妖的能力,一大清早便提着金光剑进入荒郊,心想自己若能杀了作恶的妖怪那自然是好,若是杀不了,那就干脆死在妖物口中算了,总好过让师父失望。

    一路之上,野兽难寻,就算找到一些,也都是尸体或是残骸,显然,这一整座山都已被妖物的阴影笼罩着。

    在一处峡谷,她现一串足印,这足印只有双趾,却大得惊人,踩在地上深达一尺。她追着足印,一直跑了数里,沿途更是现许多刚死不久的动物,连狮子猛虎这等凶残的猛兽也难逃这妖物的毒手。

    在一个足印里,她现了成滩的血迹,那是一个狐窝,几只小狐狸的尸体瘫成肉泥,看上去竟是被这妖物活活踩死。

    “你们是被父母抛弃了么?”她想,“这也难怪,做父母的自身难保,又如何照顾得了你们?你们也不要太难过,这世上比你们可怜的人比比皆是,若有来世,你们还是继续做狐狸吧,怎么也比做人好些。”

    她用仙剑削了块巨石将这染血的足印盖上,也算是将几头小狐埋葬,然后便继续追去。

    又追了半里,路边出现了两只狐狸的尸体,一公一母,显然是那些小狐狸的父母。

    “就算抛弃了孩子,终究也是难逃一死,”她冷笑着,“你们若早知如此,又是否宁愿与自己的孩子死在一起?”

    就在她准备不理这两具狐狸尸体继续上路的时候,附近却传来几声奇怪的吱声,她心生好奇,循声而去,现那声音是从一段枯木间传来。

    她将枯木剖开,两只小狐狸惊慌地跃了出来,胆怯地看了她一眼,紧接着便跑到了狐尸旁,蹭在已经死去的父母身上出悲泣般的吱声。

    薛红线这才知道,原来这两只狐狸并不是抛弃了自己的孩子,而是眼见妖物出现,只好各自叼着一个孩子弃家逃走,不想妖物紧追不止,无奈之下,只好将这两只小狐狸藏在枯木之中,自己将妖物引开,虽然未能逃脱,却总算是救下了其中两个孩子。

    它们倒也算是好父母,她想。

    “只是,”她看着这两只悲伤无依的小狐狸,却又想道,“你们的父母已经死了,这山野如此荒凉,又是久旱成灾,没有父母的照顾,你们又如何能够活下去?如此孤独与寂寞地活着,还不如陪着家人一同死去算了,你们的父亲母亲如此疼爱你们,甚至为了救你们不惜牺牲自己,你们若是死了,到了阴曹地府再去寻找它们,这样就又有人照顾你们了。”

    她拔出金光剑指着两只小狐狸,剑尖晃动,在刺眼的阳光下耀出光芒。

    两只小狐狸反应不一,一只只知道蹭在父母尸身上哀鸣,另一只稍大些的显然更懂事些,看到了薛红线的杀意,缩着身子瑟瑟抖。

    远处,忽地传来响彻山谷的嚎叫:“噜……寻……噜……寻……”

    红线心中一惊,她看着剑上的小狐,心想自己若真的杀了这两只可怜的小狐狸,那又和妖物有何区别?

    她紧握仙剑,咬了咬牙,向两只小狐狸说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杀了那只妖怪,替你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报仇。”

    提着剑,她朝着嚎叫声直奔而去。

第十章 婉儿媚儿

    直奔到山谷之中,红线终于找到了那只妖物,妖物身体极其硕大,形似水牛,却又以双足行走。它头长铁角,皮毛漆黑,两只眼睛如火一般通红。

    “噜……寻……噜……寻……”

    它的口中出嘶吼。

    太阴剑诀本是御剑之术,面对敌人,只需立在那里,操控剑光袭杀敌人。然而红线却未能做到这一步,但她既然寻到了妖物,自然毫不退缩,以身和剑直往妖物撞去。

    妖物也现了她,将巨掌一挡。

    金光剑刺在巨掌之上,击穿了一个血洞。

    妖物怒嚎一声,巨掌横挡,拍在红线身上。红线被拍得飞出,胸口猛地一闷,身体剧痛。但她却毫不停留,只是硬生生将喉间涌出的鲜血强行咽下,又往那妖物撞去。

    妖物益怒了,它双掌乱扫,带起强烈劲风。

    红线便在这劲风之中,与妖物缠斗不止,妖物本就凶猛壮硕,力劲极大,红线身体娇小,站在它的面前直如飘浮在海面上的落叶一般。但她性子极烈,想着那两只失去亲人的小狐狸,竟是一步不肯相让。

    只是,她一个初学御剑的女孩子,又如何能够与这等强壮的妖物硬拼,还未多久,便又被妖物一掌击飞。

    妖物挚起身边石块,朝她直砸而去,她方自跌落在地,眼见石影飞来,下意识地身子一翻。

    石块砸在她的腿上,出闷响。

    她的腿骨竟已断去。

    她紧咬着牙,竟是一声不哼,拄着金光剑强迫自己站起。

    那妖物早已被她激怒,眼见她不知死活又站了起来,更是直扑而来。

    她冷笑一声,仙剑直指,心想自己就算是死,也要让这妖物身上再多一个伤口。

    就在这时,几声轻响在她的身边响起,她怔了怔,却现那是几枚棋子。

    棋子之间虚实相生,一座木屋拔地而起,将她关在其中。

    那妖物一遍遍地在屋外怒击着木墙,但那足以杀狮裂虎的力道却无法在木墙上击出丁点缺口。

    红线险死还生,怔了半晌,直到腿上巨痛传来,让她再也无法忍受,跌坐在地。

    这时,她现在自己的身边多了一粒丹药。

    就算再迟钝,她也知道这是师父在暗中保护自己。

    她脑中一团乱麻,心想:“师父啊师父,你若是不相信我能够除去妖物,那又为何要让我独自上山?你若是信任我,却又为何要在暗处跟着我?”

    她越想越多,只觉这必是师父对自己的考验,而自己连这样一个妖怪都杀不了,必是已让师父失望透顶,否则他又怎会只扔下丹药,却不肯现身?

    她越是心灰意冷,胸间怨气便积得越多,只以为自己如此艰难地寻到仙人,却终究还是一事无成,一怒之下,她将金光剑朝着地上的丹药一击,竟将其劈得粉碎,紧接着剑身往脖子一横,便欲自刎而死。

    ******

    妖物还在击打着木屋,它又推又砸,也无法进入其中。

    屋内却失去了任何动静。

    风魂藏身在阴暗的角落,沉思了许久,然后转身离去。那木屋乃是以遁法造出,妖物无法进入其中,而红线除非能够悟出以气御剑的法门,否则也没本事出来,这样,至少她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风魂掠至一处山崖,昨日,便是有人在这里干扰他祭雨。

    他看着崖下的村庄,静默着。昨天他才制造了一场阵雨,按说地面多少也会留下些湿气,然而此刻看去,那些田地仍然干涸得让人心惊,就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将那场阵雨留下的水气全都吸入其中,一丝一毫也不溢出。

    他坐在崖边,将袖子平放在地。

    两只小狐狸从他的袖子里钻了出来。

    他从口袋里取出几枚果子放在小狐狸面前,其中一只在他的手上蹭了蹭,便啃了起来。而另一只显然戒心更强一些,盯了他一阵,却终是耐不住饥,也啃了起来。

    “你们说,”他向两只小狐狸问道:“我那样对她到底是对是错?她能明白我的用意么?”

    两只小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啃起了果子。

    风魂失笑一声,心想自己跟狐狸说这个有什么用?虽然如此,他对红线还是难免担心,虽说她只要呆在木屋之中便不会有事,但风魂总是难以安下心来。

    傍晚的时候,他又到那山谷去看了看,那木屋仍然完好无损,而妖怪也砸得累了,只是守在旁边,也不离开。

    风魂带着两只小狐狸到处逛了逛,在夜半时又回到了崖边。

    他取出两粒仙丹分别放在两只小狐面前:“你们已经没了父母,而这个地方看起来也不再适合你们生存了,你们这么小,万一活不下去闯到村子里,被人熬成狐狸汤那可就糟了。这两粒仙丹至少可以让你们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继续活下去,若是你们运气好,修成个狐仙狐妖什么,至少也不用再怕被寻常人伤害了。”

    那只稍大一些的小狐闻了闻仙丹,一口便吞了下去。

    而小的那只却扭过头,大约是觉得这个怪东西看起来不像是很好吃的样子。然而,大些的那只却将它扑倒,并叼起另一粒仙丹硬塞进它的口中,然后跃到风魂面前轻趴着。

    见这只小狐狸不但像是能够听懂他的话,而且还知道照顾妹妹,没有把两粒仙丹都吞进自己肚子里去,风魂也不禁暗暗称奇。

    “我再给你们取个名字吧,”他想了想,指着面前这只显然更懂事的小狐狸说道,“你就叫婉儿。”

    然后又指着更小的那只:“你就叫媚儿。”

    婉儿将两只前爪微拱,像是殷殷下拜的样子,而媚儿还在那里翻滚不停,像是因为肚子里被它的姐姐塞进了怪东西而很不高兴。

    干脆再做得彻底些。

    风魂取出太乙天书,随手挑了一段仙家口诀念给它们听,也不管它们是否真的听得懂。

    不懂事的媚儿显然对他念的东西毫无兴趣,只顾着跳来跳去,最后干脆趴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而婉儿却安静地伏在月下,一动不动地听着……

    天亮之后,虽然媚儿依依不舍,但婉儿还是带着它离开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担心这两只小狐狸是否真的能够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活下来,但风魂毕竟无法总是将它们带在身边。

    在它们走远后,风魂沉吟了一下,考虑着是不是该去看看红线了。

    就在这时,一阵清香飘来,他转身一看,然后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绿裳的女子。

    这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对这两只小狐狸倒是不错,只可惜,山下的那些老百姓,你却反而害了他们。”

    风魂愕了愕,然后醒悟过来:“你就是前天想要阻止我祭雨的人?”

    “不错,”绿裳女子曼妙地走到崖边,看着脚下村落,“小兄弟,你可知道,你前天召来的那场阵雨只能帮得了这些百姓短短几天,却反而给他们留下了更大的灾难?”

    见这女子不但貌美,而且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恶意,风魂也就走到她的身边,与她一同看着那些干涸的田地。此时,他也知道此地绝不仅仅是老天爷不肯下雨这么简单,而是另有异常。天上下雨,地上必然积有水气,水气渐渐上升,化成云气,这本是一个循环不息的过程。

    可他前天召了一场阵雨后,仅仅隔了一夜,地上的水气便已消失,天空中也未见丝毫云彩,这些水气竟像是凭空消失了般,非常怪异。

    他虚心地向这女子弯下腰来拜了一下:“还请姐姐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子取出一条手帕晃了晃,手帕化成祥云,她毫不避嫌地牵起风魂的手踏上祥云:“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看,你便知道了。”

    她的手温润如玉,风魂忍不住反手握住,舍不得放开。

    祥云载着他们向山顶飘去,又向一条深沟落下。这深沟也不知是如何形成的,只有数尺之宽,却深难见底。越往下,便越是炽热,让人几乎难以忍受。

    绿裳女子捏了一道避火诀,那些热气自行散开,让风魂感觉好受许多。

    沉到地底,风魂看到了火光。

    在这地底之下,竟有着一个夹层,夹层里燃烧着熊熊烈火。

    “这是……”风魂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奇景。这是地底溶岩?却又不像,溶岩只是由溶浆组成,而这些火焰却看不出是如何产生的。

    “小心。”绿裳女子继续捏着避火诀,进入火海之中。

    他们到了火海深处,绿裳女子忽地笑道:“小兄弟,你可真是毫无防人之心呢。前天我还曾想打断你的祭雨,今日你却毫无提防地跟着我进入这凶险之处,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害你?”

    风魂也笑道:“姐姐你也很不小心呢,一直让我牵着你的手,你又怎知我就一定是正人君子,不会趁机非礼姐姐?”

    “你是正人君子么?”女子却扑嗤一笑,“适才下落之时,你一直在偷看我的胸口,这也是正人君子会做的事么?”

    风魂见自己的举动早就被她现,不觉尴尬地挠了挠头,傻笑了一下。这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事,宋朝以前的女子衣裳其实并不如何保守,而这女子胸部饱满,乳沟半露,想不吸引人注目都难。

第十一章 冰火毒蟒

    绿裳女子又笑道:“你虽然不是正人君子,却也不是心恶之人,否则也不会善待那两只小狐狸。世上许多人都自以为是,以为牛马骡驴生来便是让人任用的,飞鸟走兽从来就是为了让人奉祀和食用的,却不曾想,万类皆有其慧,就算是鸟畜也不例外。你因为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而祭雨,我还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习道之人为求仙位种善因积道德本是常事,说是为人,其实多是为己。等见到你竟将那凡人求也求不到的仙丹毫不犹豫地送给两只野狐时,我才忍不住出来见你,要知道,这天上专司功过的神仙可不会因为你有可能弄出两只狐妖而给你记上一功。”

    风魂哂道:“那些仙阶神职什么的,我也不稀罕。”

    女子看出他是真的对成仙封神不感兴趣,而非口是心非,于是嫣然一笑。

    “姐姐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你不也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么?”绿裳女子语声娇柔,“我叫孙恩,你呢?”

    “我叫风魂。”

    “风魂?”孙恩心底一算,紧接着脸现讶意,“这天地间竟没有你的运数可查,莫非你不是这一朝代的人么?”

    风魂也是大吃一惊:“姐姐,你难不成只凭着一个名字就能推算出别人的来历么?但这如何可能?这天下同名同姓的,岂非不计其数?”

    “名姓相同者虽然众多,但运数则各不相同,偶然之间必有必然,从姓名推算出来历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推算前因容易,推算将来却难。”孙恩睇了他一眼,“你还没告诉我,你可是来自未来之人?”

    风魂刚想回答,脑海中却猛地闪过王妙想曾对他做出的警告,心生戒意,脸上却淡淡一笑:“姐姐定是在说笑,三界之间,各有其序,若是真有人来自未来,岂非早就天下大乱?小弟只是在大荒境住了几年,想必是姐姐的推算之法出了差错吧。”

    孙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信或不信,只是沉吟良久,忽地看向周围,脸色微微一变:“糟了!”

    风魂也注意到他们的处境有些不妙,刚才他们只顾着在火海中说话,却没注意到一只巨蟒已围上了他们。这只巨蟒腰身粗得惊人,在他们身边盘成数圈,也不知到底有多长。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风魂心惊地看着这全身着火的巨蟒,单是它那盯着他们的脑袋,便有如房屋般巨大。

    “这是冰火毒蟒,”孙恩说道,“它的蛇皮会分泌出黑油,只要爬过的地方便会起火。”

    “那就应该叫火蟒才对,怎么叫冰火毒蟒?”

    “那是因为它能吸食水气,水气在它的肚中凝结成冰,”孙恩道,“它吸食的水气越多,皮肤分泌出的黑油也越多。因此,凡是它居住的地方都会产生旱灾。试想,地面上的水气若是被吸尽,天空中的云气又如何能够再生,没有云气,又哪来的雨?”

    “所以姐姐前天才阻止我祭雨?”

    “嗯,”孙恩叹了一声,“此地的水气本已被它吸尽,它困在这里,再多等一些日子,定会自行死去。但你前天祭了一场雨,反而无形间帮助它进一步成长。这样下去,恐怕它终将破土而出,若是转移到其它地方,只怕反而会给别的地方带来灾难。”

    风魂这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好心办了坏事。

    他正想询问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那毒蟒已张开巨口向他们咬来,口中喷出的果然是彻骨的寒气。

    孙恩纵着祥云躲开它的巨口。

    毒蟒巨大的身体在夹层间不断翻滚,烈焰狂卷,碎石乱坠。孙恩虽然捏着避火诀,却不敢接触到它的身体,以防黑油沾到她与风魂身上。她本是想带着风魂来查探一下这毒蟒究竟成长到什么地步,却不想它经过前天的那一场阵雨,身体竟粗壮到如此惊人的地步,而自己却太过大意,反而被它困住。

    毒蟒绕着他们不断游走,蛇身翻滚乱撞。

    孙恩扔出几张符纸,符纸化成雷电击在巨蟒身上,却毫无用处。

    她蹙了蹙眉,从袖中取出一个钢圈祭出,钢圈打在巨蟒的七寸,巨蟒吃痛,身体怒抽了一下,将夹层上方击出深深的裂口。

    “这孽畜马上就要破地而出了,”孙恩脸色大变,“我们先用遁法离开这里。”

    风魂忙道:“难道就放着它跑出去不管?”

    “我的法宝和咒符都伤不了它,”孙恩叹道,“只好先保住我们自己的性命再想办法。”

    风魂想了一想,然而,比起孙恩,他根本就没有多少除妖灭怪的经验,要说这方面的知识,最多也就是看了些《西游记》和《封神演义》这类基本属于瞎编的神怪小说。

    想起《西游记》,他猛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孙姐姐,我们让它吃下去吧。”

    “什么?”孙恩疑惑地说道。

    “我们让它吃下去,到它肚子里去对付它。”风魂说道。孙悟空岂非就喜欢往妖怪肚子里钻?孙悟空姓孙,孙恩也姓孙,他们本就是一家人。

    孙恩一边操控祥云一边皱眉:“这可是胡闹,像这等妖物,单是它的胃酸便足以溶金化铁……嗯,不,它是靠吸食水气活着,没有胃酸也说不定,但这还是太过冒险。”

    “我们不用到它的胃里去,”风魂说道,“姐姐,你相信我就是。”

    孙恩睇了他一眼,见他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于是说道:“也罢,希望不要被你害死。”

    祥云左移右转,直飞到巨蟒的脑袋前。

    巨蟒张开血口,朝着他们喷出一串冰柱。

    孙恩再次祭出钢圈,将冰柱砸了个粉碎,然后直接载着风魂冲进了巨蟒口中。

    巨蟒将口一闭,他们面前一片漆黑。

    风魂略略一算,大约飞到了七寸的位置时,蓦然扔出数枚棋子,一座木屋立时出现,将他们罩在其中。

    木屋不断涨大,硬生生将巨蟒的喉道卡住。这本就是蟒蛇最脆弱的部位,又是从内往外卡,立时间,这冰火毒蟒的脖子越鼓越大,竟卡在了夹层间,再也无法动弹。它腹部以下虽然还在**,但要害被镇住,又如何还有力气?抽到后来,它终于累了,再也动弹不了。

    孙恩收起祥云,与风魂一同在屋中落下。巨蟒因为难受而猛张着口,外边热气冲来,它肚内的寒冰却又往外直溢,反而让这木屋所在之处寒热对流、清凉无比。

    孙恩笑道:“还是你聪明,竟能想出这种法子。”

    风魂说道:“我也只是借用了你们孙家一只猴子的办法而已。”

    孙恩疑惑地问:“我孙家的猴子?”

    “咳,没什么。”风魂尴尬地笑了笑。如果要跟她提孙悟空,就不得不说到《西游记》,再提到《西游记》的作者,她只怕马上就能推算出那个叫吴承恩的家伙是“未来之人”而非“过去之人”。

    他用手划了划,将木屋打开一个门,然后和孙恩一同走到门口,往巨蟒腹内看去。孙恩掷出一张符纸,符纸召出光来,立时间,那些积在毒蟒腹内的寒冰将光线反复折射,耀得五光十色,极是美妙。

    “你看那里,”孙恩指着镶在巨蟒腹腔内一粒珍珠般晶莹的珠子,“那就是这只巨蟒的元丹了,一般的妖物都是将元丹藏在头颅内或其它极难找到的地方,而它却只是简简单单地挂在这里,可见这只毒蟒并无什么智慧,只是恰好应天地之气而成精罢了。只需摘除了它的元丹,它便自会死去。”

    风魂却迟疑了一下:“既然它没有什么智慧,那想必也不是故意要害此地的百姓,我们真的必须杀了它么?”

    孙恩看了风魂一眼,低声道:“且不说像这种为祸一方的妖怪,只要除去它便是一件功德,单是它的这粒元丹便已是无数求道之人梦寐以求而不得,若是拿来练化服用,足可抵得上数百年的修行,就算不用来服食而是练成法宝,也比得上不知多少的仙家利器……”

    “但它也是一条命啊。”风魂轻轻一叹。

    在那个时代,每当看到网络上有人出虐猫虐狗的图片,他的心里便极不舒服,他虽然不是什么动物保护组织的成员,却多少也有恻隐之心。这毒蟒若真的是故意要伤害地面上的生灵,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将其除去,但它如果只是出于生存的本性而吸食水气,那他就难免有些犹豫。

    孙恩牵着他的手,微微一笑:“你若真的不想杀它,我却也有办法,只是,你真的不想要它的元丹么?就算你自己不想要,送给你那个女徒儿岂不也好?我看她的心未必像你这么软呢。”

    想起薛红线,风魂也不禁苦笑了一下,心想还是赶紧把这只巨蟒处理掉,回去找她的好,那丫头性子有些走极端,万一真的想不开,那可就糟了。

    ……

第十二章 呲铁卢循

    山谷之中,薛红线仍然被困在遁法造出的木屋中。

    金光剑掉落在地,而她的脖子上却留下了一道剑痕。

    剑痕并不深。

    “原来,我连死去的勇气也没有,”她跌坐在地,呆呆地想,“只是,我若真的就这样死了,那先前所有的努力又有何用处?”

    她看着地上的粉末,那原本是师父留给她的仙丹。

    “原来,我只是自己不肯相信师父真的会关心我,”她想,“就像我不相信父亲和母亲也有可能会爱我一样。但师父若真的不关心我,他又何苦躲在暗中保护我?”

    她伸出手,将这些粉末聚拢并一点一点捡起,抹在脖子处的伤口上,同时泪水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伤口很快地便愈合,连疤也脱落了。

    她用手移动已断去腿骨的左腿,额头因为剧痛而冒出冷汗。她盘腿坐好,脑中回忆着师父在深山时对自己的教诲。

    “我总以为自己学不会御剑,是因为悟性不够,甚至差点自暴自弃。”她想,“其实我何曾真的静下心来倾听过师父的讲解?师父说这太阴剑诀,太阴二字才是根本,而剑诀本身只不过是枝节,可我却始终没有真正想着去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师父带我去看日出,我满脑子只有剑诀,师父带我在瀑布间静坐,我脑中仍然只有剑诀,师父叫我停止练剑,多看看周围风景,我却以为他是嫌我剑练得不好,反而更是连休息的时间也偷偷跑去练剑。师父说御剑御剑,其实不是以气御剑,而是以心御剑,我连心都静不下来,又如何能够御得了剑?”

    她将金光剑放入鞘中,横在腿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屏去呼吸,不思不想,不言不语。

    她就这样盘膝而坐,任由屋外的光线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

    阳之精气曰神,阴之精气曰灵。所谓的太阴,意即心灵之极致。阴气又称为幽气,幽者,含气者也,又为内景。

    红线将气含在体内,又静思去虑,将心灵提至极致,不需她再做什么,内景便自然而然地扩展至大地。八卦之中,地即是坤,坤又出于四象中的太阴,故太阴之道,即为地之道。

    其实,所谓的道,原本讲的是阴阳相调,只注重阴气的话很容易走入极端。然而至阴之中藏有至阳,木公所传的这套御剑法门,便是通过追求“阴之极至”从而体悟至阳,达到阴阳平衡,这种方式与玉虚天王所传的上清一脉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有违常理,乃是他独创的秘法。

    如果是他人,便是明白这套方式也难以学成,但红线性情刚烈,反而让她更容易达到这个“极”字,一旦屏住呼吸,便宁死也不肯再吸一口气,任由心灵化作内景。

    那妖物仍然守在屋外,偶尔起怒来,拼命撞击着木墙。

    然而,天空中却突然飘下了雪花。

    阴之胜则生出霜雪。

    妖物不知生了什么事,只是愈地烦躁,不停地嘶吼着,却又拿这木屋毫无办法。

    雪花不再出现,冰雹却又莫名其妙地落了下来,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坑。

    阴之专则化作霰雹。

    忽地,一道剑光闪过,那座木屋竟被劈成了两半,然后骤然消失。

    妖物见红线现出身来,也不管那么多,凶猛地向她扑去。

    薛红线仍然盘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金光剑自行离鞘,绕着她转了一圈,再闪电般击向妖物……

    ******

    风魂站在祥云之上,看着远处的异象,欣慰地舒了一口气。

    孙恩笑道:“看来,你这女徒儿天资不错。”

    “嗯,”风魂使劲点头,“她的姿色是很不错。”

    “我是说天资不错,不是姿色不错,”孙恩瞅了他一眼,又笑道,“我看她的悟性只怕比你这个当师父的还强得多。”

    风魂说道:“其实我的姿色……咳、我的天资也很不错的。”

    孙恩摇头一笑。

    看着她那妩媚的模样,风魂心想,你的姿色也很不错呢。

    他提了提手中的小蛇,问:“我们应该把它扔到哪去?”

    小蛇的头上套着一个钢圈。

    这就是那只冰火毒蟒,孙恩将她的钢圈幻大后套在它的脑袋上,再花了两个时辰用禁制强迫它的巨大身体变得只有这般大小。

    孙恩扔出一粒豆子,豆子变成了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

    她让风魂将毒蟒交给这变出的士兵。

    “我会将它带到南海去,”她说道,“只要没有人破去它身上的禁制,它就不会再成长害人,而南海那无穷无尽的海水,它吸再多也没关系。”

    风魂点了点头。

    这样,他既不用杀死这只“小蛇”,又免得它再为祸一方。

    “多谢姐姐,要是没有你在的话,我恐怕犯了大错也不知道。”

    “没有你的妙计,我也抓不住它,”孙恩微微一笑,“不过,你既然称我作姐姐,那我也不想瞒你,其实我的本名并不叫孙恩,而是叫孙灵秀。孙恩是我在外头行走所用的假名。”

    风魂心知她既然能凭着名字推算别人的来历,那自然也不免对自己的名字极为看重,不轻易透露给别人,现在她告诉自己,那表示她对他已极为信任。一想到孙灵秀已如此信任他,他却将自己是来自未来的事瞒着她,不禁心生愧疚。

    “灵秀姐姐,我……”

    孙灵秀却伸手遮住他的口,柔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并不是要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别人,才算是信任那个人。我只要知道你是个值得我相信的人便已足够,就算是亲如姐弟,也没必要知道彼此所有的事情呢。”

    他心中感动,牵过孙灵秀的手,脸上却笑道:“孙灵秀这个名字可比孙恩好听多了,别人如果只听到孙恩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个男人呢,姐姐你为什么取这样难听的一个名字?”

    孙灵秀妩媚地斜了他一眼:“我告诉你我的本名不叫孙恩,你就说孙恩这个名字难听,灵秀这个名字好听得多,若我现在再告诉你我其实还是叫孙恩,你是否又会换个说法?”

    风魂点头:“其实孙恩这个名字虽然比较男性化,却很有特色,而灵秀这个名字虽然更适合女人家,却实在是太普通了,走到路上叫一声‘灵秀’,恐怕会有十几个女孩子应呢。”

    孙灵秀失笑道:“你的嘴还真是毒呢,哪会有十几个那么多?要不,你帮我取个更好些的名字?”

    风魂差点喊出“孙悟空”!

    “孙灵秀这个名字就挺好的,真的!”他傻笑着。

    两人手牵着手,依依难舍。

    就在这时,一只头长双角,皮毛漆黑的巨大妖物从山谷那头拼命逃了出来,沿途洒下无数血水,它摇摇晃晃的,跌在他们脚下,哀鸣着:“噜……寻……噜……寻……”

    孙灵秀让祥云落下,她轻移到妖物身前,抚着它的脑袋,妖物的头搭在地上,它原本火红的眼睛已变得黯淡,眸中满是哀求之色。

    风魂见到它身上的伤口,猜到它是被红线的金光剑所伤:“这应该就是那只经常在附近伤人的妖怪吧,这周围的野兽死的死逃的逃,想必都是它做的好事。”

    孙灵秀却摇头说道:“因为大旱,这附近的野兽本就没有留下多少,这妖物名为呲铁,本是靠啃食山中铁矿为生,平常并不伤人。只是因为有冰火毒蟒在地层之下催生地火,它体内燥热难耐,这才迷失了本性。”

    风魂说道:“但也不能把它留在这里,只要它一日仍在,附近的生灵便一日不安。”

    “这倒无妨,”孙灵秀微笑着说道,“它能吞食铁矿,再排出精铁,我本就有用它之处,才来到这里寻它。幸好你那姿色不错的女徒弟剑下留情,没有杀了它,否则我还真是难办呢。”

    风魂原本也以为红线既然练成了御剑之法,那就绝不会留得这妖物性命,没想到她竟没有一剑杀了它。

    孙灵秀摸着呲铁的脑袋:“你留在这里,早晚也会死在除妖之人剑下,不如与我一同去南海吧。”

    呲铁悲呜两声,点了点头。

    “我先给你取个名字,”孙灵秀以手指颊,想了一想,“噜寻……噜寻……,嗯,你不如就叫卢循好了,噜寻和卢循差不多,这样你也可以算是自呼其名。”

    她转头看向风魂:“你送给那两只小狐狸的仙丹可还有多的?”

    风魂也不犹豫,取出药袋掏出十几粒便要送给她。孙灵秀却微微一笑,只是取了一粒,掷入呲铁口中。

    呲铁身上的剑伤很快便消失了,它本是成了精的妖怪,其性其实甚为温驯,只是在地火的诱下才变得狂暴,现在受了薛红线一剑,垂死之下却又得了仙丹,本性开始恢复,又知是孙灵秀救了它,于是伏在她的身前任她差遣。

    她飘到呲铁卢循的背上,向风魂说道:“此间的事既已完成,我也该离开,下次再见到你就不知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风魂赶紧说道:“姐姐放心,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一有空就去南海找你……”

    孙灵秀却叹了口气:“南海现在已是兵戈之地,你还是不要去找我的好。各人有各人的运数,祸福难定,就算你真去了南海,到时我也不知是生是死,倒不如像庄子所说,相忘于江湖的好。”

    风魂见她话中不祥,心里一惊,脸上却仍然笑着:“姐姐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孙灵秀心底一暖,却也没有再多做停留,只是在呲铁的脚下纵起祥云,托着她往空中飘去。

    风魂向她挥别。

    直到她远得不见踪影,他才静在那里,想着孙灵秀离去时的幽伤表情。

    那种表情就像是与他再也不可能见面一般。

    他回想着这个时代的历史,然而,对于东晋这个时代,他了解的真的不多,只是知道这个时代的士族喜欢谈论玄学,好作空谈。同时,这也是西方佛教刚刚开始进入中原的时候。

    而在东晋末期,最重要的一场战役便是淝水之战,前秦苻坚率百万大军南下,想要统一天下,而南方的风流宰相谢安镇之以静,让他的侄儿谢玄率北府将士在淝水与苻坚对恃,最终以八万人马大破苻坚的百万雄狮,成为中国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淝水之战结束了没有?他想。

    当然,有些事情想得再多也没用,他收拢心思,以遁法向山谷逸去。

    在那里,他看到了红线。

    地上积着不合时宜的雪花,而红线就坐在雪上,失魂落魄着。

    风魂一眼便看到她腿上的伤,他走过去蹲在红线身边,轻轻摸着她的头:“怎么了?”

    “师父!”红线猛地扑在他的怀中,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傻丫头!

    风魂抱起她,慢慢地向谷外走去。

    红线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泪水渐渐地流了出来……

    ……

    同一时间。

    孙灵秀在远离风魂之后,却又停了下来。

    祥云定在空中,她沉思了好一阵。

    前方绿光一闪,一个手持拂尘身穿道袍的道士停在了她的面前。

    孙灵秀看着面前的道士,脸色变得清淡而平静:“道覆,情形如何?”

    “天庭果然已有动静,”妖术师徐道覆淡淡地禀道,“听说是北方紫微大帝偶然路过南海,现有妖类干预人间战事,故向天庭禀告。只是,天庭是否知道参与其事的并非人间界的妖类,而是来自我们妖灵界,却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想来他们绝不会束手不管。”

    孙灵秀冷然道:“玉皇初登帝位,天界自身尚且不稳,绝不会用太多精力来管理人间界,最多也就是派出一两个仙神下凡,我们只要利用好这个时机,必能有所作为。真正需要小心的,反而是西方太极天皇,他的野心太大,却又没有公然抗拒天庭的把握,谁也不知道他会弄出什么鬼来。”

    “至少,西皇已暗中承诺会支持我们……”

    “这才是我所担心的,”孙灵秀轻轻一叹,“像西皇这种翻脸无情的金仙,我宁愿与其为敌,也不愿要他的承诺……”

    徐道覆也沉默了。

    “多想无益,我们还是先回南海吧。”孙灵秀招了招手,带着徐道覆一同向南海飞去。

    ……

第十三章 名山会稽

    风魂将红线放在一块石头上,弯腰掀起她的裙脚,查看她左腿上的伤。

    她小腿的腿骨已经断裂。

    这美丽女徒的性子过于坚强,反而让风魂更加担心,他将稍有移位的断裂处复位,抹上弄碎的仙丹,又用木板固定住。

    风魂做的并不够好,但红线虽然疼得冒出冷汗,却始终没有哼上一声。

    风魂又给了她一粒仙丹,想让她服下,但她却只是默默地收起,也不服用。风魂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眼睛依旧湿润,也就没有劝她。

    他把红线抱到草地上,小心地让她躺在自己怀中。

    红线渐渐的睡着了。

    金光剑始终被她搂在怀中。

    月亮渐渐的升了起来,柔风吹过,让草地上流动着浅绿色的粼光。一只猫头鹰落在前方的树梢上,瞅了瞅他们,又向远方飞掠。

    风魂搂着薛红线,脑中却想起了风芷馨,如果他无法在三百年后找到芷馨,那独自穿越到古代的芷馨是否也会像红线一样,孤苦地走在陌生的环境里?她又是否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红线的伤很快的恢复了。她的体内本就已练成了仙家真气,腿伤上又抹有仙丹,自然好得极快。

    而一旦突破了以气御剑这一关,她的御剑之术更是突飞猛进。

    风魂带着她仍然是往西南方走,偶尔经过一些村庄和城镇,也会一同进去逛逛。他对东晋的一些习俗和许多东西并不了解,许多时候都需要红线替他解说,渐渐的,红线也知道她的这个“神仙师父”在很多方面都一窍不通,却也只是以为师父定是从小在仙山或洞天之中修行,不了解世俗之事乃是理所当然,在回答师父的问题之余,话也渐渐多了。

    那时候的男女之防本就不严,民间女子登高临水、连夜游玩都是常事,风魂与红线虽然是年轻男女走在一起,也没有遇到什么人加以议论。如果说有引起关注的话,那也只是因为红线不但貌美,而且举止间自有一种秀气,不同于一般的乡野女子。

    在民间流连了一些日子之后,风魂对当前的时局也开始有了了解。

    此时,淝水之战已经结束,北方由于苻坚在大败之后又不断遭遇背叛,已经四分五裂,其实苻坚也算是有为的名主,只可惜他手下的重要谋臣王猛死得太早,而他在统一北方后又心生骄傲,以为能够一举征服南方,结果反而在大意之下惨败于淝水,若非遭此逆转,他恐怕真的能够将唐初的盛世提前个数百年。

    淝水之战的大胜,本使南方人心大定,而在面对北方强敌时临危受命、镇之以静的名相谢安更是声望达到极点。然而仅仅过了两年,受到朝廷排挤的谢安便因病而死,会稽王司马道子把持朝政,与孝武帝司马曜的争斗日趋尖锐,而沿海诸郡的老百姓又因为无法忍受各种苛捐杂税和朝廷的强制征兵,在天师道的煽动下开始动暴乱。

    沿海八郡的百姓对天师道的起义纷纷响应,在短短的十几天内,前来投奔的人数便已扩展至数万。他们焚烧官府,没收士族财产,并打得守卫郡县的朝廷军队纷纷溃逃。

    而真正让风魂在意的是,天师道领的名字,竟是叫做孙恩。

    天师道之所以能够带着那些聚集而来的普通老百姓不断取得胜利,据说,便是因为天师孙恩不但信徒众多,其本身更是有着各种神通。天师孙恩不只能够将符纸化入水中治疗各种伤病,更能撒豆成兵,搬神运鬼,而其身边的一些道徒也往往具有呼风唤雨的奇能,在战场上施展出来,竟是无往而不利。

    风魂多方打听,现低层的老百姓虽然将天师孙恩传得神通广大,但其实根本没有谁知道他到底相貌如何,说他像个文弱书生的也有,说他高大魁梧身长八尺的也有,甚至有人说他是三头六臂,每个头上还开着天眼。

    但没有人猜他是个女人!

    应该只是巧合吧?他想。

    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这天师孙恩和他所认识的孙灵秀不会是同一个人。

    而随着关于天师道动暴乱的消息知道得越多,薛红线却也渐渐变得不安起来,有好几次,风魂都见她张开口像是要向自己说些什么,却终又闭上。

    风魂问:“红线,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红线犹豫了一下,才低着头幽幽说道:“再过几天便是我生母的祭日,我想回家一趟。”

    “你家在哪里?”

    “会稽。”

    会稽?风魂觉得这个地名最近好像经常有人提到。

    然后,他心中醒悟过来。

    天师道已经从临海打到了上虞,接下来即将攻打的地方岂非就是会稽?镇守在会稽的乃是内史王凝之,风魂对历史了解不多,但一听到王凝之这个名字时,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不为什么,只因为这王凝之有个在后世极出名的父亲和弟弟。

    他的老爸王羲之、弟弟王献之并称为“二王”,都是中国古代历史上著名的书法家,他们的每一帖每一字在二十一世纪都可称得上是无价之宝。尤其是王羲之,他的《兰亭序》可是被后世称为“天下第一行书”,只可惜其真迹据说被唐太宗李世民拿去陪葬了,流传下来的全都是摹本。

    或许应该去跟王凝之套套近乎,如果弄到一两张他老爸和老弟的真迹,回到自己的时代后,不就一辈子不愁失业了?

    “好,”他看着红线,“我跟你一起去。”

    虽然他答应了红线,但红线却只是低着头,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此时,红线已经学会了太乙金光纵,于是风魂便站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让红线以御剑之术载着她一同前往会稽。

    红线意动剑动,立时风雷惊起,仿若白日惊虹,直往南方飞去。

    这太乙金光纵,乃是以太阴之气御动风雷,度极快,不一时,他们便已跃过徐州,又在太湖游玩了一日,再继续南下,直落在会稽山上。

    这会稽山在上古时期又称茅山(并非是现在江苏境内的茅山),乃是大禹所葬之处,而山脚古城因山而得名,亦名会稽。

    风魂在他自己的那个时代本是一名职业棋手,转战过全国各地,其实也到过这会稽山下,那时这山虽然仍叫会稽山,但这片地却已不叫会稽,而早已更名为绍兴。围棋本就承载着传统文化的内涵,每到一处,自不免接触到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历史文化,只是毕竟隔了一千多年,别说人不相同,便是这景物也仅有个相似的轮廓,虽然仍是千岩竟秀,万壑争流,却少了二十一世纪那无处不在的人工味道,多了无数的自然秀丽。

    风魂见红线默默看着山下石城,心知她的家必在其中,于是笑道:“你先回家去吧,这里风景不错,我先到处转转,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禹**。”

    他那个时代的人最重**,红线既然总是不愿说她的家世,风魂也不追问。

    红线自然知道师父的体贴,眼眶一红:“师父……”

    “傻丫头,”风魂牵着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去吧。”

    红线点了点头,这才御着剑光往山下去了。

    美丽女徒走后,风魂便在这会稽山上到处乱逛,在一千多年后他虽然也到过绍兴,但那时他心里只记挂着棋战的输赢,那有心思游玩?再加上时间紧迫,也没有游玩的空暇。

    而现在有了闲心,再加上又是以遁法行走,不劳不累,自然不免看得兴起。

    东晋著名的道教宗师葛洪便是在这会稽山上练丹飞升,留下了知名景胜“葛仙炼丹岩”,此外还有香炉峰、阳明洞,虽然此时都还没有被人“开”,却让风魂看得赏心悦目。

    他又飘到山侧,想要寻找会稽山的天然大佛弥勒岩,却怎么也无法寻到。

    这弥勒岩既是“天然形成”,怎么却无法找到?莫非是此时还没有被人“雕刻”上去?他有些不解,却没有太过在意,又转去看那传说中大禹治水后,王母娘娘之女瑶姬从东海而来、所乘石船化成的石帆山。

    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前,风魂也曾看过不少穿越小说,那些主角穿越之后所做的事无一不是改变历史、建功立业,最不济也要娶个三妻四妾坐拥天下财富,他每次看了后都觉得难以理解,在二十一世纪,人们的生活节奏便已是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那些主角穿越之后,还要在那忙碌一生,真是何苦来着。

    在这空气清新风景自然民风纯朴的古代到处游山玩水,岂非才是一种乐趣?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那些穿越小说不写后宫不写争霸,只写游山玩水逛遍各地的话,那早就没人看了。

    虽然借助遁法,但他逛得写意,不知不觉中天色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竟是一连几天过去了。

    直到逛得有些厌了,他站在高处看着脚下石城,心想:“‘到绍兴、喝黄酒’,这会稽可是中国黄酒的起源地,我既然已是到了这里,若不去喝一趟真正的‘古代美酒’,岂非是白来了一场?”

    只是,喝酒却是要钱的,他身上要仙丹是有不少,要钱却一分没有。

    想了一想,他便用术法擒了一只猛虎,扛到山下寻到一处看上去颇为殷实的山庄叫卖。不一会儿,山庄的主人便走了进来,看到被擒的猛虎大吃一惊,与风魂略一讨价,便让人将猛虎抬了进去,给了风魂一些钱币。

    风魂对这个时期的钱币本就没有多少认识,但看到那山庄主人脸上的笑容,却也知道自己定是卖亏了,他走在路上,看着那几枚制造粗劣印迹模糊的五铢钱,也不知道它们够不够让自己去喝酒。

    接近城门的时候,他思来想去,总觉得靠这点钱就去学古代豪侠们“千金一掷换美酒”,似乎不太靠谱,又想到自己口袋里的仙丹可都是秦始皇用五百名童男童女都换不来的东西,不利用太浪费了。

    于是,他找了根木棍,又用钱币换了块旧布。

    他自己写不来这个时期的繁体字,于是找了个看上去“很有文化”的路人请他帮忙,想要在破布上写上“贩卖仙丹,包冶百病”。

    谁知那家伙一听之后,便吓得跑了。

    没过多久,那家伙便带着几名士兵跑了过来。

    难道是这个时代的城管?风魂不解地看着那些气势汹汹的士兵。

    “奸细,”士兵们将他擒住,冷笑道,“身为奸细,竟然如此张狂,简直是不想活了。”

    风魂这才知道他们是把他当成天师道信徒了。

    他暗叹一声,心想自己还真是倒霉,无奈之下,只好使了个隐身遁法,脱身而去。

    那些士兵明明抓住了他,忽然之间却又抓了个空,不禁面面相觑,更加确信那可疑的青年必是天师道道徒,而且既然会这种装神弄鬼的本事,地位也绝对不低,联想到那些叛民将要进攻会稽的传闻,俱都心惊不已。

    恰在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他们身边,有个美艳的女人探出身来,向他们清清冷冷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刚才那突然消失的人却又是谁?”

    这几名士兵从马车上的标志认出了问话的夫人是谁,慌忙束手行礼,并告诉她刚才那青年定是天师道的细作,进入城中恐有不轨。

    那女子想了一想,让身边的丫环取出笔墨,就在马车上画了起来。画完之后,递出马车:“我已将那人的相貌画下,你们可找人临摹并四处张贴,定要将那细作找出来。”

    那几名士兵慌忙接画而去。

    马车继续驶进城中,经过石桥,七转八弯之后,进入一个华贵的宅院。

    那女子下了马车,进入房中,想了一想,又觉得自己刚才所画的人像经过他人多次临摹之后,恐怕会与真人不再相似,于是又用桌上纸笔画了十数张,找人分下去。

    画完之后,她无事可做,于是静坐在院中看着飘飞的柳絮,平淡自然,也不觉寂寞。

    忽地,有道剑光直落而下。

    一个身穿五色彩衣的妙丽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亦不惊慌,只是从容地站起,弯腰下拜:“仙子不是在助我夫君布坛列阵,以抵御那妖师孙恩的邪术么?如何有空来到这里?”

    王妙想微笑着将她扶起:“道韫夫人不必如此多礼,妙想虽是受王母娘娘之命前来,却也早闻夫人的才学,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与夫人交谈。”

    谢道韫淡淡一笑,虽然她对自己的才学亦有自信,却也知道在这大战之前的时刻,妙想仙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找她谈心。

    果然,只见王妙想将一张人像画摆在她的面前:“请问夫人,您是在哪里见到这位风魂公子的呢?”

    ……

第十四章 又见女仙

    风魂隐着身形在城里转了一圈,心里叫苦。

    古时候的士兵效率果然奇高,不知不觉间,他的人像竟贴满了街头巷尾。

    更糟糕的是,这画也不知是出自谁的手笔,竟画得惟妙惟肖,虽只有黑白两色,却将他的特点突出无疑。

    照这样看去,他别说登上酒楼喝酒,根本是连现身都成问题。

    会稽城内河道交错,绿柳石桥,风景怡人,然而有些地方极其干净,有些小巷却又极脏,衣不覆体的难民聚集其间,眼神中藏着冷漠却又无可捉摸的兴奋。

    这种分割太过强烈,风魂很快便明白,想必有些街道是不许平民百姓踏足的,而有些区域士族子弟也是视若不见,仿佛在这个石城里根本就不存在。

    这个时代的等级制度本就极其森严。

    而那些士兵更是将这些难民封堵在狭窄肮脏的街道里,像囚犯一般看管着,显然是担心万一天师道真的进攻会稽,这些人会揭竿响应。

    他们将老百姓逼得越紧,岂不越是强迫老百姓造反?风魂想。

    只可惜这个道理,并不是每个人都明白的。

    他在城中逛了一圈,因为不能现身,兴致有些提不起来,想着还是离开算了。

    这时,他现他的人像画又被那些士兵揭去了。

    他暗觉奇怪,现出身形在街道上到处转了一圈,却也没有人喊着要捉他。

    风魂猜想,必是那些士兵现他并不是天师道的探子,至于他们是如何现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他想既然进了城,是否要去找红线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一回头,然后便看到一个俏丽的女子正微笑地看着他。

    风魂又惊又喜,伸手便将她抓住:“妙想姐姐。”

    王妙想见风魂一见面便将她的手牵住,俏脸微红,却也没有挣开,而是任由他牵着,两人一同漫步在杨柳之间。

    王妙想问:“你如何会在这里?”

    风魂却先问道:“木公可是已经……”

    王妙想叹息一声,轻轻点头。

    虽然早已猜到木公恐怕已经返虚而去,但得到证实之后,风魂还是不免有些惆怅。他向王妙想解释,说是他新收的女徒弟在会稽城中探亲,自己只是在这等她,又说道自己原本想弄些钱来逛逛酒楼,尝尝会稽有名的“古代美酒”,结果却被人当成探子差点抓去。

    王妙想掩嘴一笑,也不多说,领着他便往一座精美细致的酒楼行走。

    他们登上酒楼,寻了个临窗的座席坐下。

    东晋时期的“坐”乃是正坐,在风魂的时代看来已经不是坐而是跪了。好在风魂从小学棋,虽然将脚裸放在膝下的这种“正坐”他并不怎么适应,但盘膝而坐却是习惯的,而王妙想当然也不会去介意他坐得到底正不正。

    围棋讲究的本就是文化内涵的承载和身与境的结合,所以风魂在这样一个虽然讲究礼仪精神却更为开放的时代,并没有什么不适应感。

    王妙想曲跪在风魂身边,浅笑着为他斟上一杯美酒。风魂饮了一口,果然是清香醇厚,口味极佳。

    黄酒其实便是米酒,在东晋时期又被称为“白酒”或“浊酒”,乃是吴越文化的代表,而会稽流传至千年之后的绍兴黄酒,在国际市场上也极受欢迎。

    王妙想也小小地啜了一口。她其实早已辟谷服气,但浊酒虽然是以糯米酿成,却已不算是“谷”,而算是“清泉”或是“露”了。

    在道家方士的辟谷修行中,“不食五谷”却又“惟饮酒”的修道之人,也多了去了。

    她虽然只是饮了这么一口,脸上却自然地生出红霞,更显风韵秀气,让风魂看得心动。

    “姐姐,你又怎么会在这里?”风魂问。王妙想是天界女仙,就算不居天界,也是长住在苍梧山中,如果没有要事绝不会自己踏足尘间。

    王妙想柔声道:“北方紫微陛下路过临海之时,现有妖类协助天师道对抗官府。虽然一般来说,我们天界是不插手人间的战事纷争和朝代更替的,只是……”

    风魂明白过来:“只是天庭自己虽然不插手,却也绝不允许那些妖怪去插手,所以才把你派了下来,是么?”

    王妙想微微点头:“与我一同下界的,还有紫微天尊座下危宿使者践天先生,人间朝政**,惹起百姓反抗,纵是被推翻也是应当。但那妖师孙恩却以撒豆成兵、召唤妖魔等各种邪术操控战事,术若不正,天命又如何能够得到匡扶,所以,我与危宿使者前来,便是要将那孙恩除去。”

    “原来是这样。”风魂说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庭真正关心的并不是百姓的死活,而仅仅是他们所立下的“规矩”,其实商纣时期也曾生过各路仙神为了天界名位而下界斗法的事,阐截二教在人间扶持各自的帝王,打得难分难解,但神仙干预朝廷更替可以,别人要想这么做却绝对不行。若真的被一些邪魔外道或是妖怪当上了人间帝王,干扰人间信仰,天庭岂非大失颜面?

    在西方佛教已经不知不觉渗入到中原各地,抢夺道家信仰的情况下,天庭对这种事自然更加重视。

    风魂想了想,小声问道:“那孙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长得如何?”

    “我也不知,”王妙想摇头,“我也曾到知机殿中,试图推算那孙恩的来历,但卦象却飘渺难测,竟是无法算出他的出身。我亦曾让本地的内史王凝之替我收集那孙恩的资料,但毫无用处,虽然天师道的那些信徒将其奉为领,但真正见过他的人,恐怕根本没有几个……你是否有什么心事?”

    风魂慌忙摇头。

    王妙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追问。

    风魂当然是在担心,万一那天师孙恩真的就是孙灵秀,他该如何是好?王妙想可是王母娘娘身边数一数二的女剑仙,自幼精修,又得舜帝亲传,孙灵秀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她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个什么危宿使者,那天师孙恩不来会稽也罢,若真的前来,简直跟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他能够看着王妙想杀死孙灵秀么?

    当然,这种担心只是建立在孙灵秀真的就是天师孙恩的基础上,而风魂觉得,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

    这种事他当然无法说出来,只好苦笑了一下,将怀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看向窗外,忽地怔了一怔。

    此时,在酒楼斜对面的石桥上,恰好有一辆华美的马车经过。马车前有卫兵开道,马车后有丫环随行,显然,轿中坐的必是一位官家小姐。

    那小姐掀开窗帘,神情寂寞地看了水面上的荷花一眼。

    她不是薛红线却又是谁?

    酒楼中有人也注意到了红线,低声议论道:“那不是长史大人府上的千金么?听说她失踪了一年多,怎么又回来了?”

    有人笑道:“定是与情郎私奔后被抛弃了,无处可去,只好又跑回家中。越是豪门大户,丑事越多,薛长史有这样的女儿,也算是丢尽了人。”

    此时,风魂也不禁摸起了鼻子。

    虽然他早就猜到红线绝不是普通的乡村女孩,却也只以为她是出身于哪户殷实人家,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是一位官家小姐。

    要知道,晋朝的官员选拔,实行的乃是曹魏时期传下的九品中正制,只有门阀世家的子弟才能够在朝廷当官。红线的父亲既然能够在这样一个要郡当上长史一职,那这薛家至少也是一个中品以上的士族。

    这样一个出身富贵的官家小姐,为何却一个人孤伶伶地跑到深山老林里去求仙?

    “莫非她就是你新收的女徒弟?”王妙想掩嘴笑道,“模样儿真的很不错呢。”

    “咳,我之所以收她为徒,是因为她的天资不错。”

    王妙想继续微笑:“姿色不错?”

    “天资、天资啊……”

    ******

    马车驶入一座豪宅之中。

    红线下了马车,慢慢地走进院子之中。

    回到家中,她身上的粗衫自然也早已换成了上等的绸缎。

    因为名字中有个红字,所以她从小便喜欢穿红色的衣裙。

    此时,她身穿红裙,头系红丝,连绣花鞋也是红色的。

    她将仙剑藏在闺房之中,并没有带在身边。

    一名丫环看到她,赶紧叫道:“小姐,你总算回来了,老爷和兰夫人已经等得心急了。”

    红线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进入正房,在那里,她的父亲会稽长史薛据与他的妾室兰夫人早已等在那里。

    薛据脸色阴沉:“你又跑到哪去了?”

    红线抬起头来,与父亲冷然地对视着。薛据知道女儿性子硬,原本还强压着怒火,只是脸色有些难看而已,现在见她这样,又如何还压得住?脸上立时现出怒容。

    兰夫人见这对父女总是一见面便起争执,更是心中一叹。她的本名叫做杜兰香,出身于寒门庶族,士族大户最讲究门当户对,她能被薛据娶为妾室,在他人眼中已经算是极大的幸运,虽然红线的母亲已经去世,但以杜兰香的出身,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转为正室的。

    她牵起红线的手,低声劝道:“你父亲也是关心你……”

    薛红线却将杜兰香的手猛然甩开,冰冷冷地道:“用不着你来假惺惺!”

    薛据更是大怒,抬起手便想给女儿一个耳光。杜兰香慌忙将他拉住,急道:“你可别再将这孩子逼走了。”

    薛据滞在那里,想起女儿在外面流浪了一年多,定是吃了无数的苦,现在好不容易愿意回来,自己却又总是没有给她好脸色看过,万一真的将她再次逼走,外头现在兵荒马乱的,却又如何能再找得回来?

    只是,虽然知道应该对这孩子好些,但他严肃惯了的人,却又哪做得来讨好儿女的事?

    杜兰香看着仿佛雕像般凝在当场的这两个人,心底暗暗苦笑。这一父一女,当父亲的心头虽热,外表却冷;当女儿的内心纤细,性子却倔。这两人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放在一起如何能不争吵?

    她有意缓和这对父女之间的气氛,赶紧把薛据拉开一些,又吩咐下人端上早已准备的饭菜。

    红线却不体谅她的好心,只是看着他们冷冷一笑:“我刚才只是去给母亲扫墓,今日本是她的忌日,你们自然不会记得。”

    杜兰香与薛据震了一震,呆在那里。

第十五章 杜兰香

    红线说完,也不再看他们,掉头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薛据却怒喝一声:“站住。”

    红线停在那里,也不回头。

    杜兰香心恐夫君再次责骂红线,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

    薛据静了一静,然后才看着女儿的背影,轻叹一声:“马上便要吃饭了,有什么事,等吃完再说吧。”

    杜兰香这才放下心来,心知薛据这话虽然说得别扭,但以他的性子,已经算是低声下气了。她走到红线身后,拉着红线柔声说道:“你们父女也好久不曾聚在一起用膳,今日就别再互相赌气了。”

    这一次,红线没有挣脱。

    这一顿饭吃得极是安静,杜兰香曲跪在夫君身旁,见这一父一女谁也不说话,倒觉得这样还更好些。只是红线吃得极少,就算动筷,也只是沾沾汤水,连米饭也没什么动。

    她以为红线心情不好,故而不愿多吃,有心为她挟菜,却又知道自己挟的红线定然不会去吃,只好暗暗推了一下薛据。

    她却不知红线自从服食仙丹之后,体内的五谷浊气去除,三尸不见,已在不知不觉间进入辟谷的阶段,对这些人间的饭菜饮食,反而自然地生出厌恶之心。

    薛据见女儿吃的少,心生怜惜,挟了一些菜欲放入红线碗中,却又突然想到,红线从小长到大,自己似乎竟是第一次为她挟菜,不觉滞在那里。

    红线看到父亲那凝在半中间的筷子,也不由得怔了一怔,默默地看了父亲一眼,自己将碗移上前去,接过父亲所挟的菜,一点一点放入口中。

    又吃了一阵,薛据放下碗筷,忽地叹了一声。

    他一向不苟言笑,有什么事也藏在心中,现在突然一叹,反不由得让杜兰香与红线一同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他。

    薛据看着这两个天底下他最关心的女人,表情变得凝重:“我还没有告诉你们,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和仆人,明日一早,便会将你们送往建康。”

    杜兰香亦是聪慧之人,很快便明白了夫君是在担心什么,低声问:“莫非那天师道真的是往这里来么?但此城兵马众多,地势也好,既然早有准备,又何必怕他们?”

    一提到这事,薛据马上便又显出怒容:“早有准备?那王凝之做了什么准备?整天在那摆坛念咒,我劝他早早派人驻守要口,他却说什么已经请得神仙下凡,此战必胜。拜拜鬼神就能打胜仗,那当初还征什么乐属?大家都去拜太上老君得了,也不至于弄得现在这样到处都是叛民。”

    杜兰香心知夫君虽然出身名门士族,却最看不起那些空谈玄学的世家子弟,亦不相信鬼神之说。当初朝廷在沿海八郡强征佃民当兵,还美名其曰的说是“乐属”,薛据也曾上书明确反对,却根本没有人当一回事,结果弄得现在天怒人怨。

    而现在会稽眼看便要遭到天师道的进犯,内史王凝之不去考虑如何守城,却整天在那祭神拜鬼,更是让薛据怒至极点。只是,他虽然不满,无奈自己却是王凝之的下属,也就毫无办法。

    杜兰香想到自己离开之后,万一会稽城真的被攻破,那天师孙恩对官府和士族的人从来都是一杀了之,到那时,自己和夫君只怕真的便是天人两隔,心里立时一痛,张口便欲说话。

    谁知红线却抢先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道:“我不走。”

    薛据怒道:“我不是在问你意见……”

    红线本也是担心父亲安危,想要守在他的身边,但父亲这么一怒,她的性子也立时倔了起来,冷笑一声:“你自然巴不得我永远不在身边,就像你们巴不得母亲早死一样。你们气死了母亲,只要再把我赶走,那就不会再有人烦你们了。”

    薛据大怒,抬起手便又要打她耳光。然而红线只是盯着他,那粉嫩的脸,让他无论如何也打不下手。

    红线其实也知道父亲这一掌是打不下来的,从小到大,父亲已是不知多少次气得想要揍她,却终究是没有一次真正打在她的身上。她放下碗筷,冷冷说道:“我去休息了。”

    说完之后,她就这样站起,转身向自己的闺房走去。

    “她、她……”薛据气得全身抖,指着女儿消失的背影向杜兰香说道,“我薛家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死丫头?这样的性子,真不知道她是像谁。”

    杜兰香见这父女俩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便又争了起来,原本还在那暗暗叹气,现在被薛据这么一问,反扑嗤一声掩嘴失笑,心想:“这孩子的脾气,还不就是像你呗!”

    ……

    那一个下午,薛红线都待在她的闺房中没有出来。

    薛据因为叛民离会稽越来越近,手中事多,也忙到了很晚才回来。

    天黑之后,他躺在床上,还在想着该怎么说动红线,让她前往建康。

    谁知杜兰香却从侧面抱住了他,低声说道:“相公,我也不走。”

    薛据没有想到女儿还没有说服,身边这一向温柔听话的小妾却也闹起了性子,不觉怔了一怔。

    只是,对着这个女人,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起火的。

    杜兰香将身子伏在他的胸口,轻轻颤动。

    这个男人若是死在这里,她又如何还能活得下去?

    薛据虽然性情急躁,却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战乱之下,什么事都有可能生,他又怎能忍心让这个女人和红线陪他一起面对危险?

    他内心沉重,却又不擅说辞,不知该如何劝说安慰杜兰香,只好翻过身来,将她那火热的**压在身下。

    杜兰香微闭着眼睛,藉由身体的摩擦与拥吻,体会着这个男子那表面粗鲁实则温柔与含蓄的情意。

    夜渐渐地深了。

    薛据已经睡着。

    杜兰香微叹一声,如猫一般从他的怀中钻出,飘下了床。

    她披上轻纱,无声无息地离开房间,行走在清风明月之下。

    她来到后院的假山之间,这里花草幽香,清泉粼粼,虽只是人工雕琢而成,却也宛然有鉴湖的影子。

    她踏入溪中,将一块二十来斤重的石块轻而易举地移开。

    在这底上藏着一件事物。

    她本以为,除非那男人终老死去,自己都将不会再用到这个事物,然而天命无常,许多事情,又如何是自己说了算的?

    她将手伸向那显露出来的**口,心想:“相公,我才在你身边陪了这短短的数年时光,又如何能够满足?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死在这个城里的。”

    手伸了进去,她整个人却忽地怔住。

    溪水缓缓地流过她的脚踝,是遗忘许久的冰凉。

    一个红影从假山之后闪出,冷冷地问:“你是在找这个么?”

    那是薛红线。

    她穿着红衣,束着红带,连插在腰间的仙剑不知何时竟也变成了红色。

    但她手中却提着一件白色的长裙。

    白得就像杜兰香那如雪的肌肤。

    杜兰香缓缓地站起,转过身来看着红线。

    她看到了红线脸上的冷笑与怨恨,心底却莫名地闪过揪痛。

    月光洒在她那修长的身上,与晃动的溪面结合成画一般的梦境。她那温存之后未经洗弄的秀斜挂在香肩上,自有一种凌乱却成熟的风情。

    红线看着这个女人,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比自己的母亲美丽太多。

    但这是不公平的!

    “为什么不现出你的真身?”红线冷然说道,“怕人知道你的真身有多丑么?”

    杜兰香轻轻叹息:“没有你手上的那件裙子,我是无法变回原形的。”

    红线咬了咬牙,将手中的白色长裙抛了过去。

    她实在也很想知道这个气死了母亲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怪。

    杜兰香接过白裙,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没有这件裙子,她身上的灵气便无法使用,实与普通人类无异。她褪下身上的轻衫,任其沿着溪水流下,挂在一块石头上。

    她轻柔地将白色裙子穿在身上,然后摇身一变。

    一只白龙显现在红线的面前,鳞片有如白玉,龙睛温情如水,纤长的身体轻盘在假山间,一如精美的玉雕。

    她竟是一条螭龙。

    虽然早已猜到这个女人并非人类,但红线怎么也没有想到,杜兰香的真身竟比她所化的人形更加美丽。自从父亲将这个女人带回家后,原本就善妒的母亲自然难以容她,谁知这个女人就像有着神通一般,不管母亲如何害她,她都有办法一一避过。

    母亲一直说她是妖怪变的,但父亲却始终不信,渐渐的,竟连府内的丫环也更喜欢这位兰夫人。母亲因妒成疾,最终死在了红线的面前。

    红线看着这条白玉般的螭龙,想起母亲死前那充满绝望的眼睛,身子不禁悸动了一下。她看着螭龙,冷笑一声:“如果父亲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你猜他会怎么想?”

    杜兰香重新化作人形,身上的鳞片也变作长裙,裙脚飘在水面上。她轻叹一声:“他不会看到的。”

    手一挥,一缕清香袭向了红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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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太乙仙隐介绍:
这是一个现代围棋青年为了寻找自己的妹妹穿越到古代,只有收齐五个罗莉女仙为徒才能回家的故事。
这是一本以神话的角度对众人皆知的历史故事进行重新解读的小说。
薛红线、聂隐娘、王妙想、许飞琼等记载于各类神话传说中的美丽女仙或娇或媚。李白、武则天、上官婉儿、谢道韫等知名历史人物悉数登场。
作者试图用自己的想象力来向读者展现一段神秘却又别有特色的穿越神话……
穿越之太乙仙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之太乙仙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之太乙仙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